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200(1 / 2)

第191章 易感期 只有闻人潜自己知道,他通红的……

“有吗?”柳萧花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目光落在闻人潜的尖下巴上,“你也别光顾着长高, 也要多吃点东西。”

他的本意是说闻人潜现在太瘦,让柳萧怀疑他每天是不是都在吃他自己做的饭。

闻人潜的厨艺不算太好。做什么事情都有天赋,而闻人潜在烹饪上显然天赋不高,他曾经把自己做的包子馒头之类的东西带过来给柳萧吃,柳萧吃了一口,怀疑闻人潜的味觉可能有问题。

但闻人潜显然理解成了柳萧在说他光长高没长多少肌肉,至少长得没柳萧多, 他嘀咕:“要是吃东西就能长肌肉就好了。”

他的目光落在柳萧的手臂上, 穿着衣服看不出来, 闻人潜却知道这胳膊捏上去有多硬,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长的。

闻人潜不知怎么又有点不爽,臭着的脸让柳萧一眼就看出来了,问他:“又不高兴了?”

“没有, ”闻人潜撇了撇嘴, 这时候他察觉到柳萧的声音有点虚, “你怎么了?”

“可能有点累, ”柳萧闭了闭眼, “这两天没有休息好。”

“怎么, 晚上有人不睡觉吗?”

“也不是,就是觉得稍微有些热了,可能是因为被子太厚。”

闻人潜还是觉得有点怪, 他上前一步摸了摸柳萧的脸,不出所料地有点发烫。

“你生病了,”闻人潜说,语气暗含担忧, “你的脸好烫。”

他抓住柳萧就要带着他去找医修给他看看,然而没走两步,闻人潜就察觉到空气中似乎飘来了一股陌生的味道,那气味很淡,几乎融入风里便消失不见了,但这大夏天的,却凉得让人打了个哆嗦。

这是什么?闻人潜有些困惑,他四处张望一阵,终于意识到这气味似乎是从柳萧身上传出来的。

柳萧身上……

闻人潜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凑近过去,在柳萧的颈侧嗅了一下,果不其然,那就是那气味的来源,在柳萧后颈处更加浓郁。

“哎,柳萧,”闻人潜试探道,“你是不是到易感期了?”

他们的性别生来就是知道的,从他们的腺体状况就能看出来,腺体比较饱满的是地坤,没怎么发育的是天乾,完全找不到腺体迹象的就是和仪,在第一次易感期之前,天乾和地坤不会产生信香,但是可以闻到信香的味道。

还有些发育不完全的天乾和地坤被不怀好意之人引诱着提前进入易感期或是雨露期,沧泽宗内部明令禁止这种行为,要是被发现,逐出门派都是轻的。

柳萧没经历过这些,他只觉得闻人潜在凑近他的时候,头发上淡淡的皂角气味很清爽,甚至让柳萧产生了一种搂住闻人潜再仔细嗅嗅的冲动。

他觉得自己的状态有点奇怪,思考也变得慢起来,困惑地重复:“易感期?”

“就是你要长大成人了,”闻人潜把柳萧拉起来,告诉他,“你这样不能回宿舍去,医馆太远了,先去我那边休息会儿吧。”

说着,闻人潜也没等柳萧同意或是反对,直接拉着他往外走,避开了人多的那几条小路,一路来到了闻人潜的住处。

闻人潜的住处距离内门弟子住的那块区域不算挺远,离后山倒是很近,与掌门和一些长老的住处在一片区域,柳萧之前也来过几次,但每次都是稍微坐一会儿,等闻人潜好了便走人。

而这一次,闻人潜直接把柳萧带进了屋,也不嫌弃他刚练完剑,便要把柳萧往床上按。

在那之前,柳萧按住了他的手表示抗拒:“等等,我刚练完剑……”

“所以呢?”闻人潜反问他,“你还想先洗个澡不成?”

看柳萧的目光,他似乎真的是这样想的。

闻人潜都无奈了,暗道这个人怎么都这种时候了还这么爱干净,只好说:“那我拿东西来给你擦擦?”

他把柳萧在桌边安顿好,又出去打了一盆水进来,一边把布巾绞干,一边提醒:“这是我用过的,你能用吗?”

柳萧没说话,只是把布巾接过去,擦了擦自己的脸。

虽然已经认识了这么久,但闻人潜有时候也会觉得柳萧这个人真的很怪,就像现在,他一边嫌弃自己刚练过剑,没洗澡不肯上床休息,一边却也不嫌弃闻人潜用过的毛巾,闻人潜完全搞不懂他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那你先擦,擦完了自己去床上躺着,我去给你要一点药过来。”闻人潜说着,把门严严实实地关上,出门给柳萧拿药去了。

柳萧觉得很热,他觉得自己应该发了烧,意识也变得有些模糊,但还强撑着把自己擦干净,这才慢吞吞地挪到了闻人潜的床边。

之前来的时候没觉得,今天易感期一到,柳萧突然意识到这屋子里到处都是闻人潜的气息,分明应该是让人安心的存在,但被闻人潜的气息包裹,柳萧却觉得愈发燥热。

他在意识模糊间扯开了自己的衣领,在稍微觉得好些了之后,又重新把衣领拉上,他不想让闻人潜看见自己难堪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闻人潜急匆匆地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瓶丹药。

“你怎么样?”他扬声问柳萧,看见他好端端地躺在床上,终于松了口气,“我给你拿了药来,说是过一段时间就会缓解了。”

他倒了一杯水在床边坐下,把药喂给了柳萧。

柳萧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只知道听闻人潜的话,张口把药咽了下去,炽热的舌尖却从闻人潜指尖擦过,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闻人潜飞快地收回手,不知道自己在那一瞬间突然开始狂跳的心脏是为什么。

“你睡一会儿吧,”闻人潜故作镇定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弄点过来。”

柳萧含糊地说了句什么,声音太轻,闻人潜没听见。

他靠近过去,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他没听见柳萧说话,因为柳萧手臂一伸,一把将他揽了过去,闻人潜猝不及防地跌到床上,柳萧垫在他身下,他没摔着,却不由得有些发慌:“柳萧?喂,你干什么?”

柳萧没回答他,但不是故意的,他意识模糊,话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抱着闻人潜,一边喊着热。

闻人潜是冰灵根,体温理所当然地比柳萧低一些,他只觉柳萧的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背,分明已经迷糊得话都说不清楚了,力气还是和之前那样大,他一时竟也挣脱不开。

这个人,这个人……

闻人潜的脸不知怎么涨得通红,他想给柳萧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但手伸到一半,还是没能忍心,终于是灰溜溜地收了回去。

其实抱一下也没什么。闻人潜试图说服自己。

现在情况特殊,反正再过一阵柳萧就会自己好了,他们是朋友,闻人潜在这帮他降降温也不是什么大事,还能练习一下功法什么的。

他居然也被自己说服了,闻人潜深深吸了一口气,忽视疯狂跳动的心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几分钟之后,他突然意识到,就算柳萧需要降温,那为什么要用闻人潜本人来降?旁边不是有凉水吗?

想到这里,他拍了拍柳萧,试图让他清醒一点:“你别勒着我了,我去给你弄块布来擦擦。”

柳萧一开始还没想放手,直到闻人潜威胁:“你再不放手我就揍你了。”

也不知是他的威胁生了效还是柳萧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柳萧总算是把手给松了开,闻人潜立刻跳起来,像是床上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他飞快给柳萧拧了一条冰的布巾,没等他去接,直接啪嗒一下盖在了柳萧的脸上,像要把他给憋死。

见柳萧一动不动的,闻人潜有点气,又上去把那布巾扯了下来,叠了几叠盖在了柳萧的额头上。

“你这人真麻烦。”他小声嘀咕。

他托腮坐在那儿,盯着柳萧在药物的作用下逐渐平静的面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这样跑前跑后地照顾一个人。

掌门和师姐师兄身体都很好,没生过什么病,父亲倒是身体状况一直欠佳,不过有仆役照顾着,也轮不到闻人潜来。

听说在掌门生闻人潜之前,他父亲的身体就已经不好了,这也让他们注定了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所以这门派里的一切闻人潜想要或者不想要的压力,全部都压在了他的头上。

闻人潜有时候会觉得并不公平,凭什么他的同门师姐和师兄就能尽情地做他们想做的事情,但闻人潜不能?就因为他的母亲擅自把他当做了下一任掌门,所以他就必须承担那些责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闻人潜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闻人遥的孩子,一样的坏脾气,一样的固执,一样的不讨人喜欢,全天下似乎没有人会愿意和他做朋友了,一般人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就会被他给气走,除了眼前的这个人。

对于闻人潜来说,柳萧很珍贵。

他伸出一个指头,指尖虚虚地隔空描摹着柳萧的轮廓,他坐了一阵,突然听见柳萧又开始喃喃自语。

闻人潜担心柳萧又像刚才那样搞突袭,没有凑上去,只是侧头细听,听了一阵,突然意识到了柳萧在说什么。

好像是在喊他的名字。

他突然愣住,刚刚和缓一些的心脏又开始怦怦直跳了。

搞什么。

闻人潜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他突然觉得后颈有些发烫,当他试着抬手去探时,手背又拂过自己的耳廓,他发现自己的脸也是。

闻人潜意识到什么,匆匆忙忙地站起身推门而出,属于柳萧的那道清清冷冷的信香跟随着他离开了房间,紧接着,一股陌生的味道闯入闻人潜的鼻腔,那味道极其刺激,呛得他直咳嗽。

等到闻人潜终于适应了这股气味,他再一次碰了碰自己的腺体,果不其然,那处原本一直没有动静的皮肤开始肿胀发烫。

居然也是到了易感期。

这也太奇怪了。闻人潜迷迷糊糊地想。

这都要在同一时候?柳萧不是比他大一岁来着吗?这样搞得好像是……他闻人潜的易感期是因为柳萧才开始的。

闻人潜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那瓶丹药,倒出一颗塞入口中,只是这药效毕竟没有那么快起来,他的屋子里又没有第二张床了,要说和柳萧一起在同一张床上躺着,闻人潜又不太情愿。

因为,因为他……

他飞快地看了身后紧闭的门板一眼,只有闻人潜自己知道,他通红的脸不只是因为易感期——

作者有话说:柳哥:(睡——)

第192章 信香 要闻闻看吗?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相当轻快, 一听就没什么烦恼:“哎,师弟,我刚刚到医修那里去,他们告诉我你问他们要了一瓶易感期吃的丹药,不要紧吧?有什么问题要和师兄说……哎呦,你怎么了?”

何桦一进门就看见闻人潜面色难看地靠在门口,忙上前去扶住他:“还真的到易感期了呀?”

虽然何桦在闻人潜眼里其实并不靠谱, 但毕竟也是他的师兄, 他一来, 闻人潜就稍微放下了心,没等他追问就晕了过去。

柳萧的意识一直是模糊不清的,他迷迷糊糊地发着烧,只觉得空气中似乎飘来一股呛鼻的味道, 却莫名让他刚平静下来的身体又开始燥热, 紧接着有人进了屋, 动作小心地把他背起来, 接着把他送到了一个满是药味的地方。

那股呛鼻的气息不见了, 柳萧却莫名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他睡得不太安稳,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门派的医馆里。

这里的医修已经习惯了照顾易感期的病人, 对于柳萧的情况也见惯不怪,他告诉柳萧,是掌门的二弟子何桦把他送过来的,在柳萧的身体完全恢复之前, 他的课程全都可以请假,不用急着过去。

柳萧记得他在睡过去之前是被闻人潜带到了他的住处,一觉醒来却到了这里,还是他的二师兄何桦把他送过来的,那闻人潜呢?

柳萧觉得奇怪,正想出去找闻人潜,又被那个医修一把按了回去,勒令他这些日子好好休息。

“第一次易感期,如果不好好调理好是很危险的,”那医修煞有介事地告诉柳萧,“弄不好还可能养胃哦。”

柳萧欲望很低,也不介意自己养胃不养胃的,他现在只想去见闻人潜,然而那个医修说什么都不肯放他走,说是照料病人是他的职责,要是放柳萧出去,他的饭碗就没了,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柳萧也没了办法,只好留了下来,心里挂念着闻人潜,希望能早点出去找他。

很长时间之后,柳萧才知道,医馆的医修对于易感期的弟子虽然照顾,但也没有到这种地步,如果他们想要出院,也是不会这样拦着的,究其原因,却是何桦把柳萧送过来的时候,对医馆的修士们千叮咛万嘱咐,说这是闻人潜重要的朋友,希望他们好生照料着,不要出什么差错。

何桦的人缘不错,既然是他拜托的事情,医馆的修士们也都听进去了,这些日子把柳萧照料得很不错,连伙食都比外面好了不知多少。

当时的柳萧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些天闻人潜没有过来看他,待身体养得差不多了,他便立刻离开了医馆,去打听闻人潜的消息。

他没有立刻到闻人潜的住处去找他,而是先回了宿舍,同住的弟子们告诉他,闻人潜这两天也没有来学堂,不过既然柳萧没来,他们也没觉得有多奇怪。

“你小子可终于是到了易感期了,”一人拍着柳萧的肩头笑道,“你信香是什么味道的?放出来给我们闻闻看。”

柳萧冷淡地瞅了他一眼,告诉他:“闻你自己的去吧。”

那弟子挨了冷脸,面色有点不大好看。

此人名为孙孝,在凡间的时候听说算是一个富家少爷,也算是众星捧月,只不过到了沧泽宗,这点家世也算不了什么,毕竟凡人和修士之间隔了一道鸿沟,权势再大,在修士眼里也都是一视同仁的凡人,对于孙孝来说自然有落差。

不仅如此,在这宿舍里他被柳萧压一头,在外面又比不过闻人潜,毕竟他这凡间的少爷再尊贵,能比他们掌门的少爷还尊贵吗?倒确实是还有几个他从凡间一同带来的仆役还哄着他,但终究没有原先过得那样舒服。

柳萧没有和他们掰扯的打算,转身就走了,见自家的少爷面色黑得吓人,一旁的仆役连忙上前道:“他一直脾气就坏,您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

孙孝冷笑了一声:“不就是和掌门的少爷关系好些吗?还真把自己也当成少爷了。”

一旁的仆役连忙附和:“就是啊,看他这洋洋得意的样子,还以为早就结丹了呢,没想到也只是个筑基。”

孙孝眼皮跳了跳,他现在已经二十五六岁,却还是个筑基初期,带来的仆役却早早地就升到了筑基中期,这话直接戳在了他的痛点上,孙孝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那仆役在停顿了两秒之后,终于自知失言,捂住嘴讪笑了一声,一句话都没敢再说。

孙孝又骂了一阵,大概是他骂得太大声,有一人从另一条长廊走了过来,笑道:“孙少爷?谁惹你了,这么生气。”

要是柳萧在场,大概就会认出这就是先前在云榭炸了山的那几人之一,孙孝平日里和他也有些交情,见状把刚才发生的种种都说了出去。

“他最近确实很得意,”对方深以为然,他眼珠子一转,凑到孙孝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要不然……”

孙孝听着,面色变得有些微妙:“这可行吗?”

“这招虽然简单,但偏偏是简单的最奏效。”

两人对视一眼,冲对方点了点头。

“不是搭上了闻人潜自以为了不起吗?”孙孝冷笑道,“等他失去了这个靠山,看他柳萧还会不会这么得意。”

另一边的柳萧回来之后便赶去上课了,在路上的时候他还想着什么时候去找闻人潜,然而刚到学堂,他就看见闻人潜坐在窗边他们的老位置上,一手托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的,看上去很困。

他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柳萧的心跳不知为何有些快了,他定了定神,走上前去轻轻拍了一下闻人潜的肩。

闻人潜打了个激灵,面上的不快在看见身前人的面孔时烟消云散。

“我听他们说你已经出院了,”闻人潜打了个哈欠,“这两天怎么样?”

“我还好,”柳萧在闻人潜身边坐下,手里虽是理着书,目光却没从闻人潜身上挪开半秒,“听说你这两天也没来上课。”

闻人潜轻咳一声,似乎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道:“其实这两天……我也易感期了。”

“是吗?”柳萧倒是没想到,“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在我把你带回去之后。”闻人潜说。

换做平时,闻人潜大概会半开玩笑地怪他,一定是柳萧影响到他了,但现在他的神色却不太自然,眼神还躲躲闪闪的,就是不正眼看柳萧。

柳萧敏锐地捕捉到了些许不寻常,他看见闻人潜又打了个哈欠,问他:“昨晚没睡好吗?”

“嗯,稍微有点,”闻人潜含糊道,“毕竟情况特殊嘛。”

他总不可能告诉柳萧,是昨天晚上想到要过来见他,就有点紧张得睡不着,要说真要躲着柳萧,闻人潜又不情愿。

他只是喜欢上了柳萧而已,又不是想杀了他,有什么好躲的。

喜欢,闻人潜花了一整个易感期周期的时间接受了这回事,最终得出结论,喜欢上柳萧并不是什么值得稀奇的事,虽然他们的性别不太对。

柳萧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正想追问,夫子就从门外走进学堂,准备开始上课了,柳萧也只得作罢。

闻人潜熬了一节课,原本是很稀松平常的课程,今天坐在柳萧身边,闻人潜却觉得哪儿哪儿不自在,柳萧却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挂念着闻人潜的状况,这节课难得没有好好听。

好容易挨到了下课,柳萧一边收拾书,一边问一旁假装看窗外的闻人潜:“今天要练剑吗?”

“练剑?”闻人潜回过神来,“哦,去练吧。”

两人并肩走在去后山的路上,各怀心事。

“闻人潜,”柳萧突然问,“你的信香是什么味道的?”

闻人潜愣了一下,他揉了揉耳朵,似乎不敢相信向来冷静自持的柳萧会说出这种话来。

“你是不是傻?”他飞快往周围看了一眼,确认周围没有别的人之后才继续道,“这个问题你别随便问别人啊,这是骚扰你知不知道?”

“可是朋友之间问一问也没什么吧。”柳萧刻意强调了“朋友”两个字,让闻人潜僵了僵。

他移开目光,做出一副并不在乎的样子:“说得也是,你要闻闻看吗?”

闻人潜觉得一般人听到这话都会拒绝的,真的有天乾想要闻另外一个天乾的信香吗?不打起来都算好的了。

柳萧却应了一声,欣然接受:“可以吗?”

事到如今,闻人潜也没法说不可以,他踌躇片刻,只好道:“我的信香不太好闻。”

“我的信香也是,”柳萧接过他的话,“没什么味道。”

这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后山,周围没什么人,如果要释放信香倒是一个好地方。

闻人潜被赶鸭子上架,只好坐下来试图把信香释放出来,然而他这些天腺体才刚刚发育完全,又哪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信香,他努力了半天,脸都憋红了,还是什么味道都没有闻到。

“搞什么,现在没有了,”闻人潜用力搓了搓自己的后脖颈,“前两天满屋子都是,都快呛死我了。”

“没有也没事,不要硬搓,”柳萧轻轻拨开他的手,“这地方很脆弱。”

他绕到闻人潜身后,一手轻轻撩起他的头发,仔细看了看他的腺体:“你看,都红了。”

他的指尖有意无意地蹭过了那块还有些肿胀的皮肤,闻人潜打了个哆嗦,耳根红了一片——

作者有话说:请注意,作者最爱的狗血即将泼来!请各位读者披好雨衣,撑好雨伞!(敲锣打鼓)

第193章 不难闻 腺体是可以随便看的吗?

腺体是可以随便看的吗?闻人潜心不在焉地想, 但如果是柳萧碰的话,他倒是没问题。

“那下次再说吧, ”闻人潜拍了拍柳萧的手背,想要起身,“今天大概是……”

话音未落,鼻尖突然飘来一股似有若无的气息,这气味闻人潜在这两天已经闻习惯了,赫然就是他的信香。

“哦,有了, ”柳萧后退半步, 理了理闻人潜的头发, 盖住了他的腺体,“并不难闻。”

他没有问闻人潜为什么现在信香突然释放出来了,就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似的。

闻人潜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后颈, 动作大得险些给柳萧一巴掌。

“啊, 抱歉, ”闻人潜有些尴尬, 他知道自己表现得有点太激动了, “没打到你吧?”

“没有, ”柳萧摇头,他取出自己的剑,看上去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来练剑吧,这么些天不练,怕是要生疏了。”

闻人潜抿了抿唇,他背过身去, 看上去不大自在。

这人怎么这样?他想。

还好柳萧只有闻人潜这一个朋友,还好……他不会对别的人做这种事。

这种想法挺卑劣的,闻人潜自己也知道,柳萧要交朋友,闻人潜当然是管不着的,他不能期望柳萧不再找新的一个。

不过,现在为这种事情庆幸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吧?

他的心乱作一团,因而也没有发现,空气中不知何时掺进了一股极其清浅的气味,只是那气味太淡,闻人潜的信香又太浓烈,没等旁的人察觉,就被彻底盖过了。

那之后的二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这天的事情,他们跟往常一样上课与练剑,只是闻人潜在这些课程之外又增加了一些别的任务,那就是学习处理门派内的事务。

他已经十七岁,这段时间又到了第一次易感期,这在天乾中算是彻底成熟的标志,闻人遥于是安排了申从云和几个掌事平日里带着他,想让他逐渐开始接触管理门派内的事务。

其实闻人遥早就想让闻人潜结束在内门弟子中的课程,回去学别的东西了,毕竟那些夫子教授的课程不比闻人遥为闻人潜量身定制,甚至大部分都是闻人潜已经学过的,让闻人潜到那儿去上课几乎是在浪费时间。

但申从云是知道闻人潜想必不情愿,毕竟不再去内门弟子那边上课,就意味着减少甚至完全停止与柳萧的交往,闻人潜肯定不高兴,好歹是把闻人遥给劝下了。

但现在到了这时候,申从云也不好再劝,闻人遥也不会再退了。

虽然日程比之前忙碌了许多,但闻人潜依然每天都来听夫子的课,虽然偶尔会迟到早退,但这好学的态度也把夫子感动得不行。

定睛一看,闻人潜又在立着书埋头睡觉,他就又把这感动给收了回去。

他本想着柳萧这个好学生能给闻人潜做个榜样带带他,结果再次回头一看,就见好学生柳萧面不改色地脱了外套给闻人潜当被子盖,只把夫子气得仰倒,骂又骂不得,只好扭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柳萧知道闻人潜最近很累,当然也清楚在外门弟子这里上课对闻人潜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到这里来纯粹是为了柳萧,毕竟除了这课上他们也没有太多相处的时间了,最近闻人潜太忙,就连他们一起练剑的时候都少了。

他试着劝过闻人潜让他先管自己那边的事,可每次都被他打着哈哈蒙混了过去,他不愿意,柳萧也没有办法。

这天,柳萧刚刚回到宿舍,孙孝便带着他的侍从迎了上来。

柳萧是知道这人平日里素来喜欢欺软怕硬的,他懒得和他多打交道,但柳萧毕竟是斋长,有弟子来找他,他也不可能视而不见,只好问:“有什么事?”

“刚刚你在外面的时候,掌事过来找过你,”孙孝告诉他,“说是让你回来了之后到校场去找他。”

校场是内门弟子们的训练场,以往掌事也会把柳萧叫到那儿去,让他帮忙搬些东西什么的,柳萧没有怀疑,点头对他们道了声谢,放下书本出去了。

孙孝笑嘻嘻地目送他离开,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中,孙孝看了他的侍从一眼,两人动作飞快地从另一条路绕了出去。

柳萧赶到校场的时候,这里只有零星几个弟子在练习,没有看见掌事的身影。

平日里也经常会有这种事,柳萧没觉得奇怪,正准备再等一会儿,却见校场上原本正在练习的弟子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却是往他的方向围拢过来。

柳萧没动,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些弟子,认出他们之中的其中一些就是先前在云榭来找过他麻烦的。

他们将柳萧围在中间,看上去气势汹汹的模样,柳萧没有被吓到。

“各位找我有什么事吗?”柳萧面不改色地问,“掌事找我有事,那之后我才有时间。”

“不用等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掌事不会来。”

柳萧回头看过去,见是孙孝在仆役的簇拥下走进教场,趾高气扬的模样,看上去胜券在握,虽然柳萧并不知道他在跟谁比。

“所以是你们找我?”他问。

“是啊,”孙孝笑了笑,“我们有要紧事找你,斋长应该不会拒绝吧?”

正说着,他猛地上前一步,挥起一拳就要砸在柳萧脸上,柳萧似乎猜到他会过来,面不改色地伸手接下他的拳头。

“看来你们不想和我友善地沟通,”柳萧说,“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孙孝被他捏住了拳头,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用力挣了挣,柳萧顺势收了手,孙孝一时没收住力,踉跄了一步,众目睽睽之下,他觉得丢脸,用力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凶悍道:“看你不爽不需要什么理由。”

哦,看来是来找麻烦的。

柳萧平静地接受了,没有觉得惊慌或是气愤,毕竟他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斋长,被找麻烦也是少不了的事,这次和之前那些没有太大的区别。

“要打架是吗?”柳萧问,“那速战速决吧。”

柳萧遇到过不少这种人,他们理所当然般地认为,只要人多就能轻而易举地在一切对殴中取胜,就像从来没有挨过太大的打一样。

柳萧已经被那些闲得没事干的弟子们围堵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而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他们冲上来,挨上一拳或是两拳,然后退缩,而后再借着同伴的势再一次冲上来,然后挨打。

就这样重复了几次之后,终于有人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力量差距并不是简单的人数众多就能弥补的,最先有一个人因为害怕停了手,紧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结束了吗?”柳萧环顾一圈,对上那一双双忌惮的眼睛,叹了口气,“如果结束了,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孙孝咬着牙被仆役护在身后,他的左脸挨了一拳,而后就不敢再上前了。

孙孝原本的打算是他们一伙人联合起来围殴柳萧,他们之中的不少人都带了武器,总不可能打不过他,到那时候再逼迫他说出他们想要的话,他们就算是成功了。

然而眼前的这个人甚至连剑都没有拔,赤手空拳地就把他们每个人的武器给缴了,看着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属实让人来气,却又无可奈何。

孙孝往校场外望了一眼,人还没有来,要是现在就让柳萧走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的修为还真是一天比一天高了,”孙孝咬牙切齿道,试图拖延时间,“闻人潜应该给了你不少好东西吧,你们的关系还真不错啊。”

他这话并不友善,反倒带了一丝促狭的意味,其余人私底下议论了不知道多少次,闻言皆是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种谣言柳萧向来是不会放在心上的,然而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柳萧停下了脚步。

“真是没想到闻人潜居然也会有这种癖好,要是掌门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柳萧皱了皱眉,这些人说话难听,他早就知道,理智告诉他不用在意,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心这些人的话会毁了闻人潜的名声。

这是柳萧第一次意识到人言可畏,或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些人已经将谣言传了一个又一个地方,所有内门弟子知道了,再告诉新进来的一批,接着又是第二批,第三批。

他们不会去自己接触闻人潜,也没有那个机会,他们只知道能拿这些传言取乐,让他们觉得这个高高在上的掌门少爷原来有这种变态的癖好。

柳萧知道闻人潜的母亲对他素来严格,要是被掌门知道,闻人潜怕是要受罪,他觉得还是在这里澄清一下来得好。

“我们是朋友,”他按下心里莫名其妙的不快,告诉他们,拳头在身侧紧紧捏着,强忍着不要一拳挥上去,“没有别的关系。”

“是吗?”没人相信他的说辞,“你不过一个农户的儿子,和你交朋友图什么?图你那张小白脸吗?”

他们又哈哈大笑起来,自以为找到了柳萧的把柄,总有一些人无论提到什么事情,脑子都会自动歪到情啊爱啊这一方面的事情,并自以为幽默地开始发笑,全然不顾旁人是不是会因此觉得冒犯。

柳萧长长吐出一口气,已经有些不耐,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动手,要是他因为这种原因暴揍了这些人,他们会理所当然地把他的反应当成恼羞成怒,当做他和闻人潜有不当关系的证据并大肆宣扬,所以柳萧忍住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这些人的脑子从低俗笑话里出来?——

作者有话说:柳哥:不然还是揍出去吧(捏拳头)

第194章 崩塌 因为我也担心你。

柳萧想到了什么, 尽管他并不想这么说。

“和掌门之子做朋友需要什么理由吗?”他反问,“我能拿到自己想要的, 给他跑几次腿又怎样?”

他这话基本上是承认了自己就是闻人潜的小弟了,他说得太坦诚,让那些人在哈哈大笑的弟子们都停了下来。

他们看上去将信将疑,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理由确实有几分说服力。

毕竟在这些人看来,像闻人潜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有几个小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了好处做小弟这种事情, 在他们眼里虽然有些可耻, 但也不算是什么道德污点,毕竟换做他们,他们大概也会去做,虽然他们并不会承认。

“我就说嘛, 假清高。”孙孝嘀咕了一句什么, 柳萧听得一清二楚。

他淡淡地瞥了孙孝一眼, 后者一僵, 闭了嘴不敢再开口。

“今天这里的事情我不希望从别人口中听到, ”柳萧的鞋尖轻轻滚了滚脚边的一把木剑, 意味不明道,“当然,我也不希望听见今后有类似的有损闻人潜名誉的传言。若是被我发现, 我第一个就会找上你们。”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其他人闻言都打了个哆嗦,他们自觉脑补了一堆,虽然是小弟, 但要是没点本事,闻人潜也是不会要的,他们纷纷住了嘴,敢怒不敢言。

这样就可以了。

柳萧长长吐出一口气,没有多留,抛下这群人离开了。

他没有发现,就在校场角落的门外,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闻人潜的修为比柳萧要高,若是他要隐匿气息,柳萧当然是发现不了的,因而柳萧也不知道他的那番话闻人潜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一旁孙孝的仆役抖得像个小鸡仔似的,他听主人的命令把闻人潜找来了这里,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计划成功了,但是闻人潜的脸色太难看,让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活不过这个下午。

“你说是柳萧有事找我,是吗?”闻人潜笑了一声,听上去阴测测的,让那仆役又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总不至于贱到这种地步。谁让你来的?”

他往校场内看了一眼,弟子们好容易送走了柳萧,孙孝正勾着一人的肩膀说笑着,丝毫不知道自己让人请来了一个怎样的祖宗。

闻人潜本来就没什么耐心,更何况是现在,没等到仆役犹豫完,他就拎起对方的衣领,直接将他给提了起来,力道大得险些让那人窒息:“说不说?”

那仆役被吓破了胆,连忙道:“是,是那个叫孙孝的,他是我的主人!”

闻人潜没管什么主人不主人的,他丢下那仆役,大步流星地往校场里去。

一群人正准备打道回府了,却见校场里突然来了个人,孙晓定睛一看,见是闻人潜,他眼珠子一转,一副惊讶的样子迎了上去:“这不是闻人少爷吗,怎么到我们这校场里来了?我们……哎哟!”

没等他把客套话说完,闻人潜就一拳砸在了他的右脸上,这下两边脸一左一右都挨了一拳,看着还挺对称。

孙孝被打懵了,一旁的弟子连忙扶住他,还没来得及质问,就听闻人潜问:“你们找柳萧麻烦了?”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包括后面匆匆忙忙跟上来的那个仆役也愣了一下。

孙孝干出这种事,原本就是想要挑拨柳萧和闻人潜之间的关系的,要不然他也没必要大费周章地把这两个人都引到校场上来。

听了柳萧刚才的话,正常人第一反应都是生柳萧的气吧,怎么这人反而开始揍起他们来了?

闻人潜揍了孙孝一拳,却看上去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意思,连袖子都撸起来了,看上去是想要揍个痛快。

他没有带任何武器,就像柳萧一样赤手空拳的,但又完全不像柳萧一样点到即止,而是拳拳到肉,一个人单挑一群也是毫不含糊。

到了最后,弟子们终于意识到了一点。

这人根本就不是在教他们做人,单纯是在拿他们泄愤啊。

那天下午,有好几个人被闻人潜揍进了医馆,但究竟是什么原因,每当别人问起,那些弟子们都疯狂摇头,表示没什么大事,也绝口不提究竟是什么人把他们打成这样的,像是已经被打怕了。

至于究竟是谁打的,斋里的弟子们有一些也知道那天柳萧被孙孝他们叫了出去,当天晚上就传来了那些人住院的消息,他们只以为是斋长把他们都教训了一顿,一时对柳萧更是敬畏有加。

这事柳萧当然觉得不对,虽然他确实教训了那些人一顿,但下手自认也没到这么重的地步,而内门弟子里面传得沸沸扬扬的,但始终没有夫子或是掌事过来找他,柳萧心里也猜到了几分。

或许是闻人潜做的。

但柳萧无从证实,因为自那以后闻人潜就不来内门弟子这边上课了,只托申从云过来给他带了话,说是这段时间很忙,暂时不能见面了。

柳萧有些担心闻人潜的状况,也紧张那天的话是不是被闻人潜听见了,只是当他想向申从云打听打听的时候,申从云却也不说,只把消息带到,又给了他一些吃的用的就走了。

有那么几次,柳萧甚至想要直接到闻人潜的住处去找他了,但思及闻人潜现在应该不怎么好过,怕过去要是被发现,大约只会雪上加霜,也只能勉强按捺了下来,强迫自己静下心等闻人潜去找他了。

这一等就是几个月,这段时间里,柳萧隐约感觉到自己有要突破的趋势,平日里便把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了修炼上,但不知怎么,柳萧总觉得有一口气郁结在心头,不知如何释放,或许正是因为这个,他始终没能抓住突破的关键。

夫子知道他这些日子在冲击金丹,便给他批了假,让他可以不去上课,柳萧原本打算申请一座临时洞府去闭关的,但又担心闻人潜过来找不到他,于是一直没有去。

但一直这样拖着毕竟也不是个事,就在柳萧决定要去闭关的时候,申从云又找上了门。

虽然不是柳萧想见的那个,但柳萧还挺高兴她来的,但申从云的面色却有些焦急,一看见柳萧,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阿潜和师父闹矛盾了,”她说,“他们大吵了一架,然后他跑了出去。”

柳萧一惊,便要往外走:“没找到他吗?”

“倒是能找到,”申从云长长吐出一口气,“但我们的话不管用。”

柳萧想说他的话也不一定管用,但既然是去找闻人潜,柳萧没有拒绝。

“知道他在哪里吗?”柳萧问。

“现在还没有出门派,”申从云说,“不过之后就不一定了。”

这话说了和没说似的,柳萧叹了口气,没有追问,因为他大概知道闻人潜现在在哪里。

柳萧独自一人去了后山,申从云没有跟着。

彼时已经入夜,后山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周遭漆黑一片,柳萧在指尖燃起火焰为自己照明,他没有停留,一路来到了他们平日里练剑的那块地方,也离他们第一次说话的地方不远。

那是块山谷中的空地,乍一眼望上去空无一人,柳萧却没觉得失望,他在周围转了一圈,终于在一棵千年古木的树下看见了一团黑影。

“闻人潜。”他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柳萧走上前,在那团黑影面前站定,闻人潜抱膝坐在那儿,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脸埋在膝盖里,凌乱的发丝垂落下来,笼罩了他的半边身子。

似乎终于察觉到身边来了一个人,闻人潜从臂弯里抬起眼睛,看了柳萧一眼。

“你来干什么?”他问。

“申师姐告诉我你不见了,”柳萧说着,在闻人潜身前半跪下来,“她很担心你。”

闻人潜没说话,柳萧试探地摸了摸他的发顶,见他不反抗,便轻轻捧起了他的脸。

闻人潜的半边脸肿了起来,似乎是被人打过,他的眼眶同样也是红肿的,一看就知道刚才一定哭了一场。

“你来干什么?”闻人潜问他,“为什么来找我?倒不如让我一个人死了。”

“因为我也担心你。”柳萧告诉他。

闻人潜愣了愣,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是没有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发颤,最后他歪了歪脑袋,把脸贴在了柳萧掌心。

“她把我的书撕了。”闻人潜说。

再把那些事情回忆一遍是很痛苦的事情,但闻人潜只是靠着柳萧,把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情一点一点告诉了他。

事情其实很简单,闻人潜藏在自己屋子里的和画符相关的东西被闻人遥发现了,这段时间闻人潜和柳萧一样在冲击金丹了,闻人遥觉得他看这些闲书是不务正业,怒不可遏地把他屋里的那些东西全部烧了。

“她气得就像我犯了什么天大的罪一样。”闻人潜这样对柳萧说。

闻人潜当然是不情愿的,直接与闻人遥吵了起来,只是闻人遥发现的时机实在是太不凑巧,两个月之前,闻人潜还刚刚把那群内门弟子揍进了医馆,无论前因后果究竟是什么,在闻人遥眼里,只是闻人潜仗着掌门的势欺凌弱小。

要一切以门派和弟子为重,闻人遥是这么教育他的。

这两件事情加在一起,他们之间积攒许久的冲突终于爆发了。

“我被骂够了,”闻人潜喃喃,“凭什么这些事情其他人做得,我就做不得?就因为我是她的儿子?但我不想的,不是我想当的,如果当初知道做她的孩子这么痛苦,我宁愿不要被生下来。”

他又有些哽咽了,柳萧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言不发地把他搂入怀中——

作者有话说:小潜:讨厌柳萧,柳萧是混蛋!

还是小潜:(靠着柳哥哭)

第195章 翻墙 真搞不懂这个人。

即便努力长高了那么久, 闻人潜还是要比柳萧矮上那么一些,柳萧抱着闻人潜, 那段清瘦的腰背让他的双臂可以轻松地环住,柳萧的掌心轻轻贴住闻人潜的后腰,感受到他的颤抖。

柳萧当然希望闻人潜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想劝他不要在意,但在思量之后,柳萧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他没法干涉,这毕竟是闻人潜自己的事情, 是他们的家事, 柳萧并没有处在闻人潜的处境, 也并不知道掌门究竟有什么考量,对于他们之间的事情,柳萧无权置喙。

他向来就是这样,对于他搞不清楚的事情, 闻人潜自己的事情, 柳萧从来不会去说, 也不会去做。

闻人潜没有在意, 因为他本来也没想从柳萧口中得到答案, 他闭了闭眼, 从柳萧肩头坐起了身。

他其实不是很想回去,但闻人潜也不能让柳萧在这儿陪着自己,毕竟他也是要休息的, 斋里也有规定,回去晚了柳萧怕是要被骂了。

闻人潜刚想开口让柳萧可以走了,就听他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闻人潜愣了一下:“出去走走?去哪里?”

“到山下去,”柳萧说, “去散散心吧。”

“可内门弟子不能随意下山的……”没等闻人潜把这句话说完,柳萧就握住他的手,拉着他站了起来。

“要是不行,我们就翻墙出去。”

“翻墙?”闻人潜还有点懵,柳萧不是斋长吗?斋长怎么能带头做这种坏事呢?

柳萧听不见闻人潜的心声,他拉着还在犹豫的闻人潜往沧泽宗大门走过去,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大多数弟子都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路上只能看见巡逻的人。

柳萧看上去对他们巡逻的路线了如指掌,带着闻人潜熟练地避开了他们,一路来到了沧泽宗的大门前。

出乎他们意料的,这大门口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似乎是正好赶上换班的时候。

“真的要出去吗?”闻人潜还有点犹豫,“凡人休息得都很早,这个时间点山下的城镇大概不怎么热闹。”

“不是刚好吗?”大门紧闭着,柳萧找了一道墙壁稍微低一些的地方,准备翻过去,“刚好只有我们两个人。”

闻人潜一噎,他搞不懂柳萧为什么偏要下山去,虽然闻人潜也没有下过几次山,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门派里。

算了,既然这样,那就出去看看吧。闻人潜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周围没有人过来,跟着柳萧一起翻过了墙。

墙外是一道山坡,闻人潜状态不对,一时没有站稳,柳萧及时扶了他一把:“小心。”

温热的指尖一触即分,闻人潜抿唇别过脸去,不再看柳萧。

真搞不懂这个人,闻人潜想。

闻人潜觉得自己应该讨厌柳萧的,过去的两个月里,他并不是真的忙到了那种地步,只是不是很想见他,他怕自己一见到柳萧,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就给这个混蛋一拳。

但实际上,此时此刻站在柳萧身边,闻人潜的心情意外地平和,就像之前每一次和他待在一起一样,闻人潜不仅搞不懂柳萧,也搞不懂他自己。

柳萧说他和闻人潜交朋友是为了好处,闻人潜信了,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自己除了身份还有别的什么好图谋的,他既不体贴,也不温和,没人会喜欢和这样的人做朋友,闻人潜自己也是知道的。

作为一个朋友,他没有太多的优点,当然作为一个人也没有。

从沧泽宗大门到山脚的小镇只有一条路,他们沿着那条长阶往下走,都不知道呈现在眼前的会是什么样的景色。

但他们光是走着,指尖因为步伐偶尔不经意地靠在一起,像一场私奔。

他们没发现,在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径上之后,有两个御剑的身影出现在了大门之上。

“这事情要是被师父知道,我俩回去之后得被骂得狗血淋头了。”何桦做出一个牙疼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当时闻人潜和掌门吵架的时候,他们两个也在场,申从云拦着师父,何桦护着闻人潜,那时候闻人遥气得头脑发昏,抄起闻人潜屋里的木剑便打,申从云一个没拦住,何桦屁股上挨了好几下。

“别担心,”申从云抱着胳膊,老神在在道,“到时候如果师父叫你去喝茶,让你坐下的时候,你就捂着屁股告诉她,你屁股痛坐不下去,她就会放过你了。”

何桦默默思考了一下,觉得申从云的提议确实合理可行,毕竟他们的师父吃软不吃硬,何桦以前练剑没到位,闻人遥提起棍子要揍他的时候,何桦就扑通一声跪下,抱着被自己偷偷捏肿的手嚎啕大哭,闻人遥看他这样子可怜,心软了,也就放过他了。

闻人潜未尝不知道,但他就是犟着不肯服软,也是一点好处没吃到,净挨揍了。

想到这里,何桦又默默打了个哆嗦:“我俩得把这事情给瞒好了,不然都不知道要吵成什么样子,别整得师弟刚回来就又给跑了。”

申从云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在空中转了个身,看上去是打算回去了。

“别太担心了,”她说,“之后要吵的架还多着呢。”

另一边,柳萧和闻人潜刚下了山,这小镇规模挺大,由于有沧泽宗的保护,妖邪们也鲜少来到这里,就算偶尔有几个不长眼的,也会立刻就被巡逻的沧泽宗弟子们给除掉。

两人在街上并肩而行,道路两旁挂了花灯,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各种小贩在街边叫卖,看得闻人潜有点心动,但偏偏他们这次下山来匆匆忙忙的,愣是一文钱都没有带,当然也是什么东西都买不了了。

闻人潜逛了一会儿,想起柳萧也是在凡间长大的:“你以前住的地方也是这样吗?”

他这一问,柳萧却也没法立刻回答他,离开那座村庄那么久,村里也没有什么特别让他留恋的东西,柳萧平日里也不会刻意去回忆,这么一说,他倒是有些忘记那个村子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他想了想,告诉闻人潜:“我们那边很穷,没有这里这么繁荣。”

闻人潜当然是知道凡间有无数穷苦的人,闻人遥在教训他的时候,时常告诉他不许仗势欺人,不能看不起那些穷苦人家,但真要说起来,闻人潜对穷苦这两个字确实是没什么概念的,平日里除了练习苦一些,和母亲的关系不怎么融洽,闻人遥也是不会少了闻人潜的吃穿的。

柳萧看出闻人潜的疑惑,他想了想,解释:“在我们村里,有很多人吃不饱饭。”

对于闻人潜来说,温饱是最基本的东西,闻言他吓了一跳:“真的吗?那你也是?”

柳萧点头:“我也是,我们都差不多。”

闻人潜不说话了,他偏头看着柳萧,目光有些复杂。

“你这么一说,倒显得我是在无理取闹了。”闻人潜小声道,毕竟他虽然有烦恼,但比起连饭都吃不饱的那些人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不能这么说,”柳萧却摇头,“不必把烦恼拿来比较。”

闻人潜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这时候他们在一家凉水铺前停了下来,这店里的人挺多,生意不错,似乎味道还行的样子,柳萧见闻人潜站在门口盯了门口食客碗里的浮元子几秒钟,知道他大概是想吃了。

“没什么好看的,”闻人潜别过视线,“我们走吧。”

柳萧却没动,店小二看见两人在门口站了半天,以为他们在犹豫要不要进店看看,热情地上前招呼:“客官,咱家的浮元子要不要尝尝?我们可是镇里最受欢迎的一家,吃过的都说好!”

柳萧回头望向他,平静地吐出一句:“没有带银两。”

那小二愣了一下,讪讪地笑了一声,他看这两人都是气度不凡,还以为是不差钱的主儿呢。

他也没有赶人,只是笑道:“那下次什么时候带了银两来,小店随时欢迎。”

他转过身去,就听得隔壁传来一声惊呼,众人纷纷回头,正好看见街对面的一家店门口正在表演喷火吞剑的杂技,看着好不壮观,不少食客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那小二哼了一声,不快道:“净知道搞些邪魔外道。”

“哎,但你别说,人家的杂技确实精彩啊,”另一个小二凑在门口看了一阵,啧啧称奇,“要不是我们找不到,雇一个来给客官们表演表演也是好的嘛。”

柳萧听见他们议论,若有所思。

“你想看杂技吗?”闻人潜见柳萧站在原地没动弹,扯了扯他,“我们去对面看看?”

柳萧摇了摇头,让闻人潜稍等,走上前去来到了那个店小二的背后。

那小二态度挺好,看见是柳萧,又换上了一副笑容:“客官是有什么事吗?”

“你们缺耍剑的人吗?”柳萧问。

十分钟之后,闻人潜坐在门口,看柳萧把剑耍得和花儿似的,面色有些微妙。

周围传来一阵阵叫好声,柳萧生得俊俏,摆弄起那柄银光闪闪的剑就和玩儿似的,还不时会和食客互动,挑起桌上的碗碟之类的抛到空中,再稳稳接住,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围观。

“你俩认识?”桌子另一边的男子饶有兴致地问闻人潜,“可有门派?”

柳萧手里拿的剑就是问他借的,这大哥倒也是大方,柳萧一问,就一句话没说地把剑给借了出去。

他的打扮看上去像江湖中人,闻人潜看出他是有挖人的打算,平静地回答:“我们是同门师兄弟。”

“是吗,”那大哥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年纪轻轻就有这等剑法,属实是天纵奇才呀。”

夸的是柳萧,闻人潜却没来由地觉得高兴,他勾了勾嘴角,告诉他:“那是当然。”——

作者有话说:小潜:我教得好(得意)

关于浮元子,我查了一些资料,说是汤圆的别称,但说是一开始出现的时候是那种没有馅的小圆子,还有人说是元子的,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这里想说的就是没有馅的那种,放在糖水里的,懂我意思就行()如果有知道的宝宝欢迎指正!(在最不考究的地方奇怪的执着)

第196章 一试一辈子 柳萧,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渐渐地, 小店周围的人也多了起来,有不少人为了看柳萧耍剑, 还进店里点了一碗凉水吃,一时间,小店内外来的人络绎不绝,忙得店小二脚打后脑勺,连看对面杂技的功夫都没有了。

柳萧在门口耍剑也是经过老板娘同意的,店里人手不足,她便出来帮忙, 笑得合不拢嘴。

闻人潜不知道柳萧为什么突然告诉店小二他要在门口耍剑, 但既然柳萧想, 闻人潜也留在这陪他,反正他也没什么事情做,要不是柳萧,他也不会到这镇子上来。

大约过了四分之一个时辰, 柳萧终于停手, 他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回头看了店小二一眼, 店小二会意, 走进店里捧了一碗凉水出来给他。

柳萧对他道了谢, 把剑还给那位大哥,在闻人潜身边坐了下来。

闻人潜看着他把那碗凉水摆在自己面前,困惑地望向他。

“你不是想吃吗?”柳萧见他不动手, 也有些困惑,“不喜欢这个口味?”

“也不是不喜欢,”闻人潜看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你在门口耍了这么久的剑, 就是为了这个?”

柳萧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望向闻人潜的目光已经证明了一切,分明还是与平常一样,看不出什么太大的情绪,闻人潜却从那双眼睛中看见了一抹暖意。

闻人潜的喉结滚了滚,心脏突然狂跳起来。

讨厌柳萧吗?闻人潜承认,他在听见柳萧说的那些话的时候,他确实是气愤的,但细细想来,闻人潜却从来没有讨厌过这个人,一秒钟都没有。

他没法讨厌他,他那么想讨厌他,可是却那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