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说：“哦，看来那个比食盒好，食盒是没用了点。”
虞知微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能用别的话题岔开。
她跟在戚盛屿身后走上石板路，一边走一边不自觉地看向他提着东西的手。
直到穿过草坪走到屋门前，换鞋的时候，被屋里水晶吊灯的明亮灯光一照，才猛然回过神来。
她抬眼看进去，满眼都是黑白为主的装饰，繁复华丽的水晶吊灯下是白色的圆弧形沙发和黑色的茶几跟沙发凳，只有黑色壁炉上的鲜花是彩色的点缀。
随处可见的雕花拱门元素像画框一样将一切都笼罩起来，光影照在彩绘玻璃上，一切显得既精致浪漫，又有一点不真实的浪漫感。
这种感觉来源于装修风格和农村环境的格格不入。
楼梯上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正在吃饭的小猫停下动作，警惕地将耳朵往后一撇。
虞知微循声看去，看见杜姐下了楼，笑眯眯的冲着他们就来了。
“来来来，食盒给我，你们快上楼先洗个澡，虞小姐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那个套间，我在浴室放了活络油和药膏，泡完澡记得涂，明早就好了。”
一点多余的寒暄都没有，虞知微懵了一下，到了嘴边的问好不得不咽回去。
点着头低声说了句：“谢谢阿姨。”
光声音听着就很乖巧，杜姐笑眯眯地诶了声：“不用谢，有什么需要的你再喊我啊。”
上楼的时候，戚盛屿走在虞知微身后，还叮嘱道：“一定记得擦药，用力揉一会儿，别偷懒，想想大学时体测跑完八百米那两天。”
那是真的很酸爽了，虞知微立刻点头老实答应。
等她四十分钟后一身药油味下楼，杜姐已经热好饭菜，正一边剥柚子一边跟小杨说话。
“我还说明天在村里请人帮忙呢，你们来了正好，都给我搭把手去。”
“您这是杀了几头猪啊？”
“两头啊，一头两百斤，除去下水什么乱七八糟的，得有一百四五十斤的肉呢。”
“三百多斤肉都做成腊肠啊？那得做到什么时候啊？”
“人多就做得快呗，也不是都做腊肠，有的得做腊肉呢，等做好了你拿一点小林拿一点，老爷子老太太那送一点，阿屿妈妈那里送一点，再给悦棠留一点，哪里有得剩，要不是得留口新鲜肉过年吃，我三头全杀了。”
好家伙，竟然赶上杀猪了，虞知微觉得自己跟杀猪真有缘分，上次去农村，是去林洲看爷爷奶奶，那天正好也碰上分猪肉。
看见她下来，杜姐立刻招呼她过去：“虞小姐快来吃饭。”
虞知微忙道：“您叫我微微就好，微末的微。”
“好好好，微微快来吃饭。”杜姐笑呵呵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还说，“时间太赶了，来不及炖汤，用牛肉丸滚了一个，对付吃吃吧，明天再给你们做好吃的。”
—————
戚盛屿刚从浴室出来就接到远达地产现任总经理常霁青的电话，说有个项目遇到问题，要请示他下一步该怎么做。
等他们聊完，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下楼时虞知微和小杨都开始吃饭了。
听到脚步声，小杨立刻放下碗筷去给他盛饭。
“怎么那么久才下来，都快又凉了。”杜姐吐槽道，给他递了碗丸子汤。
戚盛屿往汤里舀了一点蒜头油，解释道：“有突发工作。”
杜姐都没来得及吐槽他们周末也加班，就听他问：“怎么在家的时候没听你说这个周末要过来？”
“临时决定的。”杜姐准备好他们的餐后水果，擦干净手，弯腰将探索环境探索到餐厅来的小玉抱过来，一边逗它一边解释道，“早上你出门之后我看天气很好，一查天气预报，说最近都是大晴天，就想还是趁天气好赶紧灌腊肠吧，万一过段时间开始下雨那可就麻烦了。”
打电话到村里一问，正巧，会杀猪的明天正好有空，于是立刻就开车过来了。
“还说先收拾一下房子再给你打电话交代一声呢，小杨来了，这不巧了么。”她笑呵呵地低头蹭蹭小猫脑袋，“你说是不是呀？”
软绵绵一条的小猫瞪着眼满脸好奇地跟她对视着。
虞知微看了觉得好笑，咬着筷子尖朝它看过去。
戚盛屿看她一眼，继续问道：“那我们明天干嘛？”
“给我帮忙去啊，来都来了，干点活。”杜姐晃着手里的猫仔理所当然地吩咐道，“所以你们俩明天早点起来，微微可以睡久一点。”
咦，她还有特权呢？虞知微有些惊讶地眨眨眼。
戚盛屿见状揶揄道：“你那两条腿，明天起得来再说吧。”
虞知微：“……”
“我又不会灌腊肠，去了碍手碍脚的。”他接着对杜姐道。
杜姐看都不看他一眼：“不要讨价还价，不会就学，你以前不会骑马呢，还不是学会了。”
说到骑马，杜姐看向虞知微，笑眯眯地问：“微微第一次骑马吧，感觉怎么样，好不好玩？”
虞知微闻言连忙点头：“好玩，雪莉很漂亮很可爱。”
“阿屿还有另一匹大黑马叫卢迪，长得也很好看很高大，养在他瑞士的朋友的马场里，以后有时间让他带你去骑。”杜姐笑眯眯地道。
虞知微一句话她就知道了，她骑的是戚盛屿的那匹马，能让别人骑自己的马，关系差点都不可能。
她暗搓搓道：“卢迪比雪莉壮多了，驼两个人都没问题。”
这话她敢说，别人都不敢应，餐桌上顿时出现片刻的安静。
戚盛屿有些无奈地抿抿嘴角，装作若无其事的向虞知微解释道：“卢迪是我去瑞士读书的第一年就开始养的小马，当时它五岁，我本科毕业要回国的时候，它已经十五岁了，按照人类的年龄来说，它已经到了差不多五十岁，算是年纪比较大了，运回国的话我怕它水土不服，所以托付给我中学时的同学帮忙照顾，他家在苏黎世经营着农场和马场，卢迪在那里有足够的地方奔跑，而我只需要每年支付一点费用，可惜只能偶尔去看看它。”
虞知微听了算算时间，惊讶道：“它现在已经二十五岁了吗？”
“是啊，它已经是老爷爷马了。”戚盛屿笑着叹口气，“雪莉还是小朋友呢。”
虞知微突然便觉得有些难过，虽然她从来没见过它，但是……
她下意识扭头看向小玉，小猫的寿命比马短多了。
但好像养小动物就是这样，它们注定会走在人类前面。
见她情绪突然变得有些不好，戚盛屿立刻转移她的注意力，说起小时候学骑马的趣事，说刚开始的时候舍不得用鞭子，也舍不得用缰绳，所以老是被卢迪欺负。
“跑着跑着就急刹低头，要不就是追着同学的小马要一起玩，教练告诉我不可以这样，这是不对的，是不负责任。”
杜姐听到这里，接话道：“但是他听不懂，虽说也十来岁了，学的东西不少，很多道理不懂，但没吃过亏就是记不住。”
所以后来有一天，卢迪将他从背上甩了下去。
“有空气马甲和头盔的保护，问题不大，教练及时将马控住带走，避免了踩踏事故发生。”戚盛屿说得云淡风轻，但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耸耸肩，“教练确认我没事以后，把我骂了一顿。”
他告诉戚盛屿，这样放任马欺负人，是对它的前途不负责任，如果是在俱乐部，一匹不好好干活，只会欺负人的马，最后的命运就是被杀掉。
“我当时不服气，说我可以养它一辈子，它又不是俱乐部的马，教练问我，那换一匹马你就能狠下心去抽它鞭子了吗？如果不能，那你永远也学不会骑马了。”
戚盛屿垂下眼，笑着重复教练当时的话：“Simo，听着，我知道你家里很有钱，这个学校任何一个孩子家里都很有钱，但你未必以后还能有钱，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你的心慈手软和优柔寡断会害了你，因为你的敌人和对手就像这匹马，他们很擅长攻击你的软肋，甚至原本应该臣服于你的人，也可以骑在你的头上拉屎。”
“老话都说，树不修不直，该立规矩的时候就要立，不然迟早害了自己。”杜姐慢悠悠道，“后来就学乖了，该抽鞭子的时候就抽，那时候是什么来着，哦，要考试了，其他人都能过，就他不能，要丢脸了，终于知道着急了。”
你看，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什么不忍都没了。
“这算是事教人一教就会吗？”虞知微听完以后，有些好笑地咬着筷子尖，揶揄道，“我还以为戚总做事这么深谋远虑、未雨绸缪是天生就会的呢。”
明明是夸人的话，但听起来真的不像。
戚盛屿知道她其实是在点评他对待戚悦棠怀孕这件事上的做法，不由得失笑。
“人性是自私的，我也一样。”
承认得大大方方，坦坦荡荡。
他一点都不高尚，对于戚悦棠来说，他不能称之为好哥哥，甚至远不及虞知微这个朋友。
虞知微撇撇嘴，想说什么，又觉得无可厚非。
就像他说的，人性都是自私的，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为自己考虑，还有谁会为你考虑。
只是她突然意识到，原来戚盛屿也不是什么完美的人物。
他有着百里挑一的脸蛋，但内里和他们寻常人一样。
戚盛屿这时问杜姐：“提回来的那两个食盒，咱们有用得上的地方吗？”
“有啊，怎么没有。”杜姐立刻应道，“明天立刻就可以用上，可以装东西。”
“那就好，我还以为要扔掉，质量看着还不错。”戚盛屿应道，将最后一口饭菜全扒进嘴里，然后托着腮看着对面的虞知微。
虞知微被他看得一懵：“怎么了？”
“没怎么。”他摇摇头，冲她笑笑，转头看向被杜姐抱在怀里的小猫。
杜姐干脆将猫递给他，起身收拾碗筷。
虞知微也要帮忙，但被杜姐一口拒绝了，说她今天累了，该好好休息。
于是她和戚盛屿面对面在餐桌边坐着，一个逗猫，一个看手机。
小玉被直接放到了餐桌上，戚盛屿揉着它从鼻梁到额头那一块，一下又一下，没一会儿就眯起眼快要睡着了。
虞知微则是在跟戚悦棠聊天，被问到今天干什么去了，怎么一天都没给她发信息，略有些心虚地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骑马去了，跟你哥去的。】
戚悦棠：【？？？？】
不是，我姐妹跟我哥怎么会一起出去玩，这对劲吗？
最关键的是：【你们为什么不带我！我要闹了！！！】
她控诉他们没良心，说她被关在家里长蘑菇，一点自由都没有，他们居然抛下她去玩。
戚悦棠：【你们都是坏人呜哇哇哇——】
全是情绪输出，一点都没怀疑为什么她和戚盛屿会单独出来玩，虞知微看得十分无语。
她将戚盛屿说过的话转告过去，嘱咐她：【老老实实的，别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些事咱让聪明人去做。】
戚悦棠看完大惊失色，直接就给她发过来一段语音。
虞知微抬头看一眼对面，戚盛屿刚把被他哄睡着的小猫又晃醒过来，“醒醒，不许睡，你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的啊？”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毛病，把人哄睡了又弄醒，偏偏人家还不介意，黏糊糊地抱着他的胳膊，拿脑门去蹭他的手指。
人善被马欺，猫善被人欺，哼哼。
虞知微撇撇嘴，长按戚悦棠的语音信息，转换成文字。
戚悦棠：【看吧，我就说，我哥都支持我！我还以为他真想我把孩子生下来呢，哼哼！我爸还说什么生下来自有人养，那能一样吗，生下来不能好好养的话，生来干嘛，人类又不是一定要繁衍！我妈还说我学坏了，是在作孽，哇靠，生而不养不是作孽是吧……】
后面这段话先不说，虞知微盯着第一句来回看了好几遍。感到一阵无语。
她想到了戚盛屿说的，戚悦棠是没办法说什么“善意的谎言”的，要是他真的表达了对她的支持，她就会在面对父母的责备时，理直气壮地嚷出一句“我哥都支持我”。
这么简单的脑回路没什么不好，问题只在于，她和戚盛屿不是一个妈，她亲妈气恼之下，极大可能会将责任归咎于戚盛屿，认为是他教唆了女儿。
他当然不是怕乔女士，也不怕戚礼衡责备，但这种惹了一身腥的感觉总归是让人不开心的。
虞知微突然心有余悸。
她想起来当时戚盛屿对她的态度的评价，他问她：“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可能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有没有想过被赵景和两边的长辈，甚至是戚悦棠本人怨怪的可能？说实话，当时没有想过，她只是想无条件支持自己的朋友而已。
至今也不后悔做出这样的举动。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发生的概率很不低，就忍不住有点后怕而已，戚盛屿都要被迁怒，更何况她。
她一面回复戚悦棠的信息，一面叹口气。
做人真难。
听到她的叹气声，戚盛屿抬头看过去，“好好的叹什么气？”
虞知微神情一顿，连忙摇头：“……没事。”
戚盛屿定定地看她一眼，没继续追问，笑了一下，接着低头逗猫。
没过多久，杜姐和小杨从厨房出来，看见他们俩还在餐厅坐着，看一眼时间便催促道：“还不去睡觉啊？早点睡，快点上楼。”
俩人没法反抗，就这么被赶出了餐厅，一前一后地上楼。
虞知微房间在最里面，但她却在戚盛屿门前停下，转身看着他。
“还有什么事？”他兜着猫装傻。
虞知微横他一眼，嗔道：“……小玉还给我。”
戚盛屿这才把猫还过去，看她要伸手来接，立刻又缩回胳膊。
一来二去，虞知微十分无语：“……你到底还不还给我？”
戚盛屿抿着唇，满脸得逞的笑意，到底还是将猫递到了她怀里。
然后伸手按了一下她的脑袋，温声道：“晚安。”
虞知微觉得自己好像突然站在了浴霸下，浑身都是热的，她抬头看向他，在他眼里看到星星点点的笑意，顿时有些讷讷。
“……你也、晚、晚安。”——
作者有话说：微微：哇，以后你可以拍那个视频了[撒花]
戚总：？哪个[问号]
微微：我家公子会插秧了喂[撒花]
戚总：？这个时候插秧你确定[问号]
微微：你是拍我家公子会灌腊肠了喂[撒花]
戚总：……你明天多睡点，我们忙完你再醒好吗[求你了]
微微：嘿嘿嘿嘿嘿[奶茶]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二合一) 他知道了只会觉……
周日清晨, 虞知微带着一身酸痛从睡梦中被冷醒，感觉村里的气温似乎比市区低一点。
骑马一时爽，但爽完就觉得, 大腿内侧是真疼啊, 她艰难下地之后发现自己走路都有点不对劲，恨不得岔开腿走。
这样的状态, 当然也没法去帮忙灌腊肠, 她起来的时候，就听戚盛屿说猪已经杀完了，让她去吃新鲜的猪红汤。
中午时杜姐挑了几根排骨，给她炸了一盆薄荷排骨，她就坐在一旁看戚盛屿学习怎么做腊肠。
幸好杜姐准备的机器是电动的，省力得很, 加上帮忙的人又多，总算赶在天黑之前将腊肠都灌完, 还有半扇猪要做烟熏腊肉，就请村里也准备做腊肠的老乡帮忙一起做。
吃过晚饭后他们回城, 杜姐还要在村里待几天, 等腊肠晾得干一点，再转移回家里晾。
虞知微很好奇：“在家里晾，晾在哪儿啊？”
戚总的房子再怎么说, 最起码得是个大平层吧？像戚悦棠以前住的那套一样。
她想想那套房子的格局, 猜测道：“晾在生活阳台？”
杜姐说生活阳台那点地方哪里够用，肯定是晾在露台啊，“太阳好就直接晾出来晒太阳，万一下雨，就晾进阳光房, 反正暂时也没人用嘛。”
阳光房用来晾腊肠，虞知微眨眨眼，看一眼戚盛屿。
只见他一脸若无其事，仿佛对杜姐这个决定早有预料。
“想想在豪宅的露台晾腊肠的画面，就觉得好有生活气息。”她笑眯眯地对杜姐道。
杜姐哈哈一笑：“这叫接地气，豪宅怎么啦，豪宅也是给人住的，是人就要吃饭，再说了，又不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晾腊肠，还影响不了小区形象。”
这话倒是说得很在理，虞知微笑着点点头。
白天还熬了猪油，做了白菜猪肉包子，杜姐给虞知微都拿了一点，还教她做猪油拌面。
最后送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拉着她胳膊殷殷道：“下回还来玩啊，过年前还要杀猪呢，让阿屿再带你过来吃饭。”
说完像是怕小姑娘面皮薄，她调转目光去看戚盛屿，“听到吧？”
“知道了。”戚盛屿点点头，“你一个人在这住，注意安全，我给小林打电话了，他在路上，应该很快就到。”
把话都说完了，大家这才终于启程，虞知微抱着猫，贴在窗户上往后看，见杜姐还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突然觉得心里一酸。
好像那些目送子女出远门的留守老人啊，她想。
戚盛屿拍拍旁边位置，吸引着小玉从虞知微怀里挣脱出来，刚朝他这边蹭近了一点，就被他捏着后颈皮提溜过去。
“不要想太多，杜姐的日子过得比你我舒服多了。”他看穿虞知微的念头，笑着道，“在村里可以和大家聊天，比去上老年大学轻松。”
虞知微一愣：“阿姨还去老年大学吗？”
“去啊，家里就我一个需要她照顾，而且只吃早晚两顿，她每天上午都会去上课的。”戚盛屿捏着小猫软软的爪子，眉眼柔和地看着它，“主要是去上烹饪课和手工课，手工课我不清楚，但烹饪课每个学期不一样，上个学期主要是学东南亚菜，上上个学期是中式面点制作，只要看家里什么菜出现的次数最多就知道是什么课了。”
“阿姨这么上进啊。”虞知微惊讶，随即又有点羡慕，“你平时伙食一定很好吧？”
戚盛屿和小猫一起扭头看她，笑眯眯的，“一般好。”
嘴上说的谦虚，神情却有些得意，他甚至还逗怀里的猫仔：“小玉，你要不要跟我回去？我家有大的地方给你跑。”
小猫咪了一声，虞知微就似笑非笑地反问：“这么明目张胆地拐带别人家的小孩，不好吧？”
她威胁道：“你白天灌腊肠的时候搞不懂机器怎么用，被阿婆吐槽现在的小孩不会干活，我可是拍了视频的，你说我要是放出去，再取个出位点的标题，比如什么身价百亿总裁落魄至此之类，你猜你会不会上热搜？”
戚盛屿抬头和她对视，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目光里似有千言万语，眸子浓得像墨。
随后微微一哂，竟然什么也没说。
虞知微忽然想起他第一次邀请她去喝一杯时的神情，那算不算他们的第一次约会？
应该算。
周末就这样结束了，虞知微强撑着开启新一周的工作，拖着两条酸痛的腿，还要抱着整整一箱的钥匙扣。
戚总太大方了，给她拿了十套，加上去看展那天的两套，总共十二套钥匙扣，原本想拆盒，直接拿个塑料袋提来算了，但想想有盒子显得正式一点，直播时镜头好看，遂作罢。
进了柜台，她拉过凳子一屁股坐下去，诶哟的呻吟一声，叹口气：“莉莉，阿慧，来，给你们派点小礼物。”
“什么好东西？”刚把存货从保险柜里拿出来的罗莉立刻回头来看她，“这箱是什么？”
“上次去容城珠宝展看展，托朋友搞的一点万景展馆的打卡赠品，下午直播间抽奖用。”虞知微简单解释过东西的来历，从箱子里拿了个盒子递给她，“钥匙扣，你和阿慧分着玩吧。”
她们俩看钥匙扣的时候，虞知微开了电脑查看线上订单，接着挪动椅子滑到柜台前帮忙整理货盘，觉得货还充足，于是愉快地决定死守柜台，除了上厕所，休想让她离开椅子一步。
这是相当反常的，她总有很多事要做，不是去拿货看货，就是去拿板料，很少有整个上午能待在柜台的时候。
忙里偷闲的间隙，罗莉半是玩笑半是打听地调侃道：“微姐今天怎么这么文静啊？”
“……我是不想蹦跶吗？我是腿疼。”虞知微无奈地叹口气，低着头检查面前盘子里的三合生肖通孔。
罗莉有些纳闷：“为什么腿疼，不小心摔啦？”
“那倒不是，我周末骑马去了，第一次骑太兴奋了，运动量有点大，要不是前一晚用药油揉过，我第二天都起不来。”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满脸都是放光的，“很好玩的，戚……我朋友的马特别漂亮，性格又好，简直是甜妞。”
罗莉哇了一声：“去哪儿骑啊？”
“正阳那边一个马术俱乐部。”虞知微嘿嘿笑着应道。
她说要看照片，虞知微想了想，打开手机看前一天收到的照片，发现当时王教练给拍的全都是她和戚盛屿的合照。
完蛋，这连发朋友圈或者别的社交平台都不好发。
她挑来挑去，挑了一张刚上马时戚盛屿在教她正确踩脚蹬的，他低着头，只露出背影，连侧脸都看不到。
递给罗莉看的时候，还强调道：“就是这匹马，它六岁了。”
“哇，好漂亮，它的毛毛看起来好光滑柔顺，腿上的肌肉也好看，它的主人是你那个来柜台玩过好几次的富婆姐妹吗？”没等虞知微回答，罗莉的注意力到底还是被照片上另一道身影吸引了，“哇哦，这是教练吗？身材这么好呢，吸溜～”
虞知微：“……”呔！怎么能对戚总这么大不敬！
她沉默几秒，决定含糊过去，嘿嘿笑了两下，叫有客人来，便让罗莉赶紧去接待客人，就这么结束了这个话题。
整个上午虞知微基本都在处理线上的订单，找款称重贴标打单，最后包装好，贴上快递单，在桌边整齐地摞起来，等着傍晚时分快递员来将它们带走。
间中抽空水一下群，回复一下网店后台的信息，向大家预告直播间下午有抽奖活动，总共有六十六个名额，中奖率很高，大家都可以来试试。
给钥匙扣拍照的时候，对面G052A的刘老板去洗手间回来时经过看见，就过来问她：“微你在干嘛呢？”
虞知微头也不抬地应：“拍照啊。”
“钥匙扣？这是不是做金箔手机贴那个材质的，今年不流行手机贴了？”刘老板连忙问，是的话她也得赶紧去进货了。
虞知微说不清楚啊，“我这是托朋友弄的一点回馈客户的小赠品，抽奖用。”
刘老板注意到一旁的盒盖上有万景珠宝的徽记，想到那套四合如意，又觉得不奇怪了。
不过说到万景，刘老板凑近了一点，低声问道：“万景要开新展厅的事，你知道吗？”
她边问边紧盯着虞知微的脸，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内部消息来。
“刘姐你就别试我了，这又不是秘密，估计大家都知道了吧。”虞知微失笑，“你想知道什么，直问呗？”
刘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新展厅那边进场门槛是什么，咱们够不够得上？”
“够不上，除非你是品牌加盟商。”下个月万景的新展厅就要启用，最迟这几天各种消息就会开始满天飞，虞知微索性一点都不瞒着，“万景要单开一条高端线了，新展厅就是为这条线服务的，只接待合作品牌的加盟商。”
顿了顿，她又补充：“不过我估计以后你要是能找到人带你进去，应该也行。”
其实还是跟普通展厅一样，你没户头，但是可以找个有户头的人带你进去。
只是能在新展厅开户的都是各品牌的加盟商，能干到加盟商的都不差钱，不可能想着什么蚊子腿也是肉去接陪购业务。
既然这样，想让他们带你进去，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是交情足够好人家愿意帮忙呢，还是开出的条件能让对方为利益动心。
“那我是没戏了。”刘老板摇头表示可惜，“不过你应该有门路能进去，到时候我看你的照片解解馋。”
虞知微哼哼两声：“彼此彼此，我就是进去了，也拿不到货，咱们就是一个在现场眼馋，一个在朋友圈眼馋。”
她们才说完这事没多久，到中午休息时，虞知微就听罗莉说，在洗手间排队时也听到有人在议论万景的新展厅了。
虞知微闻言失笑，感觉相当微妙。
她第一次那么清楚地看清一件影响整个市场的事件的全貌。
突然想起外公外婆第一次跟戚盛屿吃完饭回来那天，她因为和他们吃饭的人是戚盛屿而反应过大，胡乱解释过后，外公说，能理解，这就跟他一个小讲师突然发现自家能跟财政部长搭上关系一样。
当时让她觉得无语的话，现在再仔细想想，竟然形容得十分恰当。
果然遇到不同的人，就会看到不同的风景。
—————
下午三点，戚悦棠的保姆去给她送下午茶。
掏出钥匙，将外面新装的挂锁打开，推门进去就看见戚悦棠正侧躺在她套房客厅的沙发上，撑着脑袋看电影。
喜剧片，乐得她见牙不见眼，面前的茶几上支着平板电脑，正在外放直播，女主播在说直播间右上角有抽奖链接。
“下播前开奖，总共六十六个钥匙扣，款式随机发，不点菜哦，不点菜。”
看见她进来，戚悦棠立刻坐起来，笑嘻嘻地问：“荷姐又来喂猪啦？”
荷姐一噎，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你神经是不是，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呸呸呸，快吐口水重新说！”
戚悦棠嘁了一声：“本来就是，把我关起来不让出门，定时投喂，这跟过年长膘，准备养肥了过年宰来吃肉的年猪有什么区别哇？”
荷姐将东西在茶几放下，坐过去摸摸她的头，开导道：“不是这样的，太太是为你好，有些事你小孩子看不懂，容易被说动，所以太太干脆不让你接触，等过了这段时间，事情都处理完了，你就可以出去玩啦。”
要是之前，戚悦棠肯定很不服气，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是自己不能解决的呢？
再说了，就算觉得我解决不了，你也应该告诉我吧？不告诉我，怎么知道我不行，或者我怎么配合你？
而且他们再怎么样也不是她自己，怎么知道这为她好的，是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可是自从虞知微将戚盛屿说的那些话转告给她，她知道家里，尤其是她亲妈的真正打算之后，她就再也不敢这么想了。
这些事还是让他们心眼子多的人去操心吧，她只适合乖乖听话，跟谁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
可是，“周末就是我生日了，我想出去跟朋友吃饭，我都好久没见她了。”
她委委屈屈，眼睛里含着一包泪，央求道：“荷姐你跟我妈说说呗，让她放我出去，就一天，一天就行，我保证老实，绝对不破坏她任何计划，行不行？求求你了～”
看她说得可怜，荷姐忍不住心软，答应道：“你先吃下午茶，我去问问太太。”
戚悦棠闻言嘿嘿笑了两声，冲她挥挥手，“去吧去吧，等你好消息哟。”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好消息暂时没等到，等来了她亲妈乔莉芩女士。
乔女士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穿着精致的羊绒大衣，衣领上的毛边看起来暖和极了。
她手里还拿着一副手套，进门后将手套往茶几上一扔，没好气地问道：“阿荷说你知道错了，不会是为了出去见你那个小男朋友编的瞎话，骗我的吧？”
说完伸手狠狠戳了一下这死孩子的脑袋。
要不是舍不得，她早就拿鸡毛掸子再打一顿，就没见过这么傻的。
既然不想要孩子，为什么不做措施，男人的裤子你管不住，自己的裤子你也管不住？
越想越气，她甚至迁怒戚盛屿这个继子，“这么大的事，你哥也不说劝劝你！不是自己生的就是不会亲……”
“关我哥什么事？”戚悦棠赶紧打断她的话，“我哥又不知道我会怀孕，哪个哥哥会管妹妹屋里的事，神经病吧，这么没分寸。”
她说完还翻了个白眼。
虞知微转告的话里，戚盛屿对自己会被父母迁怒这事相当未雨绸缪，如果之前她还觉得他是想太多，甚至有些小人之腹，但现在她可不敢这么想了。
因为她妈是真的会这么做啊。明明就是和他没有关系的事不是吗？
我哥还是我哥，难怪人家能掌管一个集团，心眼少一点都不行：)
“那他可以帮忙劝劝你爸啊，你不知道你爸……”
“我爸给我准备了几千万的嫁妆，包括现金、首饰、铺面，要是我不老实，什么都没有。”戚悦棠再一次打断她的话，语气幽幽，“你还想让我爸给我多少？”
乔莉芩一愣，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我哥说的啊，让我听话点，别闹着要出去，也别掺和你跟赵景和爸妈谈彩礼的事。”戚悦棠实话实说，说完还阴阳怪气地问，“您还想我哥怎么劝，劝我跟你们抗争到底，还是劝我爸再多给我爆点金币？整个戚家陪给我好不好？”
乔莉芩被她一噎，半晌说不出话，光瞪着她喘粗气。
最后恨恨地拍了两下她的背，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是想气死我找山来拜是不是？我这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赵家小门小户，要什么没什么，你再不多带点嫁妆，你是想喝西北风？”
她指着茶几上还没吃完的下午茶，“还燕窝呢，我看你以后连燕子毛都没得吃！”
戚悦棠哭笑不得地扑过去抱住她，撒娇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妈，不是给得多就是好的，万一赵景和家里有什么人坏心眼呢，万一我守不住呢？”
“还是现在这样好，很不少了，但也不算特别多，留点余地，以后我没钱花了你再给我呗。”她说完又劝，“妈你别什么都想着迁怒我哥，他现在是脾气好不计较好，但万一哪次他要计较怎么办？爸年纪慢慢大了，以后家里是我哥的天下，你要是真得罪了他，以后万一……我爸可不会站在你这边。”
虽知她说的是对的，但乔莉芩还是有些不服气，大抵是因为拉不下脸来，嘟囔道：“倒反天罡，难道还要我一个长辈去讨好他？”
戚悦棠握着她的手，笑着劝道：“哪里用讨好啦，你就跟平时一样，他的事你不要插手，不要觉得他是小辈就应该怎么样，他早就羽翼丰满了，你以为家里还是我爸做主，其实已经慢慢变成我哥话事了，妈，你要习惯新形势啦。”
说完又开始撒娇，说想出去过生日，再三保证绝对不掺和她跟赵家的谈判，晚上过完生日就回来，哪儿也不去。
一来确实也关她关得很久了，二来乔莉芩不得不承认，戚盛屿说话比自己好使，就像有些小孩不听父母话，但会听哥哥姐姐话那样，她相信戚悦棠已经将戚盛屿的话听了进去。
于是她点点头：“行吧，那天就放你出去，晚上十一点之前，让我的司机去接你回来。”
“OK，保证按时回家！”她敬了个礼，然后恭敬地送乔女士出门，回头在沙发上打了个滚。
接着给虞知微发信息：【我可以出去放风啦哈哈哈！约起来！不醉不归！】
虞知微收到信息时还在直播，有客人要看一条桂花手链，手链上挂满不同形态的桂花小提溜，有的完全盛开，有的含苞待放，钻石点缀做花心，看上去十分精致。
客人看完细节决定要开单，虞知微往包装袋上填客户信息的时候看见手机闪了两下，拿过来一看，戚悦棠发来的信息。
后面还跟着一串【猫猫K歌】【干杯】之类的表情包，还问她上次去的酒吧是哪一家。
虞知微抽空回复她：【这么快就解禁了？】
等她将手链装进密封袋放好，才看到戚悦棠回复的消息，哦，解禁一个晚上。
也不知道这婚事到底谈到哪一步了。
另一边，从女儿房间离开的乔莉芩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向戚盛屿示一下好。
戚悦棠说的那些，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以前不愿意承认罢了。
但她这个人好就好在，一旦愿意接受现实，就会转舵很快。
戚盛屿今日出差，跟着戚礼衡一块儿去京市参加企业家峰会。
大会是明天才开始，父子俩提前一天到，是为了先去华北区总部视察工作。
下午时一位国资投资公司的老董牵头，约了已经到京的大家聚聚，一起喝喝咖啡联络感情，戚盛屿自然要先跟着戚礼衡去问候前辈，一圈招呼打下来，看见同是出自容城淮升国际的严董也来了，刚要去打招呼，手机响了。
他没想到乔莉芩会给他打电话，他们这对继母子一年都私下联络不到一次。
他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或者是乔莉芩要找戚礼衡，但没找到，便说：“乔阿姨是要找爸吗？我把电话……”
“没有没有，我找你的。”他话没说完，乔莉芩就赶紧打断了。
戚盛屿一愣：“找我的？您是……有什么事？”
“我……我听棠棠说……”到底是感情稀疏，乔莉芩觉得有些难为情，“我听她说，你开导过她了，还有那个她嫁妆的事……总之，阿姨谢谢你了，我之前真的一点都不敢放她出去，生怕她那恋爱脑一热就说什么都不要反正也不缺……”
有的时候说话只需要能开头，何况乔莉芩对这件事多的是不满，偏偏女儿不理解，丈夫那儿她也不敢多说，生怕戚礼衡听得烦了，直接让女儿光杆子出嫁。
她絮絮吐槽着戚悦棠不懂事，戚盛屿不好打断，只得一边观察着周围的人一边听着。
等她说得差不多了，他才温声道：“悦棠是我妹妹，这只是我应该做的事，我能冒昧问一下您和赵家是否已经开始接触了吗？”
“见过啦，我下午就是去见小赵的父母。”乔莉芩忙回答道。
戚盛屿问他们谈了什么，乔莉芩说也没谈什么，主要是教训赵景和，这事全是他惹出来的。
“都没有商量好要孩子诶，他就敢不做措施，我没说他是想挟子上位觊觎我们家就不错了！”
戚盛屿失笑，问道：“那您是同意这门婚事的了？”
只要她同意，戚礼衡就不会反对，因为戚悦棠不会去联姻，那对戚礼衡来说，女婿家里是年收入二三百万还是二三千万，没有任何区别，只要是个正经人家就行。
乔莉芩说不同意还能怎么办，都谈了这么多年，他们有感情基础，而且赵景和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也没做过对不起戚悦棠的事。
“那我建议您跟爸爸讲，希望他多给棠棠一些固定资产，比如多给她几套房收租，现金的嫁妆可以适当少点，让赵家不那么难做，就当是互相留几分情面。”
乔莉芩一愣，有些不愿意，“反正都知道我们两家悬殊，这有什么……棠棠可能一辈子就结一次婚，不能办得风风光光的……”
戚盛屿打断道：“您就这么跟我爸说，但是爸爸一定不同意这么办，他会觉得是在打他的脸，他会说跟您一样的话，您就趁机让他将规格提上去。”
乔女士：“？？？”我没听错吧？我继子教我向我老公要钱？？？
棠棠说的是没错，这个家天早就变了，变得好哇：)
乔女士这事虞知微很快就知道了，刚下直播的时候，她收到戚盛屿的信息，问她要她拍的他学做腊肠的视频。
【我爸问我周末干什么去了，我说去村里杀猪了，他不信，给他上点证据[微笑]】
虞知微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问他：【这不会有损你的英明形象吗？我多给你一段吧。】
是他骑马的时候，雪莉驮着他一路飞奔向前方，又踏着欢快的马蹄回来，他坐在马背上，昳丽的眉眼熠熠生辉。
肯定能挽回形象啦！
她主动跟他说起戚悦棠可以出来放风的事，戚盛屿就跟她说了乔女士给他打电话事，让她帮他打听一下戚悦棠是不是跟乔女士还说了什么。
虞知微看到他说教乔女士向他爸要钱，顿时无语：【你爸知道了会不会怪你？】
戚盛屿：【怎么会，他的钱反正都要花，不如多给悦棠花，他知道了只会觉得家里更加和睦了，死都可以眼闭[微笑]】
虞知微：“……”你孝死我算了：)——
作者有话说：微微：我采访一下，您是从小就这么孝顺的吗？
戚总：……怎么了[问号]
微微：看来你爸脾气是蛮好的，身体也好[奶茶]
戚总：？？？
微微：被你这么气都没事诶[奶茶]
戚总：……我没有[摊手]
微微：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呗[奶茶]
戚总：[闭嘴][闭嘴]
第50章 第五十章(二合一) 你刚才拿的那杯可……
十二月的第二个周五, 恰好是大雪节气后第二天，是戚悦棠的二十六周岁生日。
晚上要一起庆祝，虞知微为此特地提前了档口的打烊时间。
收拾完柜台的东西, 她掏出带灯的折叠化妆镜, 打开化妆包，开始补妆。
用吸油面纸轻压吸油, 用乳液溶解脱妆浮粉部位的残妆, 用气垫由面中向外轻拍需要补妆的部位，最后扫上一层定妆散粉。
动作小心翼翼，神情专注到都没发现旁边档口的老板和员工都在好奇地看她，还问罗莉：“你们老板今晚是有什么大事咩？”
不仅提前收工，还化这么精致的妆，对面的柜员安姐说：“我只有结婚才化这么全的妆喔。”
罗莉哭笑不得：“不是啦, 她有姐妹生日，要去聚会啊, 肯定要打扮好，怎么可以一身班味的去呢？”
“真的不是去相亲吗？”
虞知微补完口红大功告成的时候, 听到的第一句就是这样的。
她愣了一下, 抬起头，好奇地问：“谁啊，谁要去相亲啊？”
大家被她的反应逗乐, 合着这人根本没听见她们刚才说什么, 顿时都忍不住揶揄起她来：“是你啊，我们说你打扮这么好看，肯定是有什么好事，要去见帅哥咯？”
“得是什么样的帅哥才能配得上你这个妆？帅过吴彦祖才行咯。”
虞知微这才知道原来是在说自己，也有些忍俊不禁, 笑着摇摇头：“当然不是了，都是熟人，就五六个人一起吃个饭。”
不过帅哥确实是有的，只是她不想告诉大家。
化妆包刚收起来，手机响了，接起来还没吭声，就先听到戚盛屿说：“到了，在宝汇一楼门口。”
“我马上出去。”她应了一句，起身将包往肩膀上一挎。
挂了电话扭头同大家说声周一见，就迅速从柜台一侧的小门出去，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扶梯。
她似乎很着急，扶梯上升到一半，她跑了起来。
戚盛屿挂断电话之后，按下了车窗，窗外喧闹的人声顷刻间跟随着有些湿润的冷风涌入车厢。
他看着从灯火通明的大楼里走出的每一个人，或是提着密码箱，或者背着包，或独行，或与伴同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疲惫和松弛。
下了门前的阶梯，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像水滴融入夜色，迅速散入城市纵横的街道。
他看见虞知微了，她刚走出大楼的大门。
咖啡色的翻领针织毛衣，外面穿着一件棕色的马甲，黑色的半裙长过小腿，裙摆遮住了棕色短靴的边缘，卷曲的巧克力棕色长发在脑后散开，调皮的发丝跟着风跑到她的脸上。
耳边的钻石耳圈很复古，也很有存在感，非常衬她今天的口红颜色，那样浓郁复古的红，让她成了灰暗暮色里最亮眼的风景。
像旧画报里时尚摩登的港风女郎。
戚盛屿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只听见自己心脏血流奔涌的声音。
虞知微从楼里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戚盛屿的车。
他也没说今天用的是哪辆车，这人好几辆车呢……她心里碎碎念，目光往路边张望。
金湾这一片豪车不少的，光是宾利和保时捷就看到好几辆，正当虞知微要仔细找的时候，就见一辆开着窗的迈巴赫闪了闪灯。
她立刻抬腿朝那边走。
等走近一点，便从洞开的车窗看见了车里的人，戚盛屿斜靠在座椅里，若有所思地往外看着，眼神有些飘忽，似乎是在走神。
看见她来了，他回过神来，探身似要替她开车门。
虞知微连忙冲他摆摆手，接着伸手拉开车门。
车门打开的瞬间，有更强的冷空气冲进来，裹挟着一阵香风，是略微有些清冷的花香。
等到车窗升起，车内的温度回暖，戚盛屿突然发现，虞知微带来的，其实是一股带着甜润感的木质玫瑰香，馥郁明媚又温暖。
他侧头看过去，看见她系好安全带后整理了一下头发，耳边的钻石耳圈好似闪了一下。
察觉他的目光，虞知微疑惑地扭头：“怎么这样看着我？”
眼睛里分明藏着狡黠。
戚盛屿失笑，夸了一句：“你的耳饰很漂亮。”
“谢谢，这是我最喜欢的耳环，之一。”虞知微弯了弯眼睛，“我喜欢秋冬的时候戴。”
“因为秋冬天的衣服颜色深一点，多个亮眼一点的点缀？”戚盛屿接着她的话问道。
虞知微点点头，明知道他做首饰业，还有母亲在服装业，走在美丽行业的前沿，肯定懂搭配，但还是揶揄道：“戚总懂这么多呢？”
“略懂。”戚盛屿笑笑，话音一转，“我爸觉得你拍的两段视频很好。”
虞知微一时没反应过来：“……嘎？”
反应竟有些茫然懵懂，戚盛屿看了忍不住笑，说起那天将视频给戚礼衡看的情景：“当时很多人，丽珠的万总，久华的叶总，还有些不是不是同行的老总，大家都在，我爸直接将这视频投屏出来了，满厅的人看着我扶着机器在那灌腊肠。”
那天是在村里帮忙养猪的那户人家的院子，门外还有一大片空地，大家就在那儿聚成一堆，有人切肉有人倒腌料有人搬桌椅板凳，杜姐还在说夹心肉做的要用其他颜色的绳子绑，要做个记号，一旁还有小孩子在跑来跑去看热闹。
整个场面热闹得出奇，大概是因为平常的日子太平稳清闲，好不容易来了件事可做，大家都很认真对待。
一群人老的老小的小，戚盛屿一个小年轻在其中就很显眼，他还笨手笨脚，连机器都不会用，忙活好一会儿才熟练，一旁的阿婆一边吐槽现在的后生很多东西都不会做了，一边认真介绍今天用的腊肠配方，要用玫瑰露酒和双蒸酒，还得指定牌子，说是其他厂家的没有这两家的味道正。
戚盛屿边听边点头，负责给腊肠绑绳子的阿姨就催，快点啦，不要只顾着讲话，一会儿干不完赶不上吃饭了！
不过等到杜姐赏了虞知微一盆薄荷炸排骨，这段视频就结束了。
“是么，大家都夸我了？”虞知微反应过来，有些好奇，“怎么夸的？”
眼睛亮晶晶的，神色间略有得色，一副我来挨夸的样子。
戚盛屿失笑：“还能怎么夸，拍得真实自然，让很多跟我爸一个辈分的前辈们想起了自己在乡下老家的日子。”
戚礼衡的同龄人们，是出生在五六十年代那批人，大多数年轻时都是吃过苦的，那时候食物匮乏，过年杀猪就是头等大事喜事，几乎全村人都凑在一起。
场面大概可以形容为：“我们今天欢聚在一起，是为了这头猪。”
他们那天也是，杜姐为了快速完工，把村里能来的大妈都叫来了，一天二百块，这不比窝家里打牌好？可想而知那天到底有多热闹。
所以那天灌完腊肠，连一根猪毛都没剩下，还有人从自家端菜过来，还拿了酒。
“可惜后面大家一起吃饭的忘了拍，那更热闹呢。”虞知微想起来还有点遗憾。
“年前还有机会，杜姐跟我说想再去收两头猪，到时候请大家吃一顿正经的团年饭。”戚盛屿让她别失望，“到时候你再去，问问大家，说不准能开个直播。”
虞知微有些惊讶，好奇道：“谁出钱？”
问完又怕他误会，忙解释道：“我就是有点好奇，不方便的话你就当没听到。”
戚盛屿失笑，“这有什么不方便，杜姐提议的，当然是她出钱，后来我说院子是我的，经常去玩的是我的朋友和员工，让老乡帮忙养的鸡鸭鹅都是我在吃，要谢大家是我才对。”
所以他就把这事揽了过来，拨款让杜姐去办，“一支罗曼尼·康帝二十八万，请全村吃一顿怕是都不用这么多。”
虞知微不认识他说的这个牌子，但估计应该是酒，点点头，好奇地问：“要请乡厨来做吗？”
一桌五千的话，开二十桌是十万，二十八能开四十桌还有剩，绝对够吃了，她那天问过来帮忙的大姐，村不是什么大村，本来人就不多，现在还住着的基本是中老年和孩子，年轻人不多，基本都出去上班了，或者买了房子在市里住，年前大家回来准备过年，应该会热闹点。
何况一桌五千，那是很高的餐标了，完全可以控制在一桌两千左右。
乡厨，听到这个名词的戚盛屿愣了一下：“……什么？”
见他似乎有些茫然，虞知微解释道：“就是专门承接村里的宴席的团队，婚丧嫁娶祭祀团年，只要摆酒，都可以请他们，他们会在餐标内安排好菜单，采购都是他们包的，整个团队有大厨有切墩等等，是一整个后厨团队，直接出去开饭店都可以的，我姑父和他兄弟就是干这个的，逢年过节，特别是结婚旺季的时候，特别忙。”
戚盛屿听完，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原来是这种，大概吧，杜姐说她会安排的。”
“没吃过这种大锅菜吧？我养尊处优的戚总。”虞知微笑眯眯地揶揄他，还伸手拍拍他肩膀。
戚盛屿被她拍得肩膀朝她那边一歪，有些忍俊不禁，差点下意识去捉她的手。
“其实不是一次都没试过。”他转移注意力，跟虞知微说起以前的事，“汪叔叔，就是我的继父，他是社交能力特别恐怖的人，跟路边的陌生狗都能聊成好朋友，有一回他打羽毛球认识的朋友要结婚，在农村老家摆酒，他把我带上一起去参加婚宴，我还记得当时有一道菜是龙虾，蒜蓉粉丝蒸的，很鲜活弹牙，龙虾头还摆在盘子里当装饰。”
虞知微托着腮笑眯眯地听着，看他的目光一眨不眨。
那目光里盛满了单纯的愉悦轻快，甚至还透着若隐若现的喜欢，看得戚盛屿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车子这时停了下来，小杨提醒道：“虞小姐，蛋糕店到了。”
在去跟戚悦棠汇合之前，虞知微要先去取预定的生日蛋糕。
戚盛屿的声音一顿，停了下来，和虞知微一起推门下车。
进门时他伸手推门，风衣的衣摆和她的裙子碰到一起，鼻尖那股温暖的玫瑰花香好像突然变浓起来。
等店员取蛋糕时，虞知微往店里的面包柜台看，戚盛屿问她：“要买面包吗？”
“买点当周末的早餐吧。”虞知微摸摸下巴，看着柜台里所剩不多的面包挑选起来。
最后挑的几个都是肉松之类的，戚盛屿有些惊讶：“你不喜欢吃甜口的东西？”
“那倒不是，只是早上习惯吃咸口，甜的只能吃一点点，不然喉咙会生痰。”
虞知微一面应着他的话，一面接过蛋糕，道了声谢。
东西到手齐全，虞知微转身要走，去看见旁边那人满脸若有所思。
她见状故意问道：“就一句话，要记这么久吗？”
一般人大概是会摇头否认，说不关事。毕竟本来他也没什么必要记住她的习惯，不是吗？
但戚盛屿看她一眼，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多念几遍记得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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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彻底黑了，京淮酒店门口的音乐喷泉已经开始表演，水柱在音乐声里富有韵律地舞动着。
酒店造型时尚的外墙上的氛围灯亮得像点点繁星，远观犹如一片浪漫星河，虞知微下车后忍不住驻足。
随后掏出手机来拍照。
戚盛屿接过她手里的蛋糕袋子，问道：“要帮你在这里拍一张吗？”
“不要，不想出镜。”虞知微一口拒绝。
大概是她拒绝得太干脆，戚盛屿竟然觉得有些失望。
他们被服务员带到戚悦棠的包厢，门刚推开，就听到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说什么最喜欢小罗老师，因为小罗老师特别温柔。
接着是戚悦棠逗笑的声音：“你还知道温柔是什么呀？”
她刚说完话，见包厢门开了，立刻便跳起来跑过去，一把将刚进门的虞知微抱住。
一阵嗷嗷叫：“微啊，我滴微啊！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太好了，你知道我多想你吗呜呜呜——”
虞知微被她抱住，没办法往前走了，又被她魔音灌耳，忍不住哎哟一声，仰着脖子要往后躲。
被她们完全堵在门外的戚盛屿见状，啧了声：“能不能先进去？不要在门口大喊大叫，扰民。”
原本还怪叫的戚悦棠听见他的声音立马就老实了，松开虞知微嘿嘿笑了一下：“哥你也来啦，你们一起来的吗？”
“顺路，方便。”戚盛屿点点头应道。
戚悦棠没再继续问，拉着虞知微进了包厢，兴高采烈道：“小桔子也来了。”
“是么，还有谁也来了？”虞知微笑着问道，被她拉着过了玄关。
戚悦棠撇撇嘴：“没别人了，就他们一家三口，懒得请太多人，没意思。”
她被家里关起来不让出门的事钟太太找她妈喝茶的时候知道了，钟太太告诉了钟灵心，钟灵心又装作不经意地告诉别人，于是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
有人好事，找乔莉芩打听，假模假式地劝她不要跟小孩子置气，暗戳戳打听是不是戚悦棠的男朋友太差劲，戚礼衡气狠了，才这么对女儿。
所以戚悦棠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请她们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让她们有机会看自己笑话，说些自己不爱听的。
“小生日，搞那么隆重干嘛，自己人吃顿饭就是了。”
虞知微倒很认同她这话，问道：“给你寄的生日礼物，你看到了吗？”
那套碗碟烧出来的效果虞知微觉得还不错，就直接包装好寄到戚悦棠住处了。
“没看到实物呢，老赵给我拍了照，好漂亮。”她笑嘻嘻地挽着虞知微的胳膊，“爱你～”
说完立刻冲包厢里面的用餐区招呼：“微微和我哥来啦！”
大概是跟戚悦棠交往程度加深，小桔子的爸妈了解到了更多信息，已经知道戚盛屿的真实身份，比起之前在BBQ营地和温泉山庄的两次见面，他们的态度显得客气许多，甚至让人感觉有些拘谨。
刚认识时就问戚悦棠你哥接不接cos委托这种话，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说的了。
戚盛屿没有安抚他们的意思，笑着点点头说了声晚上好，便伸手拉开虞知微身侧那张椅子。
虞知微一面坐下，一面跟赵景和开玩笑：“棠棠这几天回家去住，老赵你一个人住大房子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可自由了？”
“你别胡说，明明是可空虚寂寞了。”赵景和翻了个白眼，当着戚盛屿的面跟虞知微大吐苦水，“每天晚上到点，我说去做宵夜吧，回头一看，家里除开我就没别人了，做了给谁吃啊？吃不下一点，难受，连找个人说话都没有。”
小桔子的爸妈不明就里，笑着揶揄他：“感情这么好呢，分开住几天就受不了啦？”
“以后万一哪天有一个要出差什么的，那可怎么办哇！”
虞知微则是嗤笑一声：“你少来，我听说你爸妈来容城……玩了，怎么，你没去陪他们？”
赵景和看一眼戚盛屿，见他眉眼平静，脸上微微还有一点笑意，不像有什么不满的样子，不由得松口气。
像是解释给虞知微，又像是特地告诉戚盛屿：“我爸妈住酒店的，就一个房间，我晚上又不可能陪他们，最多是白天跟他们一起去看房的时候能一起吃两顿饭，让我不至于一日三餐都形单影只。”
“……买房？”虞知微眉头一挑。
她没来得及问准备买在哪里，小桔子的爸爸就问：“你爸妈过来容城买房的意思是，你和棠棠要结婚啦？”
赵景和看一眼戚盛屿，小杨正将烫好的碗筷递给他，他接过之后放到虞知微面前，又忙着给她添茶，对这话似乎根本没在意。
他松口气，嘿嘿笑了两声，点点头。
“哇，好事近了啊，到时候记得请我们吃喜酒。”
“嘿嘿，一定一定。”
戚悦棠还说：“到时候棠棠给我当伴娘，小桔子给我当花童吧？伴郎到时候再看看。”
别的戚盛屿都无所谓，唯独到最后一句，伴郎什么的，他有点坐不住了，忍不住抬头看了戚悦棠，眉头一皱。
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合适，只好忍了回去。
包厢门这时再次被推开，端着托盘的服务员开始上菜，同时有厨师推着烹饪小推车过来，开始做现烹的菜式。
虞知微的目光被吸引过去，戚盛屿见状低声解释道：“京淮现在推出了一系列现场制作的菜式，比如回锅肉和盐炙叉烧，都是最后一道要到食客面前才开始做，要让客人吃到最新鲜的味道。”
顿了顿，他又说：“上次请外公外婆吃饭，就有这道盐炙叉烧，他们看完还说你和阿姨肯定喜欢看。”
虞知微眨着眼睛听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外公外婆给她带了焦糖布丁回去那次。
她侧头乜这人一眼，低声嘟囔着反驳：“那是我外公外婆。”
你叫这么亲近干什么：)
戚盛屿眼睛一弯，点点头：“好吧。”
心说我要是告诉你我汪叔一直跟你外公外婆说“我儿子就是你们儿子”，你岂不是更气？
戚悦棠安排的现烹菜式不少，除了戚盛屿，大家都是第一次看京淮的师傅现场炒菜，觉得很有意思，尤其是小桔子，看得都忘了要吃饭。
她爸妈要照顾她，加上和戚悦棠他们闲聊，一时间谁也没注意到虞知微和戚盛屿的窃窃私语。
吃完饭大概九点不到，大家要去酒吧，去之前要先把小桔子送回去，怕她哭闹，还打包了一份布丁给她。
戚悦棠挑的是一家有KTV包厢的酒吧，离此前虞知微和戚盛屿去过两次的那家只有几百米远。
进了包厢，戚悦棠立刻开始点歌，将包往沙发上一扔，嚷嚷道：“微微你帮我们点餐呗，我先点歌。”
加上一会儿送完孩子回去再过来的小桔子爸爸，他们总共六个人，有四个人是同一游戏的忠实老玩家，于是歌单里出现了大量的游戏歌曲，有官方制作发布的，也有玩家创作的同人作品。
虽然虞知微一首都不会唱，但不妨碍她觉得好听，朗朗上口的旋律她偶尔也跟着哼一哼。
她端着啤酒杯，跟着他们激越热血的节奏轻轻晃着上身，戚盛屿则是坐在沙发一角，放松地靠在扶手上，微微侧着身，趁着包厢里昏暗光线的遮掩，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她在看演出，而他在看她。
“下一首是什么？”
“Eason的《岁月如歌》喔。”小桔子妈妈应了句，直接开唱，“天气不似预期，但要走总要飞……”[1]
“麦给微微，给微微，这是她的最爱。”戚悦棠随便从旁边一个人手里抢来一支麦克风，塞给虞知微。
嘴里还不停叭叭：“以前有一次我们去东南亚玩，回来的时候临时更改行程，决定去港城玩几天再回来，在机场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演奏这首歌，小提琴那种，她就立刻赶过去听，听到最后眼泪汪汪的，跟我说真是感动死了。”
这首歌是好多年前一部港剧的主题曲，剧热播的时候，虞知微才刚读小学。
“那时候你们都没有赖着不肯去洗澡睡觉，非要把剧看完，最后挨揍的经历吗？！”
“好像确实是有，我那个时候都是写作业的时候，趁上厕所或者喝水的时候跑出去看两眼，一定要磨磨蹭蹭，等爸妈骂懒人屎尿多才回去继续写作业。”
虞知微有些得意地哈哈两声：“我就没有，因为一年级没什么作业，而且我妈他们忙得很，都顾不上我，我就看个爽，坐在电视机前面边看边写。”
那一年是家里最乱的一年，后来觉得总是转瞬即逝的十二个月，在那一年格外漫长，时针好像被人用橡皮筋绑住了，很艰难很艰难才前行一格。
“还是以前的老剧好看，现在港剧都衰落好久了，每次听这首歌都有种经济上行的时候那种繁荣的美感……”
她回过神，跟着伴奏开始唱：“犹如看得见晨曦，才能欢天喜地……”[2]
戚盛屿还是老样子，靠在沙发里，看着她唱歌时认真的侧脸，光线扑在她的脸上，闪闪烁烁，有种迷离梦幻的气息。
他搜了一下他们说的这部电视剧，怪不得没有印象，原来他没看过。
那时候他已经小学毕业，去了瑞士，开始新的生活，国内的很多东西，都在那一年慢慢远离。
有时候他回想，如果本科毕业他没有回来，他留在海外，会不会慢慢的，就变成了一个忘记自己来处的人。
音乐过了副歌部分，逐渐走向尾声，虞知微把麦克风还给戚悦棠，回来之后一屁股坐下，觉得渴了，看一眼桌上的可乐，拿起属于自己的那瓶，仰头一饮而尽。
戚盛屿从看见她拿起可乐瓶那一刻，神情就有些震惊，他刚想说什么，她已经开始喝了，于是他的神情又变成了欲言又止。
一直到她喝完，他才幽幽地说了一句：“你喝的是我的。”
虞知微一愣：“……”怎么听不懂？
她错愕地扭头，震惊地看着他：“什、什么意思？”
“我说，你刚才拿的那杯可乐是我的，你的是靠近果盘那一瓶。”戚盛屿只好再次解释道。
好了，听懂了。
但虞知微拒绝接受这个事实，她摆摆手，嗤笑道：“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
戚盛屿以为她不信，立刻要解释：“我没……”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看错！”虞知微打断他的话，气鼓鼓的低嚷一句，头往一旁撇开，“怎么可能，我才不会……”
我才不会吃你口水呜呜呜——
浑身气急败坏到沮丧无比的气息挡都挡不住，要不是对身体不好，她能抠嗓子眼吐出来。
懂了，这是不愿意接受现实。
戚盛屿忍俊不禁地弯起眼角——
作者有话说：注：
[1] 陈奕迅《岁月如歌》歌词。
[2] 同上。
——
微微：我不信！你骗我的！
戚总：那你把瓶子带上，我们去找人验一下[奶茶]
微微：……验、验什么[问号]
戚总：验一下有没有我指纹[奶茶]
微微：那是你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蹭上去的！
戚总：……那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摊手]
微微：渣男！！！
戚总：？？？
微微：渣男语录你都会！还说不是[问号]
戚总：[问号][问号][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