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给你错误的解读,我很抱歉(2 / 2)

驯服劣犬的男人 青浼 4096 字 2个月前

……

病房中只开了一盏角落里的落地灯。

灯光不亮,几乎只能照到病房角落一隅。

生命监护仪器“滴滴”地有规律的跳动,这种声音形成了某种催眠的白噪音,使得人昏昏欲睡。

病床上插满了各种呼吸管和监控器、被包成猪头的少年Alpha麻醉没过还在睡,坐在床边的黑发Beta也是垂着脑袋,疲惫的半梦半醒。

病房里安静极了,以至于当门外出现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时谁也没有发现。

吴且意识还沉浸在一片混沌中,梦里赵恕没来得及回头,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桶真的割穿了他的动脉,和电视剧里演出来的那种血优雅飞溅完全不同,浓稠得几乎变成黑色的血液如同泉眼一般是翻涌着往出滚动,那种流淌的方式超越了“液体”范畴……

梦中,吴且的手脚冰冷,恐惧蔓延了全身,

就在这时,他的后颈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覆盖。

是与巷里的恶臭冰冷相去甚远的温暖。

大手捏了捏他的后颈,那力道并不温柔,几乎是一瞬间将黑发Beta从病床前那张小小的扶手椅上拎了起来——

那原本在病床边缘搭着,被木乃伊猪头死死拽着的手也强行分离开来。

吴且迷迷糊糊,就这样被简单粗暴的硬生生拽离梦魇。

沉重的眼皮子尚未撑开,就嗅到了清冷的沉水木香钻入鼻腔……

这味道古板又宁神。

他“唔”地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困惑的声音,整个人垂软温驯的任由面前的人一只手扳住他的下巴,掌着他的脸,左右翻看。

那手又一路从他的面颊游走至颈脖,确认了一遍后又伸向他的后背,腰侧。

身上打架留下的淤青还没散,眼前的人却一点儿也没想着面前的人身上的伤痕残余,力道从未减弱堪称带着惩罚意味的用力。

在被重重摁了下肋骨时,那股炸裂的疼痛终于让吴且清醒过来,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瓣,从唇角溢出的声音近乎于求饶:“疼……”

压在他肋骨上的拇指大发慈悲的挪开了。

赵归璞抓起他的手,那粗糙的指腹揉开他的掌心,已经干涩结痂的血像是老旧掉漆的墙皮,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着碎片。

——是赵恕的血。

在确认了面前的人完好无损后,赵归璞放开了他。

禁锢在腰间的大手一松力,吴且如获大赦般滑回了那张简陋的椅子上,他默默喘了两口气,冲着病房的地板眨眨眼。

下一秒,下巴便被一只手抬起来。

对视上男人深色冷漠的瞳眸,他心脏跳动骤停一瞬,然后重重落在地上——

并非恐惧。

而是从刚才开始一直高高悬在某处的心脏现在才得以落地。

比起医生在他签那厚厚一沓的手术通知单、CT单、核磁单时解释什么“看着吓人但并不致命”“幸运”“避开了要害”“只需要一些常规缝合和静养”之类的词,反而是现在男人一个沉默的眼神,更让他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心感。

“医生说,没多大事……”

吴且捡着他猜测赵归璞应该想听的说。

“抱歉啊,我之前第一次发现他去野球场就不该纵容……”

话没说完,就看见男人似乎有些不满地蹙眉,原本松松搭在他下颌线的拇指挪过来,压住他正絮絮叨叨说话的唇瓣。

不知是警告还是提醒的压了压他的唇角,等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赵归璞放开了吴且。

吴且仰着脸的坐姿没变,这时候他才勉强看清楚眼前站着的人,男人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里面是整齐的西装正装,指尖好像还残留着异国的冰雪气息。

实则他身上除了一点点信息素的味道,只是还有淡淡的酒气——

不难想象男人应该是从一场正式的社交晚宴上得了消息,直接抽身离开,乘坐私人飞机赶回来的。

日本到江城不过也就两个小时多一点,说出了国,不过跨了一片海。

沉默对视间,从旁边的病床上传来“沙沙”声音。

木乃伊猪头的麻药过了,这会儿居然醒了过来,艰难的一转头看见僵硬坐在椅子上的他的未婚夫,还有面沉如水亦如阎王爷的他亲哥。

——赵归璞回来了。

离家出走长达半月有余的赵恕觉得头更疼了,叹息麻药过效那么快干什么,但还是抬手,用夹着监控夹的手掀了氧气面罩,沙哑着声音喊了声:“哥。”

赵恕身为赵家的小儿子,从小就是被人捧在手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小时候过分讨人喜欢,又会讲话,赵归璞对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护着,自己什么苦都吃过了,但一点苦都没舍得让弟弟吃。

等赵恕长大了,命好也分化成S级Alpha,脑袋好用学习好,虽然行为出格但靠他拉全班平均分的老师不舍的骂他,学校里看他不爽的人很多,但这时候已经不需要保驾护航,基本普通人来个四五个都拿他没什么办法……

就这将近二十年的顺风顺水,赵氏小公子什么时候这样狼狈得像木乃伊猪头一般躺在病床上过呢?

所以此时此刻当赵归璞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着他,赵恕知道,当哥哥的还是心疼的。

就算这一瞬间愤怒大过于心疼,那一声“哥”也够唤醒他的良知……

至于骂他或者家法伺候,那也是等他好了能下地乱蹦的时候——

裂开嘴想笑一下,但是这个动作牵动了唇边的伤,让笑变了形。

赵恕拉过吴且的手,捏了捏他的手腕,然后继续用那难听的像公鸭子在叫的哑嗓道:“你别吓唬他,跟他又没关系……先让他回去,坐一晚上了。”

赵归璞没有立刻搭话。

等赵恕说“坐一晚上了”,男人的眸光才仿佛顺理成章一般挪到了黑发Beta的身上。

赵恕说:“哥,你不许骂他。”

吴且搓了搓手,从掌心稀里哗啦又掉下一些干涩的血渣。

“闭上你的嘴。”

赵归璞对赵恕说。

“起来。我先送你回去。”

这句是对吴且说的。

……

四叔等在停车场,车开着窗,吹透了风,脚边积累了一堆烟头,才等到赵归璞再出现,身后还脚步踉跄的跟着另一个人。

走进了,迎着四叔的目光,赵归璞说了句“人没事”,脸上有一道疤的中年Beta那明亮的目光才重归于平静。

赵归璞让四叔自己上楼去看一眼。

四叔原本想说自己也没不信,人没事了还看什么看,但是一抬头对视上赵归璞的眼睛,他“哦”了声,从驾驶位下车来。

赵归璞坐了上去。

吴且绕道副驾驶,打开门,爬上了这辆没见过的越野车——

这会儿已经是凌晨四点,想开是男人回来的太急,只简单的联系了四叔,后者开着自己的车就过来接机了。

车缓缓驶出停车场,冬天天亮的早,但此时外面还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开到开阔马路上,隐约可见天上有几颗星星,明天想来是个晴天。

赵归璞话很少,只是扶着方向盘问吴且介不介意他抽支烟,吴且“嗯”了声,车窗就降了下来,旁边的熟悉烟草味传来时,他侧了侧身,顺势把下巴搭在车窗边框上。

车内还开着暖气,但迎面吹来的寒风很快吹走了车内残余的那一丝丝温度。

广播在车开启的时候就自动开始播放了,午夜电视台播放鬼故事,说的是被工地掉下来的铁皮削开脖子的工人后代,做局找工地老板报仇闹得家破人亡的风水故事……

吴且心说这他妈哪壶不开提哪壶吧,伸手调了调电台,轻缓的粤语女声刚唱一半。

「善良人埋藏着最坏的心眼,妄想一天你们会散。」

在空无一人的路口,赵归璞还是伸手打了左转的方向灯,“嗒”“嗒”转向灯响的频率扰乱了一秒女声唱腔,车缓缓驶入下一个路口。

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吴且犹豫了下,却没有再伸手调入下一个广播台。

其实有蛮多话要讲。

其实有蛮多话可以讲。

但不知为何车内两人却保持了缄默,赵归璞手搭在车窗边抽完了那只烟,烟尾随意的扔进了中控台下面的储物盒内。

吴且的目光伴随着他这有素质但不太多的动作移动,他看得肆无忌惮,但握着方向盘的人始终目视前方,像是什么也没发现。

赵归璞面无表情的时候,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冒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压迫感,那与他是不是S级Alpha本身无关,与信息素无关……

那是一种哪怕他身为Beta,也照样会有一群Alpha为他俯首称臣的信服感。

吴且很羡慕。

他觉得或许这才是最开始他的眼中能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原因。

尽管此时此刻在相对狭窄的车内,这股强存在感的气场压得他有些胸闷,浑身不自在。

赵归璞的油门踩得不算轻,一曲终时,车已经停在了吴且家院门前的空地。

车外神奇的,天色变得蒙蒙亮了。

电台里的主持人已经在跟听众问候早安,又轻缓的和所有失眠的人道晚安,没有了音乐声,车内突然安静下来。

坐在驾驶座的人始终目光放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好像思考某个问题出了神。

吴且等了大概十秒,意识到赵归璞并没有话要同自己讲,神色淡然的解开了安全带,伸手扣了下门上的开门锁。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这时候,距离驾驶座那边比较近的手臂被人一把握住。

黑发年轻人弯腰即将下车的动作一顿,他侧过身,坐回了副驾驶上,转过头,当他的目光与赵归璞对视上,他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的乱了几个节拍。

眼前的男人如此成熟与英俊,这张脸大概是造物主引以为傲的杰作,无论是那双沉静深邃的眼睛,还是刀刻的面颊线条……

就连睫毛都又长且带着天然的翘。

吴且看向那轻抿的唇,心中默默地想,如果它不会说话的话,那它也是完美的。

淡淡的烟草气息萦绕在鼻尖。

吴且垂眸看着握在他手腕的大手紧了紧。

与赵归璞四目相对而不露怯是一间不容易的事,但吴且在这一刻却做的很好,他微笑了下,问:“还有什么话要讲吗?”

——还有什么不中听的话要讲?

“是我的问题。”

……

“是我的言行给你错误的解读,造成你的困扰。”

……

“我很抱歉。”

听说嘴唇薄的人刻薄又薄情,对他人狠,对自己也不怎么地。

片刻车内陷入死寂,不知道从何时起,连广播电台都不再发出声音。

黑发年轻人却突兀地轻笑出声。

“你都有种说完这话,还‘错误的解读‘个什么劲?”

大手中握着的手腕被强行抽离。

坐在副驾驶的人下了车。

车门打开又“啪”地被关上了,不轻不重,但很有脾气。

作者有话说:

小吴老师:欲盖弥彰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