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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分寸

崔彦的一颗心早在马车上时就已经被避火图上形形色色的姿势勾得蠢蠢欲动了, 待见到那个翠绿芭蕉髻上簪着东珠的白衫女子时便彻底忍不住了。

一路将人威逼利诱至正屋后,就啪的一下关上了屋门,反手轻轻一剪就将人摁在窗下亲了起来。

他一向是霸道中带着点温柔的, 细细密密的亲吻着, 让人仿佛置身云端般舒服难抑, 而今天不知怎的, 竟像那恶狗扑食似的, 逮着她的唇就咬了上来,一寸寸的撕咬着, 像是要将她拆吞入骨,不留人一丝喘气的机会。

身上也是热热的, 她被他拦腰搂在怀中, 上面紧贴着他,燥热的气息一点点的传导入她的身上,不一会儿她全身都泛起了红来, 声音也不可抑制的被温热出了喑哑之感。

“不要, 不要世子。”

带着呻.吟般的声音,听在崔彦的耳中不差是注了一剂强心针, 全身血脉都膨胀了起来, 箍住她腰身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烫。

热气旎旎,烫得似将两个人都要融化了。

意乱情迷、无处安放般去撕扯着她的裙带, 不断往里面探入, 只刚触到又收回了手,搂抱她在耳边喘气道:

“去舆室,洗澡。”

沈黛才从他身前溜出一个头来,呼吸了一会新鲜空气才稍加冷静下来。

这崔彦看来几日不见是长进了不少, 只这一会儿她就被他撩拨的受不住了,若不是他最后关卡止了手,少不得她就要被他吃干抹净了。

看他这阵势,似要在待会儿洗完澡后继续,内心的那股火熄灭之后,她倒是有点怂了,不禁在他背部摸索了一下道:

“爷这伤好了吗?可能沾水?”可能用劲,可能那个呀!

崔彦轻轻摸了摸她的红晕晕的脸颊,暗哑着嗓子爱怜道:“没事,好得差不多了。”

沈黛才苦笑的撇了撇嘴,怎么就好得这么快了。

只这一会功夫,崔彦已经让人备了沐浴用品,并给她理了理衣襟,两人在一旁衣冠楚楚的略站了会儿。

就见一个纤弱的粉衫婢女,衣衫薄的一沾水就能映出深深浅浅的沟壑来,头上还簪着鲜艳欲滴的玉兰花,细腰如柳款步走到他面前,盈盈一拜道:

“世子,都准备好了,可以沐浴了。”

崔彦看也没看她,只冷冷道:“退下吧。”

沈黛才发现今儿进来给她放水的人不是惯常的红蝉,而是蓝蝶,而且她这一身打扮也不是她平常那般活泼明媚,反而有些大胆娇艳的感觉,尤其是对着崔彦盈盈一拜的时候,简直是想将她那衣襟前的沟壑全部露给他看。

这么一想她倒是明白了,敢情这姑娘是看中了崔彦呀,当着她的面明晃晃的勾引,真当她是个空气呢。

顿时,她不悦的视线就朝着罪魁祸首的崔彦扫了过去,这么一看就见他宽衣锦袍,发丝没有一丝凌乱,斜靠在博古架上,玉带松姿,矜贵异常。

尽管刚才情不能自已那么久,褪去热潮后,他依然是他那遗世而独立的高贵世子,不见丝毫凌乱、狼狈。

沈黛不忿道:“世子觉得那蓝蝶如何?”

“蓝蝶是谁?”他的语气似还有点懵懂。

呵,这是勾人而不自知了,沈黛却偏不如她的愿,接着道:

“刚才那个对你抛媚眼的婢女。”

“哈哈。”

崔彦却只哈哈一笑,只当她是吃了味,顿时心间隐隐攀上一抹自得来,趁她不备,抬手就将她公主抱了起来往舆室走去道:

“不如何,放心吧,爷活了这么多年也就觉得你好。”

沈黛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想宠幸哪个就宠信哪个,只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就好。

只她这话还没出口,就已经被崔彦抱着脱了鞋袜,一悬空便跨入了浴桶,栽倒了里面。

一室生香,满地狼藉。

灯影在风中摇曳,水波层层荡漾着,席卷那一声声不堪重负的喘息声,断断续续、或轻或重。

等沈黛再被抱出舆室的时候,身体已经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了,就如一条被捞出水的鱼儿似的紧紧窝在他的臂弯,浑身红得像是清晨沾着露水的玫瑰,声音也沙哑的不像话。

“快放我下来。”

崔彦此时的心情愉悦的不行,嘴角就没翘下来过,他真是第一次体会到此事的美妙,他本就日日锻炼、身强体壮,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若不是她一直喊得凶,他可不会这么快放过她。

“嗯。”

他愉悦的嗯了声,就将她放在一旁的玫瑰榻上,又小心翼翼的给她穿上寝衣,她没有一丝力气,干脆闭紧了双眼靠在他怀里,任由他张罗着。

待穿好了,他才揉了揉她红软的脸颊,温声道:

“你先歇下,我去让人传点膳食进来。”

她轻咬着唇没有理他,待想起什么才瞬间对他道:

“让红蝉进来,不要蓝蝶。”

崔彦低低笑了声,想起她带着醋味的话,竟好脾气的背对着她“嗯”了声,才推开门准备出去。

却在这时沈黛无意中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穿的这身寝衣竟是第一日来红蝉给她备的那身,玫红色的薄纱,莹白如玉的沟壑曲线,映照得一览无余,活像是从红灯区走出来似的。

这个蓝蝶心思根本就不在伺候上,怕是早就全飘在崔彦身上了吧,拿个寝衣都能如此不上心。

她一激动就朝着门口喊道:“你站住。”

崔彦那高胀的情绪渐渐落了下来,这个小祖宗又闹什么脾气,她喊疼他便停下来了,她说饿了,他便亲自去传膳食了,就连她身上的衣裳都是他亲手给她穿上的,她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到底是她伺候他,还是他伺候她了。

于是他转回头看向她的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声音也凉了一度道:

“何事?”

沈黛还迷糊着,没听出他语气的变化,只还娇娇柔柔的道:

“我不穿这个色的寝衣,你给我换一身。”

崔彦气笑了,她这是把他当下人招呼着呢,真是给她几分好颜色,她就要开染坊了,他崔彦何等干过这等伺候人的事儿。

再打量着他身上玫红色的寝衣,不是挺好看的吗,正是是他喜欢的颜色,尤其是夜里穿她身上,灯光一照说不出的魅惑好看。于是便冷硬道:

“挺好看的,不用换。”

“我不喜欢,你快给我换。”沈黛才不依,她真是怕晚上穿成这样睡,那崔彦又要在她身上施展兽性了。

“我说不换就不换。”

崔彦理都不理她,径直就往门外走去了。

沈黛气极了,只能自己忍着全身酸痛,试着下榻去寻找那白色的普通寝衣,只刚伸了个腿落地,就感觉身下撕裂般的难受,一个腿软就栽倒在地了。

只听见室内“砰”的一声响传来,才走出几步的崔彦一个心惊,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回来,径直落到了榻前,瞧着摊到在地委委屈屈的女子,一个弯腰就将人捞了起来,放在腿上坐稳后,就没好气的轻斥道:

“你干什么,非要自己逞能。”

沈黛真是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忍着没有流出来在眼圈里打转,红红的眼眶幽怨的看着他道:

“都怪你,不是你我也不会这么疼。”

本来崔彦还想借机教育她一顿的,怎么就是不听话,说了不换非要换的。

只她这娇气的话一出,刚才自己对她做的那些混账事儿就全部映入了脑海,她在他怀里一声声的无力娇喊着,可他就跟没听见似的怎么都不愿意停下来

确实都怪他,他的心早已软成了一滩水,只顺着她的话道:

“恩,怪我,我现在给你换。”

沈黛才像是一只斗赢了的小鸡仔似的“哼”了一声。

瞧她这傲娇的小模样,崔彦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红红的脸颊,才给她换了一身白绫寝衣后道:

“今儿穿白色的,明儿再穿红色的。”

“才不穿。”

沈黛哼唧一声,气得一个拳头就捶了过去,却被崔彦眼疾手快的捉住了,将他软若无骨的小手放到唇边亲了亲道:

“别捶了,爷怕你手疼。”

沈黛自然又是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才依。

待红蝉提了膳食进来,少不得又逼着她进了一些温热的粥食,才抱着人往床上去,他习惯了睡内侧,便自然而然的将人放在了外侧。

然后自己准备跨到内侧去的时候,沈黛却稳稳捉住了他的手,可怜兮兮的道:

“世子,我不习惯睡外边。”

他没好气的咬牙道:“你不知道按照律法,女人都是睡在外边的么?”

然后钳住了她的下颚玩味道:“夜里你还得伺候爷起身,喝茶,嗯?”

沈黛倒是知道,在古代不仅是后宋,女人不管是妻子还是小妾确实都是要睡到床外侧的,目的就是为了好照顾丈夫晚上起夜,只她认床实在太严重了,好不容易睡习惯这张床,又要被挤到外侧去的话,她真怕是一个晚上都睡不好了。

本就累极了,再加上睡不好的话,她真觉命都会短了半截。

她从来都知道如何利用女人的优势,电视里不是常说撒娇的女人最好命吗,便娇羞着往他身前拱了拱,一只软弱无骨的手还在他身前轻轻划着圈,软软的道:

“可我在外侧会睡不着的。”

感受着身前一坨软软的小东西紧贴着,还有那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他只觉得心软难耐,什么跟她争执、讨她生气的念头都没有了,不假思索般抬腿就睡在了外侧,然后一把将人搂在了怀里,让她的脸颊枕在他的肩上。

软玉在怀,心里无比满足,不自然的就想起了傍晚在园子里的所见所闻,便想着该是多关心她一些,便轻捏着她腰间软肉问道:

“那会儿跟丫头在园子里闹什么呢?你一个主子,哪还有你亲自动手的道理,下面的人若是不好用,你只管告诉了长橙,让他处理了就是。”

沈黛心想,你倒是把那个垂涎你的丫头先给处理了,这会儿指点起她来头头是道,只她肯定还要维护她自己看中的人,便道:

“世子误会了,今儿去逛潘楼大街的文化夜市,在那新得了一盆植物,那胡人说是来自摩伽陀国,可以做调料烹饪美食,所以才买了回来让园子里善种地的丫头先研究着,若真研究出来了,少不得可以给老百姓推广、推广,再不济还可以在自己家里食用来着。”

“给世子改善改善口味也好。”

崔彦听她说“自己家里”时就是一阵愉悦,心想着她都已经把这当家了,搂着她听着她絮叨,还惦念着给自己做些好吃的,他瞬间都有了一种这就是家的感觉。

无意识的捏着她腰间的手指也用了用力。

他也明白,她一向于美食上有自己的想法,偶也钻研一下农事,今儿更是亲耕农事,将美食和农事结合起来,实在是一个极妙的想法,这样的女子,跟在汴京世家大族的女子都不同,他实在喜欢的紧,不经便想起了那次去荷花村走访的事儿,便问道:

“我记得在江宁那时候,就让你空了整理一份能改善农耕相关的纪要,现在怎么样了?”

沈黛真是无语了,这人是不是疯了,睡完她还要来考校作业。

她拒绝接受这个作业,便直接一个整个头都埋在他的颈项,不留一丝缝隙,假装自己看不见、也听不见。

崔彦只觉好笑,轻轻摸了摸她的发丝道:“你怕什么,我就问一问。”

沈黛却还一直装死,一句话也不想回,他便只能无可奈何了的闭上了眼睛,脑海却不禁想起下晌那会儿和柴二陛下的对话。

“那些女子惯会恃宠而骄,你就冷着她。”这是他的原话。

“你舍得?”这是柴二陛下调笑他的话。

他当时是怎么回的呢,貌似是: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这样驯服不了的女子还留着干嘛”。

此时再想想自己这一个晚上的退步和殷勤伺候,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吗?只感觉一阵脸疼。

好在她还是有限度的,只在这些小事上跟他闹闹脾气,大事上一向是拎得清,从不轻易给他惹麻烦的。

他舍不得她哭,舍不得她难过,少不得便低下头哄一哄了。

还舍不得她软嫩的身体离他太远,不禁又长臂一勾,将人往怀里紧了紧,然后身体不受控制的就压了上去。

女子还想推拒,喑哑着嗓子喊着不要,双臂却已经被人反剪在身后,上方也传来男人冷漠暗哑的声音:

“说不要的话,就先把农学纪要交上来。”

女子再没声了,就如同一只被遗落在北极的小企鹅,笨拙的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男人在她身上胡作非为。

不一会儿寂静的夜色中,在这氤氲的异香的逼仄空气里,满室都响彻着女子喑哑的哭泣声

翌日,只刚不过四更,崔彦便睁开了眼,见手脚都趴在自己怀里睡得深沉的女子,眉头还微微蹙着,想着昨儿夜里确实要得狠了点,她身上估计还难受的紧,这会儿肯定还不舒服在,便没有扰她,只指腹在她眉间轻轻抚了抚,就轻手轻脚的起了身。

临出门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只见她仍是小小一坨趴在樱粉色褥子上,雪白的小脸被映得惨白惨白的,刚抚平的眉间又蹙了上来,他心中不禁一疼,想是有点后悔昨晚自己的孟浪。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早朝之上,大庆殿里柴二陛下和日参官门在共研国之大事,他却有点心不在焉的,眼前老是闪过那女子喑哑的叫喊声和紧蹙的眉头。

直到退朝后,柴二陛下将他留在了紫宸殿里,却没和他讨论政事儿,而是不怀好意的调侃道:

“昨儿那册子看的怎么样?"

崔彦虽和柴二陛下差不多是穿一个开.裆裤长大的,但是他为人一向克己守礼,再近的关系也不想与人分享这等私密的事儿,只没有表情道:

“没有看。”

只是咱们柴二陛下虽然与他一般年纪,也不过才二十有三,但是这些年后宫美人无数,于男女一事上早摸出了自己的门道,又是一起长大的伴读,对彼此都太熟悉了,看崔彦那尽力抿下的唇角就知道他口不对心,也不拆穿,只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道:

“既没有看,你今日怎老心不在焉的,你还有甚不明白的?不如你说出来,我帮你诊诊。”

崔彦眉目挑了挑,柴二陛下还真是个中高手,早朝他就只有一瞬间想起那女子略微有些走神,竟就被他给看了出来。

真正是风月高手!

可他却仍然不愿意搭话,那女子和他之间的私密事,只能他知道,他是决计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的。

“呵呵,没出息。”

崔彦心中的小九九自然逃不出柴二陛下的眼睛,从昨儿开始他就计划好了,他要亲眼看看这个从不动情的童年好友,是如何一步步踩入他步好的坑里,看着他开窍,看着他为情所惑,看着他将放出去的话狠狠回弹在自己的脸上。

从小到大他最见不得的就是他一副不动如山、自信满满、毫不讲情面的样子。

等他卸下自己的高傲放在地上任人摩擦的时候,看他还怎么能说出如此劝慰他冷血的话来。

只见他轻轻松松又从一旁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瓷瓶来,随后就丢给了他道:

“拿着,这有什么好愁的,人之常情,拿回去擦擦就好了。”

崔彦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这个一国之君也太不把他当外人了,君臣之间是可以随意讨论这些的吗?

不过想起年前自己还给他进献了一瓶治痔疮的药,他给自己回这个药瓶,仿佛也不是很出格了。

世人都以为官越大越轻松,事实却是恰恰相反,官越大越累,因为要处理的都是下面人处理不了的棘手的事情,而且还有很多上级、平级之间一些扯皮拉筋、勾心斗角的事儿,往往下衙之后才是忙的开始。

这不他刚处理了一日的公务,才呷了口茶就已经过了下衙的时间了,想起袖子里还藏着个柴二陛下给的那个药瓶,脑海里便划过涂抹药膏的场景,他不禁便有点出神了,不知道昨晚自己究竟将她伤成哪样了?

只给她涂抹这个药,他堂堂七尺男儿,竟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沉思间,宴七却适时递来了一封信道:“爷,宴一从岭南来的信。”

崔彦接过看了看,就知道是沈必礼从岭南寄沈黛的信,想着这都好几日了,自己也没有跟他说岭南那边的情况,还不知道她心里如何着急了,却并不敢问他,一边还要被他欺负着。

她除了跟他在床榻之间有些小脾气,其他大事上是真的很懂分寸了,从不催他,也从不让他难做。

想起柴二陛下那句“这有甚意思”,他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呢。

想着正好今儿就蹭这个送信的机会,给她将药膏涂抹一下,便没什么不好意思了吧。

他刚决定好上了马车,车夫打了声马准备出发,就被一旁急忙赶来的人叫停了,是国公爷身边的长随,候在他车帘前头行礼道:

“世子,国公爷那边听闻你几日没回府,让你今晚务必回府一趟有要事相商。”

崔彦简直好笑,他和他不是前儿晚上才商量过,这么短时间能有什么大事商量,怕是他身边那位又扯了什么理由让他回去。

他们一家人快快乐乐不好吗,怎么什么事儿都要扯上个他,闹得人心生厌恶。

一旁长橙最是理解他的心情,仍是坚持问道:“爷,去茗园吗?”

“不,回国公府。”

他倒是好奇了,他们究竟要闹什么幺蛾子——

作者有话说:节前是不是说过节后来爆更的,小作者说到做到,先爆更一周吧。

哈哈,上一个作话说到为啥后宋的的皇帝姓柴?

只是起名字的时候忽然想到,当年赵氏兄弟陈桥兵变窃取了柴氏江山,又想到司马氏也是如此,生活中也有很多前人种树,他人摘果子的行为,小说嘛,本就是yy,在自己臆想的世界用笔端将果子公平的还回去,而已。

至于“二”,只是因为他排行第二啦。

第52章 第 52 章 被毁

崔彦的马车才在国公府停下, 一直守在门口张望的婆子就连忙从角门处溜回了府,一路急步往倚芳院而去。

于是当崔彦一路闲庭信步的往国公爷书房而去的时候,刚拐入青石板的竹林小径就先被崔苗给逮住了, 她穿着袖间缀着兰草纹的月白褙子、豆绿两片裙, 乌黑的双丫髻上垂着银兰风铃, 俏生生的往他面前一站, 银铃就轻轻响动着, 甚是可爱。

“哥哥,你看我新得的这个风铃好不好看?“她拽着崔彦的袖子, 手指覆上发髻指给他看。

崔彦只略瞥了一眼,就不着痕迹的收回了袖子, 他见过那女子头戴东珠犹如九天仙女落入凡尘的模样, 此刻再见她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便没什么兴趣了,只敷衍道:

“不错。”

崔苗难得逮住了他,他们算不上亲近, 但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围在她身边转, 时不时的讨巧、卖乖,渐渐他对她也有了几分关照, 她知道怎么样讨他欢心, 便像从前很多次一样娇声娇气道:

“可是哥哥,只是不错诶,我想要上次陛下赏的东珠, 哥哥, 可不可以送给我?”

崔彦的视线重又落在她的身上,眉间喜怒难辨,只挑了挑唇道:

“怕是不能了,那东珠我已经送人了。”

崔苗就是一惊, 刚才讨巧的脸色都变了,声音也不似之前活泼可爱,而是变得有点尖锐了。

她可是在一帮小姐妹中夸下了海口,下次京中贵女的海棠诗会,她会拿出一颗东珠来做彩头,而且她都想好了那天她还要头戴东珠出席惊艳全场,她是万万没想到崔彦竟将他送人了。

“是送了哪个?哥哥不是一向用不上这些女人用得玩意吗?”

见她变脸这么快,忆起晏十跟他汇报的在潘楼大街夜市上她还抢了沈黛看好的念珠颈饰,他对她的几分耐性算是耗尽了。

“我送给哪个还得支会你一声?”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直径一挥袖就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余留下不可置信的崔苗,浑身发着颤的问身旁的丫头道:“他怎么对我如此冷淡了?他以前陛下赏赐的好东西不都是留给我么?这次怎么悄无声息的就送给别人了。”

“除了我,他还能送给哪个?”

身旁的丫鬟也是个衷心的,机灵的小脑袋瓜一转便道:“近日听京中八卦,世子似是从江宁带回了一房极其喜爱的外室,莫不是她将世子勾了去,好东西都进了她的腰包?”

崔苗一想,顿时就明白了:“一定是这样的,哥哥二十多年都没个亲近的女子,以往好东西一向都是留给我的,这次那外室一来,东珠就没了。”

她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她堂堂国公府小娘子竟然比不过一出身低贱的外室么,那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便有一计直上心头了。

话说书房这头,国公爷崔召正垂手落在支摘窗前,看着案前一副卷起来的前朝大家的画卷道:

“明日是你母亲三十五岁寿辰,你无论如何都要参加,这是我为你准备好的贺礼。”

崔彦坐在他身旁的一方圈椅上,静静的喝着茶,表情没有一丝的松动。

“我的母亲在十八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崔召被他气得够呛,一怒之下就将手头那副名画丢到他身上,咆哮道:

“逆子,后宋律法她就是你的母亲,继母也是母,说句不好听的,她哪天若是去了,你还不是得守母丧,你就是仗着我对你母亲的几分亏欠,无法无天,从不喊一句母亲,从不参加寿宴,若不是我给你顶着,这京中御史的唾沫星子都要将你淹死了。”

崔彦缓缓放下茶盏,嘴唇轻勾:“哦,若是让他们知道当年的事,不知道是淹死你们还是我了?”

看着他一脸玩味的模样,崔召已经气得头冒青烟了,他知道跟这个儿子是说不通了,也知道他的骨头是有多硬,从小到大打过骂过,他从来没在他面前服过一次软,现在长大了,翅膀更是硬了,官位做的比他还高了。

拿律法、规矩去压他是一点不顶用了,他只能叹了口气,开始打感情牌了。

“即使你不承认她是你的母亲,她还是你的姨母,这些年她为了弥补当年的亏欠,生了苗儿之后就没再生了,难道还不能换来你的原谅吗?”

崔彦彻底破了防,眼神也布满了寒气,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就从圈衣上站了起来,冷冷道:

“呵呵,你竟这么信她。”

到底是不能生,还是不想生,这么简单的题目,他竟从不主动去寻找答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然后还对她多有怜惜,反而将不懂事、不孝顺的帽子直白的扣在他这个儿子身上。

既然他的心从一开始就是歪的,他也没什么好争执的,说完也不等他回话,径直就朝门外走。

崔召被气了个倒仰,见他又要往外走,不准备在府邸留宿的模样,对着她身后就是追喊道:

“混账,这么晚你又要去哪里?”

崔彦现在情绪很不好,当作没听见,径直出了府邸。

而他的人影刚消失不见,自书房内室才走出一个如娇弱白花模样的少妇人,身着藕荷色罗绮长裙曳地,颈间挂着菩提念珠子,虽梳着包髻,但却插着金累丝凤凰簪,看起来华贵逼人。

那妇人便是崔召的继室殷氏,现任国公夫人,见崔召气得凶了,在一旁给他拍着背道:

“都怪妾身不好,若不是为了妾身,郎君也不至于和世子闹成这样,父子生了嫌隙。”

看着她柔弱带泪的模样,崔召就是一阵心疼,搀着她的手坐下道:

“这怎能怪你,这些年你也不容易,是那个混账不知好歹,翅膀又硬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殷氏低垂着眼尾微微闪了闪道:“等他和纪大娘子的婚事成了,他兴许就会理解你做父亲的不易了。”

崔召才点点头道:“也是,他的婚事还是要抓紧提上日程了。”

殷氏笑着应是,只笑意却未直达眼底。

这边崔彦出了府邸上了马车就往茗园而去,刚走出几里路,前头长橙就掀开幔帘低声禀报道:

“爷,后面有尾巴。”

崔彦缓缓睁开了眼睛,一脸疑惑的看着长橙,以往跟着他们的人不少,甩开就是,又何必单独一问。

见他疑惑,长橙才接着道:“是府邸的人。”

崔彦才一下冷肃了神色:“去查查是谁。”

什么时候连府邸的人都开始关心到他的行程上来了,真正是有趣。

只有了这么一出,他只得又在芙蓉园滞留半盏茶的功夫了,才往茗园去,然后就是这本就不好的情绪被这么一折腾就更差了。

所以当来到茗园时,天边的晚霞已经开始褪了去,落下一道道黄蒙蒙的烟霞,在垂落处擦了道黑边儿。

他便径直往正屋而去,却不知正屋前何时修剪出了个海棠花架,那女子着一身清浅绿衫儿,只在袖口裙边卷了个天青色暗纹刺绣,趿着个小小的樱粉色绣兰纹的绣鞋,坐在花架下的摇椅上,悠悠的晃着。

她眼睛都没睁,双手扶着椅壁,悠闲的躺着,时不时那小巧的脚尖还在地面轻点着,那摇椅便晃得更得意了几分。

她倒是个会享受的。

他今儿心情不好,现在来这里只不过手头落了两件事,这头一件就是给她涂药,见这个院前也没个人伺候,他便不管不顾的来到她身前,然后在她目瞪口呆中直接弯腰将她给抱了起来,然后就大步往屋子里去。

沈黛着实被惊呆了这人怎么又来了,而且瞧他这样子是刚开荤后,对这事儿上瘾了吗,什么话都不说,一来就蛮干啊。

她有点受不住了,昨儿实在是被他折腾的够呛,在床上躺了一日起不了身,傍晚的时候才起,这才刚在海棠花架下休息会儿恢复下精神,这人就这么直溜溜的过来将她抱到屋里去了。

想象着待会儿要进行的惨绝人寰的画面,她实在是怕了,只得委委屈屈、可怜巴巴的对他道:“爷,我不行了,真的疼。”

崔彦却像是故意般轻拍了拍她的翘.臀道:“嗯,我知道。”

沈黛你知道什么啊,知道了还把她放在床上,这是要干嘛。

接着她便眼睁睁的看着他有点深硬的掀起了她的裙子,手也开始探了进去。

她简直怒了,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怎么说一套做一套的,嘴里说着不会,手倒是很诚实,她实在无法想象他接下来的冲击,忍不住一脚就踹了过去。

她这一下力道不小,一下子就踹在崔彦的脸上,她看着他的半边脸都陷了下去,然后他本就冷的面色已经开始发黑了,一双幽深的眸子也满是寒气的盯着她。

她吓得一个激灵,有点害怕他就要过来暴打她了,正准备悻悻的收回脚,却被他隐含怒气的一把给捉住了,然后坚硬如铁的五指就报复般在她柔弱无骨的小脚上捏着,似要把她揉成一撮散沙的模样。

沈黛怕死啊,只一动不动,眼角噙着泪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道:

“世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崔彦才依她松开了小脚,却仍不满足般在她脚心轻扇了下道:

“别动,爷给你上点药。”

沈黛才注意到他另外一只手上拿着个白瓷瓶,意识到是自己是想多了,害怕的心才落下来,可接着又一想,他一个大男人的给她涂药,还是令人臊的慌,便低声请求道:

“世子,我自己来吧。”

崔彦憋了一肚子情绪没处发泄了,好不容易找了个有挑战的事儿做,他如今正在下面跟自己的笨手笨脚斗智斗勇,自然听不进她的话,只不耐烦道:

“别吵,爷快好了。“

沈黛没得没法,只能忍着浑身不可自抑的颤动,看着下面男子跪坐在樱粉色的褥子上聚精会神的给她抹着药膏,那认真的模样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似的。

他的动作谈不上轻柔,甚至有点笨拙,只是却格外细心,她一旦喊疼了,他便缓了下来,如此过了快一刻钟他才完全涂好了,又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裙子给放了下来。

沈黛早已羞得满面通红,静静坐在床头,感受着下身慢慢传导上来的一股子凉爽、舒适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自己似乎是活过来了。

看着一旁依然冷着个脸的崔彦,低低道了声:“谢谢世子。”

“可还能动?”

“能的。”

沈黛说着就准备自己去找绣鞋,可那绣鞋、绫袜早被她之前挣扎时不知甩到何处了,此时正准备光着个脚丫去地砖上找着。

看着她白嫩的脚丫就要在地上踩似的,崔彦实在忍不得,三两下就将绣鞋、绫袜收罗在一起,然后就在她身旁坐下,将她的脚丫放在自己的腿上,开始帮她穿起绫袜来。

看着刚被自己扇过的小脚丫重又握在自己的手中,再没刚才的冷硬,只觉得手底一片柔软,摩挲间似还沁着暗香,他忽地就想起了年少时读过的那句诗:

“嚼蕊寻香,凌波微步,雪沁吴绫袜。”

那时候不懂,只觉附庸风雅、无病呻吟,此时自己真真切切的见识过、触摸过,才觉得古诗曾不欺他。

伺候着眼前的女子,他似乎觉得烦恼都消散了不少,还有闲情打趣她道:

“洗过吗?”

“什么?”沈黛纳闷着。

他又轻拍了拍她的脚道:“这个。”

沈黛轻轻点了点头。

怪不得是香的,他便忍不住又在手底把玩了会,才慢慢给她穿好绫袜、绣鞋,自己也沉了几息躁动的气息道:

“出去罢。”

沈黛才跟着他的步子亦步亦趋的往屋外走,他走到海棠花架下,就径直停了下来,然后自己坐在了下面的摇椅上,悠地颌了眼晃了起来,指腹还在车臂上三五下的点着。

他坐了,那她坐哪儿,只得让红蝉拿了个小杌子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只他不说话,她便也没什么话说,只看他今儿似情绪不佳,只静静陪着了。

还别说,崔彦晃了会儿,还真感觉情绪平稳了八九分了,就想起了正事儿来,便将袖中一封信件递给她道:

“看看。”

沈黛接了过来,只看封面上的字就知道这是原主的家人从岭南寄过来的,于是赶紧打开看了起来。

信的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写他们在岭南一直都好,原先还有个当地的府官刁难他们,恐是看他们一家子勤勉,前些日子都也转了态度,如今对他们都很照顾,他们一家在那里都好,让她不要挂念,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她一个人在江宁有没有遇到什么难事?也千万别为了他们妥协自己,不管怎样都要好好活着等他们归来的那一天。

虽然不是亲生父母,但是读着这封信,沈黛却像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原主从心酸到欣慰再到心疼的心境,似乎千里之外还有人在关心着她这个来自异世的一抹灵魂,心里既暖且忧。

忧他们仍在瘴气森森的岭南受苦,忧他们这一世清明何时才能沉冤昭雪,还他们以公道,她的眼角不知不觉的微微湿润了,看向崔彦的眼神却是感激的,如果不是崔彦插手了,那些一直为难他家人的府官不会轻易收了手,更不会让他们好好活到现在。

“谢谢世子,我父母他们没事了。”沈黛感激道。

崔彦却是将摇椅微微摇到前头,一挑唇兴奋道:“怎么谢?”

沈黛懵了,这不是已经谈好的条件吗,这个崔彦又要干嘛,不会又要加码吧,她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他玩。

崔彦看她懵懂的样子,却是用指腹点了点他的侧脸,然后就一脸含笑的看着她。

沈黛终于意会过来了,他这是要奖励,便瞅了瞅四周没有人在,闪地就从杌子站了起来,裙裾翻飞来到他的身前,微微倾斜着身子在他侧脸落下一个吻来。

崔彦那嘴唇立刻就翘得老高了。

沈黛见他这会儿情绪似乎不错,有心想再求一求他,看他是否有办法能直接将原身父母的案子给摆平了,那样他们也不用还是戴罪之身在那边受苦了,而且本胡观澜那江宁一派的官员眼看着就要倒了,难道不该给原主父亲平反吗?

怕是这京中没得个人能为他说上一句话吧,不然这个案子怎么也得重审了。

如果是崔彦开口了,那原主父亲的案子百分百是要发回重审的,那到不了多久她们一家就可以恢复官身了,哥哥也可以正常参加春闱后入官场了,那她也不用窝在这里给崔彦做那见不得光的外室了。

她知道崔彦不是个好说话的,尤其是涉及到官场上错综复杂的关系时,他更是不会瞎参和的人,能给他的都已经给了,如今她又能拿什么跟他换呢,也斟酌着要不要就这样豁出去求一求得了,若是他拒绝了再想别的办法了。

她刚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开口来着,崔彦那淡淡的声线就先响了起来:

“让她们摆膳吧。”

得,今儿当是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开口时机了,下次想再找机会还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不一会儿蓝蝶便来布膳,沈黛特意瞧了一眼,她不知何时又悄摸摸的回去换了身衣裳,今儿是一件水红色的薄纱襦裙,衣襟处开合很大,可以看到她优美的蝴蝶骨,和一路向下的沟壑。

她上完膳之后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紧落在崔彦的身边,似要给他布菜。

崔彦胃口并不好,也没心思吃饭,所以对于自己身边多了个人,他也没什么感觉,直到对面沈黛频频投来看好戏似的表情,他才略有所觉的抬眸扫了眼身边的蓝蝶。

这一扫他心里就是一阵不喜,怎么又是这人,这一身打扮一看就透着一股风尘之气,顿时他便不悦道:

“退下吧。”

同时还似报复般将那一坨肥肥的东坡肉丢到沈黛碗里道:

“吃完。””这个太肥了,吃不下。“

“不许挑食,太瘦,多吃点。”

虽然晚上摸起来,她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手感十分好,但是每次看着她穿着衣裳站在他面前,他还是觉得她太瘦了,真怕风一吹就被吹走了。

比起能愉悦他,他还是希望她能健康点。

沈黛抬眼看着他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得闭着眼睛吞了下去。

只有一旁的蓝蝶,看着他们亲密的举动,只觉心里又酸又愤,特别是崔彦那冰凉不带一丝温度的让她下去的话,他的心里又拔凉拔凉的,下去的时候那眼神似要把沈黛都看烂了。

两人自然是一无所觉,直到次日,这蓝蝶愤恨的情绪还没发泄完,特别是闻着那花园里浓浓的胡椒味,不知道打了几个喷嚏,顿时就更加愤恨不止,竟无意识就就开始对着小禾刚种好的一溜的胡椒苗撒野了,不会儿就将那刚有点起色的小苗拔了一半。

小禾这几日可勤奋了,每日盯着苗的涨势浇水,这一大早的刚处理完手头分内的事情,就来到了园圃,本想着过去了几日,这苗圃都该发出嫩芽了,却没想到一赶过去却见到那蓝蝶正在气愤的扯着胡椒苗。

那可是银子呀,小禾一激动就冲了过去,直接将蓝蝶推到在地了,然后拼命的开始拯救被她扯烂的幼苗。

蓝蝶可不是个好欺负的,见小禾一个外院洒扫丫鬟竟敢跟她动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扯了她的头发狠扇了几巴掌道:

“小蹄子,也不照照自己几斤几两,莫以为给那沈娘子种了几日地就了不得了,竟然连姑奶奶我都敢打。”

蓝蝶在园子里一向是个凶狠泼辣的,底下不少小丫头都在她手里吃了亏,平时动辄打骂不少,若在平时小禾哪里敢惹她,只这些幼苗都是她跟沈娘子花费了好几日的心血,而且她还等着这一两银子拿回去给母亲治病了。

她怎么能看着这些幼苗都毁于她手,她力气大,顿时就捉住了蓝蝶的双手,将她反剪在身后,一副捉犯人的模样道:

“你毁了我种的幼苗,走,跟我见沈娘子去。”

被催彦搂在怀里舒舒服服睡了一宿的沈黛,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动静,忽地睁开了眼,却发现自个儿还像个树懒似的扒在他的身上,顿时就是一惊道:

“世子,你咋还不起,完了,早朝肯定是迟了。”

她只知道上班迟到要扣工资还要挨批,上朝迟到会不会被打板子呢?

想着崔彦那被打得开花的屁股,她瞬间觉得身下似有一股冷风袭来。

第53章 第 53 章 处置

许是抹了药膏的缘故, 今儿一早醒来沈黛的下身并无不适,再加上昨儿她十分坚持,崔彦也没有强来, 气闷的跟她隔开了距离跑去床沿那边睡, 也没怎么搭理她。

只沈黛今儿睡了一天, 到了夜里反而没什么睡意, 他不搭理她, 她便面朝着墙根睡自个儿的,很是酝酿了会儿睡意, 都没睡着,到最后难免左右翻着身, 想找个最舒服的睡姿。

崔彦对睡眠环境一向要求高, 身边时常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他便也一直没有睡着,先是还忍着, 到了身旁女子第九次翻身的时候, 他实在忍不得了,长臂一勾就将人搂在了怀里, 一只大掌抚上她腰侧软.肉, 另一只大手也轻轻抚摸着她后脑勺的发丝,将人向颈前紧了紧。

然后低低斥了声道:“别吵。”

沈黛才再不敢动弹,靠在他温热的怀中闷了会儿才渐渐入睡。

是以当清晨的阳光蔓过窗边垂着烟霞色的软罗烟帘, 上面的银线在阳光下还闪烁着刺人的光芒时, 沈黛都睁开了眼,身旁的崔彦却还在沉睡时,她不得不惊了下。

他不会因为昨儿夜里欲求不满就赖床不起吧,就因为没得到满足, 他竟然连早朝也不去了,当今陛下会轻易放过他?满朝文武不会弹劾他无视朝纲?

真正是疯了。

听着身前女子惊慌失措的声音,崔彦才缓缓睁开了眼,抬起了身将下颚沉沉压在她的肩上,高挺入云的鼻梁触碰着她圆润的耳垂,眯着眼低声道:

“你紧张什么?一个朝会而已,不去就不去了。”

沈黛才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真的?”

崔彦沉着脸抬眸,在她饱满圆润的耳垂上轻咬了口道:“当然,你快去看看外面为什么吵吵嚷嚷的。”

耳尖像是被蚂蚁蛰了般,沈黛浑身一颤,转头瞪了下肩上不怀好意的某人,就赶紧去到床的另外一头,开始收拾自己准备起了,两人同一时间起床还是第一次,是以当沈黛穿好衣裳、鞋袜刚落地时,面对崔彦直挺挺的落在地面,然后大大方方伸出双臂摆出的一个大字形,还是愣了愣,轻声提醒了下:

“世子?”一大清早不要做广播体操。

崔彦见她毫无所觉的模样,不禁冷笑了声,前儿他伺候她穿衣是如何做低伏小的,今儿到了她这儿就装看不懂了是吧。

“伺候穿衣。”

崔彦冷冷的声音传来,沈黛才明白他这动作里的意思,只是这古代男子衣裳繁琐,她也穿不明白,万一穿错了还得挨他一顿训,便道:

“要不我让蓝蝶进来?”

崔彦白净如玉的面颊顿时就黑了下来,眼神也像冰刀一样向她扫了过来:

“你要把爷推给外人?”

他本就是冷淡、不喜与人亲近的性子,日常穿衣拖靴从来不假以人手,今儿之所以任性想让她伺候,一是前儿他伺候了她,他总想着得索取回来;而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则是他喜欢同她亲近,也只喜欢同她亲近,喜欢看她为他忙碌的样子,喜欢看她事事围着他转。

所以当听到沈黛这满不在乎的一句话时,他不仅仅是气愤,还是有点伤心的。

他没有同她再说什么,而是一声不吭的就出去了。

沈黛确实不是很明白,他怎么就不明不白的生气了,她本还想着这段时间伺候殷勤点,给他当好一朵解语花,看看能不能得他一时心软将他家人给捞出来。

这不,不知怎地,竟就惹他生气了,看他生闷气,她的情绪便也跟着低了几分。

出了屋门又见蓝蝶和小禾在扯头花,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赶紧令人将两人制止了道:

“一大清早的吵吵嚷嚷的干什么,没一点规矩,都给我住手,有话好好说。”

沈黛的声音算是十分严厉了,小禾倒是怕了立马就松开了反剪着蓝蝶的手,可那蓝蝶可不是个怕人的,一旦得了手,反手就是又扇了小禾一巴掌道:

“小蹄子,我让你以下犯上,我让你告状,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这个蓝蝶很是有点勇猛呀,身边几个丫鬟都拦不住,硬是要把小禾打一顿才肯收手,沈黛也是怒了,她虽自己不把自己当这的主人,但是下面的人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如果制不住了,她这后半年待的也没什么意思了。

顿时她便拔高了嗓子大喝了一声:“都给我跪下。”

两人都被她突然转变的态度惊住了,小禾最先反应过来,立马就先跪下哭诉道:

“娘子,奴婢不是有意挑事,是蓝蝶姐姐一早起来就无缘无故的将咱们种的胡椒苗都给毁了,我才气不过,拉着她来见你的。”

沈黛一听也真是气得不轻,她好不容易花重金机缘巧合下才得了那一盆胡椒,又请了小禾这种专业会种地的,才分出了半亩地来,本来还想着等试验出来了,她先做一个胡椒各种烹饪方法的普及册子,再将这些胡椒给后宋的老百姓推广、推广。

她觉得这本是一件极有意义的事儿,不想却叫这个蓝蝶从中给破坏了。

而现在这个蓝蝶还一直气势汹汹的站在她面前,活像只好斗的公鸡,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沈黛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缓却不失威严道:

“既然你不愿意跪,我这里庙小也供不了你这尊大佛,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蓝蝶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娘可是曾经国公夫人的陪嫁丫鬟,世子这些年看在她们曾经是伺候先夫人的老人份上,对她们多有照顾,不然她也不可能谋得了茗园这么轻松的差事。

她怕是不懂这些老人在世子心中的分量,岂是她一个外室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能打发的。

她不屑的冷哼一声,就往外跑。

这下轮到沈黛懵了,这是几个意思,这样搞,显得她威严何在?

还是红蝉在她身边小声提醒道:“她应该是去找世子了。”

又把她在国公府的背景与崔彦相关的关系都详细跟她讲了一遍。

沈黛也是无语,真是狠狠拍了下自己的猪脑子,也是这段时日太咸鱼了,太没把这里的社会关系当回事了,早知道蓝蝶这个烫手山芋就让崔彦自己亲自来处理了。

毕竟是曾经伺候过他母亲的人,那感情肯定是不一样。

她也是到现在才知道现任国公夫人并不是崔彦的亲生母亲,那上次在潘楼大街抢了她要买的念珠的国公府小娘子应该也不是他的亲妹妹了,那个念珠也不是要送给他的亲生母亲的,只怪当时跟在身边的蓝蝶竟都不跟她细说里面的道道。

她真是越想越气,早知如此,说不定她还可以和那小娘子争一争那念珠了。

再回到这件事儿上头来,她先没搞明白蓝蝶和崔彦母亲那复杂的关系,弄得现在她还要去他面上告她,况且那蓝蝶长得又艳,虽然俗了点但架不住身段有料啊,又豁得出去,说不定在他面前滴上几滴泪,崔彦一心软就将人给留了下来,那刚才她这么发作一通,不是要被狠狠打脸么。

想着刚才崔彦负气出走的模样,她真是很怕他会报复她,让她被自己狠狠打脸。

想到此,她竟然有点心慌,便也跟着那蓝蝶的身影步履匆匆的往前赶,一路上还在盘算着论卖惨装可怜,她也是有几分道行的,崔彦若是不站她这边,她也哭给他看。

这个时辰,崔彦恰在那种着胡椒地的庭院里练剑,一把长剑随着他月白锦袍下摆翻飞如流云。

剑风裹挟着朝日晨露,每一招都兼具世家子弟的矜贵与武者的利落。

待身后传来一声“咚”的下跪声,还有女子焦急忙慌的哭泣声:

“世子,求你救救我。”

崔彦才堪堪收了剑,收剑时衣袂轻晃,额间薄汗映着晨光,倒比剑上寒芒更显凌厉。

早上出屋子时本就怄着气,本想在这耍一通剑花给释放出来,不想才练了半节就被人给打断了,因此他现在的心情很是糟糕,眼神锐利的盯着蓝蝶道:

“你有何事?“

“世子,沈娘子就因那一株盆栽纵人殴打我,又要赶我出园子,求你看在我母亲尽心尽力伺候先夫人一场的份上,不要赶我走。”

说着她已哭得梨花带雨,又弯腰撅.臀侧着身子,将她那前.凸后.翘的好身段展现的一览无余,纤细的手指指着那一片胡椒苗圃,那模样还真是千万分的我见犹怜。

此刻的她是十分自信的,她不明白沈娘子不是就是大胆一点、奔放一点么,她有的她都有,她会的她也都会,而且沈娘子一闺阁女子不是老往外跑,就是在园子里种地,将这好好的花园搞得乌烟瘴气的,弄得世子在这练剑闻到的再也不是松枝清香,而是刺鼻难闻的胡椒味。

她就不信,世子心里会不恼,她就要把这事儿捅在他面前,而且还特意提到先夫人,她就不信世子还真能什么都依着她了。

确实听到“先夫人”三个字崔彦的心里就是一痛,他想起了从小和母亲一起长大的那个大丫鬟,小的时候也曾疼过他。

如果不是犯了天大的过错,他是不想动他母亲身边的老人的,只那一盆胡椒再买来了就是,他的表情刚有了一丝松动,余光却敏锐的瞥见了正疾步而来的沈黛。

沈黛原本已打好了腹稿,如何说服他站在自己这边,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语气最能打动他,可是她没有想到一来看到的第一眼,就是他看向她似乎并不怎么赞同的神色。

没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蓝蝶便已经打动了他。

大概男子对自己有意思的女子都是会多一分莫名其妙的柔情吧。

她觉得委屈,却什么话都不想说,无所谓,反正她也待不了多久,这里的关系她也带不走,何必去争这一时的输赢。

但是到底这些时日的相处,他虽于床笫之间对她多有怜惜,但是也并未真的将她放在心上吧。

虽然她早就想明白了这些,也并不会去计较这些,毕竟床笫之间她也是欢愉居多,但当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被人不珍惜的感觉明晃晃的亮出来时,还是会刺痛人的心脏。

她微微撇过头去,不让他看见她早已泛红的眼圈。

只崔彦是什么人,官场浸润多年,早就炼就了一副察言观色的利眼,况且日夜搂着她睡觉,他又岂会看不出她委屈的表情。

偏是那副委屈又隐忍着不想让他看见的模样,最是煎熬着他的心肝。

罢了,终究看不得她委屈落泪,便直接无视了下方蓝蝶的话,母亲的那一盏莲灯既然指引着他找到了她,想必也是会理解她的。

便对身边的长橙道:“就依沈娘子的意思,送到庄子上去吧。”

矗立在一旁的长橙包括紧随沈黛而来的红蝉都是一惊,没想到爷竟然如此听沈娘子的话,毕竟爷一向敬重先夫人,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但凡能和先夫人粘上点边的,谁不是多得了爷几分照顾的。

却没想到他在处理蓝蝶这件事情上如此决绝,不就是一盆植物吗,多大点事儿,沈娘子都没说去庄子,爷就直接将人给丢到庄子上去了,可见这个沈娘子在爷心中分量怕是极重了。

在场的所有人不禁对沈黛又多了几分敬意。

只有默默垂首在一旁的沈黛,悄悄逼退了眼眶的泪痕,冷漠的看着这一切,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她才不会为崔彦突然的转变而沾沾自喜呢,毕竟他那一刻的松动,就已泄露了他内心对她的漠视和冷然。

蓝蝶还想再叫冤,可已经没有机会了,长橙早已命几个婆子眼疾手快的堵上了她的嘴巴给带了下去。

人都退下去之后,园子里一下就静了下来,沈黛也不想理会崔彦,只唤来了小禾,一起商量着如何拯救被蓝蝶毁掉的幼苗。

崔彦也没心思练剑,便自个儿回了书房。

好在小禾发现的及时,幼苗还没有奄掉,只需重新将根茎往土里埋一遍,再洒点水,活下来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沈黛这才放下心来,看着在地里面辛勤劳作的不过八九岁的小禾,她不禁想起了李家村的大丫来,也是这个年纪的小朋友,也是一把种地的好手。

想着、想着便想起自己已经回来多日了,竟忘记了当日在那里所说的要给她们去个信件了。

于是她便回去净了手,又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就来到了书房,准备提笔开始写信。

崔彦今日本就是为了躲避殷氏的寿宴,特地跟柴二陛下告了一日假,只柴二陛下也不是个好说话的领导,休假还给他安排了伙计。

这不他正坐在海棠树下的临窗书案前,清风徐徐吹来,他手里拿了一支尖头奴,一笔一笔圈着各地上报来的户籍、税收信息。

书房的门开着,沈黛没有多想就进去了,刚迈了个头,就看见崔彦正坐在她日常用的书案上处理公务。

她心里还憋着气,便没有多理他,直走近了才道:“世子,我取支笔。”

崔彦正沉浸在柴二陛下给他布置的任务中,是让他起草一个后宋税赋改革草案,这个如果要推行的话可是个大工程,他得方方面面都考虑到、而且还得推理、实验通过了才行。

同时说的严重一点这其实就是一场变法,也是个得罪人的活,但凡要改革肯定是要侵犯原有既得利益者的,接下这个活儿一个不慎好一点的下场可能是辞官归隐,不好的话可能就是死无全尸了。

只他与柴二陛下商讨后,放眼后宋整个朝堂,他是最适合的人选,他不仅有深厚的世家背景,同时又是自己一步一步科举入仕的,在世家和文人士大夫之间可以左右逢源,还能得到柴二陛下无条件的鼎力相助,如果他都搞不定,那其他人想都不用想了。

更重要的是,通过上次在江宁荷花村的实地调研,让他深切的感受到了后宋农民承担的税赋之重,那时候他就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后宋的繁华不能建立在农民的勾腰屈膝上,若是有朝一日他崔彦有这个能力,他定要掀起朝堂风云,平衡后宋各等户籍之间的税赋,不能让穷的穷死,富的富死了,而国库却还空虚着。

一旦踏入了这条路,不差是脖子上悬了一把刀,他岂能不反复思量。

所以当沈黛就他面前取走了一支散卓笔时,他也没有多于的话,只专注着笔下的案卷。

书房的一侧还有一方小案,应该是为临时书写准备的,上面墨、纸、砚齐全,沈黛研了墨,抽开一张宣纸就开始写了起来,她也没有多余的话写,只告诉了她们地址,然后问她们安好,若是有机会上京,可以来这里寻她。

写完后,她等墨迹干了就寻了个信封漆好,又将毛笔还回了原处,大概是写到了正要紧的段落,崔彦便头也没抬的对她道:

“研墨。”

沈黛撇了撇嘴,心里怨气还没消呢,根本不想干,只瞧见他认真肃着的面色又有点吓人,根本不敢忤逆他,只不情愿的从墨匣取了墨锭顺时针研了起来。

只她于这活儿本来就不熟,也是这几日在这书房才习得的,且用得少,每次都是随便墨点,加上这会儿还有点小情绪,因此这研墨的声音就大了点。

崔彦不悦的皱了皱眉:“轻些。”

他不提要求还好,这一提要求,沈黛那委屈的气就绷不住了,直接停下来便道:

“世子,我本就不擅长研墨,不如换书鱼来。”

书鱼一向是在书房伺候的,她觉得换她来,崔彦会比较满意,她也能解脱了回去睡个午觉了。

崔彦才从卷案中慢慢抬起了头,凌厉的长眸在她身上扫了扫,才发现她一直垂落着个面色,腮帮子也是微微鼓起,那红红的眼圈也没消散多少。

他才明白她这还是在跟他置着气呢,想起早上那会儿她委屈隐忍的模样,心肝不自然的便颤了颤。

右臂一勾就将人抱坐在腿上,左手慢慢挑起她的下巴道:

“怎么,你还不高兴了,爷都如你愿了。”

突然悬空被人抱坐在怀里,沈黛有心想挣扎下来,但是想着他又是不容人挑衅的性子,指不定越挣扎报复的越狠,便只任由她抱着,一双杏眼圆圆的的瞪着他,却不发一声。

崔彦最见不得女子生闷气不理人的模样,他可没多少时间陪着她闹脾气,见哄不好,钳住她的手便重了些,声音也冷了冷道:

“回话。”

沈黛吃痛,看着这个人如此霸道又冷漠,早上那忍住没有落下的泪,终于哗啦啦的落了下来,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抽泣着:

“世子一开始根本就没想赶人走,是觉得那半亩胡椒苗根本不重要呢?还是在爷的心里我这个随时就要打发的外室还不如这里随便伺候的一个丫头?”

她虽然是哭着说,但是却提了气,声音清晰又清亮,崔彦听得一清二楚,特别是最末尾那句的质问,简直将他心肝儿问得一颤。

随时就打发吗?或许一开始是有这个想法,但是自从她跟他有了肌肤之亲,他便认定了她是他的女人,也是他这二十二年来唯一想亲近的女人,这样的想法再也没在他的脑海出现过。

此时被她明晃晃的提出来,他才开始慎重的思考这个问题。

“谁说要随时打发了?当初还不是你非逼着要给一个期限,我若是不给呢?”

说着他便将这个问题重又抛给了她,沈黛却暗道一声糟糕,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若是他真到时候不放她走还麻烦,便囫囵揭过了这个话题,只扯别的道:

“谁说这个了,我是说世子对我还不如一个丫鬟。”

这下崔彦却是气笑了,忍不住就捏了捏她软软的脸蛋道:

“是谁早上还大方的让人给我穿衣了,爷可从没让她近身过,爷若是对她跟对你一样,就不会夜夜只想搂着你睡了。”

沈黛被他突如其来的情话打了个措手不及,顿时脸也羞红了,声音也弱弱的反驳道:

“谁要日日被你搂着睡了。”

看见她这一脸羞怯的说着令人心醉而不自知的情话,樱红的唇瓣之下,是白皙纤长的脖颈映照在淡红的抹.胸上,白得发亮,红得发烫,崔彦心神就是一荡,忍不住就府下身去吻住了她柔软的唇瓣,然后一路向下,大掌也开始不规矩的自腰侧往下摩挲着。

这光天化日的,沈黛吓得惊呼一声。

“世子,不要,被人看了去。”

崔彦却毫不在乎,指腹摩挲着她的泪痕,低笑了一声:“出息。”

便直接反手关上了窗,一脚踢上了门,最后才将书案上的东西轻轻抚了开,就将她面对着他放在了上面,然后就俯身低了下去。

青丝铺散了一地,蜜色织锦百褶裙被掀的老高。

窗外虫鸣不止,屋内娇喘声声。

仔细聆听,似还有花儿慢慢绽放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注:这个变法这一块的描述是参照了北宋王安石变法的内容,主要还是旨在减轻北宋农民及低等户籍的税赋,但是会侵犯文人士大夫的利益,当初王安石变法一出,苏轼就非常激动的上书大致意思是:大家当官不就是为了谋得这些好处吗,如果没得这些好处还当个什么官。但是后来随着苏轼的一贬再贬,黄州儋州惠州蹉跎之后,他才真切体会到了老百姓的生活疾苦,后面又上书支持这个变法的。

所以说, 东坡先生是个极豁达、真实的人啊!

第54章 第 54 章 吹风

支摘窗咿咿呀呀的声响缓缓停歇, 日光透过窗纱洒在案上,室内暖意融融。

他拥着她的肩头,轻拢她鬓边乱发, 又替她掖好凌乱不堪的衣襟, 指尖在她泛红的脸颊上轻轻抚过, 满是爱怜。

她浑身酸软不已, 无力的依偎在他怀里, 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只觉荒唐可又那么的情难自禁。

崔彦很是靥足, 看着她如细雨中凌弱的娇花模样,白嫩的肌肤上都是刚才摩擦出的青紫红痕, 又小心翼翼地将她前襟的衣裳拢了拢, 一双大手轻握住了她小巧的玉足,摩挲着给她穿好了鞋袜,才低低摸了摸那处裙尾道:

“还疼吗?”

沈黛很是没脸看, 她可没他这么厚脸皮, 就这么直白的讨论这个话题,而且怎不在那之前问, 做都做了再来问, 也没什么用处了,只轻轻嗯喑了声:

“不疼了。”

崔彦却不怎么信,毕竟她刚才喊的声音可不小, 腰上几处都是青的, 他又精力充沛、欲壑难填,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就怕在不知不觉的食髓知味中又伤了她,就想着抱她回去, 趁他还有空闲,再给她涂点药膏。

他的长臂才移到她的臀.下,沈黛就惊得一颤,她这样被他抱着出去,外面多少次伺候的人,多少双眼睛看着,她哪里还有脸再面对她们,于是连忙从他怀里探出头来道:

“世子,真不疼了,我自己来吧,外面那么多人呢。”

说着脚尖向下轻点,就从他身上溜了下来,双脚在他面前踩了踩道:“看,我自己真没问题的。”

崔彦看她坚持的模样,唇角不禁弯了弯,知道她是脸皮薄,便不再强求,只给她再检查了身上各处衣裳都是齐整的,还给她那松散的发髻紧了紧才道:

“走吧。”

沈黛才勉力保持着镇定出了屋门,一路沿着廊下过花园处的抄手游廊,往正屋而去。

刚到她便直奔净室,又让红蝉准备了沐浴用具,便舒舒服服的泡起澡来,只这衣衫一脱,就看见自己白嫩的肌肤上早已浑身青紫,往浴桶一跨,还是能感觉丝丝疼意,不禁心里把崔彦那个罪魁祸首给骂了几百遍,真是几百年没吃过猪肉,就逮着她拱,虽然在那关头,她也觉得身心俱爽,但是时间如果能短一点点就刚刚好了

她这一边用花瓣戳洗着身体,脑海不禁想起在江宁的那一夜她中了媚药,被崔彦抱在怀里沿秦淮河畔往回走的情景,她记得那个媚药异常强烈,她浑身像是有千万只虫子在爬、燥热难耐,到了朱雀桥的时候,根本忍不住了,很多时候小手都伸进了他的衣襟里,他都能岿然不动,一直就如那高岭之花,神圣不可侵犯。

如今怎么变得这样快,经受不住一点点诱惑,随时随地就能急不可耐的将人给吃干抹净了,活像是山川精兽,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说这男人开过荤和没开过的区别还真大,不过这女人大概也不遑多让,先前第一次她还是恐惧居多,现在差不多已能体会这事儿的妙处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崔彦的技术进步了,也不一定。

毕竟两个契合的人,这事儿本就是人间美事。

虽然这次身体比上次好多了,但她还是给自己涂了点药膏,身上轻紫的地方也都涂了点,又换了身舒服的浅碧色棉布衣衫,趿着双靛蓝柳叶枝的绣鞋,趟在摇椅上晃了会儿,好捋了捋这一上午乱糟糟的思绪。

虽蓝蝶这事儿在崔彦霸王硬上弓的水如交融中给平息了下来,老百姓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床头吵架床尾和,他们这样虽然表面上是和了,但其实问题的本质根本没有解决,留到后面反而会酝酿出更大的问题。

就如她今儿质问崔彦的那般,她把‘他是否觉得那胡椒不重要’放在第一位,本质上她就是不认同他们都觉得他们在园圃里种胡椒是闹着玩的事,如她这般爱财的人,宁愿花费一百两银子都要去做这个事儿,只能说明她并不是玩玩而已。

而且她觉得将胡椒运用到后宋的菜谱之中,不禁能推动后宋美食的发展,某种意义上还能带动后宋经济。

这是一项很前沿而且伟大的实验。

蓝蝶犯的致命错误是自以为是的毁了胡椒苗,且毫无悔过之心,至于对她的冒犯倒是其次。

而且后面那个问题既然崔彦愿意出卖自己的身体来抚慰她,她更没什么好计较的,只这第一项问题,她不得不花费时间再跟他掰扯清楚了。

可不能让他直接忽视了蓝蝶干这事儿的严重性,反而觉得全部是为了抚慰她,归根结底还是矛盾的本质没有暂时缓解一说,两人还是得以彼此都能接受的方式给理明白了。

所以她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着,是不是该用上次小禾剪下来的胡椒做点什么美食呢,能让崔彦一下子惊为天人,然后对这半亩胡椒园圃重视起来呢。

思来想去,似乎令她印象最深的胡椒美食便有胡辣汤、胡椒鲫鱼、胡椒拌豆腐、莲房鱼包,可以先准备这四样,以崔彦对美食的挑剔程度,相信他肯定能品出胡椒在日常荤、素、汤中重要的调料地位。

到时候还可以通过他将这一项食材在后宋全部推广开来,看他还怎么轻视那小小一片胡椒苗圃。

那她这条咸鱼也不枉穿越一场,也算干了点正经事。

说干就干,她卷了卷窄袖就往灶房去,蓝蝶被干掉的事儿才发生不久,厨房的婆子想是也听到了风声,见到她那真是一脸的毕恭毕敬的,凡是她要什么都一定准备好着。

沈黛倒是没啥好挑剔的,她总不过就备个四样菜,先是胡辣汤,胡椒鲫鱼、胡椒拌豆腐这三个菜的食材比较常备,没啥困难的,就是这个莲房鱼包,是拿鳜鱼取肉切丁敲打成泥,加入淀粉、生姜、盐、胡椒等调料搅拌成鱼茸,酿入莲蓬中蒸熟,鱼鲜莲香。

只这新鲜莲蓬就得人去先买了,只这也不是难事,婆子很快就让跑腿小丫鬟出去采买去了。

灶上东西齐备,沈黛手脚也快,不一会儿,这三菜一汤就开始出炉了,刚好长橙过来说午膳让提到崔彦的书房去,于是沈黛就自告奋勇的接下了这个差事,装好食盒后就晃悠悠的往书房去,正好跟他把这胡椒的事儿给掰扯清楚。

因着上午那突然不可自抑的欲望,几乎耽误了近一个时辰,崔彦沐浴完后便没得心思再去慢慢用膳了,便只让人备好了送到书房来,原本以为过来的人会是长橙,却没想到来的却是沈黛。

看见她一身浅碧色衣衫,窄袖微微卷了个边,虽还是梳着芭蕉髻,本应是一身的清爽模样,可一瞥一笑之间却透露着之前未曾见过的妩媚之感。

尤其是她那微微上挑的杏眼朝他看了过来,他便觉得心内一片柔软,像是被她那一双玉足尖轻轻点过。

声音也不是往常薄凉,而是带着点宠溺的调笑道:

“怎么是你过来了?”

沈黛还预备着和她讲道理,所以态度也是相当的殷勤和煦道:

“上午闲着没事,世子难得在这用膳,便亲自下厨做了四样菜品,请你品鉴、品鉴。”

崔彦不赞同的视线在她身上扫了扫,尤其是在她下身凝视了会儿道:“怎么不多休息下,上午本就累着了。”

沈黛又被他这不知轻重的孟浪言语弄了个大红脸,不想回答她的话,只垂着个头一个劲的把几个菜都摆在了一旁的食案上,又双手恭谨的递过木箸给他,目含星光道:

“世子,快先尝尝。”

崔彦看她上午累了那长时间,身上也多有伤害,却还能想着给他做膳食,顿时心中便是一暖,自然接过了木箸就开始品尝起来了。

他首先看到的便是那个莲房鱼包,这个菜品看起来甚是有特色,他遍品美食无数,却闻所未闻,不禁好奇的先夹起一筷子尝了下,刚入喉一股鲜香之味便直冲丹田,忍不住又多尝了几筷,待稍稍满足才问道:

“这莲蓬里面放的是什么,怎么会如此鲜美?”

“是鳜鱼、淀粉、姜、盐。”

“不对,如果只这些材料不会如此鲜,也不会如此香。”

沈黛就知道他一定品的出来,她刚刚故意少说了一味调料,他不过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后宋怕是没人能比他更能当这个美食评论家了,若是他还会做,少不得能和东坡先生齐名了。

“世子猜对了,里面还放了胡椒。”

这时候崔彦的神色才变得严肃了起来,视线透过凭栏大窗看向前方那一圈苗圃道:

“是你折腾的那半亩地?”

沈黛郑重的点了点头,又让她尝了尝另外的几道菜,崔彦都是赞叹不已,他竟不知道胡椒能让一道菜的味道提升至此,尤其是最后一道胡辣汤,酸辣暖口,一口下去浑身通透,不过一会儿身上已经开始微微发热了。

这胡辣汤就特别适合一日活计重的老百姓,早上一碗胡辣汤下肚,肯定浑身都有劲,一天干活效率都提升了,指不定到最后朝廷生产力都要上升了。

他之前便听她说了那胡椒的用处,虽说对她多有鼓励,但那时候也就随口一说,哪里能想到这胡椒于美食一上的造诣能如此大。

此刻品了这四味美食后,他不禁有点激动了,他都不知道那个比他还挑剔几分,一顿要吃一百零八道菜的柴二陛下,尝了这四样菜品之后会是什么样个感觉。

如果告诉他只要种上胡椒,他每天都能吃到这么鲜香的美味,如果在全国推广种植的话,后宋的老百姓每天都能吃到这么鲜香的美味,他该是何心情。

怕是他这个变法还没搞出来的时候,他也不会那么着急的拿鞭子抽他了。

给他献上胡椒美食,倒是一个很好贿赂他的方法。

想明白种种,他便也知道今儿上午她缘何为如此生气,气到直接要撵了蓝蝶出去了,这会儿又巴巴的送了这四道菜来,说是让他品鉴,可那背地里的心思恐怕是让他评理的意思。

这四样菜品是每一道都写着让他为上午那一刻差一点的偏理的行为而反思。

只这个胡椒确实用处太大,对于她这种小心思他全盘接受,也怜惜她都受了委屈,却没机会说出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他意会过来。

想着,他便直接长臂一勾,将人抱坐在腿上,低头在她的耳蜗处轻轻哄道:“小机灵鬼,是爷错了,行吧。”

沈黛才装糊涂勾了勾鬓间的发丝道:“世子说啥呢,我怎么听不懂。”

崔彦却没那么轻易放过她,他虽服了软,但是也会想办法报复回去,给她找点事儿干便道:

“你空闲了将那胡椒的食用方法和价值整理成册,到时我献给陛下,让他找司农寺的人来对接胡椒种植和推广相关。”

这个沈黛本来就打算做的,本不是什么难事,只她还记得给原主一家平反的事儿,如今又被她搂在腿上,都说枕头风最是有效,眼下时机刚好,她何不也吹一吹看。

便微微转头看向他温润的双目,指尖也在他胸.肌上微微画着圈,眼含期待道:

“如果我将这些都原原本本的都传给了司农寺的人,世子可不可以许我一个请求?”

崔彦无甚在意,只被她指尖刺激得含住了她的耳珠道:”什么请求,你先说来听听?“

心里却在盘算着,以她的心思无非就是钱财之类的,她一向将钱财看得重,她若是需要,她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他也不吝啬给,就算没这个事儿,为自己的女人花再多钱他也是愿意的,不然他鳏寡一人留那么多钱又有甚意思。

沈黛踌躇了会儿,却没有直接提出来,而是微微抬头狡黠般亲了亲他突出的喉结,又害羞的缩了回来道:

“我还没想好,只需世子先答应我,等我想好了再跟你提,行不行?”

她怕一下子提出来崔彦直接拒绝了,就再没和缓的余地了,便先想出这么个折中的法子来,到时候崔彦若是不答应还能再反将他一军。

崔彦被她撩拨的呼吸急促,不再是轻轻含着她的耳珠,而是改为不轻不重的咬着。

心里早已酥麻一片,忍不住就想什么都答应她,只脑内还残留的最后一丝清醒,让他明白她提的这个条件太不好控制了,如果她只是要钱多少他都能给,但是他最怕的是她又提出要离开他,他现在才刚刚尝到她的妙味儿来,哪里还离得开她,就怕她这个没心肝的一心想着算计他、离开他,他可不敢轻易承诺。

所以他狠狠的咽了咽唾沫道:”你现在就说出来,我听听行不行才行。“

听崔彦这话似没有商量的余地,她忍不住微微上挑了眼睛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的表情,却见他面目平静,完全没有那色令智昏的模样,她真是一阵心塞,都说枕头风有用,为啥她竟吹不出一丝效果来,难道真要让让她都脱.光了,毫无下限的去取悦他才行。

可这事她办不到呀,她气得狠狠在崔彦的腹肌上掐了把。

她就知道胡椒这事儿的食用价值他都已经掌握了,便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才能完成的事儿,有她没她区别都没那么大,找一个会厨艺师傅终究是能照样研究出来的,所以他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而且还能无视她的挑逗,怎么他就能在任何时候保持他国公世子高高在上的矜贵、持重之感,活像个不染尘垢的菩萨,就不能为她堕一次凡尘吗。

她越想越气,恨恨的在他腹肌上搅了五六七八下。

崔彦下颚无力靠在她的肩上低低“嗯”了几声,喑哑道:“再搅,我可忍不住了。”

说着就作势要将她掰过来,双腿落在他的腰后,面对着她坐着,发烫的大手也试图去掀她的衣裙。

沈黛吓了个半死,惊的收回了手,背部往后靠了靠,若是又来一次,怕是今儿这话题就要终结了,她已经错过了上次那好机会,这次不能再错过了,便一股脑儿豁出去了道:

“那你能不能把父亲的案子重审一下,他们是被冤枉的,江宁那一帮子都是贪官,就他一个人是清白的。”

崔彦才复又将她抱回原来的坐姿,视线在她身上扫过,只那一双长眸里面欲念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审视,他才发现她在他身边这么久,一直还隐藏着这样的心思,竟从来都没表现出分毫。

她做他的外室,他保住了她一家三口人的人命,如今还要让他将冤案重审了,本来借着江宁这次官场肃清案,让王昭珩将沈必礼的案子提上来重审也不是难事,可难就难在这沈必礼的案子当初是先帝亲自判的,他现在跳出来让柴二陛下重新审查却是有点棘手的,他混迹官场多年,早就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不该问、不该管的事儿不要沾边。一向是拎得清的。

这是明显会让柴二陛下为难的事情,他跳出来提,柴二陛下只会觉得他这个一起扛过刀的臣子有点拎不清。

若他知道那还是他宠幸的这个外室的父亲,指不定背地里还要嘲笑他多久呢。

这个事情不是很好办,他也不是很想办,可是看着她一脸期盼,泫然欲泣的模样,他又实在不忍心。

以往那个的时候她从来都是任他采撷的娇弱模样,何曾像刚才那样主动撩拨、刻意讨好,他明白她是在用这事儿求他,而他又是极其喜欢和他的这事儿,甚至她的挑拨、刺激他很是受用。

这要是换成随便哪一个人跟他提,他都会理都不理,可是她么,他怕他这会让拒绝了,到了晚上想搂着她睡都难了,更遑论还想让她主动亲一亲他了。

他眉目紧拧了,大脑也在快速运转着,骨骼分明的手指在案桌上敲了敲。

良久,他止住了敲击。

如果将这胡椒之策以沈必礼的名义贡献给柴二陛下,也未必不行,或许是有和柴二陛下一商的空间,只就怕陛下还是不肯违背先帝的意思,夺了先帝的脸面,保险起见再加点别的什么会更好,于是他便又肃了神色,将她小脸转过来道:

“提高农产相关的纪要写到哪了?”

沈黛见崔彦如此问,便知道父亲的案子或许可能会有转机,顿时眉目就是一亮,胡乱答道:

“在写了。”

“那你将这两样一起弄好了,到时候我找人以你父亲的名义献给陛下,想必陛下看见他的功劳,或许会重审他的案子,只这也是一种办法,并无十足的把握。”

他说的委婉就是怕到时候没办成,她要跟他闹脾气,只得把丑话都说在前头。

可是沈黛哪管那么多,只要有一线希望就是好的,顿时心头像是有一块巨石落下了,忍不住就勾了他的脖子在脸颊上亲了亲。

她知道他这个人不是干好事不留名的,总还记着她的回报、奖励。

若是以往崔彦确实会十分自得,恨不得嘴巴都翘到天上去,只这次他却只是面青抿了抿唇,本这件事情他就没想多帮忙,这个方法也就推一步的事情,主要压力还在沈黛自己身上,他可不敢居功。

既然手里一下子多了两个任务,沈黛便没有多耽搁,收拾了碗筷、食盒,就在一旁的临时书案上开始构思了起来。

早点弄出来交给陛下,那原主的家人也可以早点沉冤昭雪,早点脱离岭南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说不定她也可以早点赎身告别外室这项工作了。

这样想着她便开始奋笔疾书了,她打算先干简单的,就先写胡椒的食用价值这块,她有经验哗啦啦的就能写出来,至于胡椒的种植方法还得根据小禾那边每天的种植记录,到时候单独整理成册,这一份任务就算差不多了。

难得是那个提高农产种植相关的纪要,这一块她可能还得查阅一些古籍,结合现代的一些基础的农业知识,再辅以实地调研之后才能弄出来,这个工程怕是要多花一些时间了。

只是若能将原主的家人从岭南捞出来,这些都不算难事了,顶多自己这半年略微辛苦一些了。

她在那边认真写着,而崔彦也坐在窗前的书案前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案卷研究,只他这个事儿又比她的要难上百倍,但崔彦却不计较这些,只要能真切的改变后宋的税赋体系,减少底层老百姓的税赋,卸掉他们身上的枷锁,他不介意抛头颅洒热血。

于是在一室之内两个不同的角落,两个人都在静静发奋着为提高底层老百姓的幸福生活而努力着。

第55章 第 55 章 玉燕钗

二人在书房各自忙碌, 直到暮色漫窗,残阳映卷,长橙进来禀报道:

“爷, 官家宣你即刻进宫觐见。”

崔彦才从繁琐的案卷中抬起头来, 不自然的便扫向一边埋头苦写的沈黛, 见她正端正的坐在圈椅上, 脊背挺得笔直, 好看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微蹙,难得见她如此专注的模样, 知道她对此事十分在意,便没出声打扰, 只吩咐人燃了灯。

他收起自己的案卷, 就匆匆上了马车,待到车上一翻看,才发现竟随手在书案上拿了一本被翻旧的话本子, 封面还用极潇洒的笔墨写着《将军与小娘子的风流韵事》, 书页中间还插了牙签,看来是她经常翻看的。

他不禁勾唇浅笑, 她看起来文弱乖巧, 原来私底下竟喜欢看这种风俗话本子,他有心想窥探究竟,只这会手头还忙着, 便随手先丢到了一旁的书匣中。

待到了紫宸殿, 柴二陛下将王昭珩上的折子递给了他,他便恭谨的打开了,这封折子具体可以说是他和萧策共同上奏的请罪折。

主要内容是写他在江宁联合萧策处置贪官的进程,本已按照旨意将江宁分管财政、司法、军事、民生的的几位司大人府邸包抄了, 但是不知何时胡观澜竟然“自缢”了,所贪家资均已不翼而飞;其二是他们围剿了杉木乡乐尔村铁矿,但是里面生产物资已被清理一空,只剩下未开垦的铁矿石和一群啥也不知的旷工。

目前他们已将相关主要嫌犯押解入京,不日即将抵达。

这个事儿其实他昨儿已提前收到了王昭珩的信件,只他不会当着柴二陛下的面表现出来,还是佯装微微诧异道:

“怎会如此?是臣举荐不力,臣有罪。”

说着就着势要跪下请罪,柴二陛下又及时扶住了他道:

“行了,叫你来又不是为了问罪,说到底萧策还是朕派过去的人呢,若论罪,他当负主要责任,王探花已经做的很好了,案卷、流程、证据都保存的很好,是有的人狼子野心,贪得无厌。“

说着还愤恨的捏碎了手中的一颗葡萄,一旁大监赶紧递上了一方月白帕子,他才拿起一丝不苟的擦着黏腻的手指。

崔彦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宁王自以为是的以为灭了口又将银子给卷走了,就以为万事大吉,却不知道眼前这位陛下面上看着和气,底子里又是个何等铁腕君主,他怎么会允许他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这种把戏。

只不过还顾念着太后娘娘那一点母子之情,先让他蹦跶一段时日罢了。

君王的心思不好猜,即使猜到了也不要点破,毕竟作为老百姓眼中的官家,他比谁都更爱面子,兄弟阉墙说出去多不好听,他有什么想法他只管听着便是。

他心里清楚他今儿找他来也不是谈论宁王的事儿,便只管躬身弯背静候他发泄完,果然见他擦完手后又接着道:

“江宁这一摊子官员,王探花查出几乎是每一位都与案子相关,除了即日就要押解上京的这些,剩下的一些职位低、权利小的官员,你说说都要如何处置为好?”

说完又补充了句道:“本这案子就是由你牵头,放眼朝堂就你对江宁官场的案子最清楚不过。”

得,崔彦便明白了,这个柴二陛下说了这么多,先是拿出一副要问罪的态度,后面又轻轻揭过了,转而抛出这么个问题来,不就是欲扬先抑,要把这事儿丢他身上么。

只他说的在理,这事儿既由他而起,他责无旁贷罢了。

然而江宁大大小小的官员却有几百号人,将每个人的履历、职责、涉案内容都详细的看一遍,再出具几版处置意见供柴二陛下定夺,也要花费几日的时间。

于是崔彦便连着几日待在衙门里,夙兴夜寐的办起了差来,待到第四日终于将事情捋清楚了,就拿着分门别类的江宁官员花名册去了求见柴二陛下。

柴二陛下对崔彦的办事效率很是满意,又对他提出的针对五品以上有主要贪腐责任的官员进行罢免抄家,针对五品以下贪腐责任较轻的官员进行申斥、罚俸、留待考校等处置意见十分满意。

他一向赏罚分明,又深谙御下之策,当即又从一旁抽出一个小木匣子丢给他道:

“给,昨儿临江府才进献的玩意儿,你拿去玩吧。”

他这话说的略有轻佻,崔彦倒是纳闷了,他有啥好玩的,他这个身份、年纪还适合贪玩么。

只柴二陛下哪怕简单的一个举动都不是随意为之,他能送出来那必定不是普通的东西。

崔彦自觉这几日确实辛苦了,也不跟他客气,接过来就打开瞧了瞧,却发现是一枚玉色纯紫而晶莹的钗环。

崔彦惊着了,这个钗环形如飞燕,首作元鸟之形,羽毛生动,俨然如生,真的太精美了,他的眼前不自然的浮现沈黛那日在绿草葱葱的庭院里头戴东珠,如仙出尘的模样。

不知她戴上这钗环又是何等的摄人心魄?

他还在浮想联翩,柴二陛下却已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道:

“怎么样,朕可是把贵妃求了几个时辰的玉燕钗特地留给你,你可别让朕失望。”

别让他失望,好好给他真情投入的谈场恋爱。

他从小就好奇,一向冷心冷情的宣国公世子谈起了恋爱会是何模样,他宁愿冒着得罪贵妃的风险也要助他一臂之力,就是要将他拉入凡尘,别每次在他面前都是一副不惹尘埃的菩萨模样,话不投机,分外无趣。

若是别的礼物,崔彦确实可能会不屑一顾,但是这个礼物,柴二陛下还真如他前两次一样,真的送到了她的心坎上,已有几日没回茗园了,他恨不得现在就立马赶回去亲手给他簪上。

他忍不住唇角弯了弯:“多谢官家。”

出了宫门,还未到下衙的时间,左右事情都忙完了,他也懒得回衙门了,直接打马就去了茗园。

茗园里,趁崔彦不在的这几日,沈黛一个人霸占了书房,争分夺秒的将胡椒的食用方法、价值都整理好了,并还配了几个胡椒入菜的常规菜菜谱,她对自己的这份巧思十分满意后,就开始检测小禾种植的胡椒苗了,虽然小禾每早都会做记录,但是崔彦既然答应帮她向朝廷推这件事,她就不可能完全不上心,若是司农寺的人问起来自己一问三不知,反而会误了事。

所以当崔彦下马之后来到茗园时,看到的就是她穿着一身月白襦裙,袖缘滚浅灰素绫,一手拿着卷案,一手轻轻拨开胡椒腾苗核对着什么。

她的动作认真、细致、优美,垂手时衣袂轻晃如流云,行走间裙幅随步轻旋,远远看上去犹如一副山水田园风光图。

四日未见,他的心口是有点急迫的,见四下无人,忍不住就悄悄踱到她的身后,在她刚从一株胡椒苗中直背起身时,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她。

一手环住了她的腰身,一手从怀里摸出带着温热体温的玉燕钗插入她乌黑的同心髻中,唇落在她的耳蜗处轻轻念叨了声:

“宝髻玲珑欹玉燕,绣巾柔腻掩香罗。”

陡然被人搂入怀中,沈黛先是浑身一僵,待听到崔彦念的那句诗后,身体才放松了下来,缓缓回首看着他在落日映照下分外好看的俊脸道:

“世子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看着她娇俏的小脸近在咫尺,白嫩如易碎的瓷娃娃,蹭着他颈间散出的淡淡暗香,他只觉自个儿仿似落进了暖烘烘的棉絮里,心底柔软一片,连肩头紧绷的线条都慢慢软下来。

说出的话语也是温柔而眷恋:“想你了,就提前下衙了。”

沈黛的心“咚”的就震了下。

崔彦对她说过很多情话,在床上时犹甚,只她从来都是左耳听右耳出,此刻她垂眸看着他一身绯色官服,腰束革带,连公服都没换就急急来寻她,又听着他用最自然、最正经的口吻说着想她的话,心里难免微微恻动,耳尖也似被烫红了。

只她两世为人,早已明白心动只是一瞬,细水长流方能长久,他们之间何有细水长流?

她摸了摸他刚给她戴上的发钗,笑着切过了话题道:“世子给我戴的什么?”

崔彦低笑了声,隔着宽袖拉着她的手便道:“走,回屋去看。”

他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到了有人的地方才松开了,然后自己一个人背着手走在前面,沈黛就缓缓跟在他的身后。

到了正屋里,他才又牵着她坐到琉璃镜前,让她看镜子里面那枚栩栩如生的玉燕钗道:

“看看,喜欢吗,官家刚刚赏赐的。”

沈黛看着镜子里那个造型轻巧的紫玉燕钗,插在她今儿的同心髻之中,显得轻盈欲飞,这样巧夺天工的玉钗,她本就十分欢喜,再一听竟是官家赏赐的,心里更是激动。

她一个后世找工作都困难的吭老族,何德何能,竟能在这古代亲自佩戴皇帝赏赐的首饰。

她有点儿开心,忍不住就回头抱住了崔彦窄瘦的腰身,飞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看她像一只欢快的雀扑向他的怀抱,崔彦很是受用,嘴巴翘的高高的,心里还在盘算着,下次再来该带个什么样的礼物给她好。

上次她看中的念珠被崔苗抢了,那下次他再送她串念珠好了,想必她比现在还开心。

沈黛今儿心情确实被崔彦这接二连三的举动刺激得甚是愉悦,又想着后面父亲的案子重审也是他给的计策,心里很是感激他,本一连四日不见着他也没什么,但真正看着他高大、坚实的体魄就落在她面前,她倒是有点怀念他的味道了。

不禁用指尖勾了勾他腰间的革带,然后双目含春的看着他。

素了多日,崔彦哪里还能忍,长臂一揽就将她抱入怀里,径直往榻上而去。

沈黛也主动勾住了他的脖颈,柔弱无骨的小手在他身上肆意摩挲着,如玫瑰花般柔软的唇瓣轻轻含住了他微凉的薄唇。

然后他坐在榻上,双臂向后微微靠着,任由她手足无措的给她解着革带,直到过去了快半盏茶的时间,她还在底下锲而不舍的和那革带奋斗着,小脸早已胀得通红,额间也泛出细密的汗来。

崔彦抿唇低笑了声:“还没好?”

沈黛真的是无语了,好不容易想表现一回,结果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在这跟一条革带奋斗了半天,本她还觉得古装虽然繁琐一点,她自己也穿了这些时日,研究一下总能脱下来,却没想到这后宋的官服简直就不是人设计的,她左想右想都不知道这个革带该从哪里下手,七扯八扯的都扯不下来了。

这样太丢面儿了,本她就羞恼的很,崔彦催促的话一出,她就更是恼了道:

“你急的话,要不我去外面喊个丫头来帮你?”

她这话一出立刻就把崔彦给惹怒了,瞬间就直起了腰,寒气森森的看着她,长眸更像是利刃般紧锁住了她那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挑衅目光。

大掌用力就握紧了她的小手,引导着她一步步的解开了他的革带,然后是袍衫

等弄完后还凉凉对她道:“明白了?”

瞅着他那不容置疑的目光,沈黛的手还抖着,只能埋着个脑袋讪讪道:

“明白了。”

崔彦却又接着补充道:“以后可会了?”

沈黛怕了。

“会了。”

崔彦才终于笑了,缓缓挑起了她的下颚,勾着她的后背往身前一提,就狠狠吻了上去

沈黛也不甘示弱的咬住了他的舌。

一晌欢愉之后,两人均是累得筋疲力尽,崔彦只披了件中衣靠坐在榻上,衣襟垂开着,沈黛被她一手圈着躺靠在他怀里,缓缓喘着气,他爱怜的轻抚着他的背部,心里甚是满足。

他终于又体会到了这事儿的另一番妙处,以往她并不主动,只也不拒绝就等着他为所欲为,他虽也觉得十分兴.奋欢愉,但是今儿他先是气着了,很是不顾她的感受狠狠施虐了一番,待她意识到他的情绪不对时,也会反手勾着他。

他喜欢她主动触碰着他,哑声轻唤他的名字,一遍遍,一声声,他才像是三魂丢了七魄般舒爽,原这事儿不同的情境下做又有不同的滋味。

他真是太稀罕她了,恨不得她要天上的月亮都摘给她,忍不住圈着她腰的手又紧了几分。

幸亏前几日没有直接拒绝给她父亲翻案的事儿,不然她今儿怎会如此主动,怕是连床榻都不一定让他靠近吧。

看她近来如此认真、努力,是想着能早一点给父亲翻案,一家团聚吧,他也该多帮助她几分才是。

他就在这样的沉思之中渐渐入了梦乡。

只是翌日,当崔彦上完早朝后,又在衙门里忙了半晌,午膳时间,才从紫宸殿出来给柴二陛下汇报完工作的王昭珩,就在衙门口跟他汇合了,然后两人一起踱步来到了只隔了一条街的樊楼格子间。

小二见两人一身官袍,早已点头哈腰的前来招呼道:“崔大人,楼上请,还是您上次用过的格子。”

王昭珩一听才知道原来崔大人是这里的常客,他以前在京中备考时就已听过樊楼的大名,只那时囊中羞涩,远想不到来此等豪奢之地用膳,后来中了探花也有同门相邀来此庆贺,但他考虑到自己微薄家资无法回请,便借着走访名士的由头给拒绝。

今日再跟着崔大人步入这樊楼,他便再没有金钱这方面的考量了,一方面这自然有崔大人这个金主买单,二来他如今水涨船高,再也没有无法给予别人同等回报的烦恼了。

崔彦很自然的在格子间落了座,王昭珩坐在他的对面,茶博士点完茶之后,王昭珩才缓缓跟他告起罪来,主要还是他们看管不力导致胡观澜“自缢”而死,以及大量金银消失。

崔彦虽已知道了柴二陛下的态度,还是关心道:“官家可有说什么?”

“官家应是有他的考量,并未责罚我,不过他后面单独宣了萧统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责罚他?”

崔彦勾了勾唇,萧家可是柴二陛下的坚实臂膀,为他守着西京,他怎么可能为着这个事儿责罚萧策呢,指不定把他叫去,两人是在密谋着什么,以他对他的了解,这个事儿他可不会轻轻揭过,后面指不定还有大戏呢。

便道:“无事,官家既没有责罚你,便不会责罚他了。”

王昭珩也明白这个道理点了点头,似又想起了别的事儿,才低低道:

“下官还有一事儿要与大人禀报。”

崔彦见他有点吞吞吐吐的模样也是好奇道:

“元亮,有话不妨直说,你我之间无需过多顾虑。”

王昭珩才缓缓道:“大人令我去江宁掩去沈娘子的痕迹,我均已办妥,只在这过程中下官还发现一件意外之事。”

说着他挑眉看了看崔彦,崔彦无奈只吃了唇边的茶道:

“你接着说,未必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事。”

王昭珩其实不知道他和沈娘子的关系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只前次他出京时,他给他特地交代了让抹去她在江宁的痕迹,便知道他们再也不是可以随意送走她的关系了。

他明白对面那个人的处世之道,他和沈娘子之间也再不适合有一丝丝的牵扯了。

同样别人也是如此,因此当他汇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小心谨慎了几分道:

“萧将军也在江宁寻找沈娘子,听他说,沈娘子似是他他未过门的妻子。”

崔彦捏在手中的茶杯一下子就碎了,温热的茶水湿了一地。

原来那个时候在李家村碰到萧策时,他信誓旦旦的说着要去江宁接回自己的未婚妻,他当时还在内心嘲笑他公私不分,不知所谓,这时候再一回想,若那个女子是沈黛呢。

他竟是不知他与她原是有婚约的。

想着她那堪比绝世的芙蓉面,白皙柔软的身段、勾人而不自知的嗓音、若有似无的暗香,还有那不同于人的娇憨性情和追求,都是他极其喜爱的。

既然连他都能对她不可自拔,那别的男人呢,谁又能抵挡了她的魅力,哪怕身为罪臣家眷、身陷囹圄,萧策还是愿意遵守婚姻契约,不惜以被同僚诟病的风险也要借着公差的名头去江宁寻他。

只那时候他们在李家村应是已经见过了,只是他没有认出她来,还幸亏他当时反应快及时挡在了她的面前,不然让他再细瞧一会儿,指不定就认出她来,然后强要带她回去成婚。

他怕是连个留她的理由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自己,又哪有后面那些水茹交融、完美契合的妙事。

可那时候她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戴着个绢帕?

她是认出了他来,却故意没有相认,但是最后看着萧策打马消失时,眼睛却是含着光的的,有欣赏和孺慕。

她对他也是有情谊的吧,只苦于他当时就在身边,她担心自己尴尬的处境暴露于萧策面前,所以甘愿忍痛放他走,然后又在离开时露出不舍的表情。

好笑的是,那时候他明明生气了,却被她一下子就哄好了,然后还抱着她说什么:

“萧将军去江宁是去寻他的未婚妻的。”

言下之意是让她别惦记,他不知道她当时听到这话的心情,现在想想只觉得自己特别好笑,他以为是教训她的话,却不知她原来就是他要寻的未婚妻,说不定她还在心里偷着乐呢。

她这么急着要给沈必礼翻案,是不是想着赶紧恢复了官家小姐的身份,然后再和萧策履行完婚约。

晨时搂她在怀中的时候,他想的还是要快快帮他父亲翻案,不过三、四个时辰,天旋地转,他恨不得马上收回四天前给她说的翻案计策。

一想到不多久她可能会离开他身边,然后欢欢喜喜的投入别人的怀抱,他就只觉得心里一阵透骨的寒冷,寒到了四肢百骸。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樊楼的,只觉得一向坚实有力的腿都在微微发着颤,被热茶烫过的手心也毫无知觉。

一下午在衙门里办差也是心不在焉的,脑海里完全被她给占据着,就连宰相大人找他说话,也是愣了半晌才胡乱低低回了个

“嗯。”

却迎来宰相大人的一声轻笑:“听听,这还是我们那个能言善辩的崔大人吗?我问他是不是在发呆?他竟回了个是。”

“哈哈哈。”

一旁众人也跟着爆发出一阵狂笑。

崔彦只能无奈摇了摇头,踱步出了衙室,不能再胡思乱想了,他便直接唤来了宴十道:

“去查查沈黛和萧策的婚约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呜~之前之想走剧情,现在只要两人一在一起,我这手就控制不住的想走感情,

不行,不能这么干,快来根革带绑住她的手!

第56章 第 56 章 伤心

一直到下衙的时候, 宴十那边都没有消息回传,崔彦便想着还是得将此事放一放,反正人都被自个儿圈在身边了, 还怕她跑了不成。

便也镇定了几分, 开始收敛心神处理起公务来, 只个别下属平时又得他提携, 年纪又轻, 颇以能入得三司史这样的衙门为荣,对他这个长官极为尊敬, 这不家里刚给他定下婚事,就急不可耐的来给他这个长官报告道:

“崔大人, 下个月卑职成婚, 诚邀你赏脸参加。”说着还给他递了份婚启。

崔彦瞬间从文案中抬起头走,看向他的长眸就是一凛:

"你说什么?“

吓得小年轻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手里的婚启都要掉下去了, 吞吞吐吐又道了遍道:

“卑职年纪也不小了, 家里给定下了婚事,想邀请大人参加, 不知大人、大人是否得空?”

崔彦才明白他的来意, 慢悠悠的接过婚启,勾了勾唇道:

“是家里给定下的?哪一年定下的?”

小年轻本是壮着胆子给长官送婚启,却不想平常一向威严少语的长官今日竟对他这般好奇, 只得如实道:

“两家是世交, 自幼定下的娃娃亲,这几日刚商定的婚期,一定下来卑职就来告诉大人了。”

崔彦才笑了笑道:“你倒是有心了,我空了去。”

小年轻才喜不自胜的退下了。

而崔彦刚被自己强行压下去的心绪难免又起了波澜, 她和萧策也是如此吗。

打小定下的娃娃亲,两小无猜?

越想越不是滋味,到了下衙的时间竟也不想回去了,正逢着今日刚好是部门一月一小聚的日子,以往他这个长官都只负责撒银子,具体要怎么安排就由着下面的人了,于是今儿一下衙,大家伙们早早就收拾完了公务,就预备着一起往那明月楼里一坐,然后小酒、小菜喝起来。

只他们临走时一向也会客气的问一句:“崔大人,要不要一起?”

以往崔彦都只会淡笑让他们吃好喝好,或者再给他们添点彩头做酒资,今儿他竟破天荒的道了一声:

“好”。

瞬间那些问他的下属们心里均是咯噔一下,这个不苟言笑的崔大人去了,他们怕是不能吃得那么尽兴了,只面上还得表现出欢迎的模样,恭迎着他走在前头一起往明月楼去。

到了明月楼后,一行十几人要了个包间坐了下来,因为有崔彦在场,以往一些划拳猜谜以及讲一些荤话的游戏也不能玩了,于是大家就都干坐着大眼瞪眼小看着面前的酒水、小菜了。

只这样也不是个事儿,有几个会来事的勾稽官,就开始给崔彦敬酒。

崔彦心里本就乱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只他还是有眼力见的,知道自己这是扰了他们的“雅兴”,便再不好驳他们的酒了,于是十来个人一个接一个的轮流给他敬酒。

不一会儿崔彦便开始面泛红潮了,眼皮也微微沉重,他知道自己这是要醉了的前兆,也不好在他们面前出丑,只佯装还有事先行离开,将场子留给他们了。

待上了马车,长橙见他脚步似有些虚浮,忍不住问道:

“爷今儿怎么陪着他们喝了这么多?”爷的胃本就不好,这些年能让他亲自陪酒的场子可不多了,今儿也不是什么特殊场合,怎地就喝了这么多了。

崔彦却仿似没听见他的话,声音含糊不清道:“去茗园。”

哪怕是醉了酒,他最想去的地方还是茗园。

坐在马车里,他手杵着一旁的书匣揉了揉发沉的太阳穴,前头一个拐弯,马车一个颠簸,他身子便也跟着往外一弯,那书匣子就滑落了出去。

一本话本子《将军与小娘子的风流韵事》就赤.裸.裸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不知怎地,或许是酒后人的思绪容易纷飞,他的脑海一下子便对应出萧将军和沈娘子的风流韵事来,心口像塞了酸梅,捏着话本子的手指都泛着冷意。

他靠着车壁,两腿微微前伸,一页一页的愤恨的翻着话本子,这话本子还真是对应上了,里面的将军还真姓萧,小娘子也真姓沈。

故事吗,还是那个俗套的故事,沈娘子和萧将军从小指腹为婚,青梅竹马,本等着沈娘子及笄就成婚,却不想天公不作美沈娘子家里犯了事儿,两人只得暂时分离,但是两人情比坚金都坚持着不退婚,日日书信互诉衷肠,好在后来沈娘子一家平反了,沈娘子便千里奔赴边疆和萧将军在边城做了一对快活神仙眷侣。

越看,崔彦翻动书页的手指就越僵,尤其是在她插了牙签的那一页,正写着沈娘子一得平反后就千里奔袭边城,两人甚至都等不到府邸,就在一荒郊野岭的破庙里云.雨上了。

而且那一页还描写的相当细致,萧将军身强体壮、孔武有力,那大腿鼓鼓的特别有劲,将柔弱无骨的沈娘子按在庙前,整夜不歇,相当快活。

崔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脑海里控制不住的代入的全是她在他人身.下承欢的模样,一颗心嫉妒的都要爆炸了。

他愤恨的一手抓着那话本子、一手抓着那婚启下了马车,进入了茗园。

他要将她就地正罚,狠狠的摁在怀里,让她永远臣服在他身.下再也起不来了。

他要叫那女子知道谁才是他的郎君。

永远别想有逃离他的想法。

已进入了八月底,天开始黑得早了,风也变凉了些。

细微的晚风一吹,崔彦被酒意刺激上头的脑海也清明了几许,短暂思考之后,他便微微怂拉着眼皮、脚步虚浮的往书房而去。

沈黛这几日都待在书房,写完了胡椒相关的食用价值记录之后,就一直在做提高农产相关的思考,上午刚给李大郎去了一封信,让他帮忙留意下荷花村那片被她指点过的绿豆苗的长势,让他帮忙找个人做个记录,到时候回传她,她好用来做研究数据。

另外她最想做的还是提高水稻农产相关的事宜,毕竟这水稻才是和老百姓的温饱息息相关,如果能提高水稻的产量,不差是提高了后宋的国力,那官家必定会眼前一亮,让人重审父亲的案子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