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女侠很快离开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明瑾瞬间脚软,一屁股瘫坐在地。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左手松开,露出掌心被攥得汗津津的铁片。
他的每一件衣服袖口里,都藏着一枚铁片,腰带里则是能撬锁的铁丝。
文轻尘说过,明家家大业大,却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万一被人绑票了,这些都是能救命的东西。
原先明瑾还觉得这是多此一举,现在看来,娘太有先见之明了!
紧张过后,就是无尽的怠倦。
明瑾看着空无一人的木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下应该是真的安全了。
于是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抓起那杯女侠一口没喝的茶水,仰头牛嚼牡丹似的一饮而尽。
“爽!”
茶水芳香扑鼻,比起他给宁先生买的,品质还要更加上乘。
这些达官贵人,可真会享受啊。
明瑾砸吧了一下嘴,低头转着手中质地温润、一看就不似凡品的瓷杯,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挤破头也要入朝为官了。
指不定,这些都是万恶的民脂民膏!
本着这样的想法,他决定再多喝几口。
顺便安抚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肝。
但明瑾很快发现,茶壶里没水了。
外面倒是有温泉活水,但他总觉得,用那个煮水喝,就跟喝魏金宝的洗澡水没啥两样,光是想想都恶心够呛。
明瑾在屋里四下环顾一圈,只发现了一尊小酒壶。
他凑到壶口,低头嗅了嗅,登时眼睛一亮。
好酒啊!
明老爷再宠儿子,该教的人情世故也是必须要教的。
尤其是对于大户人家的子弟来说,喝酒应酬是基本功。
明瑾从十岁开始,就被老爹带着在席上喝酒敬酒,自然能判断出酒水的好坏。
真正的粮食酒味道醇香,入口柔滑,哪怕酒醉,第二天起来也不会头痛——当然,有爹娘在,肯定不会让他喝醉就是了。
要不,尝一点点?
明瑾心中蠢蠢欲动。
但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是遗憾地把酒壶放回了原位。
人家女侠只说了让自己用茶水点心,可没说还能偷偷喝酒。
而且万一醉倒,恰好人家回来看到这一幕,多尴尬啊。
在明瑾的想象中,女侠的同伴肯定也是大侠,搞不好就和古时描写的江湖侠客一样,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花前月下,烈酒美人——
他紧张又激动地跪坐在竹席上,心里盘算着,等下要是能让大侠教个自己一招半式的神功,还用怕魏金宝身边那些护院打手吗?
可半个时辰过去了。
女侠没来。
她的大侠同伴也没回来。
明瑾已经从规规矩矩的跪坐,变成了盘膝坐,最后等得双眼发直头胀脑晕,干脆直接四肢摊开躺地上了。
不行,他得去找张牧!
想到不知道跑到哪里的张牧,和还苦苦等在墙外面的李司,明瑾的良心一痛,觉得有些对不住兄弟们。
他嗖地站起身,噔噔噔走到门口,正要拉开门冲出去,突然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胸前。
“哎呦!”
明瑾脚下一晃,捂着脑门险些摔倒,被一只大手稳稳地按住了肩膀。
熟悉的清苦草药香将他笼罩包围。
明瑾怔怔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双他心心念念的金眸。
约莫是酒后兴起,宁先生俊朗如玉的脸上少了些许沉静,却增添了几分慵懒醉意,仿佛瘦湖湖畔信风摇曳的垂柳,自带一派风流。
明瑾看到他垂眸注视着自己,低笑一声:“阔别数日,怎么还这样冒冒失失?”
说完便径直带上了门。
“咚”
门关上的声音让明瑾浑身一震。
晏祁没注意到少年奇怪的反应,酒意冲顶下,迎面而来的温泉水汽让人有些烦热,想到先前席间魏淮那副嘴脸,他揉了揉胀痛的眉心,随手解开腰带、发冠,又将外袍脱下。
手指搭在中衣扣子上时,终于想起某个小孩从刚才自己进门起,就再没出过声。
他微微偏头,笑了笑:“没想到你会来。不过,既然来了,要不要一起泡泡这池子?”
明瑾定定地看着他。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
晏祁的神情慢慢变得古怪。
好好的,这孩子扇自己做什么?
明瑾呆呆地摸了摸通红的脸颊,彻底清醒了。
“宁先生,”他深吸一口气,低着头小声说,“我没有换洗的亵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