荣先生年过古稀，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朴素的中山装，眼神平和却蕴藏着阅尽千帆的深邃智慧。

他身旁几位随员，或沉稳干练，或儒雅内敛，无一不透着体制内特有的审慎气质。

桌上精美的粤菜几乎没怎么动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利智手中那份摊开的、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合资意向书上。

“……综上所述，”利智的声音清晰而富有穿透力，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节奏感，她纤细的手指划过意向书上关键的条款，“‘中林通讯’的股权结构，林氏集团以现有深厂土地、核心交换机技术专利、以及一期建设资金入股，占股百分之七十。

中信集团以政策资源、部分建设资金及内地市场准入担保入股，占股百分之三十。

董事会席位按股权比例分配，重大决策需双方一致同意。

合资公司核心目标，是在三年内，实现国产万门程控交换机在国内市场占有率突破百分之五十，打破西方垄断！”

她话音落下，包间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只有荣先生端起青花瓷盖碗，轻轻吹拂茶沫的细微声响。

“百分之五十？”荣先生放下茶碗，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目光如炬地看向林兆生，“林生，志气可嘉。

但西门子、阿尔卡特这些巨头盘踞多年，根深蒂固。

中信愿意搭这个台，是看好林氏的技术潜力，也看重利小姐的赤子之心。”他特意提到利智，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长辈般的温和赞许，“不过，这目标，是不是定得……过于激进了些？”

压力瞬间聚焦到林兆生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

林兆生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指尖在温润的瓷壁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微响。

随即，他抬起头，迎向荣先生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丝毫闪躲，反而沉淀着一种磐石般的自信。

“荣老，”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目标从来不是靠喊出来的。

技术图纸，您己经过目。

深厂的生产线改造，正在进行。

至于西门子们的根……”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锋芒毕露的弧度，“根再深，也怕新苗长得快，长得壮。

我们的交换机，成本只有他们的三分之一，性能持平，甚至部分冗余容错机制更优。

市场，会用脚投票。

三年百分之五十，是保守估计。”

“成本三分之一？”荣先生旁边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人忍不住开口，他是中信负责技术评估的副总工程师秦明，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林生，我们看过图纸，设计确实精妙，甚至有些……超前。

但成本控制到这个地步，涉及核心元器件的采购、精密加工、良品率控制……每一个环节都是巨大的挑战。

这不是纸上谈兵就能实现的。”

“纸上谈兵？”林兆生轻轻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无波。

他没有看秦明，目光反而转向了包间一侧巨大的落地窗外。

外面阳光正好，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