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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登闻鼓

暮云染金, 夕照铺河,天渐浸成一抹昏黄。

几人尽兴归了家,刚到正屋洗漱了一番, 青桔正在帮她绞着头发, 红蝉就将多出的份时新奶茶端到她面前道:

“娘子, 这你先留着, 世子许是夜里又过来了, 到时候口渴了你好给他尝个鲜,说是你特意为他去外面采的, 他再有什么气也该消了。“

沈黛无奈抿唇微笑,早上这一场动静还真是不小, 下面人都怕她惹了崔彦不快吧, 只她也不会驳了她大丫头的面子,便道:

“知道了,我一会儿写个食材清单你, 你让府里采办明儿帮忙一起买回来, 我有用。”

红蝉自然应允,心里还在想着沈娘子应是听进去了她的话, 明儿就要研究好吃的讨好世子呢。

殊不知沈黛给的只是她在回程的马车上想的几款经典奶茶的配方, 她觉得她如果想赢过后宋那些精明的商人,就要做到独特、经典,那后世其实已经给她筛选出了易保存、大众接受度广的几款奶茶了。

沈黛来到书房写完港式丝袜奶茶、茉香奶绿、泰式红茶所需的几样食材后, 便交给了红蝉。

坐在书案前又想起了, 昨儿傍晚随便打发的一个小乞丐送到萧统制府邸的连着那块碎掉的定亲玉佩一起的那封信件,也不知道萧策那厮看了没,希望他还能做个人,不要再毁她的名声了。

就此收手, 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一想到京城遍地都是她在江宁为人外室的流言,她都焦虑的睡不着觉了,昨儿夜里又梦到了他去忠远伯府胡说八道一通,一旁的沈三娘还在偷着笑,她真的无语了,她答应他退婚行了吧,还请他高抬贵手。

不然等父亲的案子平反了,知道她这几年干的事儿,估计也会一口老血卡死自己,她也活得没甚脸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焦虑难耐,她晚上睡得总不安稳。

又是一夜,三更时候她就被棒子声惊醒了,闷了一头的细汗,嘴里似乎还嘟哝着“别传了、退婚了”,神识稍明往一旁床榻看去,却只有一片空旷的冰冷,她抬眸往案几上瞧去,那用竹筒包装精美的奶茶还完好无损的放在那儿。

崔彦他今夜没有来。

没来也好,她撇了撇嘴,压下了心底诸多烦闷,重新进入了梦乡。

翌日,她睡到自然醒,带着青桔、小禾刚在胡椒苗圃转了一圈,正准备去膳房捣鼓下奶茶,茗园的大门就从外被人急促的敲响了。

看着门外站着两个衣衫褴褛、面容枯败,宛如叫花子模样的一老一小,干涸的嗓音艰难说着“我们找沈娘子”的话,守门的马婆子根本不敢信,还是找来了红蝉辨认了一番,看如何处置。

红蝉也不敢擅自做主,她可不确定沈娘子以前的家世有没有一些这样的穷亲戚,自己何苦得罪,便来到膳房跟沈黛汇报了此事。

沈黛顿时便是一惊,正在处理食材的手指也在微微发着抖。

叫花子?不会是萧策那厮回信了吧?

可她根本没给他留地址,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完了,完了,他若是能找到这儿,那岂不是更加坐实了她为人外室的谣言。

她觉得自己是要将原主的这张脸丢尽了。

只这事儿躲也躲不掉,越躲可能反而会越糟,到时候流言满天飞的,更不好收场,她只得屏住了气,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净了净手就随着红蝉往大门处而去。

一路上心里都还在突突跳着,要是让萧策知道了他就住在这,往后也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崔彦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到时候可就热闹了,她也就惨了。

待到了门口,透过微微翕着的门缝,看见果然如叫花子般模样的两个人,沈黛的腿就像是灌了铅似的,微微抖着,视线在她两身上扫视了许久,才提了提气势道:

“你们找我有何事?”

谁知她话音刚落,两人就连忙哭得眼泪鼻子一把道:

“沈娘子,果然是你,我是李家村的大丫呀,你变得更漂亮了,我差点不敢认。”

这一下,沈黛的惊讶不差于刚才,这两个一脸黄黑糊糊,头发都乱成了马蜂窝的两人竟然是当初在李家村最是爱干净的李婆婆和大丫。

不过她惊讶归惊讶,但好歹心里稍安,只要不是萧策派人来的就好。

于是她连忙就拉住了两人的手道:“快进去,快进去,怎么弄成了这样,怪我眼拙,一时竟都没认出来。”

李婆婆有点讪讪的,想着有事相求,还得进去说,在门口让外人瞧着终是不好,便随着沈黛进去了,待到那大门一合上,她便立即激动的跪了下来道:

“沈娘子,我此次前来寻你是有一件不情之请,还请你务必帮帮我这个老婆子。”

沈黛哪敢受她的跪,连忙扶起了她,见她如此知道这事儿肯定对她十分重要,便郑重了语气道:

“婆婆,当年夜里我和我家郎君被你们所救,如今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来,但凡我能帮助的,绝不推迟,你也不要太心急了。”

李婆婆才拄着一个破旧的竹棍子,佝偻着背道:

“我想麻烦沈娘子帮忙代为照管大丫一段时日,我到时候回来接她,若是”说到这她停了半晌,又抹了一把眼泪,才坚定道:

“若是我没有回来接她,还请沈娘子以后就收留了她,将她留下来当作一个丫鬟使。”

还没等沈黛惊诧不已,大丫最先受不住一把就抱住了李婆婆,拼命的哭喊道:

“奶奶,你带我一起去,我不要留在这里,我死也要跟你在一块。”

沈黛一听这个事儿好像有点严重,李婆婆好像是准备好了一心寻死,大丫就是她在临终托孤,她虽然不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着两人抱头痛哭的模样,也红了红眼睛道:

“婆婆,咱们有事也要先填饱肚子,我看大丫应该也几日没进食了吧,先让孩子吃饱再说,咱们再商讨,也未必没有别的出路。”

李婆婆看着大丫死活不松手的模样才依,于是红蝉便带着两人先去用了饭又好好梳洗了一番。

几人才坐在花厅里,听着李婆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述说着这事儿的来龙去脉。

却原来一切都是因李安而起。

虽然她当时终止了写信告诉李娘子李安中状元当驸马的想法,但是这事儿终是被在京里见过李安的乡亲们告诉了她,于是她便带着一双儿女长途奔涉来到了京城,准备和李安相认,还想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她为他考虑的很全面,没有直接去公主府门口或者大庭广众之下去闹,而是找了个人悄悄给李安带了信,两人约在城外的十里亭相见,原以为是一家四口好不容易相聚的温馨画面,却不想李安丧心病狂到令人发紫,当听到李娘子说让他跟她回家时,他整个人都疯魔了,直接伸出了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而且力道越来越大,没有一丝的心软,直到她满脸胀红,双眼翻滚着断了气。

一旁的小郎见他欺负母亲,一直在他腿边哭着捶打他,他也没有放过,直接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就提了起来,然后力道慢慢缩紧,拼命的勒住了他的喉管,将他也直接掐死了。

他似是还听到了那小郎断气时糯糯的叫着:“爹爹,爹爹。”

可他哪里还会在乎,孩子么,他和公主可以再生,一出生就是天潢贵胄,那两个蠢娃娃没了就没了。

一想是两个,他很快就扫向一旁,却根本不见大丫的身影。

他害怕大丫将他今日的事情给捅出去了,于是命人四处搜寻着大丫的身影,就连城门口都安插了他的人,一看到大丫就格杀勿论。

大丫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肚子痛,去一旁的草丛解决了下,就见到了父亲亲手掐死了弟弟的那一幕。

明明弟弟从小到大都最崇拜他这个会读书的爹爹,一直将他视为偶像,小小年纪每天却鸡鸣即起,三更才睡的做学问,就是想跟爹爹一样是个读书厉害的男子汉,想让他的父亲以他为荣,却没想到好不容易见到心心念念的父亲。

他却只想着致他于死地。

她永远忘不了,弟弟死前还用那孺慕的眼神,轻轻唤着”爹爹”的那一幕。

那是她看着长大的聪明、懂事、孝顺的好弟弟呀,就这样被那个禽兽父亲亲手掐死了。

又看着已经倒在一旁的母亲,大丫身上早已没了一丝的血色,全身冰冷之后升级成一股报仇的热血,她要活着走出来,她要让全世界的人见到他的真面目,她要让他这个杀子杀妻的畜生受到应有的惩罚。

一路上她扮成乞丐,啃树皮、睡破庙跟狗抢饭吃,手掌、脚心早就磨的不成样,全身没有一块好肉,才回到了李家村,

再之后她和李婆婆便再次来到了汴京,此次李婆子是要过去跟自己生出来的畜生同归于尽的。

李婆婆说完之后,大丫早已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双手拼命的握紧了拳头,却一滴眼泪也没掉道:

“他根本就不知道弟弟为了见他,拼命背了多少诗词,小书包里面准备了多少文章,就是为了能在他面前得一句夸奖,他却”

“他也不知道母亲熬了几个通宵给他做的几身新衣裳、还有全家省吃节约给他留出来的盘缠,都在包袱里还没拿出来,他却”

她浑身颤抖,眼睛铮圆道:“他根本不配做个人,我要亲手杀了他。”

沈黛听完后早已泪流满面,她还记得那日傍晚时分,朱雀大街上,端阳公主和安驸马共乘一骑的美丽画面,那时候她怎么会想到那样面如冠玉、芝兰玉树的郎君竟是个“中山狼”,都说虎毒不食子,他竟是个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如果换作她是大丫,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手刃自己的亲生父亲,好让他早死早投胎,投到那畜生道去。

哦,他连畜生道都不配,他该去无间地狱。

可让李婆子和大丫就这样去,无异于是去送死,她们老的老、小的小是怎么可能斗得过心狠手辣的李安。

沈黛左思右想,都觉得不能让两人就这么鲁莽的去了,不然她很可能会再也见不到她们了。

只她一向咸鱼,又基本都是拘于内宅,对那些王孙贵胄之间的事情不甚了解。

且又记得崔彦临走前一日的警告,让她不要轻易插手安驸马的事情,他这人并非不知好歹、忘恩负义之人,能说出这句话肯定有他的思虑在里面,所以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这李娘子一家认真算起来其实算是他的救命恩人,现在这个情况,如果他们不出手,就是眼睁睁的看着李婆婆和大丫去送死,她不知道崔彦有没有办法,但是也总得问一问他。

想到此,她便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对她们道:

“现在这个节骨眼,你们去的话也是送死,我那郎君在外面还有点路子,不如你们暂且等上两日,我遣人去问问他,看看他那边有没有得办法,总不至于为了那样一个人再丢了自己的命。”

李婆子见自己实在摆脱不了大丫,也怕老李家从此绝了后,就厚着脸皮在茗园暂且住了下来。

只沈黛这也犯难了,她这平日一贯是崔彦主动找她,她还从没想过自己有要主动找他的那一日,这眼看着有急事了,却不知该如何寻他。

又想着那一日早上他那脾气确实大了,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以往他再气,晚上还是会悄摸摸的过来寻她,但是昨日夜里他却没来,她不敢保证今晚他还会不会来,但是李婆婆这事儿又不能等,他如果一直不来,她们不是完全没辙么。

于是她反复想了想,还是得写封信递给他,好让他早知道这个事儿,看他有没有好的建议,不然耽误了可是两条人命了。

她去了书房拿起散卓笔蘸了墨开心写信,只这信第一句就难倒她了,他们之间应该算是还在怄着气,她现在写信请人家帮忙,少不得该先服个软说说好话了。

很是做了一番自己的思想工作后,还是不想一开始就服软,只开篇先将李娘子一家的情况写明白了,问他可有办法?

末尾处才厚着脸皮写道:

“前事我之过,辗转难安,日思君影,夜梦君言,特书此信赔罪,望君解怀,速归相见。”

希望他看到最后能够稍稍释怀,给李婆婆和大丫指一条明路了,那她也不算胡言,而是算功德一件了。

她写完信,再通读了一遍,觉得自己这姿态已经放得很低了,崔彦如果有心,应当夜里就会过来同她相商。

信很快就让红蝉托人送到了国公府邸。

沈黛便从晚膳后就开始等待了,连奶茶都不想研究了,就一直坐在海棠花架下等着崔彦。

摇椅背对着入口的位置,在夕阳微风中上下轻晃着,她怕错过了崔彦的身影,一直不停的回头朝路口张望着,可是等到天都黑了下来,虫鸣也开始响起,依然没有看到崔彦的身影。

她越等越焦虑,多么希望一回头就看见他像上次一样从背后悄悄将她打横抱起了,再一起说些私话。

可是频频回首,频频失望。

最后也只能在这样的情绪中入了睡,却还幻想着他会不会在夜里悄摸摸的过来,总是睡不到半个时辰就醒一次,往床畔一摸,却什么都没摸到。

如此情形过了两日,她也煎熬的憔悴不堪了,却连崔彦个人影都没有,更别提回信了。

看着李婆子几次路过她的院落,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知道她心急如焚,却也不好崔她,只焦急屡屡张望,等待她的回复。

直到过了第三日,依然没见到崔彦的身影,她才不得不相信,崔彦是厌恶了她,连带着李娘子一家的事儿也不想管了。

感觉心里堵的慌,她狠狠呼了一口气。

不想探究崔彦的想法,眼下只能靠她自己解决李婆婆的问题了,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劝她们留下来也只留得住一时,留不住一世。

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她将自己憋在书房里半日,沉沉的靠在玫瑰椅子上,将帕子蒙住了整个脸,就不停的在脑海里搜寻着历史上有没有这样的事,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这么一想,还真让她找到了方法,再出来时,她的神情已变得坚毅了许多。

让人请了李婆婆和大丫过来道:

“我有一法可以诊治李安,让他付出代价,而你们也不用以命相搏,不知你们可愿一试?”

李婆婆听后就是一阵激动,连忙道:

“娘子请讲,如果当真有此法,婆婆肯定愿意试的。”

沈黛才缓缓道:“后宋以孝治天下,不孝是‘十恶之一’的罪名,李安薄待妻子、儿女无人能置喙,但是他若是对你不孝,比如不赡养你、不认你,这些都是大罪,是可以被剥夺功名并处以绞刑的。”

李婆婆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我是不是要去官府状告李安不孝,让他被判杀头。”

沈黛却顿了顿道:“恐怕去官府还不一定行,京城这些官当久了谁敢轻易得罪端阳公主,你直接去宣德门敲击登闻鼓,状告当今状元不孝不悌,直达天听,官家会给你做主的。”

沈黛虽然说的笃定,可是心里也没底,只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这事如果闹到官家面前,少不得李婆婆和大丫还有条命在,至于李安究竟下场如何一时恐怕还说不清,

李婆婆却像是看到了希望,立马就整了整自己衣衫,又捋了捋两鬓的白发道:

“好,多谢沈娘子大恩,婆婆这就去了。”

沈黛看着她拄着竹棍佝偻、瘦弱的背影,一圈一拐的消失在屋角,心瞬间就纠了起来,忍不住眼泪浸满了眼眶,看着一旁惴惴不安的大丫,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安慰道:

“大丫,别担心,会没事的。”

大丫才回握住了她的手,强忍了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嗯,会没事。”

只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案子会进展的这么快。

许是柴二陛下登基之后的第一桩“登闻鼓案”,随着那一抱宽的白皮红鼓发出有力的“咚咚”声,登闻鼓院马上受理了此案,将李婆婆带了上去,又详细的记述了她所状告事项。

书吏本看她一个老婆婆以为也就芝麻点的事儿,却没想到她一开口竟然直接状告当今状元郎、端阳公主的驸马,这可关系到皇家辛秘,他可不敢论断,立刻拿了案卷就去向掌院大人请示。

掌院大人也是干了十几年的清水衙门,一向闲散惯了,整日点卯就是喝茶看美人图,常常还没下衙人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只怪这邓鼓院就没啥他能发挥的空间,不想今日竟破天荒的来了一桩,本想撸起袖子加油干一场,年底也好冲个业绩,给家里添几个像样的年夜菜。

哪里想到他喜滋滋的等下属过来汇报,却是这样一桩惊天大案,差点被吓得屁滚尿流。

他一个小小七品芝麻官,公主可是他能得罪的。

完了,今年不说冲业绩,这乌纱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一个不慎年夜饭可能都要变成牢饭了。

为了不吃牢饭,他谨之又谨,慎之又慎,将那案卷反复检查了没有什么疏漏的,才马不停蹄的进了宫门,求见柴二陛下。

柴二陛下正坐在御案前,看着福建巡城御史上奏的安驸马去市舶司后吃拿卡要,向商户收受巨额财务,并给予海商特殊关照后拿干股分成的一系列事后,顿时气得青筋暴起,直接将那奏折狠狠地掷了出去。

在紫宸殿里走来走去,因着端阳的关系,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安驸马,毕竟惩处了他多少会伤了端阳的脸面,可让他不管他的事儿,让他继续在福建胡作非为,他又办不到。

他正愁得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却不想登闻鼓院掌院大人直接又给他添了这么一桩闻所未闻、世间罕见的冤案,那个李安竟禽兽到如此地步,妻子儿女在他手中不如猫狗,亲生母亲都不闻不问,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如何考上状元的,端阳聪明一世怎么就眼瞎的看中了这么人面兽心的豺狼。

浩瀚后宋,以孝治天下,岂能允许此等渣滓污染、荼毒,破他泱泱大国之风。

想到此,他便觉得再没有顾忌端阳的必要,立刻就给了旨意,即刻剥夺李安状元功名、判处绞刑。

由于此案性质太过恶劣、影响太过惊世骇俗,柴二陛下没让李安久活,第二天就将其在菜市口绞了刑。

当端阳郡主从洛阳赏玩回来后,匆匆赶到刑场,却只来得及看见李安冰冷的尸体,

他穿着囚衣、披散着头发,浑身冰冷的没有一丝的生气,微风一吹卷起他几缕尾发,露出他灰败的面颊,看在端阳的眼中,还是那么的英俊,风流倜傥的让她每每见到都为之情动。

她是真的不知道他已经娶妻生子了,这个傻瓜,为什么不告诉她,是她平常对他太坏了吗?不敢有一丝的忤逆她,只能用这么愚蠢的办法自行解决,最后反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他如果选择告诉她,她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最起码不会要了他的命。

她拖起他的尸体一步步上了马车,抚摸着他的眉眼低语着: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选择背妻弃子的,是我平时对你太过严苛了,才导致你这么怕我。”

“傻瓜,我们曾经那么幸福,你怎么就能这样丢下我呢。”

她刚将他的尸体摆放好,车壁就从外面被人敲响了两下,沉稳的男声低低的响起:

“皇姐,节哀。”

是宁王的声音。

她冷笑一声,对这个笑面虎的弟弟,她一向不屑于应付,从小他就没少在背后做一下背刺她和柴二的事情,此时来装同情,谁知道肚子里卖的是什么药,而且她现在悲恸难抑,根本没心情理会他,只道:

“我的事,就不劳皇弟费心了。”

说着,催着车夫就往前头,而宁王却根本就没有走的意思,而是执着一柄玉扇轻轻挑起了车帘子道:

“皇姐就不想是何人挑动着那李婆子亲自状告自己的儿子不孝的?”

“好好的官府不去,还一下子就去敲了登闻鼓。”

端阳的神色瞬间就是一凛,全身戾气横生,看向他的眼神也有了几许急切,他才淡淡在她耳边絮语了一番。

端阳握拳的手瞬间就青筋暴起,啪的一下,就抽出了马车顶的皮鞭,狠狠一抽马背道:

“走,去找那外室。”——

作者有话说:下章就要见面啦

第62章 第 62 章 庆幸

朱雀大街之上, 象征皇家威仪的华盖四轮马车风驰电掣般闪过,端阳公主红衣黑发站在车头,手执皮鞭, 神情悲愤而张扬, 犹如玉面罗刹。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他记得春日里驸马会把园子里盛开的第一支鲜花摘下来喜滋滋的插在她的发梢;夏日里也会在她午睡时坐在她床头耐心的给她打着扇子;也会在秋日里一步步的背着她爬上万岁山登高赏叶;更会在冬日夜里怕她冷把她冰冷的脚丫搂在怀里捂着。

只那时候她看不懂他小心翼翼的呵护, 对他这样的行为多有嫌弃, 嫌弃他就会这些花里胡哨的手段讨女孩子欢心, 还动不动就拿脚踹他,他却顺势就在地上滚好几个圈来逗她开心。

可一想到以后再也没人为她做这些, 她的心底就悠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悲恸。

她很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对过他。

想起那次她与他一同去老君山赏雪时,就因为他多看了一个没带帷帽的美丽少女一眼, 她就一脚将他踹进了雪地里, 让他在寒风冷雪中苦苦跪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冻成一座雕塑,晕倒在地, 才罢休。

也是那一次之后, 他再也不敢忤逆她,对她比之前更加恭谨、小心, 伺候的愈是体贴。

当时她还很是自得, 那时候她秉持的理念就是,男人就是要打,不打就不乖, 却没想到最后竟间接造成了这么一出悲剧来。

她很后悔没有将真实的一面展现给他, 还有那从未宣之于口的爱意,她将自己塑造成高高在上主宰他的神明,让他恐惧、挣扎以至于跌入万丈深渊。

可时光不能从来,他也再不能回到她的身边, 本来如果没有敲那登闻鼓,她是有时间赶回来救下他的。

只是一切就这么巧,真遗憾。

可那个在背地里阴恻恻挑着那婆子去敲登闻鼓的人,她却不会放过。

什时候?又是哪根葱?竟敢管她端阳公主府的事了?

越想她身上的戾气愈重,待马车到了宁王给的那个地点,唰的下,就跳了下去,长鞭一甩,接着一脚就踹开了那扇红漆漆的大门

另一边,崔彦在洛阳公干,调研完选定的几个改革试点地区后,因着洛阳作为后宋的陪都,又称为西京,另有一套完备的政权体系,他难得过去一趟,柴二陛下便委托了他将西京的几个衙门、御史台、国子监都调研了遍。

是以,连续忙了五日都是脚不沾地的,白日里陪着属官或者路官调研的时候,活儿都忙不完,根本抽不开神去想写别的,可到了夜里他便觉得心空的很,时常辗转难眠。

常常想起离开前一夜的场景,他跟她说的那些伤人的话,他对她的粗暴无礼,她红红的眼睛和垂头缄默委屈的模样,总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害怕她会生自己的气,从此边远着他了。

可转念一想又是她明显的抗拒、她那不知所谓的梦呓,都深深刺痛了他,便又硬了心肠不去想她,不去听暗卫汇报她的信息。

就如他所说,让她做好一个外室的本分,他自己也当以身作则,做好一个宣国公世子的本分,不该添杂过多的感情才是。

于是到了第六日早晨,一行人才收拾了行礼往回赶。

崔彦一身黑衣锦袍,骑着高头大马,跑在最前面,待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却遇到了官兵在搜检西夏细作,不少挑着担子的老百姓或者乘着马车的贵人都纷纷卸了担子或者下车来接受官兵的盘检。

“吁”的一声,黑色骏马勒紧了马蹄,稳稳的停在了城门口,不一会儿就有一路官兵朝他们走了过来。

当前一人一身玄色铠甲,身姿挺拔,朝他拱了拱手道:

“崔大人,圣上所托,多有得罪。”

来人正是才归京不久的萧策,说着他便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崔彦知道搜寻刺客是大事,一行人很快就下了马,配合着官兵的搜捡,只他们这几人都是柴二陛下精挑细选的改革小组的成员,出身早被筛查了千八百遍的,且又是跟着他从西京回来的,自然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萧策见手下分检的队长朝他点头,便知道几人无甚问题,正准备示意他们放行,可转念一想他与崔彦在江宁一案上也算有些“文武配合”的交情,便想把在来时路上的看见的消息告诉他道:

“崔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只崔彦的脸色早在见到他时就黑成了碳灰,想着他竟是那女子名义上的未婚夫,且还被那女子在梦中念叨着,内心的嫉妒不禁肆意滋生,这表现在脸上就分外明显,随便找哪一个陌生人来看,都似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共戴天的生死大仇了。

然而萧策一个武将,整日与一些棍棒或是大老粗打交道,哪里看出他的心事,还只是以为他堂堂三司史、宣国公世子被喊下马检查而不太高兴而已。

“萧将军,有话不妨直说,本官还急着回宫给官家汇报公务。”

他不知道这个萧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他们搜检出了什么问题,大可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他也不需他单独给他开什么小灶,套一些莫须有的交情,且他坚信他们这一群人是不可能有问题的。

萧策莫名其妙被他呛了下,想的却是这个崔大人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一身正气,竟担心他看顾他的情面上徇私。

只他现在要说的分明与公务无关,且听他说正准备急速入宫,想是还没听说那件事,只也是他自己不愿意借一步说话,那也别怪他大嘴巴了,便秉着公事般的声量道:

“崔大人可知今日安驸马被绞刑的事儿?”

崔彦倒是不知道这个节骨眼,萧策竟然找他聊起这事儿来,顿时只不耐烦的点了点头,端看他后面还有何话说,却不想萧策接着道:

“我刚在朱雀大街,见端阳公主敛了驸马的尸身,一路甩着鞭子,说是要去寻你的外室算账。”

话音刚落,崔彦全身都抑制不住的颤抖了下,安驸马被绞刑及犯的那些事儿,他虽在洛阳但却门儿清,只他当时只为他掐死的妻儿感慨,他早料到安驸马不可能会认李家村的妻儿,但是没想到他竟能狠心的亲手杀了妻儿。

柴二陛下判他绞刑时,他正在西京的几个村里跟里长们说话,当时便顺嘴说给大家听了,所有人都是义愤填膺的说了一句“活该“。

他以为这事也算善恶终有报的谢幕戏了,却没想到这事儿还跟她有关,他不知道她在这中间又干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临走时不还特意交代了她千万不要碰安驸马的事情吗?

她怎么就是那么不听话呢,她还以为是在江宁吗?

端阳公主可不是个好惹的,安驸马虽然不是个东西,在外面惯是耀武扬威、作威作福的,可在端阳公主面前却跟个忠心的老仆差不多,把她照顾的妥妥帖帖,又生了一副好相貌惯会讨她开心的,这几年端阳公主那朵霸王花硬是被他养成了一朵娇花。

外人可能都会看不起驸马,但却无法反驳他是真心疼公主的。

所以柴二陛下虽早将驸马看了个透,但是看在他尽心尽力、全心全意照顾端阳的份上,还是愿意给他机会,让他去福建施展。

只是他也没料到这份全心全意,是建立在杀子杀妻弃母的基础上之上罢了。

安驸马该死,端阳公主可能不会去宫里找柴二陛下算账,因为登闻鼓一敲响,这样惊世骇俗的大案一呈上去,柴二陛下作为一国之君就不可能不这样做,不然天理、枉法、人伦何在,后宋立国之本何在。

但是如果是有人在背后揣度着将驸马这个案子递到了登闻鼓院,导致端阳公主毫无周旋和缓的余地,那这个人在端阳眼中才该死。

这些年他和端阳打过交道不少,都是从小陪着柴二陛下一起长大的人,他真是太了解她了。

如果去击登闻鼓的主意是她出的,他真的无法判断,端阳公主在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以她霸道的性格,可能一鞭子就会要了她的命吧。

她那么娇弱,她只要轻轻碰一下就喊疼,晚上那事儿的时候他都没怎么着她,她身上都会青紫一片。

他不敢想象端阳公主那一鞭子下去,她会疼成什么样,会哭成什么样。

一想到她喊疼喊哭的画面,他的心中就抑制不住的战栗,慌乱不堪,他一挥袖子擦去额上不知何时已渗满的细汗,然后长腿一跨就登上了马背。

只听见“铮”的一声就猛地冲出了城门。

余留下一沓的灰尘给在场目瞪口呆的众人,待吃了一鼻子灰才反应过来。

这崔大人果然如传闻般极其宠爱那外室呀,这皇差还没交办呢,就急不可耐的去端阳公主鞭下救人去了,只那端阳公主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崔大人如此身家、地位,为了个外室跟她对上,实属不值当呀!

这些议论声,崔彦自然听不见,他早已冲出了百米外,不过一眨眼就入了朱雀大街。

马儿像是不要命的在朱雀大街上狂奔着,他浑身只有一个声音就是要早点赶到,一定要在端阳公主下手前救下她。

他没办法想象以后没有她的日子,他该怎么过,下衙了该去哪?夜里没有她柔软的身段,他又如何安眠?犯难的时候没有她陪着说话,他的人生该有多孤寂。

他真的很是后悔,后悔自己离开那个清晨,为何要跟她说那些戳人心管子的话,又为何要看着她哭还无动于衷,她只不过是心里有着别人,可那又怎么样呢,她的人是一直在他身边的呀。

只要她还愿意待在他的身边,他就不会再去计较她那些藏在心底的秘密,他会好好对她,好好呵护她,将她好好娇养着。‘

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还活着的基础上。

只要她还活着,不管变成什么样的她,他都愿意接受她,只要还活着、活着。

他泛白的嘴唇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到最后握着缰绳的手都在发着抖。

直到一路以不要命的速度奔到茗园时,都来不及观察一下周围的形势,也等不及喊人开门,将那缰绳一丢,就径直踹开了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偶有几个洒扫的婆子、丫鬟,见他破门而入后,一脸灰败、浑身的煞气,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都吓得瑟瑟发抖,只敢专注着手头上的事,看都不敢看他。

她们愈是低头躲闪的神色,他便愈是恐慌,心像是一下子掉到了谷底,不会是那端阳已经将人给处理干净了吧,不然这院子怎么会这么安静。

如果端阳还在这里,怎么听不见打人声、鞭子声,难道他来晚了?

他根本不敢面对这样的结局,大脑早已空白一片,只机械的往前走着,不管如何,不管她变成什么样了,他总要亲眼见一见她的。

却不知为何步履越来越蹒跚,到最后身上的血液也开始倒流,待走到正屋门前时,又听见那李婆子和青桔围在那海棠花架下低低的抽泣着。

她们在哭什么?是因为她出事了吗?

一下子他的心像是从悬崖极速下坠,砸出了一片深潭,脑海也一片轰鸣,根本听不见李婆子和青桔后面喊他的声音。

全身血液控制不住的上涌,还没推开屋门,便呕出一阵血来,他抚住了心口向一侧晃动,差点摔倒在地。

李婆子和青桔一惊,世子不会受了伤吧,于是连忙上前扶住了他道:

“世子,你怎么了?”

崔彦根本听不见,也发不出声音,只那带血的嘴角向前怒着,表示他想进去,想进去看一看,里面的人还好么。

李婆子,不明所以,但观他这个样子,怕是受了什么内伤,得赶紧扶进去休养一番才行,正准备用力将人扶到屋里去,就见那两扇雕花木门从里面被人给推开了。

沈黛正搭配好了几款奶茶配方所需的材料和剂量,正准备去膳房烧炉子准备起来,就见门口崔彦一副快要死掉的模样,嘴角还淌着血,被李婆子和青桔一左一右架着。

她一下也吓住了,难道这几日不见,他是受伤了吗?竟伤得这么严重,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她正准备询问下,刚出了个声:“世子”

只这话还没说完,就见崔彦一个箭步上前,急不可耐的直奔她的方向而来,那表情震惊、恍然、甚至还有点可怖。

沈黛这下才是真正被吓住了,他这带着伤也要急奔过来寻她,不会是来找她算账的吧,他知道她给李婆婆出主意去敲登闻鼓的事情了?

所以,他是来找她算账的?这是要打她了吗?

她浑身一个恐惧就想往后退,就见他竟被脚下那才一巴掌高的阶梯绊了下,然后就一个斜扑,直挺挺的压在了她的身上。

这崔彦一米八的大高个,最起码也有七八十公斤的模样,浑身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她瞬间就有一种踹不过来气的感觉,想往后退,又怕他一下子跌倒在地,等他再起来教训她就更严重了。

只得勉力用弱小的身板支撑着,低低的唤了声:“世子。”

这一声娇声娇气的“世子”,听在此时崔彦的耳中,不差是仙音,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下子从地狱蹿到了天宫,那些被纠在一起的器官也归了位,浑身的血液也舒软了起来,毛孔都舒展了。

嘴角忍不住就沁出一个笑来,稳住脚底重心后,很快就一把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那一双有力的大手像钳子一样紧紧的将她箍住了,像是要把她整个摁进他的骨血里,下颚也沉沉抵在她的肩上,呼吸滚烫又颤抖着一遍遍的呢喃着:

“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沈黛似乎都要听见自己那柔软的细腰要被他摁碎的声音,用劲推了推他,却根本抽不开身,用手掐了掐他坚硬了腰部,也是一点用没有,他就像是抓住了个救命浮木般死死的搂着她,胸膛剧烈起伏着,不让她离开他一丝一毫。

“勒疼了。”

她只有低低轻唤了声,想让他松开她,不然他再这样抱下去,她真怕自己要没命了。

然后这轻轻软软,又着点娇颤的声音一出,崔彦是再也控制不住,一手钳住了她的下颚,就朝着那樱红如花瓣般柔软、馨香的唇瓣吻了上去。

他吻得又重又急,舌尖抵开她唇瓣时带着微颤,连呼吸都裹着后怕,像是只要她一松动她就会消散一样,只想用这缠绵悱恻的吻将她牢牢锁住。

大掌贴着她的后背用力收紧,唇齿交缠,辗转厮磨间,喉间溢出低哑的闷哼,全是失而复得的珍视与狂喜。

一旁的李婆子早已遮住了青桔好奇的双眼,揪着她的胳膊就将人给带了下去,心底却是在偷着乐,瞧这模样,还没进屋就忍不住了,这世子是有多么喜欢她们娘子。

这男人和女人吵架,脾气越大可能就越是说明喜欢的紧,不然他这样的身份,又怎会屑于跟她们这种身份的人生气。

她越想越觉得沈娘子前途一片光明,自己在这儿养老是要养定了,汴京多好呀,就前几天去吃的、玩的、逛的那些可比江宁有意思多了。

于是很有眼力见的就将青桔给拉走了。

而沈黛被崔彦这狂风滥炸似的拥吻,早已吻得喘不上气来,他又霸道的很,不容许她有一丝的退缩,只能倒在他的怀里不停的娇喘着,任由他掠夺、厮磨、吸吮、轻咬

唇腔里还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她先前还觉得眩晕的很,待到他吻得久了、吻得温柔了、含着她一寸寸吸吮时,那血腥味便渐渐淡了,她也在这多日未有的吻中渐渐失去了自我,转而开始享受这份唇舌交缠的刺激与快乐。

不得不相信,每每在崔彦的怀中她的身体总是快乐的,尤其是他的亲吻总能有一种让她置身于云端不想下来的感觉,会想要、一直想要。

特别是这段时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抱在一起了,他也很久没有吻她了,如今这吻暴风似的来袭,才会令她觉得舒服的灵魂都在轻颤着。

只这样一想,她便又像是在好奇的问自己,这些时日怎么就闹矛盾了呢,怎么就能忍住了不让自己快乐呢,可这个问题刚一过脑海,还残留的最后一丝理智很快就帮她找出了答案。

一切的起因不就是从京西那个农庄调研回来开始的吗?

先是他不辞而别提前回去给那白行首解围,后面就是她伤心了说出他用父亲性命拿捏她的话,再就是那一日清晨,他莫名其妙的对她发火,让她做好一个外室的本分。

想到此,那句掷地有声的“既然身为外室,就做好一个外室的本分”,像一记警钟瞬间在她脑海敲响了。

沈黛,你醒醒,别人就只当你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额,你竟还在他这毫无尊重可言的强吻之下,感受到了快乐。

况且他令人快乐的女人可不止你一个,他能将你吻的升了仙,也能将那白行首弄得成了神。

你既然轻易就能在他随意的一个拥吻中迷失了自我,你贱不贱啊?

他这吻住你的唇,还不知是不是刚刚吻过了别人呢,你都不嫌脏?

内心的声音层层扩展开来,她终于从他那温柔的沉沦中清醒开来,然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狠狠的咬住了他的唇,直到有浓浓的血腥味传来,崔彦吃痛松开了她。

然后他竟轻拍了一个她的臀部,喘着笑道: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些了?”

沈黛才从他怀里喘出一丝气来,瞪大了一双杏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厮不会以为她在跟他玩什么情.趣吧。

她是怎么以为咬破嘴唇是调.情?而不是变态?

想到一些瓦舍妓馆,这些玩意儿多,总是会有一些五花八门或是稀奇古怪的招式,能将那快乐在普通的基础上提升一个档次,她便想到了白行首,虽说她只是个卖艺的,并不卖身,但是在那样的环境中,结交的也多有一些花楼的妓子,懂得这里面的一些门道也未可知。

所以,他竟是在那白行首那里习得的,这竟也是夫妻伦敦的一种情.趣?

这一下,深埋在内心的耻辱、愤恨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去她的委屈、隐忍,这崔彦已经这么没给她脸了,当她个什么玩意儿呢。

顿时她也懒得装了,用劲就将他推了出去,冷声道:

“世子若是喜欢玩这些,不如去找你的白行首,别在我这儿还想着别的女人那的些能逗你开心的玩意儿。”

崔彦被她推着移开了半步,还以为她有什么什么重要的事儿要跟他说,却不想听到的却是这么一句气鼓鼓,还带着浓浓醋味的话儿。

顿时心里虽有点开心,却也有点生气,都跟她说了他只有她一个女人,她怎么还要这样想他,就因为那次他给白行首解围的事儿,可他已经送了礼物赔罪,晚上又亲自去身体力行的陪着她睡了觉。

她怎么还是如此想他。

只瞧见她认真、气红了双眼的模样,又不忍心斥责,只依旧上前,勾住了她的腰身,往身前带了带道:

“别醋了,爷可不喜欢那白行首,连句话都不愿跟她说,何况是像刚才对你那样对她?”

瞧见她还是一副冷漠、甚至还有点嘲弄的模样,知道她还是不信他的话,只好笑的又掐了掐她的臀部道:

“醋劲这么大,爷还不至于在这个事上骗你,信我?”

说着又掰了掰她的下颚,注视着她的眼睛道:

“嗯?”

他说的竟然有那么一点道理呢,他虽然有时候对他不咋地,但他这个人还是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的,而且她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他何必用这个事儿来骗她,他就算想养上十只、八只金丝雀,她也只有接受的份,哪有置喙的份。

更何况哪里需要他用一个慌来圆一个慌的,累心累力的。

就在她思考好后,准备低低“嗯”一声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长橙急切的呼喊声:

“爷,不好啦,那白行首快要被端阳公主打死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崔彦才浑身一僵,一切乌龙才在此时清晰、明了开来,原来端阳公主是去找到了那位“外室”,所以他的沈黛才会安然无恙。

他是关心则乱了!

他不禁一阵庆幸,庆幸自己当初的这个决定,才能保住了沈黛的性命,他今儿才能看见她完好无损的站在他的面前,才能吻到她那清香、温软的唇瓣。

想到此,他浑身都舒展了开来,一扫之前的阴霾,收回了勾着她腰间的手,声音也变得温柔无比道:

“我先过去下,等我回来。”

沈黛那要脱口而出的话一下子就卡在了喉咙里,身体也僵了僵,他是不是当她是个傻子,刚刚还说一点不喜欢她,跟她没关系,这才刚听到她的消息,就又要急吼吼的赶了过去。

她只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冷冷的“哼”了声。

我等你个屁!

第63章 第 63 章 别说话

晨雾未散, 邢台上的绳圈空晃着,邢台下摊着暗红血迹,随着端阳公主移走驸马的尸骸, 渐渐在冷风中淡了去。

衙役用石灰撒着圈, 围观者也渐渐疏散开来。

李婆婆和大丫隐在人群中, 看着李安被绞着脖子缓缓断了气, 一瞬间只觉心中畅快无比, 但是畅快完之后却只剩一股巨大的失落与悲恸。

这人虽罪大恶极,但毕竟是自己亲自生出来的, 一把屎一把尿的疼爱着长大的孩子,小时候多乖呀, 多会读书呀, 原本如果没有上京赶考这回事,一家五口该是多么幸福呀。

她也到了尽享天伦之乐的年纪,没想到短短时间, 这个家就碎了, 只剩下她这个黄土埋了半截的人和一个女娃娃。

人生的巨变让这个老人一下子宛如枯木,眼里再无一丝生气, 只她们乡下人都讲究个“魂归故土、落叶归根”, 李安落得如此下场虽是她亲手所为,可她心里的痛又有哪个人懂?

终究母子一场,出生的时候是她引着来的, 那去的时候也让她替他敛了尸骨送他一程, 就当全了今生这场母子情意,愿来生不再相逢。

她们一早就来刑场候着了,只等李安一断气,就上前敛尸, 却没想到有人先她一步搬走了他的尸体,听身旁的侍卫称呼,应该是端阳公主。

端阳公主目前还是李安名义上的妻子,且她身为皇家公主,有权有势,这时候肯定还痛恨着她们,她们也不敢上前争抢,只上了自己的青帷马车,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端看她要将李安带到哪里去,她们也好知道他的埋骨之地。

她们跟着那辆华盖马车一直驶入了朱雀大街,然后拐进一个巷子里,停在一处豪华气派庭院前。

两扇红彤彤的朱漆大门紧闭着,中间落着副巨大、铮亮的铜锁,然后她就看见端阳公主手中的长鞭用力一甩,就将那两个同锁扣直接砸了开来,然后拾步上前,一脚就踹开了大门。

比她人还高的长鞭在她手中武得气势逼人,一路上她如过关闯将般将路过的婆子、丫鬟统统鞭打了一番,但凡有想要反抗的人一律被身后的侍卫拿下,最终只留了一个带路的婆子给她指路。

被她捉住的婆子也是头一遭经历这事儿,她在芙蓉园当差多年,谁不知道这是宣国公府的宅子,哪个不长眼的敢擅闯,却没想到今儿却来了个气势汹汹的贵妇,端看身后还跟了一排侍卫,知道这是个硬茬,自己必定抗不过,且那白行首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人,便抖抖缩缩的将人迎到了正院。

还没入那庭院围栏,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琵琶声乐,悠悠传来,端阳那本就气愤的胸腔顿时便蹭蹭的往外冒火。

她的驸马都去了,她竟还有心情在弄这些丝竹声乐,欢声笑语。

“呵呵。”

她冷笑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进去,见那手持琵琶的白衣女子,当下就是狠狠一鞭子直接甩在她白嫩的脸蛋上。

立刻那莹白如玉、娇嫩得像是清晨鲜花一般的脸蛋就裂开了一条深深的血痕,殷红的鲜血也缓缓滴落了下来。

“啊!”

白行双手捂住自己鲜血淋淋的脸惊惧惧不已,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红衣女子,咬牙切齿道:

“你是何人?何故伤人?”

端阳公主却根本就不屑于回答她的话,而是皮鞭直指着她的面门道:

“你可是崔彦从江宁带回的那外室?”

白行首正准备否认,又想起上次在潘楼大街崔彦送她回来时警告她的话,她便也不敢再否认了,面前的女子和崔彦的手段她还是更害怕崔彦的,别看他外表看起来清正端方,但是收拾人起来的手段却是让人毛骨悚然。

想着她便特意提了提气势对面前的女人道:

“是,此处院落正是崔大人府邸,我正是她养着的外室,你来这寻衅挑事,崔大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她原以为这话至少能让面前的女人有所畏惧,却不想那女子听完后却是冷笑一声:

“你承认了就好。”

然后数不清的鞭子就如空中飞过来的柳叶刀一样,一鞭鞭的划落在她身上,不一会儿她那白如缟素的襦裙,就被鲜血染红了,布料也被抽得破碎不堪,黏答答的沾在身体上。

白行首痛得在地上打滚,而端阳公主手中的鞭子却始终如雨后的春笋层出不穷。

“我倒是要看看,打死了你,崔彦会如何不放过我?”

“你这个贱人,要你多管闲事,你是个什么牌面的人,我端阳公主府的事儿也是你配管的,若不是你犯贱的唆使了那老虔婆去敲那登闻鼓,你以为驸马会这么容易死吗?”

“贱人,我今日就让你偿命,让你尝一尝多管闲事的下场。”

而白行首只抱着头抵挡着她鞭打重要部位,颤抖着哭喊道:

“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我没有唆使什么婆子,更没有敲那登闻鼓。”

守在门口张望的李婆婆和大丫二人,听着里面不断传来的鞭打声,和痛苦的哭喊声,还有那端阳公主嘶声力竭的叫骂声,她们似乎明白了端阳公主不急着去掩埋李安的尸体,而是跑来这座小院行凶的目的了。

原来她竟以为是住在这里面的女子唆使着她去敲的登闻鼓,才致使李安死于非命的,所以她来这儿是来找里面的女子报仇泄愤的。

可明明给她出主意的是沈娘子,端阳公主怎么会以为是里面住的女子呢,沈娘子可不住在这呀。

就在她们疑惑的时候,身前一匹快马,闪电般在她们面前停了下来,一个黑衣男子从上跨了下来急步匆匆的进了园子。

而那个一身黑衣锦袍、气势凌人的男人不就是在李家村受伤被她们救起的崔郎君么,正是沈娘子的郎君。

他为何会在这个关头急忙奔向这儿,就连门口站着她两都没发现,他是不是就是里面端阳公主口中所说的崔大人?

那,那里面被打的女子岂不就是崔大人养的外室。

真是没想到沈娘子对他那么好,他竟然还在外面养了个外室,真是人不可貌相,难怪那几日沈娘子都联系不上他,最后还是她自己给他出的主意,才能收了那李安。

所以,那端阳公主竟是搞错了,将那外室当成了沈娘子鞭打,那崔郎君过来是干嘛?来解救那外室的吗?

想到此,她们原想着打道回府的打算,便也暂且搁下了,只蹲在门口继续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声响

崔彦很是有点头疼,这个白行首显然是受了无妄之灾,替沈黛背了锅,这会儿也不知被端阳鞭打成什么样了。

原先他以为端阳鞭打的人是沈黛的时候,他是做好了不顾一切也要将她从她手底下救下来的冲动的,但如今换成了白行首,他便也没那么急了。

只身为他名义上的外室如果没犯任何错的情况下就被端阳鞭打致死,他堂堂宣国公世子,朝廷正二品大员脸面何在?

另外就是那白行首若是死了,后面还如何找这么好的一个挡箭牌来掩护她的安全,端阳公主势力不小、手眼通天,若是后面再让她发现点别的蛛丝马迹,他担心沈黛后面会有危险。

所以这个白行首他是不救也得救,而且这个锅她也得一直背着了。

只这不管怎么个救法,从此都少不得要跟端阳交了恶了。

思忖间,他已经越过了公主府的一众侍卫,径直来到了端阳公主的面前,看着地上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没有一块好肉的白行首,不自然的眉头就皱了皱。

好厉害的报复手段,这分明不是奔着打死她的目的去的,而是想一鞭鞭的抽打折磨她,让她想生不能生,想死不能死。

沈黛没有错,白行首更没有错,李安该死,端阳私自伤人泄愤,再大的怒气也该消了,事情该终止了。

于是在端阳又一鞭子要抽打下来的时候,崔彦已经移步站在了白行首的身前,用身体将她完全挡住了。

端阳已经甩出去的鞭子再见到崔彦冷冽、威慑的双眼时,硬是费力给收回了,崔彦这个人太正经了,他说他一句,他总有十数句回击的话在候着她,又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么多年她就没从他手上讨到好过。

因此看见他这寒气凛凛的模样,她还是有点怵的,只对着他冷声道:

“崔彦,你给我让开,我知道你那会儿跟我一样都在洛阳,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别多管闲事。”

崔彦嘴角轻挑道:

“这事儿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你无故闯入我的府邸,鞭打我的女人,是当我崔彦是个死人吗?”

“我无故鞭打她?你怎么不问问她做了什么事?如果不是她唆使着那老虔婆去敲那登闻鼓,李安怎么这么快就死了?”

端阳说的嘶声力竭,而崔彦却只轻飘飘道:

“登闻鼓后宋每一个老百姓都可以去敲,又何谈唆使,况且她一向守规矩、知轻重,又如何去管这闲事?”

接着又加重了语调,一副审问般的语气道:

“你到底是听何人所说由她唆使的?我倒想去问问那人是何居心?”

她当然不会将宁王供出来,她也知道自江宁贪腐案之后,太后娘娘和宁王似对崔彦多有意见,暗地里不知道挑了多少刺,只不过都被柴二陛下四两拨千斤的给挡了回去。

她猜他们之间当是有些私怨在里面的,只宁王敢大大方方跟她说这个事儿,那就必定不是信口开河,至于其中有多少是想借她的手教训崔彦那就未可知了。

“我自有我的消息渠道,崔彦,今儿这个事儿你就别管了。”

说完她又扬起了鞭子,准备绕过崔彦去继续鞭打那白行首。

崔彦见她如此嚣张,毫不退让,也是怒了,一把就握住了她的鞭子狠狠丢到了一旁,厉声质问道:

“敢问我们后宋律法,可有哪一条规定了公主可以任意私闯民宅、鞭打他人的?若是你还不愿意收手,我们不妨去宫里头让官家评评理,问一问你这被皇家供养的公主可否视老百姓如玩物?”

“哼,你”端阳被气得冷哼。

他这话已经说的有点重了,端阳公主哪里敢去见柴二陛下,况且还有那么多御史盯着呢。

看来今日只要崔彦在这里,她就讨不到好,又看着躺在地上已经差不多就要断气的女子,心中的怨气也消了大半,只好无奈收手道:

“呵呵,崔彦,今日我就给你一个面子,只是让你那外室藏好了,下次再被我碰到了,可不会有今儿这般好运了。”

说完,一甩鞭子才带着一群侍卫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崔彦也是在心里不屑的哼了声,她还让她藏好了。

呵呵,她再敢胡作非为,明天就让王昭珩这个新上任的御史大夫参死她。

另一方面他看着这园子里满地狼藉和地上已没有多少气的白行首也是头疼不已,便唤来长橙道:

“赶紧让人将她扶进去,去宫里请太医。”

长橙道:“爷,大夫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还需要去宫里请太医吗?”

“别废话,让你去就去,先让大夫瞧着,待太医来了再让他仔细瞧瞧。”

笑话,不请太医,宫里怎么会知道端阳将人伤成什么样子。

安排好之后,他自己也准备立刻进宫去给柴二陛下汇报工作去了。

本来洛阳此行回来第一时间就要进宫去汇报的,因着端阳这一闹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二个则是端阳公主心里怨愤未消,少不得在柴二陛下那里给他或者沈黛上一些眼药,他想以后都能护住她,少不得还是要争取柴二陛下的支持的。

不一会儿他就跨上了马背,“驾”的一声就向皇宫的方向驶去

蹲在墙角的李婆婆和大丫见他走了,才缓缓站起来捶了捶发麻的双腿,上了自家的青帷马车,一路向茗园而去。

原本她们是准备敛了尸身直接回到李家村将人葬了再说,车上包袱行礼都收拾好了,但是如今看到了这些情况,她们少不得要先回到茗园跟沈娘子也提一提,好让她知道那崔郎君在外面竟偷偷养了人;另外最重要的还是提醒她以后得妨着那端阳公主,这次是端阳公主将那外室当成了她,鞭打了一番,下次若是被她给认出来了,沈娘子岂不是要受大罪了。

况且沈娘子也是因她二人才有此风险,于是她们势必得让沈娘子知道了这事儿,以后也好有个防范。

所以当两人去而复返,又来到茗园时,沈黛正和青桔正扇着炉子煮奶茶,闻言,也是微微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就净了手前往花厅去。

听完她们说完芙蓉园的事儿后就更是惊讶了,端阳公主冲过去鞭打白行首竟是因为她,她误以为是那白行首唆使的李婆婆去敲的那登闻鼓?

那白行首受的伤竟是代他受过了?

崔彦知道吗?他那会儿急急过去的时候可知道这里面的关窍?

她正在疑惑着,却又听那李婆婆支支吾吾着,想是想说什么最后又不太好意思说的模样,反倒是一旁的大丫憋不住,接过话道:

“沈娘子,我奶奶是想提醒你,崔郎君似在外面有了外室,你这正头娘子也当防备几分”

“咳、咳。”

眼看着大丫还想再说下去的模样,沈黛连忙不好意思的咳嗽两声打断了她,她算哪门子的正头娘子呀,她自己就是外室,大丫这话反而有点让她臊的慌。

更何况她身边还站着青桔和李婆子,她就更不好意思了,只得道:

“我知道了,多谢婆婆提醒了。”

眼看着事情都办完了,李婆婆和大丫也不好再麻烦她了,尤其是那个端阳公主已经怀疑到她身上了,她们怕再留下来会给她招致祸患,于是就连忙提出了告辞。

沈黛还欲留她们暂且歇上一宿,明儿一早再走不迟,李婆婆却坚持道:

“已出来一段时日了,家里庄稼都到了收成的时候了、鸡禽也得回去看顾了,就不好再耽搁了,沈娘子的好意我们永生都会记着的。”

说着还让大丫当着她的面磕了个头道:“这丫头也多亏了有你。”

大丫也是忍不住憋着眼泪道:“沈娘子,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恩情的,我长大了一定要报答你。”

沈黛眼泪也留了出来,只赶紧将她扶了起来,摸着她毛躁躁的头发道:

“别想着报答我,只要你和婆婆过好了后面的日子就是报答我了。”

大丫重重的点了头:“放心吧,沈娘子,回去后我会好好照顾奶奶的。”

看着大丫如此懂事,沈黛才算有点欣慰,一路将两人送上了马车,看着她们渐渐远去的车影,眼泪终究还是滴了出来。

不知她们此次回去看到那曾经温馨的家又是何等心情。

再一回首,却发现李婆子和青桔也在偷偷抹眼泪,她才不着痕迹的抹去了自己眼角的泪痕,转而朝她们道:

“你俩人都快要变成水做的人了,早上送她们去刑场哭一次,这会儿送她们回乡又哭一次。”

“娘子,我还真没见过这么惨的人,婆婆和大丫太可怜了,要是我都不想活了。”

沈黛却没好气的道:“就你傻人有傻福,大丫可比你坚强着呢,你且后面瞧着她过的如何了。”

李婆子听了这话倒是带着泪痕的双眼瞅了她一眼。

“走吧,快进去吧,奶茶要煮好了,咱们去喝点甜的,别再愁眉苦脸了。”

然后几人才恢复了笑脸,让人将煮好的奶茶端了上来,用小杯子每样装了一点,几人分开品尝。

沈黛很是有点激动,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试着做奶茶,于是先等着李婆子和青桔尝试。

两人浅尝一口后都震惊不已,纷纷表示非常好喝,每一款都好喝,比她们上次在樊楼喝的还好喝。

这倒是给了沈黛很大的信心,于是她也满含期待的端起了杯盏尝了一口,只到了嘴里她却有点失望,并没有现代那些奶茶那么惊艳,怕是李婆婆和青桔从来没有喝过更好喝的奶茶才会觉得这样的就是极好的。

只她可不会马虎,既然打算要做就要做最好的。

“还行,我再研究研究。”

青桔最先不解道:“这叫还行? 明明这么好喝。”

说完她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在李婆子还没反应过来时,将剩下的奶茶全部喝光了。

于是就换来了李婆子幽怨的眼神

很快就到了晚膳时间,沈黛记着崔彦的话,让等他,说明他今晚是要过来的,便让厨房多预备了些他喜欢的膳食。

虽说他和白行首之间的关系有点扑朔迷离,但是白行首今儿确实因她受过,崔彦去救她她也没啥好抱怨的。

只一桌子精心准备的晚膳都凉了,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沈黛便也没啥心思吃了,让人都撤了下去,便去沐浴了。

白行首如今伤成那样,听那李婆婆说,起码是去了九成命,崔彦留在那里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这么想着,她便觉得崔彦今晚应该是不会过来了,便匆匆熄了灯,直接趟到床的里侧开始酝酿睡意了。

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只她最近还是老做和萧策退婚的梦境,以前都是怕他到处散播她为人外室的谣言,今儿竟梦到她主动答应了退婚的事儿,而且也保证以后再不散播她的谣言。

她不禁心里美滋滋的,连梦中都带着笑。

然而睡到半夜的时候,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厚实的怀抱,直接从她身后,一手扣住了她的腰身,一手勾住了她的脖颈,将人整个揽在了怀里,滚烫的身体紧贴着她的后背。

不会吧,崔彦,他还真来了。

她习惯性的往前一缩微微抗拒着,身后那人却直接将下颚压住了她的肩头,一张俊脸贴了过来,咬了咬她的下颚线的软骨道:

“怎么?还醋着你,爷不是都过来了吗?”

沈黛被他咬得脸颊微微发热,往墙壁处躲了躲道:

“谁醋了?你想去看那白行首就去看,毕竟她也怪可怜的。”

崔彦却只冷哼一声:“她有什么可怜的,她活该。”

一瞬间,沈黛整个人都惊着了,这男人有点无情了,以前喜欢的时候恨不得天天宣召,如今轻飘飘一句话就给厌弃了,难道是因为今儿那白行首伤了脸的缘故?

她正在愣神,崔彦却不允许她在他怀里还能分神,顿时不悦的钳住了她的下颚,虎口包住她小小的脸颊,对着那挤得粉嘟嘟的樱唇就吻了上去。

沈黛还想问白行首的情况,自然不依,一直摇晃着头颅不想让他得逞。

“那白行首现在如何了?”

她可是代她受过,怎么就活该了,她活该的话是不是说明她更活该了。

可崔彦却像是没听见似的,趁她说话间就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唇瓣道:

“别说话,让爷亲会儿。”

很久没亲了,他身体躁动的很,不想跟她在床榻上再谈起别的女人。

满脑子都只想不知疲倦的亲吻着她,那握在她腰侧发烫的大掌也忍不住缓缓向上攀升——

作者有话说:累了,写不出来了,就这吧

第64章 第 64 章 晨间

满室静谧, 只听得见交缠的喘息声。

崔彦的吻带着不容错辨的占有,她紧闭了唇微微抗拒着,他便一点点含着吮吸、厮磨, 直到她软了声息, 舌尖才长驱直入探了进去, 吻得不知疲倦, 恨不得将她整个吞入腹中。

待到她实在喘不过气来, 嘤嘤的哭了几声后,他才食髓知味的转移了战地, 从柔软的唇瓣移到下颌线,再埋进她颈窝轻噬, 带着薄茧的手掌从她腰间的软肉, 一路探索至后背。

像是一坨燃不尽的火种,将她全身烫得发热、发软。

她的指尖控制不住的抓住了他的臂膀,尚且还保留了最后一丝清醒道:

“好了, 亲好了, 可以停了。”

他正埋首在她的颈窝,感受着她颈肉的馨香与娇嫩, 闻言不觉好笑, 只一只大手移到她的后脑勺将人往他再贴了贴,然后移到她的肩上咬了口道:

“专心点。”

“不”

沈黛嘟哝着还想再推他,只话还没说话就直接被欺身而上的崔彦反剪了双臂, 狠狠禁锢在床头, 滚烫的全身压在她的身上颤栗着道:

“黛黛,我忍不住了,想要你。”

沈黛此时心里仍还惦记白行首的事,根本没意识到他什么时候换了称呼, 见他如此急躁、蛮狠,自己整个人都被他禁锢着动弹不得。

想着他一走这么多天连个音讯都没有,她特意写信给他道歉他都不予理会,如今一回来不是想着亲她就是睡她,更想起临走那日清晨莫名其妙跟她说起的那些折辱的话,心里也是恼得狠。

可下半身也被他紧紧压着,只能气愤的用白嫩的脚丫去踩他的小腿,狠狠碾压道:

“崔彦,你还没交代清楚呢。”

本是质问的话,可从她发软的嗓音里传出来,却带着媚骨天成的娇喘、蛮性。

崔彦神魂就是一颤,小腿处又被那柔软的脚丫碾压着,又酥有麻,他真的爽得不能再爽了,抑制不住的便发出一阵舒服的低喘。

身体更是像受到了某种鼓励,激动不已。

亲得更凶了,更狠了,禁锢的越来越用力、越来越没有章法,只遵循着身体的本能去掠夺、去占有。

沈黛被他折腾的够呛,挣脱不开,抗拒不得,只一遍遍的咒骂,踹着:“王八蛋,停下。”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狂风暴雨。

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她像是一朵娇嫩的鲜花,嘤嘤哭泣着。

可渐渐地往后,雨越来越小,断断续续的,如喘似泣…

像是怕她受惊,崔彦将她抱得更紧了

窗外狂风骤歇,窗纸上摇晃的烛影停止了晃动。

崔彦却仍然不想松开她,一直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摸了摸她额间汗湿的碎发,心疼的亲了亲她眼角的泪痕。

他本来就素了多日,一近她身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只想要她,然后她今日又跟个小野猫似的,那几分娇蛮的野性更勾起了他不顾一切要将她拆入腹中的兴致,她越是娇哭着骂他、踹他、抓他,他越是兴奋。

只是如今看着怀里昏死过去的小人,又心疼不已,只怪自己刚才太过孟浪,收不住力度。

唤人进来备了水之后,他便抱着她去了净室,亲自伺候着她将身体的每一处都洗净了,才又抱着她重回了床榻。

床榻上早就换了干净的被褥,他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里侧,又给她一点点的穿好寝衣后,才舒舒服服的将她搂在怀里沉沉睡去

不过四更,窗沿才透过一丝微弱的光,他便醒了,今儿是要去上朝的。

他刚睁开眼睛,就看见怀里的小人柔柔弱弱的倒在他的怀里,完全不似平日里像只树懒似的扒在他身上,好看的眉头还微皱着,白嫩的脸颊没有一丝的血色。

他忍不住在上面亲了亲,直到留下一抹红痕,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丝血色才罢休。

接着他就准备起身,把她往旁边拨了拨,只她一离开他的身侧,身体就完全暴露在空气中,那颈间、锁骨处都布满青紫的痕迹,他又掀了她衣襟看了看最后蹲下去看了看

根本就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顿时心里就是一阵钝痛,连忙去一旁的匣子里找膏药,跪在她的脚下,抬起一条腿小心翼翼的给她一寸寸涂抹着。

直到上方传来刺痛的嘤咛声,他才收了手,缓缓套好了裤腿。

起身来到床头,见她已经半睁开了眼睛却仍不愿意醒来的模样,又亲了亲她的眼睛道:

“昨日夜里辛苦了,今儿多睡会儿。”

沈黛真是累的慌,浑身骨头都跟散了架似的,不知为何崔彦昨儿夜里分外激动,就跟恶狗扑食似的,根本就不给她一丝的喘息机会,

她愈是挣扎,他愈是激动,直将她骨头都要摁碎了。

而且他似乎很是享受她双手被控制住的模样。

一遍遍的情动,一遍遍的禁锢着。

又不是第一次开荤了,怎会如此疯狂。

她眼睛都不想睁,只不悦的撇了撇嘴,根本不想理他。

崔彦也知道她还恼着,只用指腹求和般抚了抚她撇起来的唇角。

“咚、咚、咚。”

外面长橙的敲门声已经响了第二次了,崔彦知道再耽误不得,便收了手抬腿下了床。

感受到身侧一轻,沈黛才肯睁开眼睛往外面瞧了瞧,就见崔彦已走到屏风前拿起了衣袍,她想起那日清晨他临走时的话,昨儿如此猴急的办事,有些话儿都没来得及说清楚。

虽然他事后还是待她极其温柔的,温柔到她有时候甚至有一种自己在谈恋爱的感觉,只这样的感觉也就昙花一现罢了。

他可以随意对她,对她好坏都不过在他的一念之间,在他兴致好的时候、觉得亏欠的时候,她也可以闹一闹脾气,只有些一开始就定好的原则、规矩却不好打破。

他既然开了口让她做好一个外室的本分,她就不好再睡着了,指不定下次他情绪不佳又会拿她这些不守规矩的话来指责了。

她挣扎了下,缓缓抬起了上半身,准备起身去伺候他穿衣,只刚坐下就感觉身体一阵疼痛,忍不住“嘶”了声。

崔彦听见声响,便立即转了身,见她正半靠在床榻准备穿衣的模样,一头青丝凌乱的披散在肩头,小脸却皱成了一坨,知道她肯定是疼着了,便立即快步走了过去,将人往怀里揽了揽,忍不住怪罪道:

“你这身体还没恢复,起来干嘛?”

沈黛你上次不是很威风、神气吗,让守规矩的人不是你么。

她真是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也不看他道:

“我不是还要伺候你穿衣吗?”

崔彦才想起去洛阳的那个早晨自己说的那些话,当时只不过是气话,也是太高估了自己,以为真能随便就能丢开了她,只当她是个玩意养着。

可是从洛阳回来后,在城门口听到萧策说的那话时,他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当他终于意识到他可能会永远失去她时,他才感觉到巨大的后怕、恐惧。

也是他第一开始正视他对她的感情,他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她于他不可能只是个随便的玩意儿,他想珍惜她、疼爱她、陪伴她。

此刻看着自己在她身上制造的这些痕迹,怜惜都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忍心看着她再为这点小事伤疼。

只他到底还顾着些脸面,而且他也是真喜欢她什么都围着他转,尤其是笨手笨脚伺候他穿衣的样子,让他心里十分满足,便道:

“等你什么时候不疼了,再伺候我,今儿先再好好休息会儿。”

沈黛才拿一双上挑的杏眼瞟了瞟他道:“那你下次不会说我不守规矩吧?”

崔彦恨不得这时候抽自己一个嘴巴子了,瞧他之前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这时候搂着怀里的人,看她娇蛮的模样,哪还在乎什么规矩,只蹭着她的脸颊哄道:

“不会,我许你不守这些规矩。”

沈黛才向上抬眼认真的打量着他,这人怎么今早这么好说话了,难道是昨儿夜里太舒服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

崔彦看着她一副像见了鬼的模样,忍不住抬掌蒙住了她的眼睛。

“再好好睡会儿。”

说完就将她轻轻放了下去,又掖了掖被角。

看着她的眉眼乖顺了下去,忍不住又想府身去亲亲。

只屋外“咚、咚”的扣门声又响起了,他才按了按自己虎口的位置,这上朝恐是真的要迟了,他怎么就这么不受控制的想亲近她,他觉得自己真是p中了她的迷魂汤,只要在她身边都走不动道了。

直到坐在开往皇宫的马车上,他的脑海都还是她的影子,他发现只要她有一点儿动静,他就会忍不住去靠近她,好像自己的身体本能的就会特别喜欢她,但凡有她在的地方就想靠近她,不分时间、不分场合,想搂她、抱她、亲她。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怎么就会那么喜欢她呢。

恍神间似乎又想起了父亲,记得那日崔苗在潘楼大街打了白行首,他为此没有给崔苗脸面,然后回到府邸被他们训斥了一顿,当时他就狠狠的怼了殷氏,还没两句殷氏就开始嘤嘤哭着,他记得父亲就是一个闪身到了她的身前,非常自然的就将她搂进了怀里。

眼底尽是心疼和怜惜。

这是他在和母亲之间的相处中从来没有过的表情,他和母亲之间总是淡淡的,两人虽也经常笑着说事,他去外面办差回来也会给母亲带上一支珠钗,然后小心替她簪上;也会在母亲伤心难过的时候,将她揽在肩上安慰。

可是身体骗不了人,他虽然也对母亲好,会关心她、会安慰她、会照顾她,可却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夫妻敦伦也是规规矩矩。

他们之间总是礼貌的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他从未不由自主的倾向她。

从来没有像对殷氏那般不顾场合的就将人搂在怀里,也从来没有这般情绪外漏,将一个国公爷心底对人的那股子怜惜、心疼赤.裸的展现在人前,更遑论他那不由自主的本能就想靠近殷氏的身体的动作。

他想起晨间躺在他身侧的女子,想着自己竟不顾迟了早朝也想多搂一楼她,竟是那么的像自己的父亲。

他对殷氏与他对沈黛,又有何不同呢?

难道还真有是父子心性这一说?

难道他也会继承父亲这般宿命吗?

只父亲到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殷氏,可他呢?

可他呢,他又该如何。

他曾在母亲的坟前发过誓,他永远不会像父亲那样。

现在他还做得到吗?

他忽然问自己,却一时又寻不到答案。

“爷,宫门到了。”

直到长橙在外面叩了叩车门,他才从思绪中回神,缓缓下了马车,最后一个入了宫门。

早朝之上,柴二陛下高坐在龙椅上,听完底下大臣们的奏报后,很是满意的摸了摸他那尚且稚嫩的两撇八字胡。

总算他们识像,今儿汇报的都是些好消息,没再拿一些天灾人祸或是一些解决不了的陈年旧弊来烦他了,一旁大监观柴二陛下神色,正准备尖声宣布:“退朝。”

只他才张了个口,声还没出,就见下首左列臣子中间,缓缓走出一个绯色官袍的御使大夫来,高声启奏道:

“陛下,臣有本要奏。”

此时柴二陛下的心都飞到了刚新封的柳贵人那了,冷不丁的却还有人出列奏报,本是有点不爽的,但是看着下面由他一手提拔的王探花、且又相貌堂堂,看起来甚是风姿绰约,便也没那么不耐烦了,只收了收兴致道:

“准奏。”

王昭珩才依着昨儿崔彦传达的意思,不疾不徐的启奏道:

“臣闻昨日端阳公主因安驸马之死,迁怒于一无辜女子,光天化日之下带领公主府侍卫闯入民宅,无故对其进行鞭打数小时,致使该女子毁容、全身溃烂,濒临死亡。臣认为,

其一,安驸马所犯之事乃天理难容、人神共愤之,端阳公主因此责难她人,甚是不通礼仪,质堪为皇家女?

其二,端阳公主私闯民宅且随意鞭打百姓,有违后宋律法,当受杖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恳请陛下依律处置。”

王昭珩奏报完之后,满殿文武的视线就都在柴二陛下和他之间扫了扫。

这个王御史还真是够虎的,他们这些人中谁没有领教过端阳公主的厉害,以前就被先帝宠的无法无天,连大臣都敢打,何况一个民女,如今又被柴二陛下殷切关照着,谁敢惹她呀。

只不过打了一个民女,多大点事儿,大不了赔点钱,这个王御史怎么就拿这芝麻点大的事来弹劾端阳公主了。

他怕是个愣头青吧。

也是这个王御史好像是近日才从江宁那七品县令升上来的,还不知道这京里的御史该怎么当吧。

他这一下子将事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捅到大庆殿来了,这不是诚心让陛下难办么,左右为难么。

众人眼神飘忽不定、猜测纷纭,只有站在前排的崔彦一直抱臂神悠悠的站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柴二陛下原本见是王探花站出来,还是很开心能给他这个机会的,毕竟苗子再好也要给他生长的土壤,让他能施展、表现他的才华,他甚是愿意再托一托他。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人一来就给他来了一坨大。

端阳公主和崔彦那外室之间的事儿,他不是不知道,只端阳刚失去了驸马心里也苦,如若将人鞭打了一顿,能消除了她心里的苦闷,他并没想过要对自己的妹妹怎么样。

如今他看着下首一身正气,乞求他给个公道的王探花,一下子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架在了火上烤,很不是滋味。

余光又瞥见崔彦那悠哉的模样,顿时就不悦的斜了他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事儿九成就是他挑起的。

昨儿又是请太医的,又是在他面儿哭诉的,他本以为这事儿算是完了,却没想到这崔彦竟会为了区区一个外室做到如此地步。

瞧见他那神态,就知道他不是个好打发的主。

于是柴二陛下狠狠吸了口气,才道:

“此事待朕核实之后再予以处置。”

说完就气呼呼的离开了龙椅,待离开了大庆殿,又立马打发了身边的大监道:

“快去将那崔彦给我叫来。”

崔彦早就做好了准备,于是很快就跟随着小黄门来到了紫宸殿。

柴二陛下一见他进来,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的毛笔就是狠狠朝他一掷道:

“你是被人喂了迷魂药还是怎的?”

崔彦仍是一副恭谨之姿,毫不介意身前的墨汁,淡定道:

“官家,此话怎讲?”

柴二陛下快被他气笑了,手指了指他无奈道:

“崔彦呀,崔彦,什么样的女子竟也值得你和端阳为敌?”

“臣无意与端阳为敌,只端阳违背后宋律法是不可推翻的事实,与臣无关。”

听他这话,柴二陛下便知道他是不打算轻易揭过了,便还是耐着性子劝道:

“只一个外室,你崔彦这样的人才,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为她牺牲政治资本可值得?”

“值得,臣谁都不想要,只想要她。”

崔彦这坚定又直白的回复,一下子将柴二陛下哽在了当场,很是有点不可置信道:

“崔彦,你小子,朕倒是没发现你还是个情种?”

崔彦却是抿唇微笑了下道:“这不正是官家想看到的么。”

柴二陛下

他虽之前一直是看好戏的姿态,还推动他去入那外室的情网,就是想将他这个不食人间烟火、不讲情谊的菩萨拉入凡尘,从此堕入红尘也尝尝这人间最是美妙的情爱滋味。

可他现在真的如他所愿,完完全全的破了多年的规矩、原则,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也要护住自己的女人,他竟觉得又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情爱十分入了三分即可,留下七分权衡利弊才好。

却没想到这小子一下子竟全都陷进去了。

他恨不得将他臭骂一顿,本不就一个外室,养着的玩意,让他开心就多养会儿,不开心就早点打发完了。

这小子竟是魔怔了。

只这也不怪他,还是之前没有经历过情爱,这么大年纪一进入就被人勾了魂,迷得晕头转向的。

既这个事情有他推动的原因在,那就由他给添点阻力吧。

“你只要她,那纪大姑娘怎么办?”

崔彦沉思了良久,只敛了敛睫,没有回话,这事儿他在刚才进宫的马车上都没想明白。

“你这个年纪,早该娶妻了,不如朕给你们赐婚。”

话落,崔彦瞬间睁开了眼睛:

“官家,不可。”

“朕听说崔国公正忙着给你说纪大姑娘的亲事呢,朕帮你赐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崔彦确实不太乐意,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安置沈黛,他如果成婚了,她要怎么办,他如今是真的舍不得了。

“暂时别吧,官家,容我再想想。”

“你别晕了头,一个外室,你为她对抗端阳就算了,难道还想娶她不成?”

崔彦并没有说话,而是杵在那里,一副任他打骂的模样。

柴二陛下也不好再纠着这事了,不过转而还是将了他一军道:

“朕可以不给你赐婚,那你说端阳的这事儿要如何处理?”

就知道柴二陛下从不是轻易说废话的人,这不早就算好了在这等着他了,只这就是他的死穴,他没得再谈的筹码,只得道:

“那就罚俸一年,禁足三月吧。”——

作者有话说:其实我觉得是需要有一些误会或者事件去推动感情加深的,因为真的没有无缘无故的感情,那种见色起意、一见钟情真的能维持多久吗?

而且男主对女主的感情肯定是层层递进的,一口吃个胖子我自己都会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写到这里我觉得男主才会去正视自己对女主的感情了,从而反思自己。

之前看到评论吐槽,可能写的不够自然?不够水到渠成?

每天写的诚惶诚恐

第65章 第 65 章 荷包

两人敲定好谈判条件后, 崔彦便行礼告退。

柴二陛下坐在龙案前,久久盯着他颀长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门角,眼底却没有达成目的的愉快, 反而隐隐有些担忧。

听身旁的大监汇报, 昨儿从太医那得来消息, 那个外室着实伤得不轻, 身上的肉几乎全都溃烂了, 恐是要留疤的,就算是拿最好的药膏养着, 再辅以温泉汤泡着,也只能减轻疤痕的深度, 并不能完全消糜那疤痕。

最严重的还是脸上那条鞭痕, 从右眼略过脸颊一直到右耳后根,占据了半张脸,有一个手指头那么宽, 是极其影响观瞻的。

一个外室最重要的脸面和身段都毁了, 崔彦竟还能和他毫不犹豫的说出他只要她的话,他无法形容他从他嘴里听到那句话的震惊。

面对这样一个白天无法直视夜里又膈皮肤的一个女人, 崔彦都能痴迷至此。

以前还只以为他被美貌所惑, 谁还没有个青葱岁月一头栽进情爱的时候,只崔彦的青葱岁月比他人推后了很多年罢了。

但现在来看,这个初识情滋味的崔彦怕是爱的是那外室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