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官家
相扑馆里, 看台周遭早被人群围得密不透风,木幡上“露台争交”四个朱字在日头下晃得人眼晕。
上头两个小娘子缠斗的难舍难分,两人都是涂脂抹粉的, 一个红绸抹胸裹着紧实身段, 出手又快又狠, 听下面的吆喝声应该是叫红娘;一个人绿缎裹臂, 皆赤足踏沙, 软绵绵的样子就是萌娘了。
眼看着红娘一招“虎狼扑食”就要锁住萌娘的咽喉,沈黛和柴二陛下皆是一惊, 顿时都急得出声大喊道:
“萌娘小心。”
好在萌娘虽然慢吞吞,但最后胖胖的腰身还是向一旁弯了去, 避开了红娘的攻击, 然后肉臂轻巧扣住对方膝弯,借力一掀,红娘反应不及, 轻跌于地。
沈黛和柴二陛下才一脸后怕的拍拍胸.脯, 纷纷跟着人群大喊着:
“萌娘胜了,萌娘胜了。”
沈黛还只是跟着傻傻的欢呼, 而柴二陛下似是早有准备, 一下子就从一旁匆匆赶来的陆绩身上接过钱袋子,洒下一大把铜钱,心想这次他可没有再洒金瓜子了, 这帮御史还有什么好喷他的。
洒完之后仍觉不够尽兴, 又拿起一旁案桌上的酒葫芦、干果壳往场中飞去,沈黛看着大家都那么激动,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却空空如也,和崔彦一起出门她还从未想过要带钱的, 顿时便幽怨的看了崔彦一眼。
崔彦也是很无奈,只暗地里捏了捏她的手心,对她摇了摇头,柴二陛下看见他们的小动作,很是大方的就从自己的钱袋子里抓了一把铜钱给她,还乐呵呵道:
“拿去玩儿吧。”
沈黛不认识他啊,被莫名其妙的塞钱,她可不敢收,顿时便抬眸看向崔彦。
崔彦便抬手虚扶着她的腰身,避开人群,距离几人近了才道:
“还不多谢二表兄。”
沈黛才知道这原是崔彦的亲戚,她原以为她这样的身份是永远也没有必要去面对他在京中的权贵亲戚们的,只不知为何这么巧就在这遇上了,她也不能太小家子气,少不得按照崔彦的吩咐行事,便跟着真诚道:
“多谢二表兄了。”
柴二陛下只扫了崔彦一眼,按道理一个外室是怎么也当不得这声称呼的,只今儿在外面不计较这些繁文缛节,且还得给崔彦一个面子,便点了点头。
崔彦又指了指一旁的陆绩道:“四表弟。”
沈黛从善如流道:“四表弟好。”
显然陆绩就要好说话多了,他自己就是小妾姨娘一大堆的,他都一视同仁,此刻看着面前一身白裙戴着帷帽的女子,也只微微好奇幔纱之下脸蛋会丑陋成啥样,另外也想知道她那甜饮子还有没有。
顿时便道:“表嫂好,是该我向你见礼才是。“
崔彦见他如此上道,本想批评他几句,怎么又把陛下给拐到了这地方来了,不担心御史连他一起弹劾,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了,估计还得抽他。
便也闭了嘴,只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要不怎么说这陆绩就是个人精,会来事呢,只这一眼他很快就领略到了别的含义,顿时便张罗道:
“难得今日这么巧在这碰上了,咱兄弟三也很久没在外面下馆子了,不如今日就我做东,去樊楼搓一顿。“
难得出来一趟,柴二陛下也不想这么早就回宫,便点了点头,一行人便往樊楼而去。
沈黛还搞不清什么状况,本以为就跟崔彦两人单独出来玩耍,却没想到一下就要去跟他的家人用饭,她竟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一种丑媳妇要见公婆的紧张感,崔彦走在她身侧,瞧见她担忧的模样,只不着痕迹的隔着宽袖按了按她的手心,又凑近了她的耳旁低低道:
“别担心。”
沈黛心里才稍安,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侧。
只一行这四人的组合气质太突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走在大街上怎么看都是打眼的存在,这不正好就被刚从潘楼大街首饰铺出来的纪大娘子瞧见了,这几日家里也正在商量她和他的婚事,本来一开始父亲和国公爷都已经达成了默契,是要将她定给崔彦的。
这段时日她也在崔彦上朝的路上偷偷瞧过他,有一次见他骑在马上,腰背挺拔,如一棵苍劲青松,又长得极其出挑,松姿玉带之下赞一句郎艳独绝也不为过,她又怎么没动心过呢。
如今瞧着他身边还有那受宠的外室作陪,而且和他们走在一起的另外两人竟然是陛下和长宁侯世子,这两人是什么样的身份,就连她去见了都得瑟缩下,他却这样明晃晃将那外室介绍于他们,他竟是这般抬举那外室么?
尽管她从小就被家族家族教育着要当好一个当家主母,只有握在手中的权利才最有用,什么男人的情爱啊、拈酸吃醋最是不可取,可她曾亲眼见过他那般惊艳卓绝的人,又怎么能做到毫不心动。
她看向人群之中,他不紧不慢的落在她身旁,眼神始终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怕她受到一丝的冲撞,这般护着啊,她的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了。
身旁的丫鬟似看出她的异常,小声提道:
“娘子,不如我们跟过去瞧瞧。”
她想起近来家里的纷争,之前父亲和国公爷达成默契后,国公夫人也来了府中撮合了几次两人的婚事,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定下来,直到近日那外室和端阳公主的事儿爆发了出来,崔彦竟为了那个外室去对付公主,父亲担心崔彦如此没有大局观,她嫁过去也不能给家族带来利益,再加上继母也在一旁撺掇着,所以父亲正打算着拒了这门婚事。
如果这时候她再出现一点错,那她就彻底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崔彦再宠她又如何,总不过是一个外室,还不值得她如此乱了阵脚。
想明白后她就摇了摇头:“官家在那里,我们做这些小动作,反而会落了下乘。”
丫鬟才讪讪的闭了嘴
樊楼是大众酒楼,各式各样的客人都有,陆绩要了个包间,几人刚坐下来,茶博士上了茶后,崔彦就替沈黛取下了帷帽。
顿时沈黛那光洁、白嫩的左脸肌肤就跟右侧的黄金面具交相呼应开来,金色使得她整个人的肤色又白了几度,宛若世间最美好的瑰玉,虽是遮住了半张脸,但这般装扮却给她更添风华。
柴二陛下和陆绩微微愣了愣神,他们原以为今日要面对的是一个相貌毁损的丑女,却没想到即使毁了半张脸,这个外室却仍然可以这般光彩照人,不减一丝风华。
两人的视线不禁又默默放在了崔彦的身上,没想到这人看女人的眼光还成,原还以为他就顾一张嘴,什么香的、臭的都往怀里拉呢。
崔彦不禁得意的挑了挑眉,又在桌子底下暗暗捏了捏她的手心。
沈黛不知道几人在打什么哑谜,还以为崔彦是在提醒着自己什么,她记得自己的身份,不禁就站起来提起茶壶就要给几人续茶。
崔彦见她这举动也是没想到,她如今跟着他出来哪里还需要做这些,只她做都做了,他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只看着对面陆绩得意的模样,脸色终究不怎么好看了。
直到陆绩道了声:“多谢表嫂。”后,他的脸色才好了许。
只有柴二陛下自进来后就一改之前乐呵的模样,一直正襟危坐着看不出什么表情,顺手端起刚续满的茶盏吃了口后才看着沈黛道:
“听闻近日因着安驸马之死,端阳公主找了你好些麻烦?”
沈黛倒是没想到,作为崔彦的表兄会在这个时候提这个尴尬的问题,表面上端阳公主肯定是找了她麻烦的,但是实际上压根却没有的,她瞧了瞧崔彦,见他没什么情绪,猜想他是想让她自由发挥了,便道:
“确实如此,我也没想到公主会因为安驸马之死责怪到我头上,不过现在世子都已经帮我解决了。”
话音刚落,陆绩却先忍不住笑了起来,插话道:
“你叫他世子?这么生分的吗?”
“噗。”
崔彦刚要喝入口的茶差点被陆绩这话给噎喷了,忍不住便白了他一眼道:
“别没大没小,不要打断表兄说话。”
他是知道怎么拿捏他三寸的,陆绩瞅了瞅柴二陛下端正的神色,赶紧闭了口,这会儿他算是看出来了今儿这个局压根不是巧合了,恐是那崔彦设计了许久,想起自己傻乎乎的将柴二陛下偷带出宫,又蠢蠢的提议来酒楼用膳。
奶奶的,竟又中了崔彦的计,顿时看向崔彦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崔彦才不惯着他,只用唇语无声的对他道:“你是不是眼睛有毛病。”
他们两人之间心中的那点小九九柴二陛下此时根本不关心,只一双利眼像鹰隼一样盯着沈黛道:
“公主为何会将安驸马的死怪罪到你头上?难道真如外界传言是你撺掇着那李婆婆去敲的登闻鼓?”
这话问的已经有点刁钻了,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正常亲戚该问的范围了,她忍不住还是瞅了瞅崔彦,可他却始终眉眼低垂,双手交叠在案桌上沉默着,一丝余光都没有给她留。
见她没有回话,柴二陛下又冷肃了表情道:
“是也不是?”
沈黛也是怒了,泥人也有三份脾气,这个劳什子表兄算个什么人,凭什么在这审问她,如果她有罪,请让官府来拿她得了。
“是,敢问表兄有何指教?”
她这话一出,身旁的崔彦和陆绩不自然的都抖了抖,尤其是崔彦他都忍不住在想自己今天的这个决定是不是错了,忍不住想捉住她的手,让她不要再说了。
可抬眸看见她坚毅的神情,一如在江宁的那个雨天,她也是这么跪在他的身前为那妇女、儿童翻案,这样的她又有什么错呢。
他喜欢的不就是这样百折不挠的她么,在桌子底下已经伸出的手终究又收了回来。
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着,接着是柴二陛下带着威严和压迫的声音传来:
“你和那李婆婆是何关系?你一妇道人家,岂不知得罪了公主府会给崔彦带来祸患吗?”
沈黛这会儿才明白了,敢情这个表兄在这里大显神威,是觉得她给崔彦添了麻烦,在这给崔彦寻不平呢。
顿时她先是在心里给崔彦默默记下了一笔,才道:
“我和李婆婆非要说有什么关系的话,就只有与世子一起从江宁回京时曾遭遇刺杀,世子受伤严重、命悬一线时为她们所救,后来驸马做下此等灭绝人伦、惨绝人寰的事情,她们求到我这,我虽只是一妇道人家,也知知恩图报的道理,岂因祸福避趋之。”
“只我确实是一妇道人家,那时世子又不在京中,我不知如何救她二人性命,只得出了这么个主意,这事儿和世子一点关系没有,公主如果还有什么怨气就都冲着我来好了,表兄若是想为世子鸣不平,也大可以将我交出去。”
话音刚落,满室皆静——
作者有话说:百科:嘉祐年间,宋仁宗赵祯偕后妃到宣德门广场与民同乐,观看百戏表演时,对女子相扑表演产生了浓厚兴趣,并当场对选手赐银绢予以奖励 。这一行为引起了司马光的强烈不满,他认为在宣德门这样庄严的地方上演女子相扑这种“裸戏”,皇帝不仅不取缔,反而带头观赏,有伤大雅和风化 。于是,司马光愤然递上《论上元令妇人相扑状》,对宋仁宗的行为提出公开批评,并强烈建议有关部门加强市场治理,严禁此类伤风败俗的演出 。
第72章 第 72 章 醋了
听着那女子一口一个“世子不在京中”、“这事儿与世子无关”、“公主若是非要寻麻烦大可把我交出去”。
崔彦握在案桌上的双拳不自禁的便微微发起颤来, 这个傻丫头她是真的信了端阳公主会找他麻烦,所以在面对柴二陛下的逼问时选择全都豁出去了,也要把他摘了干净。
她是一点都不愿意连累到他, 这种在高压下无意识的保护才是最真心的, 他又如何不感动呢。
看着她虽害怕但却仍选择慷慨就义模样, 他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的将人搂入怀中, 轻声安慰她“别怕, 有他在呢。”
只今日这一关却不得不让她自己去走,端阳公主虽被柴二陛下禁了足, 但却对陛下发了好大一通火,直接在紫宸殿上骂他“亲疏不分”, 指不定中间还有宁王在挑事, 这些年公主对陛下多有助力,如若因为这件事而坏了陛下的兄妹情谊,他担心陛下的怒火迟早会牵连到她的身上, 到时候等公主禁足出来后, 她就危险了。
只如今也不过是帮她在陛下面前多刷刷脸,尽量帮她多争取一些陛下的庇护, 等沈必礼平了反之后, 再恢复她的身份就好了
他还在一字一字的回味着沈黛的话,而柴二陛下和陆绩听完后早是一惊道:
“崔彦,你受伤了?怎么从未听你提起?”
崔彦才回神, 他倒是没觉得什么, 都过去很久的事了,而且他这人的性格就是如此,即使关系再亲近,一些个人生活上的私事他一般不喜与人提起。
“无事, 只是中了一箭,在李婆婆家将养了两日,早好了,便没特地与你们提起。”
陆绩却不信道:“你就别嘴硬了,表嫂都说了命悬一线,当时肯定很惊险,你呀你,你早点说出来,胡观澜那个狗官何止被杀头那么简单,最起码也得五马分尸了。”
崔彦却只是和柴二陛下对视了一眼,陆绩还不知道,在江宁真正想让他死的人其实是宁王殿下,哪怕这次将沈黛给那李婆婆出主意的事情给捅出去的人八成也是宁王。
不过柴二陛下对崔彦命悬一线这事也很是担心,不禁严肃了语气道:
“崔彦,你为朕我卖命,出了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你该告知我一声。”
是哪个王八羔子敢这样害他的人,虽然现在还不能,但是有一天他总要替他双倍还回去的,不然就真枉费了他们多年“表兄、表弟”的情谊了。
崔彦感受到了他深厚的关心,心里微暖道:
“知道了。”
沈黛看着他们三人关心来关心去的,还真是兄弟情深,只她说了一串话,他们倒是会找重点,不是要审问她吗,那现在还有她什么事情吗?
她真是有点莫名其妙了,枉费她酝酿了那么久的情绪,都准备“英勇就义”了,竟就被他们这样轻飘飘的给岔了过去。
直到宴席散了,几人也再没就之前的话题再讨论了。
出了樊楼,三人送柴二陛下上马车,掀开帘子后,他才状似才反应过来似的,目光重落在沈黛的身上,要说刚才对面女子的反应多少是有些震撼到他了的,都说后宋文人自带风骨,他却在她一女子身上看见风骨,还有多少人挂在嘴边却难兑现的“忠义”二字,以及她对崔彦的情谊。
种种相汇,原本内心深处对她的诸多怨愤,不觉消散了不少,临别时才给今天的会面下了结论道:
“你做得很好,崔彦会护着你的。”
虽是短短的一句话,崔彦心底悬着的那块石头才算终于卸了下来,他崔彦凭什么能护着她,不是还得仗着他的势么,他既给了承诺,往后自是再没人能动得了她了。
见沈黛还傻愣愣着,他赶紧轻敲了下她的脑袋道:
“还不快谢过表兄。”
沈黛才有种上门见家长通过考核的感觉,虽之前对这位表兄感觉不太好,但此刻见他给她发了“通关文书”,便也温和道:
“谢谢表兄,多跟你学习。”
直到马车缓缓向前驶了出去,陆绩才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不禁打趣身旁的沈黛道:
“多跟他学习,你要多跟他学习什么?”
沈黛她就客气了一下,这人怎么就当真了。
“学习表兄如此关心世子?”这个答案可还满意。
陆绩没好气的就推搡了崔彦一下,酸道:
“哟,真是郎情妾意。”
崔彦自然嘴巴翘得老高了,将沈黛护得更近了,对着陆绩不无得意道:
“你家里也有,好了,你可以走了。”
陆绩差点被气了个倒仰,好你个崔彦,过河拆桥是吧,今日若是没有他,他们如何又能套路柴二陛下,办完事儿就嫌他碍眼了,要打发他了是吧。
只他一向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今儿既然无意被人当了引子,那他当然是得收取回报的。
顿时胖胖的身躯也不理会崔彦,一下子就挪到了沈黛的身侧,一副好脾气的道:
“我的好表嫂,上次喝了你那甜饮子之后,我现在还馋的紧,能不能给我再整点?”
这点事儿,沈黛和他们第一次见面自然不会拒绝,只她刚准备答应,又想起之前长橙似跟她提起的,甜饮子崔彦是让他提到宫里给陛下和长宁侯世子的,那这位岂不就是长宁侯世子。
看着白白胖胖、逢人笑呵呵的陆绩,沈黛不禁试探道:
“表弟便是长宁侯世子?”
看着沈黛有点不敢相信的模样,陆绩瞬间有点不高兴了,不禁吸了口气站直了身体,再提了提革带道:
“你这什么表情?难道我不像吗?不是所有世子都长得像你家崔世子的,本世子这叫活得滋润。“
说完还“哼”了一声。
沈黛连忙解释道:“不是的,表弟,我只是好奇你堂堂世子怎么脾气这么好,如此讨人喜欢而已。”
她正跟陆绩你一言我一语的,自然没有留意到一旁的崔彦听到这句话时脸早已黑了下来,难道他喜欢陆绩这款?
而陆绩听到她如此评价也是颇为自得,这些年他只要跟崔彦一起出现的地方,这些个京中贵女的眼睛里永远就只有崔彦,更有甚者,还直接评价他适合去给崔彦烧火做饭,他听后真是气得三天没有出门。
如今终于有个正常人,正常的审美了,没有将崔彦给他比下去,他不禁对这位“表嫂”的印象又更好了几分。
他一向会讨女孩子欢心,不禁就从怀里掏出一个舶来品琥珀佩递给她道:
“表嫂,初次见面,也没有准备好东西,这是从阿拉伯过来的琥珀佩,你拿去玩儿吧。”
沈黛就是一惊,琥珀在现代虽然不是稀罕玩意,也不算贵,但是在后宋就有鸡蛋那么大的琥珀还是挺令人惊讶的,她不禁接了过来摸了摸,感受着凉爽的质感和晶莹剔透的色泽后道:
“从阿拉伯过来的那应该很贵吧?”
从阿拉伯过来,中间还要经过印度洋再过马六甲海峡,才能进入南海,这么一大圈距离下来,这个小小的琥珀成本不小呀。
“表嫂知道阿拉伯?”
“啊。”沈黛有点讪讪的,就说跟崔彦一起玩的人大概就没有笨人,她就随便这么一问,都能被他找到漏洞。
“以前在一些杂书上看过,只听说应该在海的那一头,其他就不知道了。”
“原来如此。”陆绩才又接着道:
“怎么说表嫂一看就是识货人,这个玩意儿确实不便宜,一个堪比一锭金子。”
沈黛顿时就觉得自己像是接了个烫手山芋,连忙还了回去道:
“表弟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把她卖了也抵不得这一个琥珀佩吧。
看着被推回来的琥珀佩,陆绩顿时就不高兴了道:
“表嫂你不会是瞧不起我吧,这一锭金子于一般人来说算是贵重,但于我陆绩来说就跟一个铜板差不多,这个玩意最珍贵的不是价值,而是难得,这个是花钱也买不到的,我才从福建蒿过来的唯一一块,就送给表嫂了,表嫂可千万别拒绝了我。”
沈黛看他一副不接就是瞧不起他的“强送”模样,只无奈的用眼瞥了下崔彦,见他点了头,才收了下来道:
“那多谢表弟了,只表嫂今儿出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回礼的,下次见面定给你补上。”
“表嫂何必跟我这样客气,也无需下次给补上,我就是馋了表嫂做的甜饮子,哪天你做了,也送点给我品品,可好?”
一下子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沈黛是个知恩图报的,只几杯甜饮子,半个钟头的事,于是立刻便道:
“那是自然,我今天回去就做,晚一点送到你府上去。”
“好嘞,那多谢表嫂了,那我就先回去等着了。”
见目的达成了,陆绩才愉快的挥别了二人,美滋滋的坐上了自己的马车,回去等着好喝的甜饮子去了。
崔彦和沈黛二人也上了自家的马车,只崔彦一路都沉着个脸,周身气压很低,待车帘子一放下,沈黛人还没坐下,就一把被崔彦勾进了怀里坐在了腿上,一只大掌径直掀开她的面具后,就钳住了她的下颚,然后就凶狠的吻了上去。
这突如其来的吻如暴风雨一般,又快又急,力道重得像要将她揉进骨血,唇齿间满是急切的辗转,沈黛根本就喘不上去气,只得狠狠拽紧了他胸.前的衣襟,无力承受着。
待吻到她几乎就要溺死在他怀里时,他才终于松开了她,声音嘶哑的问道:
“喜欢陆绩这种脾气好的?”
沈黛真是无语了,不就是一些场面话吗,这人有必要如此计较吗。
见她不语,他的虎口位置不禁往里收了收,她的脸颊也跟着鼓了起来。
“嗯?回话。”
沈黛这会儿全身也是没劲了,崔彦精力太强了,估计她现在嘴巴都肿了,只嘟了个唇歪在他怀里猛喘着气呢,缓了半天才道:
“我就胡诌的,第一次见面总要给人几分薄面,难道要说他长得没你好看,还没你有气质么?”
崔彦脸色才缓和了少许,只想到他和那陆绩聊得眉飞色舞的时候,心里又开始阴沉沉起来了。
那陆绩可不是什么好人,看起来大方,实则最是精明,若真想从他手中拿东西可不是易事,才见了她第一面,就要将那难得的琥珀佩送给她。
“怎么就那么会勾人?才见第一面就将人勾的非送个宝贝给你不可?”
沈黛也觉得冤枉,她什么时候勾人了,这话多少有点不尊重人了,不禁恨恨的在他胸前捶了几拳道:
“那琥珀佩可是你让我收,我才收的,你若是不想让我收,我明天就还给他得了。”
崔彦却捉住了她的手,摁在胸.前道:“那琥珀佩收了就收了,那你为什么还要给他做甜饮子?”
沈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我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回礼,只不过做一个甜饮子,崔彦,你这醋味也太重了吧?他可是你表弟。”
崔彦闭了闭眼,不禁用力又将人搂得更紧了点,脸颊深埋在她的脖颈间,深嗅着她身上的芳香。
他算他哪门子的表弟。
只他也知道陆绩虽最是滥情,但也最是拎得清,什么样的女人能碰什么样的不能碰他是一清二楚的,他知道他对她是绝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的。
而她也确实没有想着去勾人,她只是勾人而不自知。
“我就是醋了,见不得你多看别的男人一眼,更见不得你多关怀别的男人一分,你只能看着我,永远都只能看着我。“
说完,他在她颈间深深咬了口才罢休。
第73章 第 73 章 意动
崔彦咬完之后却仍不觉畅快, 大掌始终扣着她的后脖颈,低沉而嘶哑的嗓音触着她的颈窝低低响起:
“你可明白了?”
沈黛是不是心眼小的人都特别爱吃醋,什么叫永远只能看着他, 永远有多远?
见她久久没有回话, 触在她后颈的大掌不禁微微用力, 白嫩纤细的颈窝在他手里犹如捏住了只小奶猫, 仿佛只要他再用一点劲, 这脖子就会随时折在他手里。
从洛阳回来后,崔彦对她的关心和宠爱, 总让她有一种两人陷入热恋的错觉,很多个瞬间她都会为他无意识的举动微微心颤, 只最终都被她给压了下去, 这会儿被她万分珍视的搂在怀中,曲意逢迎久了,她不禁也想任性一次, 遵着本心问他道:
“永远是多远呢?”
崔彦想都没想, 只一个劲的在她颈窝轻舐。
“这辈子,只要你还活着。”
许是颈窝传来的丝丝痒意, 沈黛忍不住低低笑了声, 他怕是忘了他在上京的路上承诺过,等他成婚了就会放她离开,只她也不会在这时候戳破他罢了。
她有别的办法来戳破这场为两人编织的虚幻泡影。
“可你让我永远只看着你, 那你呢?是不是也会永远只看着我?”
这话成功让他埋在她颈间的唇顿了顿, 良久才捏着她的脖颈往他胸.前摁了摁,直到没有一丝的缝隙,才低哑着叹息了声:
“我也想永远只看着你。”
沈黛的心不自然的就动了下,一股暖流漫漫溢出温暖着她的心尖, 她终于忍不住回抱住他的腰身,脸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嗯,明白了。”
听着她甜软的声调,感受着她无意识的靠近,崔彦只觉心间像是被什么给填满了,手指摩挲着她的颈窝,一瞬间又给提溜了上来,逮住她樱红的唇瓣就含了上去,这次他很温柔,闭着眼睛一点点的吮吸着,像是含住了这时间最珍贵的一汪晨露,怎么吸都吸不够。
沈黛被他这温柔至极的吸吮弄得脸潮泛红,浑身轻颤,也忍不住含住了他微凉的唇瓣回应着他。
不知为何,今日的两人都甚是情动,不一会沈黛就像是一条缺氧的鱼儿摊倒在他的怀中,声音暗哑的喘着气,发髻钗环早已松懈不堪,上襦裙摆也是凌乱的一塌糊涂
马车到了茗园,崔彦仍是抱着人在怀里安抚了好一会儿,直到怀里的人不再轻颤了,他才低低在她耳边问了一句:
“舒服吗?”
沈黛没好气的上挑着红红的眼角斜了他一眼,他才心满意足的亲了亲她泛红的眼尾和脸颊之后,才给她整理了着发髻、衣襟,直到能出去见人了,才道:
“走吧,下去了。”
“哼。”
沈黛白了他一眼,才慢慢下了车,又怕人看出不妥,一回到正屋就让红蝉去备了水,舒舒服服的沐浴了一番才去膳房准备做奶茶。
崔彦则是心情十分不错,分开后便去了书房处理公务。
奶茶煮好之后,沈黛也不知长乐侯府到底有多少人,送多少罐过去合适,便来到书房请教崔彦。
崔彦正在低头处理案卷,闻言便抬眸看了过来,却见她已经换了一身水红色的织锦衣衫,脸蛋也是被滋润的红润润的,想起她在他怀里时的媚态,不禁唇角微抿,眼角微弯,低低的声音带着几丝低调的暗爽道:
“换衣裳了?”
沈黛真是没好气的又嗔怪了他一眼:
“问你正事呢。”
崔彦见她似是真恼了,才以拳抵唇低咳了两声道:
“他们家正经的主子就那么六位,你送十罐过去够了,至于要怎么分那就该陆绩头疼的事情了。”
他倒是要看看陆绩那小子如何平衡他那后院的一堆姬妾,也算是给他出个难题了。
崔彦说的准没错,沈黛闻言便默默记下了,只想着今日那二表兄虽然起先态度恶劣了点,但实际上也是出于对崔彦的关心,人之常情而已,她便也没啥好计较的,便道:
“反正煮都煮了,可不知道二表兄家里可要送些,总不好厚此薄彼。”
崔彦却是犹豫了一瞬,这时候往宫里递东西可不好递,便道:
“改日再说吧,反正他也没送你见面礼。”
沈黛这人怎么就两幅面孔呢,刚刚在马车上还嫉妒陆策送东西给她,这会儿又嫌弃那二表兄没给她送见面礼了,别人格分裂了。
正当她准备退下的时候,谁知崔彦又在背后提醒道:
“今儿晨间说的信记得写。”
沈黛才想起来,他今儿答应了要帮她寄一封信去岭南,只她跟原主家人又不熟,她有什么内容好写的。
如今又被他提起,他少不得要拿起毛笔开始写了,他倒是比她还上心。
她在一旁的书案上沉思了很久,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动笔,直到崔彦已处理完了公务,站在了她的身后,在她的眼前落下一道长长的身影,她面前的宣纸还是空白一片。
“怎么不写?”崔彦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太长时间没联系了,一时竟不知道写什么?”
“那就写你在想办法给他们翻案,让他们好好生活等着你。”
这样也许能给沈必礼一点希望吧,不要就这样咽了气,不然即使给他翻案了,沈家也是很艰难的。
她回首忐忑的看着他:
“还没落定的事情,可以写吗?”
他俯身轻轻环住了她的腰,碰着她的脸颊道:
“写。”
沈黛才放下心来,如果是他坚持让写的,只能说明这事儿在他看来九成是要成的。
她忍不住也欢喜的蹭了蹭他的脸颊,崔彦却直接长臂一勾,将人打横抱起,穿过幽暗的长廊,一路往正院卧房而去。
沈黛一声惊呼,本能的就勾住了他的脖子,嗔怪道:“世子,外面还有人呢。”
崔彦却是拍了拍她的翘.臀道:“这么黑谁看得见,再说我也舍不得叫人瞧见了你这副模样。”
沈黛便乖乖埋着脑袋在他胸前了。
夜色浓郁,伸手不见五指,像是提前得了信儿,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丝人影没有,崔彦那低沉的嗓音又在她耳边打趣道:
“下晌我伺候你了,这会儿该你伺候我了。”
不一会儿,红鸾张暖,满室活色生香
翌日,不过四更,崔彦便神清气爽的醒了来,在身侧人儿的身上亲了亲,才起身下榻。
长腿刚落地,就被身后的小人轻拽了拽袖子,娇娇软软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世子,我伺候你穿衣。”
崔彦才俯身将她捞了起来道:“你要是累了就不用起身。”
沈黛却勾着他的脖子顺势一下跃到他的腰上,双腿也紧紧夹着他粗壮的大腿两侧道:
“我不累,就想给你穿衣。”
崔彦心中一动,忍不住就托着她的翘.臀往上提了提,然后就凶狠的吻了上去,一寸一寸的摩挲着,直到门外长橙催促的敲门声响起,他才终于停了下来,在她臀上掐了掐道:
“真正是个勾人的妖精,勾得爷都不想去上朝了。”
沈黛可不敢真耽误他上朝,双腿蹬了蹬,就想钩到地面下来道:
“别,世子,快放开了,你若真不去上朝,官家会砍了我。”
瞧见她紧张的样子,崔彦却并不急着放手,而是故意将人再往上托了托,一副贱兮兮的模样的道:
“要我放你下来也行,晚上穿那件水红色的寝衣给我看。”
想到那件透明薄纱水红色寝衣的香艳模样,沈黛的小脸一下子就羞红了,只嗔怪了他一眼道:
“你先放我下来了。”
可是没听到她肯定的回答,他根本就不放她下来,还一直细细密密的吻着她的羞红的脸蛋,到眼睛、耳朵
沈黛知道再这样下去又要擦.枪.走.火了,无奈只有小声妥协道:
“好好好,你先放我下来,去上朝行吧。”
崔彦这才满意的将人给放了下来,然后伸长了双臂就等着人伺候他更衣了。
这套流程沈黛早已烂熟于心,于是不过片刻就给他更好了衣,只到最后系完革带的时候,瞧着他腰下空荡荡一片,他竟突然的就犹如福心慧至般的意识到,他这儿缺的可能并不是专属于世家贵公子的玉佩叮当,而是缺一个荷包,一个他早已向她讨要过的荷包。
一瞬间的心领神会,忽然就让她想明白了,他这样的人腰间怎么会缺挂的配饰呢,端看那陆绩玉佩荷包不知道挂了多少,而他却什么都没挂,不是因为他没有,只不过是他在等着她的荷包罢了。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想要的东西没有得到,却还顾着脸面绝不会跟人再提起,而暗地里却使着各种手段诱使别人亲手交给他才行。
不就一个荷包吗,就非要不可吗。
她的手在他腰间抚了抚,才收敛起了神色,抬头一脸平静的对他道:
“好了。”——
作者有话说:一写感情戏就卡文
第74章 第 74 章 婚事
用过早膳之后, 沈黛在书房里写完了昨日未完的信件,交给了宴末让他安排给寄出去,之后又跟李婆子将奶茶店的地址给定了下来。
然后李婆婆就怀揣着沈黛托付的重金去瓦肆商业街敲定铺子去了, 只是刚去没一会儿又匆匆跑了回来, 说是前儿还说要转让的铺子, 今儿再去的时候已经提前被人给转走了。
她又去问了另外两个铺子, 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原本说好要转让的铺子都因为某种原因要么不转了,要么已经提前转出去了。
这可把沈黛给难倒了, 怎么会这样呢,如果只是一家铺子突然不转了还好说, 如果是三家都突然不转给她了, 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事的,还是说京商排外,那里位置又太火爆了, 不是随便个什么人都能拿到那个铺位的, 她想在那地方找个铺面还得活动一番,或者是找个能说得上话的保证人才行。
哎, 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结果就这么熄火了,她准备等崔彦下衙回来再问问他的时候,偏长橙又急吼吼的赶过来跟她说:
“爷今儿被官家留值了, 让我跟你说一声, 他晚上不过来了,让你不要等他了。”
“哦。”
好吧,既然被官家留值了,肯定是有了不得的大事, 怕是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她的难题了。
长橙见她情绪不高,又很是热心的提醒道:
“沈娘子别急,悄悄告诉你三日后便是爷的生辰了,你正好趁这两日好好想想给爷准备个什么礼物,到时候好给爷一个惊喜。”
“啊?”
“别傻愣着了,实话跟你说不仅爷被留值了,是改革的几位大人都被留值了,恐是这两日爷都要待在宫里了,你时间很充裕了。”
沈黛很是有点方,她不知道要怎么给崔彦过生日啊,还有送礼物,她又能准备什么呢?
只看着长橙很是一副为她好的模样,她又不好说什么,只好点头感谢他的提醒了。
等他走了之后,她才开始犯难了,给崔彦准备礼物,是她以前从没考虑过的事情,如今长橙都把话递到她这儿了,她却是不得不办了。
本来找铺子就够烦了,现在忽然又增加了一件,洗漱完之后,她趟在玫瑰榻上还在考虑这个事儿,青桔却突然进来给她披了件薄毯。
沈黛不禁纳闷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心了?”
“是世子交代的,说夜里凉,别让娘子单着身子在榻上玩,所以奴婢就格外记在心里了。”
沈黛的心里不禁泛出丝丝暖意,这人从来都是说的少干的多,默默在背后做了许多事,这样想着,夜里没有他的身影,她还真是有点不习惯了。
脑海不自然的浮过他绯红色官袍之下的玉带松姿,还真是挺好看的,还有那劲瘦的腰身,抱着她也很有力量,只画面一闪,又觉得他挺直的腰间似是少了些什么。
余光之中又瞥见青桔正坐在琉璃灯下的绣墩上给她绣荷包,脑海的画面瞬间就接应上了,他那空荡荡的腰侧少的不正是一个荷包么,他不禁在想难道自己真要给他绣一个荷包给做生辰礼物?如果送别的礼物他会喜欢吗?
沈黛很是有点忧愁,如果她会绣的话倒是没什么,只是她压根没这项技能,如果硬要她绣,那绣出来的可能跟猪啃的也差不多,他如果还真给戴出去,那不是既为难了他,又为难了她么。
只是心里虽万般抗拒,但是想着那人执着的心思,便还是决定试一下,便出声问道:
“青桔,绣荷包难吗?”
青桔的绣技虽然不是顶好,但是日常衣服、帕子、荷包等一应生活物事都是不在话下,更何况是给沈黛绣荷包,不知道干的有多起劲,自然不觉得有任何困难,顿时便道:
“这有什么难得,我一天就可以给你绣出来。“
这倒是让沈黛多了一丝信心,如果只用一天就能绣出来,她倒是可以去试试,只不过是花点时间逗崔彦开心,反正太丑了他应该也不会带出去,她便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那你教教我,我想给世子绣个荷包。”
听说是要给世子绣荷包,青桔很是有点激动道:
“好啊,那我现在就教你,要我说娘子早就该给世子绣个荷包了,换做是别的女人早就鞋子、衣裳、袜子都做满了。”
“好了,说了只绣荷包的。”
再这样任她说下去,她就要变成下一个李麽麽了。
于是这两日沈黛就认真的跟着青桔学起绣荷包来,可刺绣这个事儿还真不是青桔随口一句“简单的”,最起码她这两日手上是扎了不少的血洞,还只搞个轮廓,上面的花样儿还没开始绣。
她又急于求成,想早点完成这一项任务,可越急就越容易出错,越出错扎得就越痛,到最后还是宴末看着她肿起来的手指头,回自己的药箱里掏出了一个他们之前针对练枪常磨出血洞的特制药给她涂了涂,沈黛才觉得舒服了些
而另一边崔彦正在紫宸殿和柴二陛下以及一众改革派的官员,敲定了改革的内容和试点范围,这几日就要着手推行下去了,因为前期沟通协调的事情太多,一连两日都是白天在三司衙门里忙,晚上就和一众小组成员去给柴二陛下汇报改革进度。
这会儿刚说服了宰相大人按照着这个方向去推进,他才空下来吃口茶,只就这喝盏茶的功夫,他的脑海不禁掠过离开的那个清晨,那女子一跃跳到他腰上的情景,那个动作真是令他印象太深刻了,他清晰的记得自己腰间突然一沉,然后腰.臀就被她紧紧夹住了。
那一瞬间他的心也跟着一突一突的,还以为是哪个妖精突然上了他的身,要勾走他的魂魄。
想起她就想到已经两日没有去看她了,也不知道这两日她过的可好,是不是也像他这般在想着他,可她如果想他怎么不见宴末来寻他,哪怕是让她递个东西给他。
可她竟没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并未想起他,这般胡思乱想了一霎,他瞬间就有点坐不住了,敲了敲桌面,宴十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爷,召唤属下有何吩咐?”
“去把宴末给我叫来。”
他就不信那女子竟然就一点儿都不想他。
宴十很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将宴末带了来,宴末上前跪地行礼:
“属下参见世子。”
崔彦对她的态度倒是比别的暗卫要好上许多,一脸温和的叫起了她,才道:
“这两日都没有沈娘子的消息,不知她近来在忙些什么?”
宴末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是个直性子,有什么便说什么了,便道:
“沈娘子这两日都在府邸没有出门,除了去胡椒苗圃记录,就只做了一件事情”
她还没说完,崔彦就已经急着问她:
“是哪件事情?”
若是宴末是宴七那种心思活络的,此刻肯定已猜出了世子要听的是什么话了,无非就是汇报一下沈娘子在府邸有没有惦念世子罢了,只宴末就一根筋,只实话实说道:
“娘子这几日都在绣一个荷包,十个手指头都扎肿了,还是奴婢给了她之前爷赏的药膏,手指头才好些,只刚好又拿起针线在绣了。“
崔彦微微愣了愣,难道她之前竟没有骗她,她竟是真的不善刺绣,那为何她送给萧策的荷包针线缜密、构思精巧,不是一般的绣工可以达成的,难道是她找的别的绣娘代工的?
这样一想,他很快就确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不然她还不至于扎破自己的手指去塑造一个不善刺绣的形象。
想着她宁愿扎破自己的手指也要给他绣个荷包,而给萧策的就只是随便糊弄一下,他便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一日的疲惫烦恼全部消失殆尽,只有溢满心间的欢喜,看向宴末的眼神也愈加温和:
“你做的很好,下去领赏吧。”
要说还是这彦末运道好,每次总能捡到狗屎运,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却又被表扬了,顿时便飞也似的跳了出去,见到蹲在屋檐的宴十,还忍不住得意的吹了声口哨
而茗园里十指刚涂完药膏的沈黛,确实又拿起了绣绷绣了两针,结果却又被扎到了,顿时她便也烦了,真是耐心都耗光了。
想着崔彦已接着两个晚上没有过来,她还着急着铺面的事情,崔彦在宫里牵头改革的事情也不知道究竟要弄多少时日,不如她自己先出去探听一番,就丢了绣绷,对青桔道:
“去把李麽麽叫上,咱们再出去转转。”
青桔还是小孩子心性,听说要出去玩,自然是开心,很快就叫上了李麽麽一行三人又去了瓦肆门前的商业街。
只这次沈黛让李麽麽和青桔在外面等着,她自己再去这三家店面问一问,可问出的结果又跟给李麽麽的理由南辕北辙,沈黛这会儿算是明白了,这就是故意的不想租给他们这些自己摸过来的客户,可能想要租这个铺子得真有门路才行。
她想了想就塞了一锭银子给那掌柜的道:“我们是诚心想租这个铺子,不计价钱的,还请掌柜的指个明路。”
那掌柜的见她还算拎得清,才给她一个写了人名的纸条,让她去隔壁市场去找这个人谈。
这样一来也算是摸到了一点点门路了,沈黛便拿着纸条往隔壁市场去,不想刚出了街区竟碰到了陆绩正跟几个商贾模样的人从市场里面出来。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打声招呼,陆绩就已经先一步认出了她来,立即就将身旁几人遣退了,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表嫂,你怎么一个人来这边了?”
来了汴京之后,沈黛每次出行都是戴了帷帽的,她能认出陆绩是她眼睛没问题,但是陆绩能一眼认出她就不是仅仅靠的眼睛了,顿时她便好奇道:
“表弟,我戴了帷帽,你怎么一眼就能认出我?“
陆绩想说就她这样的身段,没有几个男人看了能忘记的,但他显然又不会说这样的话,只嘿嘿一笑道:
“生意做多了,看人就准了。”
沈黛就没接着问了,只问他前儿喝的那奶茶感觉如何,陆绩自然是狠狠夸了一顿,又一脸渴求的问什么时候才能再喝到那样的仙品。
沈黛才无奈的说起她今儿来这的目的。
“本来打算在这开个甜饮铺子,往后你再想喝就方便了,我直接让伙计都给送到你府上去,却不想汴京居大不易,就连外地来的商人也是不容易。”
听完沈黛的话后,陆绩脑海却是一转,这确实是个好生意,只如果要做这一项生意,为什么就只开这一家店铺呢,为什么就不能跟他合作呢,一下子就在全国铺开呢,顿时他便来了兴趣道:
“表嫂,你这个事儿好办,不如我们移步一旁的茶楼去谈。”
沈黛一听陆绩愿意帮忙,自然是感激不尽,两人很快就移步到了茶楼。
陆绩带她去的是一家高档茶楼,里面还有人点茶、弹琴,一曲高山流水曲艺结束之后,一旁茶室里面走出两个美貌女子,正侧着身子与他们擦肩而过。
只听其中一个女子小声与一旁女子道:“表姐,你说姨父最终会同意你与崔彦的婚事吗?”
这样肩并肩的悄悄话按道理外人是听不见的,偏偏沈黛跟她们就隔了个肩膀的距离,这话就正巧一丝不落的落入了她的耳中。
一瞬间她的心仿是静止了般。
眼睛也忍不住后移朝那个发髻高挽,簪珠翠步的明艳女子看了过去。
第75章 第 75 章 现实
沈黛的异常自然是被一旁的陆绩给瞧了去, 顺着她的视线看见的是纪太傅家的大娘子和一旁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娘子。
他走在前方距几人有一臂的距离,并未留意到那两小娘子,所以就不知道她两的交谈内容, 只现在看沈黛的表情, 便以为他早已知晓崔彦在和纪大娘子议亲的事, 此刻看见纪大娘子心里彷徨, 所以便好心宽慰道:
“纪大娘子在京里是出了名的端良贤淑、知书达理, 即使嫁过去了也必不会为难你的,你无需过于担心。“
沈黛的心一瞬间像是裂开了一条细缝, 凉风从心底陡然猛袭了上来,明明是早已既定的事实, 为何亲自面对时又是这种感受。
虚与委蛇久了又怎么会没有一丝真心呢, 那日他抱着她在马车上动情的说着‘我也想永远只看着你’的话,她又怎么可能不感动,不想永永远远的被他这般宠爱着呢。
可笑, 她真是蠢, 她真是差一点就信了呢,她捏了捏自己被戳破的十个手指头, 竟无法相信就在前一个时辰, 她还满心欢喜的给他绣着他想要的荷包,只为能看见他微微翘起的嘴角。
可就连对她印象不错的陆绩都自动以为她会永远甘当一个外室,等他娶妻后, 只要她的妻子不过于为难她就是她此生最大的造化了。
这就是他们这些天子骄子、王侯公卿们的骄傲, 她与他们终究犹如天堑,又怎会为了那一点私情去打破呢。
呵呵,她收回头无声的嗤笑了声。
谁被宠爱的久了不会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奢望呢,好在她也就沉沦了一会会儿, 这一声低语终究让她清醒了过来。
本来打算自己做生意赚钱,就是为了能够自力更生,不至于什么都要依靠他,避免养成习惯后,将来分开时有诸多不适应,那就还是不忘初心吧。
再看向陆绩时,她眼底的伤痛、晦暗早已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一片平静澄澈的湖面,声音也是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谢谢表弟提醒。”
陆绩见她这么快就能想明白,心想倒是个聪明人,没有侍宠生娇,不禁高看了她一眼,后面跟她谈起生意时便也敞快许多。
当他跟她说起想提供资金、资源将她所说的“奶茶店”在全国铺展开来时,她竟能一下子就领会过来,还提供一些新鲜的策略,比如统一品牌、定位、价格等,他不禁又觉得她生为一个女子可惜了,不然他好歹带她去福建见识一番那边的海贸盛况,说不定也能成为一代大海商。
两人很快敲定了合作模式,沈黛负责奶茶秘方以及每季新品的提供,占两成股份,其他的全部交给陆绩,占八成股份。
没想到会谈的如此成功,临走的时候,陆绩的心情都很是不错,笑呵呵又对沈黛道:
“表嫂以后有什么困难尽可以来寻我,哪怕是内宅之间的,我也可以帮你参谋参谋的。”
沈黛真是被逗笑了,他是真的以为她要入崔彦的内宅,可能要让他失望了,她大概永远也不会有这种烦恼。
“哈哈,表弟,真没想到你还是妇女之友。”
“妇女之友”?陆绩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半天才乐呵一笑,这也太贴切了,表嫂果然与一般女子不同,甚是有趣
没想到出门一趟就解决了困扰了个把月的难题,沈黛一脸愉悦的回到了茗园。
可忙完事回到卧房后,看着那绣到一半的荷包,眼神又瞬间暗淡了下来,她想起自己曾一脸甜蜜的蹲在琉璃等下跟青桔请教绣艺的模样,也想过自己将绣好的荷包亲自戴在崔彦腰间时他微微卷起嘴角的模样。
那时有多么憧憬、期待,此时再看向那个荷包时就有多心梗、心塞,还有一丝的心痛。
眼不见为净,她随手就将那个绣到一半的荷包丢到绣框里不知名的角落去了
这几日崔彦在衙门里却是愈来愈忙,改革才刚在试点推行就遇到了诸多阻力,他早已料到“方田均税法”一推行,是要将后宋的税收来源重新进行分配的,就势必会侵犯到现在既得利益者的利益,现在吵的最凶的就是当朝的文人士大夫了。
以前他们因为官僚的身份有诸多免田税、免服差役等特权,如果新的税改一执行,那么这批文人士大夫的特权就都要被取缔,这无疑便会增加了他们的经济负担,然而后宋又一直号称与“文人士大夫”一起共治天下,将这些文人士大夫捧得太高了,高得他们都快要找不到北了。
比如新政才在洛阳试点改革,以洛阳国子监祭酒为首的当地文人士大夫以及一些影响甚广的大儒就已经开始上书了,其中重要一篇是这么说的,大致意思可以概括为:咱后宋本就是与文人士大夫共治天下非百姓也,如果不让士大夫获取一些特别优待,那大家又为什么要去当官呢。
柴二陛下将崔彦叫到紫宸殿去看这份奏折时,两人真是不约而同的气笑了,这些人真是平时吃得太饱了连嘴脸都不要了。
只是笑归笑,这些都是新政面对的真实压力,说不定其中还有宁王在煽动的影响,崔彦还得一条条的去面对、击破,不能让新政还没开始就被那些长期享惯了特权的人给摁熄了。
沉思了半晌,柴二陛下抚了抚他那梳得顺溜的两撇八字胡道:
“上次朕要给你和纪家大娘子赐婚,你说考虑考虑,如今考虑得如何了?”
崔彦无奈合了眼睑,缓缓呼了一口气,柴二陛下在此时再提与纪家的婚事,他又怎么不明白他的用意呢。
纪太傅作为当世大儒、文坛泰斗,门生更是遍布朝野,只要他一句话,那些反对的声音必能淡去不少,更何况纪家连襟更是国子监祭酒,洛阳国子监率属他管辖范围,如果他和纪家联姻,那么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便都是他的政治资本,也会成为他此次新政推行的助力而非阻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