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不愿嫁 你也被卷进来了。
朗倾意洗漱完, 才到院中,便闻到一股好大的香气。她嗅了嗅,问书青:“什么味道?”
香禾笑嘻嘻地凑过来邀功:“奴婢最近见夫人睡得不安稳,想是气血虚了, 昨儿我买了乌鸡回来, 膳房现在正在给夫人炖汤呢。”
朗倾意笑了笑, 说道:“你倒有心。”
成日里在屋里坐着, 前几日出去了一遭, 倒迷上了在外头看风景的时日, 只在屋内闷上片刻便觉无聊了。
朗倾意带着书青在院中晃了晃, 因别院小, 左不过是看看院中哪里要再归置些花草,哪里有蜂窝要捅了去,走不过几步也就回来了。
走着走着, 那鸡汤香气愈发浓郁了, 朗倾意闻到后,觉得食指大动, 不免又饿了。
“好生奇怪。”她又是笑, 又是觉得奇怪:“方景升到底从哪里找的厨子?”
话音未落,便听到院墙外头, 有人疾奔而来,外头侍卫高声叫嚷了一嗓子, 唬得人心中一跳。
随即又听不见什么声音了,仔细凑上前去,才听到似乎有女子低声啜泣的声音。
书青的好奇心起来,当即便要去瞧瞧。
“夫人您先回去,奴婢去瞧瞧。”书青才说完, 便被朗倾意拉住了手臂:“先别去。”
万一外头有什么危险,她贸然跑过去岂不是送死。
听了一会子,外头侍卫显然是不耐烦起来,厉声呵斥,叫那女子赶紧离开。
此时,不远处传来柳延青的声音:“去或是留,应当叫夫人来做主罢?”
回应他的声音极其凌厉:“放你的屁,出了事你担责任?”
柳延青怒气涌起:“我担责又如何?姑娘你随我来。”
随即,门外响起叩门声,柳延青的声音传来:“劳烦开下门。”
书青过去开门,才开了,便瞬间直了眼神,待回过神来,又慌忙将门开得很大,摆手叫朗倾意赶紧过来瞧。
朗倾意看她神情,知道是大事,忙疾步过去,见柳延青身边,站着一位身着华服、满头珠翠的女子,仿佛奔跑了许久,头上的首饰散乱了些,额上也有汗珠沁出来。
她虽低着头微微喘气,可朗倾意还是看出她很眼熟。
那女子抬起头来,先是看到书青,惊喜的神色在眸中炸开时,方才瞅见后头的朗倾意。
气氛一时间凝固了,那女子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眼中的惊喜一瞬间变成了委屈,凝结成大颗大颗的泪珠,扑簌扑簌滚落下来。
“倾意姐姐,我……”她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只张开怀抱。
朗倾意脚步踉跄,但好歹还是回过神来,马上叫书青关了院门,一把将颜若月拉进来。
“若月,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朗倾意心中狐疑十足。
颜若月哽咽难言,朗倾意拿过书青手中的茶杯,给她喝了两口茶,她才缓缓镇定下来。
“倾意姐姐,我不嫁……”颜若月开口,先说出的是这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朗倾意才勉强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颜若月的父母要将她嫁给摄政王养子刘凤楠,这是一个月之前便定好的婚事。
若问这桩婚事为何如此荒唐,是因为颜若月当年尚在娘胎里时,被一场宴席上的贵人开了句玩笑话,说若是女儿,不如长大后给摄政王新收的养子做夫人。
颜若月的父母当时未曾反对。
如今摄政王又把二十年前随口一提的话拿出来郑重其事地讲,摆明了就是看上了颜若月,想叫她做儿媳妇。
即便刘凤楠风评极差,可颜家早年起势少不了摄政王的帮助,这个人情面子是无论如何也拒绝不掉的。
因此,无论颜若月如何哭闹,她父母都铁了心。
今日正是出嫁之日。
她身边的侍女白桃悄悄打听到,距离颜府不远处的别院里,似乎住着一位达官贵人的贵妾。
几经打听,隐约听说是朗倾意。
颜若月这才下定决心,趁着上轿时的空档,换了喜服逃出来了。
才讲到这里,外头便传来密集的人马声,早有侍卫大声喝止:“你们是什么人,都在此处聚集作甚?”
颜若月脸上猛地失了颜色,连滚落的泪珠都没顾上擦去。
朗倾意站起身来,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惊慌。
她走出屋门,书青飞奔出来拦她,口中说道:“夫人,不可与摄政王的人硬碰硬。”
她如何不知道这个,只是事到如今,她断不能眼睁睁看着刘凤楠把颜若月抢了去。
外头言语交锋了几句,显然对面人多,言语不畅之间,想要硬闯。
双方都没想要流血伤人,只是象征性地推搡了两下,门是最不经折腾的,很快便撞出一条缝来。
朗倾意回到屋门内,吩咐书青从里头锁了门。
书青有些慌乱,拉了拉朗倾意的衣袖,低声道:“方才奴婢看了一眼,柳侍卫方才不知道去了何处……”
她担心其他人护不住她们。
朗倾意却毫不在意,只说道:“不管那些,只将门锁上便是。”
看着一旁面无人色的颜若月,朗倾意莫名冷静下来。她仔细听着外头涌进来的人在外头形成了密集的包围圈,随后,又有一为首之人向前走了几步。
“颜妹妹。”刘凤楠声音中颇有几分无奈,他从外头进来,气还未喘匀,肥大的肚腩尚在摇晃。
“事到如今,还躲什么?”他一边喘气,一边劝道:“你我成婚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朗倾意低头看了一眼颜若月,她眼角含着泪,一边摇头,一边向朗倾意怀里缩了缩。
“这位大人。”朗倾意开口道:“妾身不知您说的颜妹妹是何人,若是寻人,还是另请别处去罢,此处都是女眷,颇有不便。”
“这位夫人。”看着外头影子,像是刘凤楠像模像样地鞠了一躬:“实在对不住。因着今日刘某大婚,新娘子被人蛊惑,有人亲眼见她进了这里,还望夫人配合搜查。”
“不方便。”朗倾意忽然变了语气,带着十分的不耐和愤恨:“若是大人硬要闯,日后不要后悔。”
刘凤楠当即生起气来,对着手下人说道:“来来来,给我把门撞开。”
“我就不信了,她一个小娘们,怎么就那么厉害了。”
外头有人犹豫了,上前来对着刘凤楠耳语了几句,刘凤楠下决断的手也顿在半空中,一时间进退两难,不知道如何是好。
僵持了许久,还是悻悻地说道:“我去外头守着,不信你不出来。”
人群慢吞吞地退到院门外守着,朗倾意仍没有把屋门打开。颜若月趴在她怀里,一会儿呼吸急促,一会儿又平缓宁静——她有些睡着了。
书青和香禾略微松了口气,才要动手将颜若月搬到屋内榻上去,却被朗倾意摆手制止了。
由着她睡会儿吧。
朗倾意心中到底担心,若是护不住颜若月,不知道她能在自己怀里几时。
时移世易,没想到她们两人再见面会是这般场景。
朗倾意在心中飞速思考,想着如何能将颜若月留下来。
按理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父母都同意的婚事,很难有法子将她硬生生隔断在外。
除非,是摄政王主动放手,或是皇帝出面迫使这桩婚事取消。
想来想去都觉得没可能。
待到晌午,朗倾意也将近昏昏欲睡时,方景升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几天未好好休息的疲惫神色,一进门,便向朗倾意的方向看过去,见她神色如常,这才略放下心来。
朗倾意轻轻晃醒了颜若月,轻声对她耳语道:“方大人回来了。”
颜若月只晓得朗倾意住在这里,却不知方景升是何人,一见了面,当即有些害怕起来,生怕是刘凤楠派来说和的人。
“别怕。”朗倾意轻声说道:“这位是锦衣卫指挥使方大人。”
方景升点了点头,也不客套,只说道:“还请颜姑娘先去外头静等片刻,方某与她有要事相商。”
颜若月睡眼惺忪地出门去,书青带着她去看团子了。
方景升这才掩上门,目光如炬,毫不掩饰地问道:“现下要如何收场?”
朗倾意愣了半晌——他在问她?
“大人是怪我不该收了颜家小姐?”她站起身来,忍不住想要解释。
方景升摇了摇头。
“既是你做的决定,谈何怪罪。”他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连续饮了几杯,直到茶壶中没了水,才停下来。
他继续说道:“这场乱子有心也好,无心也罢,都是冲着别院来的。那日在外头你也听见了,有人伺机对别院出手。”
他看向她,作无奈状:“你也被卷进来了。”
朗倾意不答,仍是站着,低着头看向桌上的茶具——又是相似的梅兰竹菊一整套。
她别开研究,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来想去,她忍不住开口抱怨道:“不都是因为大人。”
若不是方景升硬要将她抢过来,那群人如何会注意到她。
方景升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样答复,轻笑一声,又道:“可如今,若没有我,你如何救得了你小姐妹?”
朗倾意抬起眼睛来看着他,毫不避讳地问:“这么说来,大人是有救下她的法子了?”
依照方景升的性子,既然有法子,势必要些报酬的,她静等着他说下文。
果不其然,方景升点点头:“两个法子,一明一暗,由你选。”
“明着的法子,便是一五一十回了皇上,由皇帝做决断。暗着的法子,我自遣人将颜小姐送出去,确保她到不了刘凤楠手上。”
看出她还在琢磨这两个法子的优劣,方景升已经缓缓开口分析道:“若是选第一个法子,由皇帝来决断,颜小姐遂愿的机会只有五成。若是选第二个法子,只要有我方景升一日活着,她就到不了刘凤楠手上。”
“只是,若选第一个法子,皇上若问起来,少不得要将别院内住着何人、事发缘故一五一十讲清楚,只能秉明实情。”
他看向面露迟疑的朗倾意,低声问道:“届时,皇上若是赐婚,你可愿意?”
第52章 食欲不佳 何必这么鬼鬼祟祟的,上不得……
见朗倾意用手绞着衣角不说话, 方景升又问道:“若是你不愿接受赐婚,第二种法子不经过皇上,也可。”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朗倾意一清二楚。
若是选了第二种法子, 颜若月的生死便掌握在方景升手上, 相当于他又多了一重筹码, 不怕她不听话。
这两个法子说是为了颜若月, 实则处处是给朗倾意的选择。
“你选哪个?”方景升问。
沉默片刻之后, 朗倾意抬起头来:“这种选择, 不应该叫颜妹妹自己来吗?”
她打开门, 将颜若月喊进来, 将两种法子一五一十地说出来,静待颜若月抉择。
颜若月经过这段时日的磨难,到底成熟了几分,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少了几分天真。
想了片刻, 她坚定地说道:“朗姐姐,方大人, 我想选第二个。”
说完, 她经不住解释道:“选第一个又如何,皇帝如何会为我一届女子做打算?极有可能还是叫我父母过去问话, 我父母已经点头首肯之事,做皇帝的也不会多插手。”
“最多就是安抚一下, 皇帝出面送些贺礼,叫婚礼当日好看些。”她抬起泪眼看向朗倾意:“我看到那个刘凤楠的画像就想吐,更遑论和他同宿一处。”
朗倾意听明白了,颜若月是恨不得马上离了刘凤楠,即便是她千金小姐的身份不要了, 也不愿意赌那五成的可能性。
“你说呢?”方景升听完了,并没有什么表示,只问朗倾意。
颜若月听到方景升说话,这才发觉他们两个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她没来得及分辨出到底有什么不对。
“好。”朗倾意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你预备将她带去何处?”
“这外头都是刘凤楠的人,你怎么带她出去?”
一连串的问题,方景升都没回答,只是笑道:“事情办妥之前自然不能走漏了太多风声。”
他又转头看向颜若月:“颜小姐,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做好了决定,便没有半分后悔的余地了。”
颜若月冷眼向窗外看了看,见外头日头正毒,她仿佛能隔着院墙看到那外头肥头大耳的男人,她闭了眼睛,随即又很快睁开来,下定了决心。
“方大人,我想好了。”
方景升带着颜若月到后院去,朗倾意到底不放心,也跟着走出去,只见方景升将后院夹道一口枯井外的杂草拔了拔,又探出手去,在井内摸了摸。
似乎打开了一个通道,井内传出轰隆声,直通地底。
朗倾意走上前去,见井内分明垂着一条蜿蜒向下的阶梯,不知道通向哪里。
“颜小姐,请吧。”方景升扬手道:“沿着这条路出去,能直接通到皇城中的炫谱纺织铺,老板娘姓王,你直接报我的名讳便是了。”
颜若月背紧了背上包裹,临行之前又抱了抱朗倾意,二人互道珍重。
她毅然决然地向井中去了,再没有回头。
朗倾意仍盯着井口,明明已经没了颜若月的影子,但她还是皱着眉瞧着。
虽说松了口气,可心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捂着胸口向前走了一步,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眩晕。
方景升走上前来,极其自然地搂住她的肩,轻声问道:“怎么了?”
朗倾意摇摇头,又问道:“你确保这法子万无一失?”
“笑话。”方景升毫不在意:“锦衣卫的手段,岂有错失。”
两人在后院站了一会儿,有外头的人进来,悄无声息地转了一圈,又垂头丧气地走了。
想来是刘凤楠没搜到人,便带着人自行离去了。
方景升和朗倾意回去,书青和香禾上了午膳来,本来是色香味俱全的一餐,还有朗倾意想喝的乌鸡汤,此时仿佛都没了滋味。
方景升见她兴致缺缺,也不过问,亲手盛了一晚乌鸡汤来,里面存了一只硕大的鸡腿,放到朗倾意面前。
见她未动筷,他缓缓说道:“把这碗吃了。”
“若你吃了,我便不追究你与那柳延青私传消息一事。”
这话一出,朗倾意装得若无其事,但还是经不住眉心一跳,抬起眼来看向他:“什么私传消息?”
方景升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见她又局促不安地低下头去,方才敛了神色。
“若你想见薛宛麟,我便叫人请他来便是。”方景升说道:“何必这么鬼鬼祟祟的,上不得台面。”
朗倾意呼吸有些急促,她不敢做任何回应,担心这也是他的阴谋之一。
只低着头端起那碗汤,用汤勺在里头搅动片刻,沉思了一瞬,这才专心喝起来。
待到她吃完,方景升才动筷,他虽表现得若无其事,可朗倾意却内心煎熬。
她本不该信他,但属实无奈。方才借用他的势力安置了颜若月,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不要些报酬?
这样想着,她只觉才下肚的热汤成了一块压在胃里的烙铁,热得人心焦难安。
“嗯?”见她停了筷子,方景升又看过来:“今日食欲不佳?”
“没有。”她回应道:“只是担心颜妹妹罢了。”
他又吃了一口菜,冷哼一声,未再答话。
直到用完了午膳,方景升在外头喝着热茶,朗倾意在里头换了一身衣服,才要出去,便见书青迎上来,对着她的耳朵悄悄说道:“大人说要在这儿歇中觉。”
朗倾意出去,将卧房让了出来,到院子里去,正好香禾在院中石桌上放了一篓凤仙花瓣,正坐着打理,见朗倾意来了,方笑着叫她坐。
“夫人看看,可有中意的颜色?”她问。
朗倾意看去,见花瓣有深红、鲜红和嫩粉几种颜色,香禾正将花瓣按颜色深浅摆成几簇,预备着同书青和膳房小丫鬟百灵一同染指甲。
朗倾意倒来了兴趣,回身看了看,见方景升已不在堂屋,想是去卧房睡了,便放心大胆地坐下来,兴致勃勃地同她们挑选花瓣。
“这时日,凤仙花已经不多了吧?”她开口问道:“你们从哪里摘的?”
“夫人,我们在外头巷子里摘的,这花难得开得这般茂盛,我们抓紧时间摘了来,再过几日估计就凋零了。”香禾说道。
百灵从膳房悄悄儿拿了几个小的瓦罐来,见了朗倾意,怯生生地行礼。
瓦罐被香禾一把夺过来,她小心翼翼地将花瓣按照不同颜色放入不同瓦罐里,配着明矾,捣成不同颜色的渣滓。
直到花瓣和明矾都碎到肉眼看不出,香禾这才叫百灵帮她滤了几遍,将渣滓弃了,剩余液体装进小瓷瓶儿里。
书青收拾了堂屋,又赶着拿出一支新的毛刷来,悄声问道:“夫人看中了哪个颜色?”
朗倾意选了许久,又忍不住上手试了试,发现嫩粉色不易上色,风一吹就干了,且与原来指甲的颜色无异,便选了鲜红色。
刷到指甲上,半干之后能看出嫣红的痕迹。
香禾替她刷上了,叫她伸着手对着风口等上一炷香的时辰。
几个人围着等指甲晾干,香禾忽然感叹道:“夫人的指甲真好看。”
“夫人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我们想要把指甲保留得这样好,都不能呢。”百灵甚少插话,此时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说话时,团子从不远处疾奔而来,逮鸟捉虫,忙得不亦乐乎。
书青无奈:“叫它远些,一会儿把瓶子都打翻了。”
见没人动,她站起身来:“我去。”
书青走后,香禾和百灵忽然都噤了声,眼睛直直盯着朗倾意的指甲,面上尽是紧绷的神色,再无方才那般放松了。
朗倾意觉得奇怪,忍不住回身看去,果然,方景升不知何时站在堂屋外,向她们的方向看过来,面色不虞。
朗倾意还以为是她们几个说话声音太大,吵醒了他,便站起身来,张着两只手说道:“吵醒了你了?”
方景升不答,只是招手叫她进去。
香禾和百灵见势头不对,忙将石桌上东西收拾干净,几个人都跑到膳房去了。
待书青抱着团子回来,众人都没了踪影,她瞧着堂屋门也关上了,一头雾水,也不敢进去,只得也到膳房去问个究竟了。
方景升含着气,垂眸看着朗倾意染好的指甲,低声说道:“怪不得这样对他念念不忘,他从一进去就没让你干活,是不是?”
他也有气,想起自从她进了别院,他也从未叫她干过什么活,她怎么全不在意,反而是薛宛麟给的这些小恩小惠,她宝贝似的放在心上。
朗倾意一时间也怔住了,万万没想到他生气竟然只是因为这一件小事。
她面色也冷下来,回应道:“若大人为了这种事着恼,那我劝大人宽心些。”
“不然,以后有的是生气的时候。”
方景升禁不住冷笑起来,猛地抓了她的手腕,举到自己面前看了个仔细,果然见到她那染得通红的指甲,圆润细腻,没有一丝磨损。
“真不知道你的底气到底是什么。”他将她手甩下去,又将右手放到她脖颈上,揉了几下:“眼下除了我,没人能护得了你,你还同我在这里置气。”
朗倾意不免也有些恼了,反唇相讥:“我为何需要大人护着?大人应当清楚,打在我头上的风雨,几乎都是大人带来的,大人只是手上恰巧有伞罢了……”
脖颈上揉捏的力道骤然变得凶狠起来,朗倾意猛地收了声,只是用不屈的眼神看着他。
良久,方景升才松开手,口中轻叹:“罢了。”
感情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培养的,更何况,她还先入了薛宛麟府上。
他的声音带了疲惫:“累了,陪我睡一会儿。”
第53章 以己度人 薛大人从始至终从未动过我一……
朗倾意站着不动, 待他坐到榻上去,她才悄声走过去,在一旁的躺椅上坐了。
方景升略显无奈,拍了拍床榻, 命令道:“过来。”
朗倾意侧着身背对着他, 只管揉着酸疼的颈子, 并不答话。
方景升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 这才发现她一只手揉着红了的脖颈, 另一只手在眼皮下不时擦着什么。
转到她跟前去, 才发现她眼皮红了一片, 眼角仍有些泪意。
见他跟过来, 她又扭过头去,吸了吸鼻子,不予理会。
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只好凑上前去, 温言细语地劝慰道:“是我言语急躁了。”
她开口,声音有些滞涩:“既嫌弃我, 何不趁早丢出去, 宝贝似的藏着,叫我看不起你。”
方景升顿了顿, 伸出双臂来到她身下去,将她打横抱起来, 放在主榻上。
她不吱声,只悄悄擦着眼泪。
见他凑过来,她又抱怨道:“叫外头小丫鬟们见到了,谁不知道大人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成了什么了?”
又问:“我父母那边怎么还没有信来?”
方景升愣了一下, 这才无奈道:“你前两日才同我说的送信,哪里能这么快?”
“哦。我只当大人是手眼通天的锦衣卫,想必无所不能呢。”她酸溜溜地说。
方景升听了这接二连三的讥讽,如何忍得住,只将她身子扳过来,捧着她的脸,弯下腰,忍不住想吻下去。
谁知她早就预料到了,冷着脸推开他,问道:“大人不是说要歇中觉?”
“到底还要不要歇了?”她坐起来:“不歇的话,我还有事呢。”
“好好好。”方景升无奈道:“马上就睡。”
随即,他躺在她身侧,闭上眼睛,手却不老实,总是想着在她身边摸来摸去。
她不耐烦地转过脸去。
及至他睡熟了,她才站起身来,恢复了面无表情,在一旁的躺椅上歇了。
虽闭着眼睛,她时刻想着,通过柳延青联络薛宛麟,似乎失了妥当,方景升能发现。
可若是想要寻得连锦衣卫都无法发现的法子,似乎比登天还难。
这一次,她不晓得方景升是如何察觉的,她又哭又闹,算是将这件事遮掩过去了,可往后呢?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长此以往,迟早哪一天把他脾气逼得发作了,到时候反而不好了。
到底谁能稍微管住他,叫他收敛些?
念及此处,她忽然想到了方景升的祖母。
轻轻点头,她计上心来。
第二日,方景升又去忙活,却还是遣人送了颜若月一封书信来,信中写明了她已经在纺织铺子安稳下来,更名改姓过活了。
信末尾又提到说,若是朗倾意担心,可过两三日就给她写书信来。
她略微放下心来,将信放在床边柜子里。
又吩咐书青去外头买些上好的布帛丝线来,她预备着绣个兰花屏风,到时候给方府老太太送去。
方景升回来时,难得见她没有出来迎接,进得门中,见她正一边对着灯光,一边犹豫着刺了一针下去。
随即又摇摇头,将针线拔出来。
“做什么呢?这样认真。”方景升饶有兴致地走上前去问。
朗倾意将手中才绣了两片绿叶的样子给他看,口中抱怨道:“许久未做了,有些生疏了。”
“哦?”方景升仿佛记得她在梦里也绣过,便在她身旁坐了,细细看了看,问道:“预备摆在何处?”
朗倾意白了他一眼:“谁说是放在这里的?”
方景升失笑:“好,随你要摆在哪里。”
随即,他要了水和浴桶来,预备在屋内沐浴。
朗倾意早就躲了出去,在院中逗了会子猫,由着他自己在屋里洗了,穿上干净衣服,出来喊丫鬟进去收拾。
她垂头抱了猫,只是不吭声。
困得坐不稳,她手臂失了力气,团子“呜”地一声从她怀里跳出去,她半梦半醒之间抬手去捞,只捞到两条笔挺又热乎的腿。
骤然清醒过来,她看到方景升站在面前,身上带了清新的皂角香气,还混着些热水的潮气。
“怎么还不回去歇息?”他问。
“大人占着屋子,我怎敢随意进去。”
“现在可以了。”他不动声色,抓住她两条手臂,将她向上提了提。
“大人。”她挣了挣,无奈说道:“你不能总是这样。”
“哪样?”他仿佛有意在那里装傻。
“动手动脚,每日想着占便宜。”她睁开睡眼,十分凌厉地说道:“大人以为败坏了我的名声,就能同我长久在一起了?”
“哦?”他扬眉问道:“那薛宛麟平日里是如何待你的?”
“关起门来,他难道就如正人君子一般退避三舍?”
见她张口结舌,他不禁冷笑,手上加了几分力气,将她从石凳上拉起来,半拽半拉地拖进屋里去,随手锁上了门。
朗倾意仍站在门边,冷眼看着他。他也不主动发话吩咐什么,直到坐在榻上,方才问道:“你预备在那里站一晚?”
朗倾意觉得疲累,她目光穿过堂屋,透过屏风直望到后头去。
后院连着后巷,那里似乎有一棵梧桐树,风一吹,发出密集的响声。
身后前院里,团子似乎回来了,唬得院中的蛐蛐儿都噤声不语,团子几个飞扑,便连院中鸟雀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思绪回归,微微向左看一眼,卧房内是虎视眈眈的方景升,也如猛兽一般蛰伏,等着她进去,便能一举拿下。
她颓丧地低了头,倚着门,不至于使自己跌倒在地。
头仿佛有千斤重,直到方景升走到她面前来,她还是不肯抬起来。
“在等什么?”他问。
“大人。”她喃喃问道:“我时常在想,我与你们豢养的家妓有何分别。”
一语出声,方景升变了脸色,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来,迫使她抬头看着他。
她知道他生气,但还是继续说道:“不是吗?我在这里究竟算怎么回事?外头的人会如何看我?”
“你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方景升果然这样说。
她冷笑一声,又问道:“我父母尚且不知我在此处,若有一日知道了,会不会不认我做他们的女儿?”
“若闹得众叛亲离,大人这厢也玩腻了,我又何去何从?”她说着,自然觉得委屈,不禁红了眼眶。
方景升从未想过“玩腻了”这一说,听了不禁面色一沉,才要说话,又听她连续说道:“大人从未替我考虑过,所以才做出这许多有失妥当之事来。”
方景升下意识地回复道:“如何没有替你考虑过?你父母那边已有书信来,如今已经在路上了。”
朗倾意心头狂跳,但还是别过头去:“想必是与我断绝关系的书信罢了。”
“他们有这样的女儿,我都替他们觉得……”她声音中带了些哽咽,有些说不下去了。
“你不必这么说。”方景升皱眉道:“若你父母同意,你也同意,我方景升随时可以操办婚事,让你上方家族谱,做名正言顺的指挥使夫人。”
“只不过,眼下你不愿意罢了。”
“是大人一直在逼我,我心中害怕,自然不愿意。”
“我没有逼你,若是你不愿,直言便是。”方景升冷了脸说道。
“那我现在直言,我不愿同大人同床共枕,还请大人出去。”朗倾意口中说得直白,手上有些紧张地攥了拳,怕他发作。
“不愿与我同床共枕,倒愿意与那薛宛麟……”方景升紧盯着她,悄声说道:“你同他,还真是情深义重。”
朗倾意不耐,忍不住直言道:“大人不要总是拿薛大人来说事,薛大人从始至终从未动过我一分一毫。”
方景升怔了怔,又快速将她面部的表情仔细看了一遍,想要分辨她是否说了真话。
薛府不是没有锦衣卫的探子,可探子只能看得到他们共处一室,再细节之事,便不好查探了。
所以,个中之事,只有朗倾意和薛宛麟两人清楚。
朗倾意见他犹豫,又忍不住加了一把火:“大人以自己心中所想揣度他人,自然以为……”
方景升没等她说完,便上前一步,挨得很近,她只好后退一步,抵上微凉的门板,住了口。
方景升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片刻,贪婪,丝毫不加掩饰。
他每次看到她,总是忍不住想要将她抱在怀里,想要轻吻她的额头,揉捏她的脸颊,想要闻她细白的脖颈,想看到她与自己纠缠在一起的样子。
还想要将梦中旖旎之事变为现实,想与她共赴巫山云雨,想看她在自己身|下意乱情迷的样子。
无时无刻不在想。
可她抗拒,还主动坦白与薛宛麟尚未越巷,以他在锦衣卫审讯犯人的功夫来看,她说的不像是假话。
难怪她对薛宛麟似乎明里暗里多了一重情谊,就连他方景升此时都有些佩服。
送到嘴边的美味,居然就这样忍了一两个月?
想到梦中场景,他气息凝滞了。
既不想叫梦中之事真实发生,那便只有由着她。
横竖她也逃不出他手心去。
这样想着,他并未再阻拦她,而是由着她自两人之间狭窄的缝隙里钻出来,逃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没再跟上去,担心自己控制不住。
“好。”他勉强说道:“那便依你,成婚之前我不动你。”
随即,他回去拿了自己外衣,打开门走了出去。
第54章 家书万金 如今也不该叫夫人,而是小姐……
朗倾意起先还有些担心, 随后又实在耐不住困意,沉沉睡了过去,一觉到天明。
往后几日,方景升倒真的规矩了许多, 他每日来只是用膳, 来了也不会待到晚间, 便回去了。
朗倾意略微松了口气, 又专心将那兰花屏风绣了一半, 心中逐渐安定下来。
这一日晨起, 刚梳妆完毕, 便见书青一路狂奔进来, 手中举着一封信。
“夫人,夫人!”她口中喊着:“老爷太太来信了!”
朗倾意忙站起身来,心跳剧烈, 连带着身体也一并震颤起来。
她唯恐有什么坏消息, 信到了手里,看到父亲朗园熟悉的笔记在信封上:“爱女朗倾意亲启。”
她忽然又缩回手去。
那一日她同方景升说的话, 一半是因为担心他乱来, 所以说出来叫他收心的,一半也是因为她心里真的有些担心。
她担心她父母真的会为了这些事不要她, 毕竟事关女子贞洁名声。
及至看到信封上的“爱女朗倾意”几个字,她放下心来, 但手上还是颤抖的。
颤抖到拆不开信封,书青在一旁干着急。
“我来。”书青自告奋勇,一把便将信封拆开了,将那里头的信拿出来递给朗倾意。
满纸都是父亲熟悉的字迹,朗倾意心安了几分, 颤抖着呼吸一一细读,只见上面写道:
“倾意,闻听苏家遭难,你亦遭连累,为父痛心疾首、悔不当初。只恨当日为你择夫婿时有失考量,莫怪父亲。为父远在南城,难通书信,竟才知消息,望爱女勿怨。如今苏家事已定,你也与苏佩和离,可在朗府等父母兄长归来。另,此番多谢指挥使方大人遣人来信。为父亦上奏皇帝,求得回城与你相聚。”
后头还有几个字,朗倾意已经看不清了,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已经是泣不成声。
书青虽不识字,亦心中感念,忍不住将朗倾意抱在怀里,轻声说道:“夫人,别哭了,该开心才是。”
“如今也不该叫夫人,而是小姐了。”
书青此话一出,朗倾意睁大双眼看向她,随即一滴泪珠滚落在鼻翼,她点点头,听懂了书青的意思。
此前碍于方景升催逼,又恐父母不认她,这才勉强容忍别人称呼她“夫人”。这称谓不明不白地叫了那样久,时间一长,她自己都忘了。
她如今早已不是谁的夫人了,她仍旧是朗家二小姐,从未变过。
书信后头写的是父亲向皇帝奏报回程的日期,约莫在腊月前后,还有两月时间。
小心收了信,朗倾意终于还是笑了起来。
书青拿了粉扑上前来,口中笑道:“小姐,你把妆都哭花了。”
“书青,我心里是真的高兴。”朗倾意补完了妆,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闪出狐疑的神色来。
“书青,为何父母这样晚才收到信?”她疑惑道:“虽说远且偏僻,倒也不至于两三个月后才得知苏府被抄的消息吧?”
“难道朗府的下人不会去送信?之前薛大人没送信?”她只不信。
又将方才的信翻出来看了看,的确是父亲的字迹无疑,末尾处还有朗家的印章。
虽说还是开心的,到底蒙上了一层疑虑。
朗倾意顾不上其他的,连夜将兰花屏风绣好了,蓝紫色的花瓣加上陪衬的绿叶,上头一轮圆月当空,是夜间的兰花图。
又吩咐书青拿到外头裱起来,看上去淡雅清幽,十分好看。
“小姐在闺中时便心灵手巧。”书青忍不住夸赞道:“这屏风拿到谁跟前去,谁都会喜欢的。”
朗倾意将手拂上去,摸到那丝线纹路,略觉得有些剌手,好在并不是枕套和汗巾子等物,不会与人肌肤相贴,所以也无甚么要紧。
屏风空白处是雪白的绢布,绷紧了倒有些透明,透过这里能看到身后香禾在堂屋忙碌洒扫,进进出出。
不多时,香禾出去了便没再回来,可堂屋的门一响,一个身形高大的人闪身进来了。
他面上隔着这层绢布,倒更显得面色细腻。即便在外久了,究竟也没有晒黑过。
他步子大,几步便迈进卧房中来,先瞥到那扇屏风,目光又流转到屏风后头去,看那美人。
“嗯。”他面上显出赞叹之色:“好看。”
也不知道是说屏风,还是说人。
书青退出去,朗倾意面上带了淡淡的笑意,招呼道:“大人来了?”
方景升知道她心情不错,也没有刻意邀功,反而对着那屏风看了许久,方才问道:“这到底是送谁的?”
“谁有那么好的福气?”
朗倾意禁不住笑了:“是大人的祖母,方府老太太。”
“哦?”方景升眸色瞬间亮了:“怎么想着去讨好她老人家了?”
朗倾意低头看了看今日紫罗兰花色的裙角,略有些羞赧地说道:“不是讨好。本来做屏风只是无聊,做好了之后,想着这个花色,老太太应当喜欢。”
方景升嘴角的笑意盖不住,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屏风,忽然摇头道:“颜色素了些。”
“大人不是方才还说好看?”
“谁说我说的是屏风。”
朗倾意又低了头,口中轻声说道:“话说回来,还是要多谢大人。”
“谢什么?”方景升仿佛全然不知。
朗倾意瞥了他一眼:“既然大人不知情,那就不谢了。”
方景升这才笑起来:“若要相谢,何不谢我,反而大费周章去谢祖母。”
朗倾意无奈道:“那好,屏风便送予大人了。”
方景升又摇头道:“我说了,颜色素了些,我不要它。”
外头阳光正好,随着微风拂过,屋内飘动的帷幔仿佛也有了生命。朗倾意觉得耳垂上的坠子也晃动起来,她只好伸出手去扶了扶。
再抬头时,方景升已经站在她面前,风吹起他袍子一角,他的衣袖直跟着翻飞的风拂到她面上去。
她忽然向旁边躲了躲,抱怨道:“大人几日前才说了……”
“是说了。”方景升无意赖账:“可这次是你说的要谢,这是两码事。”
她心中煎熬,可自己也知道,若要钓鱼,总不能半点甜头都不叫他尝,长此以往会有反向效果。
她便站定了,待他又凑上来,便踮起脚尖,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蜻蜓点水般温柔。
随即,她只做出害羞的样子,忍不住想要转身离去,可又被他从后头揽住了肩。
“这就……算是谢了?”方景升明显不满意,又将她转过来面对着他。
察觉出她如水的眸子中难掩害怕,他手上减轻了力道,缓缓抚上她的腰枝。
她怕痒,忍不住一缩,倒正好送到他面前来。
他顺势将她的唇含在自己口中,看着她禁不住闭上眼睛,他略有得意神色。
若从外头看去,两人的身姿恰巧映在兰花屏风上,凭空多了几分相依相偎的情意绵绵。
只可惜,这副缠绵悱恻的画卷并不与淡雅高洁的兰花相配。
她没再躲闪,由着他心满意足地亲完,方才红着脸,向后退了一步。
方才他高耸的鼻梁压到了她的,此时还有些许触感在上头。
方景升也没说话,仿佛仍在回味。
片刻过后,他往榻上一坐,慵懒的声音传来:“你预备什么时候送去方府?”
她尚未回答,他便继续说道:“可能要你自己去了,过几日我有事出去一趟。”
那更是再好不过了,她点点头,轻声说道:“我自己可以的。”
先叫书青送了拜帖去,定下来了日子,又将屏风用细布包得严严实实。
这几日,方景升确实不在府上。朗倾意叫书青帮着备了两辆马车,一辆坐人,一辆载着那屏风,一并到方府去了。
老太太自是开心,在府上备好了丰盛的宴席款待,她戴上西洋镜,将那屏风从头看到尾,是发自真心的喜欢。
“姑娘手巧。”她叹道:“全城里最为手巧的绣娘都比不过。”
朗倾意在一旁笑道:“老太太过誉了,只不过是出闺门前自己学的罢了,老太太不嫌弃便是大幸了。”
老太太这才向前一步,问道:“上次来得匆忙,倒没顾上问,你是哪家的姑娘?家中还有什么人?”
书青抢着答道:“回老太太,我们姑娘是礼部左侍郎朗家的二小姐。”
朗倾意回头瞧了她一眼,似是嫌她口快。
老太太倒怔住了,一时半会回不过神来。
既是礼部侍郎家的女儿,好歹也是出身名门,怎会无端跟着方景升出入别院?
书青好似没看到朗倾意的眼神,继续说道:“我们姑娘之前嫁过人的,嫁的是刑部左侍郎苏佩,后来苏家有罪,我们姑娘同苏佩和离了。”
老太太还在听着,可到底还是觉得不对。
即便是和离了,也不该没名没分的便跟着方景升。
看着书青欲言又止,朗倾意又频频冲她摇头,两人怕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敢说。
老太太想到这里,便将丫鬟们都屏退了,这才坐下来,示意两人吃菜。
才招呼了两声,到底忍不下去,只得问道:“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罢?”
“朗家并未获罪,姑娘何不跟着去南城?”老太太问。
她已经隐约猜到了,可心中又不敢相信。
“方大人不允。”书青才说完这句,朗倾意不免急得红了眼眶,扭头斥责道:“你总是胡说什么!”
又冲着老太太赔笑道:“丫鬟不懂事,老太太见笑了。”
第55章 手段卑劣 此前送去的信件,都是被锦衣……
“无妨。”老太太皱了眉, 只说道:“若你们有何冤屈,尽管告诉我这个老婆子便是。”
“虽无官职,到底还是他祖母。”老太太这话带了气势,听起来铿锵有力。
朗倾意无奈地笑了笑, 直言道:“确实是方大人做主的。待朗家仍回皇城复命时, 想必就是结亲之时。”
老太太见她一口一个“方大人做主”, 半分自己情愿的样子也无, 又起了疑心, 询问道:“这件事, 朗大人可知晓?”
“我们家老爷不知道。”书青飞快地抢着说道:“老爷才来了书信, 叫我们家小姐回朗府去住。”
朗倾意拉住书青的袖子, 面上显出惊惶的神色来,口中说道:“老太太,你别信丫鬟的, 她尽是胡说, 我父亲是知道的……”
“老爷什么时候知道了?”书青气愤难平:“小姐你一味地遮掩作什么,反正名声已经坏了, 往后也嫁不出去了, 再遮掩也没用了。”
“你出去!”朗倾意气得面色发白:“我今日就不该带你出来。”
又回头求老太太:“老太太,您别生气, 这件事就当没听到。”
老太太见她们两个这样一闹,还有什么是不清楚的?当下便沉了脸色, 叫两人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讲出来。
朗倾意死活不肯讲,也不叫书青开口,急得老太太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好赖话都讲完了,朗倾意依旧沉默着,最后才嗫嚅着抬起手来:“老太太, 您最是吃斋念佛,是个心善的老人家。”
“可方大人好歹是您孙儿,我今日将实话说了,来日还是要传到他耳朵里去,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眼中希望尽失,微微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是遭过难的人,原想着就这样过也没什么不好的,人生难得糊涂……”
“胡说。”老太太已经搞懂了大概缘由:“什么叫难得糊涂,作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
她气得眼前发白,断乎没想到自己的孙子竟然仗着手中有权势,做出这样的事来。
朗倾意瞧着老太太多半是上了道儿,又不动声色地垂下眸子来。
前一世,这位老太太一直是好心人,只不过,她的力量不大。
若是能靠着她的力量完成一些事,那是再好不过。
正想着,老太太问道:“你们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朗倾意听了,才摇了摇头,书青便抢着说道:“好歹想要方大人先把我们小姐放回朗府去住。”
“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跟着他,外头风言风语极多。”
朗倾意本还想拦着,听了后头这句话,不免又红了眼圈,跌坐在椅子上,悄悄抹起眼泪来。
“姑娘,你别哭。”老太太见了,手足无措,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怪我没有教好他,他父母原去得早,我心疼他,难免多溺爱了些。”说到这里,老太太也禁不住老泪纵横,拿出手帕来擦眼睛。
“你们放心,这件事我答应了。”她叹了一声,又说道:“保管不叫他知道是你们说的便罢了。”
朗倾意和书青一步三回头地从方府出来,坐上轿子,书青掀开帘子对外头的车夫看了一眼,又放下帘子,悄声说道:“今日送去的屏风,老太太很是喜欢呢。”
“那就好。”朗倾意笑道:“我还生怕她瞧不上呢。”
“小姐的手艺好,怎么会瞧不上。”书青说完,又问道:“那,小姐说要替方大人做的汗巾子,可还要做?”
“做,怎么不做。”朗倾意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声些。”
“可是,我连着去了绸缎庄三五回了,都没寻到小姐要的颜色和材质。”书青皱着眉担心道:“是奴婢没本事。”
“那怎么行,大人还有两日就回来了。”朗倾意急得咬了牙,不住地叹气。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道:“你去的哪家绸缎庄?”
书青怔住了:“城中不就一家绸缎庄?”
“亏你还是从小跟着我的。”朗倾意拍了拍她的肩膀:“城南还有一家绸缎庄,你不晓得?就在此处不远。”
说完了,她掀开帘子对着马车夫问道:“劳烦到城南的锦绣绸缎庄一趟,多谢。”
那车夫并未吭声,似乎是思索了片刻,马车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攥紧了手,颇有些紧张。
过了一会儿,车夫轻声“嗯”了一声,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夫人,唤奴才梁春便好。”
马车到了锦绣绸缎庄,朗倾意却未下轿,她犹豫片刻,见外头并没有人跟过来,方才慢吞吞出去,问道:“就你跟着,别人呢?”
梁春压低了帽檐,如实回道:“夫人,奴才不知。”
赶车的就派了他一个,方景升有无安排别人,他自然不知道。
朗倾意嘟囔道:“我原想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在这里多逛一会子,又担心出了什么差错。”
梁春听了,拍拍胸脯笑道:“夫人,放心吧,以大人的心思,断不会叫你无端受到什么伤害。”
“更何况,若是有什么危险,还有小的在这里守着呢。”
朗倾意又谢过了,这才向绸缎庄里去了。
心绪不稳,可到底要做出样子来,朗倾意跟着店家挑了几款布料,都有些不满意。
“黑色的不行,这款颜色也深了些。”朗倾意皱眉对书青说道:“汗渍干了就成白色了,一眼看去太明显了,深色的都不行。”
店家又忙着选了几款浅色的出来,朗倾意左看右看都不满意。
兜兜转转,禁不住又挑起女子的布料来,这倒是有些看得上眼的,朗倾意摸了几匹,都觉得不错。
“这块料子舒适,可以拿来做亵衣。”她对书青如数家珍:“这一匹颜色好看,拿来做衣裙最是合适。”
“这一匹料子结实,搁得住东西,能用来做刺绣。”
“夫人若是喜欢,阁楼上也有些上好的布料。”店家笑开了花,殷勤道。
朗倾意和书青对视了一眼。
书青出去同梁春说了句什么,梁春便进来,在阁楼上转了一遭,下来后在楼梯旁站了,口中说道:“无妨,夫人尽管去吧。”
朗倾意踩着咯吱作响的楼梯,蜿蜒前行,店家在前头指路。
楼上的布料确实比下头的鲜艳些,店家还在说着:“夫人若是瞧不上楼下那几匹,还有楼上这些。”
“若是喜欢颜色鲜艳的,楼上这些便很合适。”
朗倾意绕过一座货架,小心向前走了几步。
走到角落处,见并没什么新鲜的,又回身想要往回走。
身后炙热的身躯已经贴上来,紧紧环绕着她的背,她压下喉间想要惊呼的声音,由着身后人将下巴放在她肩上。
这个姿势既亲密又暧昧,她不动声色地向后靠了靠,示意他退到墙角去。
“别怕。”薛宛麟的声音是颤抖的,他也有些激动。
“这家店是我的人开的,方景升查不到什么。”他的声音在她耳畔传来,热气喷在她脖颈处,她觉得有些痒,缩了缩脖子。
不远处店家还在热情地说着话儿,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她不见了。
“夫人莫不如看看这款?虽说深秋快到了,这个颜色显得清凉了些,但还是好的。”
“夫人既不喜欢这个,店里还有一卷才到的……”
朗倾意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才笑了一下,便又收了情绪。
时间短,话语长,他们须得抓紧时间。
薛宛麟向来是波澜不惊的性子,这次倒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贪婪地在她发梢深嗅了一口,轻声说道:“这些时日委屈你了。”
朗倾意忙道:“我前几日收到了父亲来信,父亲叫我仍去朗府住,我方才想法子求了方景升祖母,希望她想办法促成此事。”
薛宛麟的声音惊诧不已,将她调转身子对着他:“你怎么能求他祖母呢?他祖母又能是什么好人?还不如我想了法子……”
说到这里,他又放缓了声音,觉得不能怪她,便又轻声说道:“你不知道缘由。”
“什么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