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2 / 2)

野酸橘 两口米 2744 字 3个月前

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拍脑门儿,羞愧道歉。你一句我一句的好话哄着,让秦之屿抓紧时间去收拾。

秦之屿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态度坚决地提出:“我不走,我要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他说那话时,整个人异常平静,像是早已做了决定。

那之后,秦之屿就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跟他爸妈的关系开始疏远。

秦奶奶性格可亲和蔼,对小孙子实行的是温柔教育。秦爷爷则反之,对家族唯一男丁最是重视,管教也很是严厉,完全当继承人培养。上到升学考学,下到衣食住行,样样监督把关,事事提前规划。

前几年秦爷爷生过一场很严重的病,虽然秦之屿都不肯告诉梁问夏秦爷爷确切的病症,但梁问夏还是从长辈们口中知晓是癌症,没几年活头了。

三年前秦爷爷在京市做完手术回来,对秦之屿比以前更加严格。各方面都是。

所以,梁问夏理所应当以为,秦之屿出国留学这事。也许不是他自己的意愿,而是秦爷爷要他去的。

“不是。”秦之屿摇头,“是我自己的决定。”

他说谎了,他并不想出国上学,出国是爷爷对他的要求。三年前爷爷确诊肝癌那日,在病床上对他提出的。前些年姑姑在加州成立了新的分公司,爷爷希望他能早些过去历练几年,为以后做打算。

爷爷对他的期望很大,将全身心都付诸在他一个人身上,尽管秦之屿真的不想出国,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不想辜负爷爷。

“那你舍得国内的一切吗?”梁问夏心里突然难过起来,“舍得秦爷爷秦奶奶,舍得叔叔阿姨,舍得大院的大家,舍得……”

后面的“我”字,她没说出来。

狗东西从小被她欺负到大,被她欺负得那么惨,怕是早就巴不得离她远远的,又怎么可能会舍不得她?他自己选择去加州,而且是三年前就决定的,那铁定早就做好了离开的所有准备。

舍得舍不得的,早都舍下了。

他做事向来目标明确,从不优柔寡断,心肠又硬。才不会像她这般没出息,会因为一个熟悉的人要离开,心头难受。

秦之屿心里不好受,还是沉默着没说话。

他舍不得,都舍不得。最舍不得,老跟他斗嘴打闹,老是骂他狗东西,老是踹他踢他,惹她生气会揍他,哄她高兴会朝他笑,漂亮得像仙女,叫梁问夏的姑娘。

“我真是多余问你。”梁问夏没听见回答,心头难受增多几分。突兀笑出声,自问自答道:“你最是铁石心肠,才不会舍不得谁。”

“那你呢?”秦之屿听着她的笑声,心头也不好受,哑着嗓子问:“会因为我出国,舍不得我吗?”

她是大大咧咧,但不是没心没肺。女孩儿的柔软内心,细腻心思,她都有。发火怄气,伤心难过,她也有。

“不会啊!”梁问夏回得很快,嗓音清脆,“我怎么可能舍不得你,一点都没有舍不得。你这么烦人,这么讨厌,我巴不得你赶紧滚。”

“彻底消失在我眼前最好。”

“真的吗?”秦之屿不信。

梁问夏肯定他的话,“当然。”

秦之屿就是不信,重复那两个字,“真的?”

“比蒸得还真。”

秦之屿却说:“梁问夏,你说谎。”

有一点秦之屿是肯定的。虽然梁问夏不喜欢他,但对他的在意,并不少。当然,是玩伴朋友间的那种在意。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梁问夏不是真像她嘴上说的,一点儿没舍不得他。如果真没舍不得,是不会跟他生气的。她生了那么的气,比一起成长的十八年间任何一次生气的时间都要长。

梁问夏学他,抿紧嘴唇不讲话。

海风拂面,长发飞扬。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一个不想讲话,一个不知道说什么哄哄她。

犹豫纠结过后,秦之屿还是没忍住,试探性地问了出来:“问夏,我出国瞒着你的事,你原谅我了吗?”

“为什么……瞒着我?”她更想问你为什么骗我。

“不是故意瞒着你,我早就想告诉你,好多次要跟你说。”真的有好多次,秦之屿都想鼓起勇气告诉她,可一看着她的眼睛,他就开不了口。侥幸地想着下次再说,过几天再说。一天拖一天,一年拖一天,就这么拖到了高中毕业,拖到了志愿填报,还想拖到离开那天。

因为他害怕看见她的态度,怕她生气,又怕她并不在意,“我不敢说,我怕你生气,怕你……”

梁问夏听不下去,出声打断他,“难道我不该生气吗?难道我从别人嘴里知道不会更生气吗?难道怕我生气是你瞒着我的理由吗?”

秦之屿步子放慢,想背着她这么一直走,走不到尽头,只有她和他。他打小就贪心,想要她的目光,想要她的认可,想要她的喜欢。

现在想要她的原谅,“问夏,你能原谅我吗?”

梁问夏不吭声,罕见的安静。

不原谅,也不打算原谅。狗东西要出国上大学的事,她不原谅。狗东西瞒着她要出国的事,她也不原谅。

对,这不是一件事,是两件。

到现在为止,她都还很生气很生气。

砸了秦之屿房间去京市的那些天,梁问夏冷静下来后,时常思索一事。自己是气秦之屿瞒着她要出国多一点,还是更气他要出国读大学这件事本身。

想不明白,还越想越生气。每次一想起这事,都会恨恨骂上一句:“狗东西。”

冷静过后,又觉自己不该生气,更不懂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在心里劝自己:在意一条狗干什么?走了就走了,就当丢了呗!

梁问夏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你什么时候走,订的哪天的机票?”

“八月底。”秦之屿问她:“你会去送我吗?”

“不会。”梁问夏真的没打算去送他,“你都没把我当朋友,我为什么要去送你?”

出国这么大的事,一直满着她,可见她在他那,也没多重要。亏她把他当做很重要的好朋友,他却根本没把她当回事。每每想起这件事,梁问夏都非常难过。

她不能接受,在秦之屿心里,她不重要。

秦之屿没话反驳,就没吭声。

他确实没把她当朋友。忘了从什么时候起,他想要的,就不再是跟她做单纯的朋友。她不知道,他有多贪心。

“问夏,我走之后,不要不理我。”秦之屿眼中泛起水光,胸口的酸涩无限蔓延,“好吗?”

他没有得到回答。

“问夏。”

“闭嘴。”梁问夏又捂他嘴,“不许说话。”

这种话题,容易让人心绪低落。

日落消失,光明离去,天色黑透,昏暗笼罩。谈论即将到来的分别,更会让人陷入惆怅失落,似下一秒就要跟眼前人分别。

梁问夏一直不说话,秦之屿也就没再问。

沉默萦绕,伴随一路。

到了酒店,回房间前,梁问夏突然冒出一句:“秦之屿,长大,也没那么好。”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秦之屿知道,他出国这事,梁问夏心里,是怪他的。

她小时候最常在嘴边念叨的一句话是:“好想快点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