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生死 柳萧会牵着他，抱着他，用闻人潜……

柳萧并不在意自己一夜之间突然白了的头与体内隐隐暴动的魔力, 现在他心中除了闻人潜什么也没有。

他的道侣，他的爱人, 他唯一……能救的人。

柳萧在小镇上为闻人潜置办了棺材，而后在棺材上施了咒法保留闻人潜的尸身。

回到小屋的时候，有几名身披沧泽宗弟子道服的人影在附近徘徊，平日里看着便会颇觉亲切的打扮此时此刻早已变成了刺向他们的剑，柳萧没有躲，直接迎了上去。

那些弟子的战斗力并不算强，让柳萧怀疑是不是门派里的某些人故意把他们派过来送死的, 柳萧不管他们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三下五除二把他们通通给砍了, 一把火烧了尸体和残留的灵力，而后带着闻人潜匆匆离开了这里。

听师姐说，尚语堂也参加了这次内乱，虽然柳萧并没有过多参与修真界之中的权力斗争, 他也知道南斗阁的势力比表面上看上去要大得多, 他们既然能够拉拢闻人远, 那同样能够收买其他门派的掌门, 要是留在明终, 他会面对的只有无休无止的追杀。

更何况, 明终对妖鬼邪术格外敏感，柳萧想要在这里复活闻人潜，就算不被那些追杀的人发现, 也会受到其他正派人士的阻拦。

权衡利弊之后，柳萧最终决定到羽月去。

羽月魔尊暴虐无度，终日荒淫，一整片大陆都被笼罩在黑暗与混乱的阴影之下, 最适合像柳萧这样的人寻找出路。

出路，柳萧不知道那究竟会不会有，但他总得试试。

柳萧带着闻人潜去了羽月，他将棺材背在了背上，寸步不离身。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柳萧入了魔，从普通的剑修转变为魔修的过程艰难而漫长，但柳萧挺过来了，并且适应得很好。

事实证明，柳萧来到羽月的决定是对的，这里有太多神秘与混乱，但同样也隐藏着更多机遇。

他从某个业已没落的妖族遗留下来的典籍中得知了复活死者的办法，这不算是一个太严肃的秘密，那本典籍的下落也是某个情报贩子告诉他的，因为这复活死者的方法太难太险，在大多数人眼中不过是天方夜谭，也不会冒那个风险去搜集那些甚至不知是否存在的秘宝，而去复活一个或许不会成功的人。

但是柳萧去做了，他找到了闭月灯，虽然过程并不那么顺利，但他依然找回了闻人潜的魂魄。

将那个鹿妖族的遗孤安置在村子里之后，柳萧就离开了，他现在自顾不暇，没法再带上一个年纪还这么小的孩子，这对他们来说都很危险。

为了避免麻烦，他没有在那块区域停留太久，他翻过了一座山，在另一座镇子里找了一间客栈，今天他将在这里暂时安顿下来。

柳萧走进房间，屋里空无一人，柳萧却并不像以前那样觉得孤寂。

“闻人潜，”他唤了一声，“你能出来吗？”

他在原地静候了一阵，几乎不敢呼吸，担心方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

大约过了半分钟，柳萧才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缓缓抽离，而后一个虚影逐渐浮现在柳萧面前，他的眼睛是红色的，并非柳萧记忆中的样子，此时此刻却足以让他悬着的心稍微落下一些。

而闻人潜只是盯着他，没有说一句话。他的眼睛空洞，带着几分茫然，像新生的婴儿那样纯粹，没有爱也没有恨。

柳萧试探性地迈出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闻人潜没有躲，他盯着眼前的人，目光认真而专注，似乎在思考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身为人类的记忆似乎还没有恢复，柳萧也不打算现在就告诉他，他怕闻人潜承受不住。

柳萧长长吐出一口气，轻轻碰了碰闻人潜的脸：“你能说话吗？和我说一句话，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意味，闻人潜眸光微动，他飘在那儿，两人的距离只有短短几寸。

闻人潜张了张口，而后他的喉结滚了滚，喉咙里发出柳萧有些陌生的嘶哑嗓音。

“柳萧……”他唤道，“柳萧。”

而后他恍然大悟，这个名字像是刻进了他的骨髓里，他凑上前去，再一次唤了一声柳萧，这次口齿要清晰许多。

眼前的面孔与逐渐复苏的记忆渐渐重合，闻人潜眨了眨眼，不知道他的道侣为什么会白了头，他轻轻碰了碰柳萧苍白的鬓发，似乎想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闻人潜像是暂时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他踌躇半天，还是只吐出了“柳萧”两个字。

“我没事，”柳萧说，“你不用担心。”

他张开双臂，将闻人潜搂入怀中，他抱得很紧，半晌才意识到要松开，但闻人潜没有表现出丝毫不适。

他往周围环顾一圈，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并不是他所熟悉的环境，他有些困惑，似乎不明白自己不过睡了一觉的功夫，为什么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样，而后他再次回望向柳萧，轻轻抚摸他的脸。

“柳萧……”他又唤了一句，似乎只记得起这个名字。

他凌乱的长发垂落下来，发丝挡住了他的眼睛，大概是嫌挡着他看柳萧了，闻人潜拨了拨自己的头发，习惯性地想要将发丝拢到脑后。

然而还没等他梳理完，闻人潜的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一抖，原本被拢到脑后的发丝落了几缕下来，而就算是那些被握在手中的头发也是凌乱不堪的，像他的手似乎并没有能力将他们握在手中。

闻人潜愣了一下，终于低下头去，呆呆地注视着自己的双臂，突然发现它在颤抖，而就在那手腕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伤痕，深可见骨，无声地诉说着这句身体曾经经历过什么。

柳萧意识到不对，立刻上前一步想要转移闻人潜的注意力，但已经太迟了，闻人潜呆滞地注视着自己的双手，猛然抬起头望向了柳萧。

他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此时此刻，柳萧的面孔在他眼前已经不再清晰了，他的嘴唇数次张合，一抹惊骇从他面上闪过，他再次不可置信地注视着自己的双手，突然倒了下去。

柳萧连忙上前去接住他，扶着他的双肩想帮他站稳，闻人潜的手脚却只是无力地垂在身侧，分明方才还能好端端地飘在那儿，现在却如同几团死肉，不过起到一个无用的装饰作用。

柳萧不知道闻人潜这是怎么了，他试着把他扶起来，但每次他试着让闻人潜站稳，闻人潜就会再次跌倒下去，就像突然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柳萧惊诧地扶住他，他看见了闻人潜大睁的眼睛和颤抖的瞳孔，那其中没有一丝希望可言。

柳萧的心脏突然紧了紧，他只得把闻人潜抱到床上，没等他坐下，闻人潜就艰难地抬起胳膊，试图去够他腰间的剑。

柳萧一惊，连忙摘下自己的剑丢到一边，闻人潜的目光随之转了过去，而后他猛地回头，望向柳萧，一个没稳住跌进了他的怀里。

“柳萧，柳萧……”闻人潜哆嗦着抱住柳萧的脖子，“杀了我，我不能……我不能活下去……”

片刻的惊异过后，柳萧冷静下来，他扶住闻人潜，把他搂进怀里，问他：“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闻人潜磕磕绊绊地回答，“我失职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配活下去……”

柳萧回想起闻人潜第一次出现时那个想要让柳萧杀了他的动作，他不语，只是轻轻抚摸着闻人潜的后脑，将他按在了怀里。

“你累了，”他说，“休息一会儿吧。”

闻人潜双眼大睁，口中还在喃喃着什么，并没有听进去柳萧说的话。

怀里的身躯逐渐透明，最终彻底消失在了柳萧怀中，像是眼前的人已经被他融入了骨血。

柳萧沉默地望向窗外，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

那之后柳萧又用尽了各种方式，他试图帮着闻人潜学会站立，告诉他断掉的手脚已经不会再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但闻人潜做不到。

对于鬼来说，虽然他们会保持着生前的样貌，但由于维持他们行动的并不是□□，而是灵魂本身，因此他们在生前所受的伤或者是病痛，对变成鬼之后的他们产生的影响并不算大，按理来说是不会影响他们的正常行动的，要说有，那应该也只是心理上的。

但事实却是，闻人潜现在确实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

他可以飘着，这对鬼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难事，但闻人潜没法只是飘着，他必须依靠些什么东西在一旁扶着他才行。

他试图像婴儿一样学步，但每当他试图松开柳萧的手，凭借自己的力量站稳或是飘在空中的时候，就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刺痛漫上他的手脚，像有毒蛇不停地撕咬他的每一块皮肤，尽管闻人潜理应上不应该感觉到。

而柳萧不能开解他，他没办法一遍又一遍地对闻人潜提起他曾经在地牢里面遭遇的一切，告诉他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并试图修复他在那段时间里几乎被彻底摧毁了的精神与肉|体，那会要了闻人潜的命，也会要了柳萧的。

这没关系，柳萧想。

就算闻人潜做不到也没关系，即便他从今往后再也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行走，只要有柳萧在，闻人潜就永远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柳萧会牵着他，抱着他，用闻人潜喜欢的任何方式——

作者有话说：从此进入了互相折磨的阶段……我们小情侣……

第212章 恨 那一瞬间两个人眼底的颜色近乎趋同……

闻人潜不喜欢自己的头发乱七八糟的样子, 所以每天柳萧让他从自己体内出来透气的时候，都会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帮他梳好头发, 因为每次闻人潜出现都是一副乱七八糟的模样，柳萧猜应该是他自己扯的。

除此之外，柳萧没有任何办法，心里的结只能等闻人潜自己去解。

所幸一天天过去，闻人潜的意识也在逐渐恢复，他不像最开始那样过激，虽然偶尔也会怪异地颤抖一下, 口中发出一些难以辨识的词句。

每当这个时候, 柳萧就会停下手头的一切事情, 沉默地陪在闻人潜身边等他恢复，而闻人潜需要的就是这个。

渐渐地闻人潜可以说出柳萧之外的名字，他说掌门，闻人远, 还有门派里的其他一些柳萧不知现在是否还活着的人, 但他刻意回避了自己的同门, 回避了师姐、师兄还有师妹, 这些曾经无比熟悉的名字, 光是想起来就会让他痛苦。

总让闻人潜的魂魄附在自己身上也不是办法, 在用自己的生魂作为供养稳定了闻人潜魂魄的状态之后，柳萧便把闻人潜送进了他早就准备好的玉石之中。

“觉得怎么样？”柳萧问他，“这块玉石可以稳定你的魂魄, 在里面会不舒服吗？”

闻人潜摇头，这些日子他总是附在柳萧身上，但他同样也会担心自己身上难以控制的鬼气会对柳萧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现在闻人潜可以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好事。

“那就好，”柳萧勾了勾嘴角，“要吃点东西吗？”

他说着，打开了回来的时候买的一个小纸包，里面的糕点还热着，想必是柳萧一直用灵力保着温，让它们一直保持着适口的温度。

鬼是需要进食的，但寻常的食物并不能为他们提供能量，鬼修想要饱腹只有两条途径，一是吸取生魂，二是通过捕食其他的鬼来补充鬼气。

要是生魂能够源源不尽，柳萧必然是会选择用自己的生魂来让闻人潜填饱肚子的，但一般而言，鬼修每吸取一次生魂就会对人体造成极大的损伤，这也是鬼在明终人人喊打的原因之一，有一部分鬼无法与同类相争，便盯上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以至于不少凡人因为鬼怪肆虐沦为行尸走肉。

就算柳萧把自己的生魂喂给闻人潜，那也只是一时的，等柳萧死了，也就没有人会自愿把生魂献出去。

于是柳萧不得已选择了第二种办法，通过其他的鬼来补充闻人潜的能量。

捉住鬼并不是一件难事，大多数鬼在柳萧面前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先前柳萧在沧泽宗的时候也有不少下鬼巢捉鬼的经验，因此要为闻人潜找到足够的鬼作为养料并不算难。

唯一的问题是，闻人潜不喜欢。

闻人潜不喜欢吃鬼，他觉得很恶心，柳萧能理解他的想法，毕竟闻人潜先前有什么好吃的都喜欢尝尝，现在突然让他吃看上去就千奇百怪的鬼，他不觉得恶心才怪。

今天也是这样，闻人潜看了一眼柳萧另一只手拿着的鬼团子，它们被柳萧的灵力捏成了刚好一口的大小，细看还能发现那些尚未完全死去的鬼在灵力中时不时挣扎抽动一下。

闻人潜又觉得有点恶心了，扭过头去不想再看。

“吃一点吧，”柳萧说着，把闻人潜搂进怀里，现在闻人潜只能靠着他站着，因而这个动作变得非常容易，“今天就吃这些，吃完了就能吃点心了，好不好？”

他哄小孩似的，闻人潜觉得有点好笑，他扯了扯嘴角，还是没能笑出来。

而后他终于松了口：“好吧，就吃这一个。”

他慢吞吞地从柳萧手中接过那只鬼团子，闭起眼睛张嘴一口吞了进去，下一秒递到他唇边的是一块糕点，闻人潜暂时记不起来那叫什么名字，他把那只鬼咽了下去，顺畅地把那块糕点接着吞下了肚。

闻人潜没有告诉柳萧的是，现在的他已经很难尝出食物丰富的味道了。他能尝到的只有单一的甜，很淡，与闻人潜印象中的糖水差了不知多少倍，他并不喜欢。

玉石有滋养魂魄的功效，但光凭借玉石维持闻人潜的魂魄稳定并非长久之计，因为闻人潜并非因为自身的执念化成鬼，而是被柳萧用闭月灯强行召唤回来的。

柳萧试遍了其他的办法，最后决定定期为闻人潜施用金焰草来维持他魂魄的稳定，但金焰草又是何其昂贵的药材，柳萧光是定期搜寻已经耗尽了心神，又谈何去收集其余那些让闻人潜顺利回到肉身所需要的材料。

他就这样坚持了一段时间，开始觉得像这样做效率有些太低了。

“该怎么办才好呢？”柳萧坐在旅店里，凝视着玉石喃喃自语。

闻人潜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那张苍白的面孔换做任何一个人站在这里都会被吓得屁滚尿流，然而柳萧只是坐在那儿，耐心地看着闻人潜，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嘴角甚至微微勾起。

闻人潜沉默地望着柳萧，他凑近过去，轻轻握住柳萧的手，而后环在了自己的颈脖。

“杀了我就好了，”他哑声道，“杀了我，你就不用再这么辛苦了，柳萧……”

柳萧点了点头，并没有意外闻人潜会这么说，因为这样的话他这些日子下来已经听了无数次。

“你说得对，”柳萧说，“但我不想。”

“我活下去没有意义，”闻人潜嘶声道，“我们的门派已经没有了，师门也……”

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面色突然变得煞白，他嘴唇颤抖，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来。

每当他们提起沧泽宗，闻人潜就会想起地牢里的一切，那是个多么阴暗而潮湿的地方，绝望与疼痛如影随形，他能听见从其他牢房里面传出来的呻吟与求饶，但从未有一道鞭子因为这些求饶而停下。

他记起他的师兄和师妹，记得那两双日夜注视着他的死不瞑目的眼睛，以及师姐的背叛，她那条断掉的手臂。

那都是闻人潜的错，要是他能早些看出闻人远的诡计，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或许没人会死，也没人会背弃他曾经所相信的一切，毅然决然地抬腿跨向另外一条道路。

“还有你……”闻人潜直勾勾地盯着柳萧，望着他那头白发以及隐隐泛红的眼睛，他紧紧握着柳萧的手，带着他在自己的脖颈上逐渐收紧。

柳萧不必流离失所，他将依然是那个万人敬仰的仙君。

“你不恨我吗，柳萧……”他嘶声道，“你不恨我吗？你应该恨我，你应该恨我……所以杀了我吧，现在还来得及。”

柳萧任由他动作，而就在柳萧的十指即将掐断他的脖子时，柳萧松开了手，闻人潜甚至来不及挽留。

“我为什么要恨你？”柳萧问他，“你没有犯任何错。在门派里掀起内乱的不是你，残杀同门的不是你，把门派交出去的也不是你，你犯了什么错？在我们这些人里面，只有你无需为活下去感觉愧疚。”

闻人潜赤红的瞳孔猛然收缩，那一瞬间两个人眼底的颜色近乎趋同，但其中映照出的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目光。

闻人潜突然瑟缩了，像是被柳萧的目光烫到。

柳萧依然直视着闻人潜的眼睛，他捧住他的脸，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闻人潜的唇角。

“我一定会让你活过来，”柳萧说，“就算拿我的命去换。”

闻人潜一震，猛地伸手捂住柳萧的嘴。

“不许……”他颤声道，“我不许……”

察觉到闻人潜的鬼气开始混乱，柳萧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回去休息一下吧，你在外面待得太久了。”

闻人潜抿唇，还是听柳萧的话乖乖回到了玉石里。

而后柳萧在屋里点燃了金焰草，这处他们下榻的客栈内可以使用明火，这大大方便了他们的行动，而后柳萧又看了看储物袋中的金焰草，存粮已经所剩不多了，这次用完得再补充一些。

待点着的金焰草全部烧完，柳萧背上棺材，带着闻人潜出了门。

这段时间他们在这座城镇暂时定居，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里有一家稳定的能够为他们供应金焰草的药店，由于金焰草本身的价值就弥足珍贵，许多贵族会用它来延年益寿，因此在大多数地方，这类灵草都有价无市，如今能找到这样的一家药店是何其难得。

为了支付路费和药钱，柳萧平日里就依靠接一些委托过活，前两天他刚做完一个大单，柳萧晃了晃钱袋子，确定剩下的钱足够买一批金焰草了。

然而当他抵达那家熟悉的药店，却看见有一批官兵堵在门口，而那药店老板正对着他们点头哈腰，连连赔笑。

柳萧莫名觉得有些不对，他将棺材往上掂了掂，快步来到了药店面前。

那几个官兵见到柳萧和他背着的棺材，都觉得有些晦气，挥着手驱赶道：“干什么的？官府办理公务，常人不得打扰，快走快走！”

柳萧没有生气，只是道：“我来买药材。”

那药店老板自然是认得柳萧的，见状面上流露出几分为难，刚要开口，就听那官兵问：“买药？你要买什么药？”

这群官兵会出现在这里，还追问柳萧买的是什么药材，总让他觉得约莫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因而他没有遮遮掩掩，直言道：“我来买金焰草。”——

作者有话说：柳哥：（老实本分）

第213章 活不长了 既然如此，这魔尊的位置便换……

“金焰草？”那几个官兵的面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他们上前一步，将柳萧团团围在其中, “看你的样子，大概不是第一次买了吧？魔尊大人有令，回收全羽月上下所有的金焰草，供魔尊大人使用，私自买卖金焰草可是要被抓到牢里去蹲着的。”

柳萧倒是没有听说过：“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天，”那官兵笑了一声，“虽然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你不是第一次在这里买金焰草了吧, 身上还有没有别的？现在乖乖交出来, 我们饶你一命。”

他们这做派简直像是打劫来了, 柳萧没有后退，也没有把自己手中剩下的金焰草拱手相让。

他平淡的目光望向一边的药店老板，向他确认是否真的是那些官兵说的那样，后者流着冷汗对他点了点头。

“十分抱歉, ”柳萧缓缓吐出一句, “我手中的金焰草不能让给旁人。”

官兵闻言嗤笑一声, 讥嘲道：“给不给不是你说了算, 怎么, 你一个修士要什么金焰草？难不成是给你背着的这个棺材用的？哈哈哈！”

他们笑得放肆, 没留意到柳萧的剑已经落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既然你不愿意给，那就别怪我们了，这是魔尊大人的命令, 你违抗不得！”语罢，官兵们便打算对付柳萧，然而还没等他们把手里的武器抽出来，柳萧的剑便到了。

须臾之间人头落地, 那几个官兵甚至连挣扎都来不及挣扎一下，就化作了柳萧剑下亡魂。

药店老板瞪大了眼睛，周围街上的人们也没料到居然会发生当街杀人这种事，杀的人还是官兵，当下尖叫着四散而逃。

柳萧什么都没说，他默默收回自己的剑，身上一滴血都没有溅到。

“还有金焰草吗？”他问老板。

目睹此情此景，那老板哪里敢说没有，这人连官兵都敢杀，杀他还不是顺手的事，口中连忙应着，把柳萧给迎了进去。

“剩下的金焰草我都要了。”柳萧抛下一句，把剩下的一整袋钱都给了那个老板。

那老板哪里敢收，面色煞白地就要说不用，柳萧便直接把钱塞给他，提着那一整袋金焰草离开了。

“若是之后官兵来你这里，就说店里的金焰草全部被劫走了。”柳萧抛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药店。

他走出门外，指尖轻触挂在脖颈上的玉石。

收集金焰草是魔尊的命令，在羽月，这魔尊的权力还真是大啊。

柳萧感慨着，都已经到了举全羽月之力搜集金焰草的地步，那这魔尊大概是活不长了。

既然如此，这魔尊的位置便换他来坐坐吧。

柳萧有些惊讶他居然没有早点想到这一茬，当羽月魔尊确实是极好的，姑且不论金焰草用起来不用愁，找起其他东西来大概也会方便不止一点半点。

当晚柳萧就上了缉拿令，彼时柳萧已经背着闻人潜离开了那座城，闻人潜坐在棺材上，忧心忡忡地看着城郊渐渐亮起的灯火，问柳萧：“你为什么要杀那些官兵？”

闻人潜全程都在玉石里听着，当柳萧斩了那些官兵的时候，闻人潜只听得几声惨叫接连响起，他没来得及去拦，柳萧就把那些官兵杀了个精光。

柳萧一直是谨慎的，这回却似乎没有考虑任何后果，这次他上了羽月的缉拿令，之后要在这片大陆行走就更难了，闻人潜不知道柳萧在想什么。

“哦，因为我想做魔尊。”柳萧回头看了他一眼，回答，语气平淡得像这是件很容易的事。

闻人潜愣了一下，瞪着柳萧缓缓睁大了眼睛，一时搞不懂究竟是柳萧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魔尊……”他喃喃，“你可知道魔尊是……”

他住了口，因为他意识到柳萧是认真的。

“你什么都不用做，”柳萧只是道，“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

闻人潜哽住，他数次张口，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他该相信他的，这么多年下来，没有人比闻人潜更加了解。

因为柳萧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无论那有多疯狂。

闻人潜重新坐了回去，今天他在外面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柳萧问他：“要回玉石里去休息吗？”

闻人潜无可无不可，柳萧问了，他便飞身进了玉石里面，不再说一句话。

柳萧继续往前走着，步伐没有丝毫改变。

当他即将翻过这座山头的时候，柳萧忽觉一股凌厉的杀意从身后袭来，他没有觉得奇怪，在那一瞬间拔剑出鞘，挡住了对方汹涌而来的妖气。

他回过头去，发现那是一只妖族，身披羽月官府的服饰，修为比他稍低一些。

见一击不中，对方立刻与柳萧拉开了距离，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破破烂烂的纸，对着那上面的画像和柳萧的脸来回看了一阵，确认柳萧就是那画像上的人。

他举起手中的缉拿令，厉声道：“可是你杀了我们官府的那些后辈？”

“是我。”柳萧面无表情地回答，丝毫没有抵赖的意思。

他微微侧过头，往后看了一眼，有一道人影从他身后的树林里面缓缓靠近，与身前的这个妖族两面包抄。

见柳萧直接承认，那妖修也没有多问，直接把武器对着柳萧冲了上来。

柳萧没打算逃跑，拔剑迎了上去。

对方使的是一柄比他的身体还长的大锤，在手中挥得呼呼作响，凌厉的妖气凝聚成的漩涡将周遭树林削得七零八落，挡开了柳萧的灵力与剑气，柳萧的剑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近他的身。

僵持之下，柳萧只觉背后的那个人影突然动了，一前一后两人似乎是交换了什么暗号，与此同时，身前的那妖修也加强了自己的攻势，招招直取柳萧要害。

要制服眼前的妖修并非没有办法，难的是制服他但不受伤，现在的柳萧可没有那个功夫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疗伤。

他正思索着脱身的办法，而后就听得一只羽箭破空而来，其攻势尤其凌厉，攻击的对象却不是柳萧，而是他身后背着的那具棺材。

只是柳萧的速度比对方更快，没等靠近就飞快拉开了距离，那支羽箭从棺材表面堪堪擦过。

后面这人是冲着棺材来的。

对方其实并不知道这肉身里面有什么东西，但既然能让柳萧贴身带着，那必然会是些有用的宝贝，他们这才打算先从棺材入手，待柳萧失去了底牌，就会更好对付些。

从某种角度上，他们猜对了，那确实是柳萧的宝贝，但并不是什么底牌或是法宝。

当察觉到他们已经盯上了自己背上的棺材之后，柳萧立刻改变了自己的计划，就算受伤了，休养的地方之后可以再找，要是让闻人潜的肉身受损，那就得不偿失了。

而对方见柳萧这么护着，心里笃定了棺材里的东西对柳萧想必极其重要，两人隔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妖修会意，使了个假动作迅速拉近了与柳萧之间的距离，手中的巨锤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旋转，掀起的灵力妖气直袭柳萧的左臂。

与此同时，身后那人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袭向柳萧身后，若是他专心致志地对付身前的妖修，保下自己的左臂，这棺材怕是会直接被打个稀碎。

柳萧意识到了这点，他不过做了片刻犹豫，旋即飞快转过身，一剑刺穿了那人的喉咙。

而那妖修的巨锤也已经到了，而就在柳萧的左臂即将被那巨锤砸成肉泥的前一秒，一道鬼影突然出现在了那妖修眼前，鬼爪直取他的心窝。

那妖修一惊，立刻收了武器飞快后退，却依然免不了在胸腹的位置被开了一个大窟窿。

“闻人潜？”柳萧一惊，“你怎么出来了？回去待着，外面危险。”

闻人潜没说话，他呆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一时有些恍惚。

追兵只剩了一个，柳萧不必再顾及身后随时可能出现的偷袭，没过多久便把这妖修也给解决了。

那之后闻人潜没有再出过手，呆呆地飘在那儿，听见柳萧唤了他一声，而后往他的方向飞了过来。

闻人潜下意识抬头，柳萧上前一步，直接把他搂入怀中。

身前的鬼又滑了下去，柳萧已经习惯，顺势弯下身坐了下来，好让闻人潜靠在自己怀里。

闻人潜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他的耳朵贴着柳萧的胸膛，听见他的心跳，比平时更快一些。

林中寂静无声，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半晌，柳萧才开口问：“你能站起来了？”

“……不知道，”闻人潜从他怀里抬起头，眼底滑过一抹茫然，“突然就……”

见他没事，柳萧长长吐出一口气，终于开始和闻人潜算刚才的账：“为什么突然跑出来？你现在身子还很虚弱，要是受伤了该怎么办？”

闻人潜眨了眨眼，慢吞吞道：“这不是没受伤吗？我又不是废物……”

其实闻人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能站稳了，还能反击，他当时唯一的想法只是柳萧现在有危险，闻人潜得保护他。

闻人潜沉默片刻，问柳萧：“你生气了吗？”

柳萧顿了顿，终于叹了口气。

“没有，”他说，“我没有生气。”

他摸了摸闻人潜的脸，确认他刚才没有受伤。

柳萧突然有些后悔了，他的本意是想要复活闻人潜，但现在却把闻人潜卷进了难以预料的危险之中。

罢了，杀都杀了。

柳萧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那两具尸体，稍微估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价，长长吐出一口气。

之后的路，绕着他们走吧——

作者有话说：柳哥：我受伤可以，闻人潜受伤不行。

小潜：抢我台词。

第214章 别再管我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之后柳萧开始招揽同僚, 并非大张旗鼓地宣扬自己要组建一支对抗现任魔尊的队伍，柳萧带着闻人潜来到一座又一座城市, 在闹市区，无人烟的荒地，以及战争过后的一片狼藉之中寻找那些游离失所或是义愤填膺的人。

他接近他们，在谈话中不动声色地探取对方个性、抱负以及特长，然后在合适的时机提出他们可以一起去干一番足以使天翻地覆的大事业。

闻人潜注视着柳萧身边的队伍逐渐壮大，从某种程度上说，现在的柳萧竟也是在做他擅长的事情, 柳萧身边的人越来越多, 从寥寥几个到一支优势互补、齐心协力的小队, 糜馥就是在那时候加入的。

当时他正在被人追杀，不知先前经历了什么，从里到外散发着一种万念俱灰的绝望，柳萧救了他, 听上去很神奇, 但闻人潜觉得柳萧赋予了糜馥的生命另一种意义。

而在柳萧手底下, 有千千万万个糜馥。

到了最后, 一支由精英组成, 又绝对忠诚的队伍建立了起来, 他们将柳萧奉为神明，所过之处，官兵闻风丧胆, 其他一些反抗魔尊统治的零散队伍也渐渐被柳萧收入麾下。

柳萧有了一个从今往后将传遍两片大陆的名字，霓旌。

但唯一不变的一点是，柳萧始终把闻人潜带在身边，那枚随身的玉石姑且不论, 由于随身携带肉身确实行动不便，柳萧有要事在身，没有空闲的时候，会把闻人潜的肉身交给信赖的下属保存，而这也仅限于保管肉身，至于肉身的日常护理，全部都是柳萧亲自动手。

那次受到第一次追击之后，闻人潜渐渐能够行走了，但也必须依靠着什么东西，柳萧不怎么放心，因而大多数时候都是他来抱着，闻人潜想去哪儿，柳萧就抱到哪儿。

闻人潜不明白柳萧为什么还没有放开他，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沧泽宗，柳萧拥有了一群值得信赖并且忠心耿耿的下属，但闻人潜什么都没有，他一直在拖他的后腿，闻人潜知道。

随着柳萧的势力一天天壮大，闻人潜的魂魄的状况却日渐恶化，尽管现在的柳萧已经有能力为他寻来足够的金焰草，但很显然，闻人潜的状况并不是普通的几颗金焰草就能挽回的。

彼时柳萧的势力已经占据了羽月四分之一的区域，他们势如破竹，柳萧趁热打铁又拿下了一场遭遇战的胜利，而后队伍调整好状态，准备回他们的主营地。

回去需要穿越一片雪山，这山不算太高，但风雪很急，柳萧下令放慢了速度以尽量减少伤亡。

不知是不是柳萧的错觉，闻人潜自他们上了山之后就有些不大对劲，或者说，从他们打完这场仗之后就开始了。

平日里闻人潜也经常把自己关在玉石里面不出来，但这两天他在玉石里的时间格外久，就连柳萧喊他，闻人潜也只是应一声，完全没有要出来的打算。

为了避免闻人潜受伤，那些仗柳萧从来都是不会让他参与的，所以应该不会是受伤，难道是心情不好？

自从变成鬼之后，闻人潜的心情就时常起伏，低落的时候也比较多，在这种时候闻人潜不喜欢柳萧去打扰他，柳萧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不去打扰闻人潜，安慰怕是只会适得其反。

还是等他们回了主营地再说吧。

这支队伍里的大部分都是修士，只有少部分负责勤杂工作的是凡人，因此赶路的速度很快，不过一天时间，他们便来到了山顶，途中也没有什么人员伤亡。

他们寻了一块风雪较弱的位置扎营，法修们设置了阵法阻挡风雪，以便将士们安心休息。

柳萧的营帐是单独的，安排好营地里的事宜之后，柳萧便回了营帐，闻人潜的异常还是让他有些担心。

“闻人潜？”柳萧轻轻敲击玉石的表面，以前每当这个时候，闻人潜就会从玉石里出来，但今天他连续敲了数下，玉石里都毫无动静，让柳萧几乎怀疑闻人潜是不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走了。

柳萧又唤了一句：“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就告诉我，如果你一直不说，我会担心。”

半晌，玉石亮了亮，闻人潜终于从玉石里面钻了出来，他一时没飘稳，直接栽进了柳萧怀里。

柳萧下意识接住他，落入怀中的是一具滚烫的身躯，闻人潜紧紧搂住柳萧的脖颈，当柳萧的手掌按住他的后腰时，闻人潜猛然打了个抖，死死抓住了柳萧的手臂，从牙缝里迸出一句：“别……”

柳萧立刻松开了手：“怎么了？”

闻人潜只是摇头，搂着柳萧的肩头不住发颤，柳萧连碰都碰不得，半晌才听闻人潜道：“柳萧，我好像到了易感期……”

“易感期？”柳萧愣了一下，“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三天四天，”闻人潜用混沌的大脑努力想了想，“一直都没有好……”

在这之前，闻人潜也是经历过几次易感期的，但他们始终没有双修过，闻人潜也不想因为这种原因强迫柳萧，于是一直都是靠丹药熬过去，或者自己找个地方挨上几天就好了。

闻人潜本以为这次也会是这样，然而这易感期却是一直持续了四五天，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这易感期会永无止境地持续下去的错觉。

除了第一次，天乾的易感期向来不会很长，大概一两天就过去了，闻人潜却说他这易感期持续了三天，状况却依然这样严重，柳萧觉得有些不妙。

他沉吟片刻，把闻人潜抱到了床上：“我去叫人过来。”

闻人潜闷闷地“嗯”了一声，柳萧刚准备走出门去，就觉袖口一紧，却是闻人潜又拉住了他。

他艰难地睁开双眼，轻声道：“柳萧，对不起……”

他在为什么道歉呢？为他这突如其来的易感期，还是他将自己的难受对柳萧瞒了一路？

柳萧觉得闻人潜就算要道歉也应该是为后者，尽管闻人潜现在愧疚的大概只是给柳萧拖了后腿。

柳萧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让门口的守卫把糜馥给叫过来。

糜馥颇通医术，又是合欢宗的弟子，对于易感期的意外再熟悉不过，但像闻人潜这样的状况他之前也没有见过，在与其他对魂魄颇有研究的鬼修商讨过之后，他们认为或许是由于闻人潜的魂魄不稳定，又长期使用各种药物，这才引发了信香混乱。

现在的闻人潜信香与腺体已经接近地坤，这易感期称作雨露期也不为过，若是不及时停下，怕是会危及生命。

但要说停止易感期的方法，除了用药物强行压制，也就只有标记了，现在的闻人潜的身体状况显然是无法再承受任何药物治疗的，于是剩下的路就只剩下了一条。

柳萧拉开营帐走进屋内，山顶的风雪即便有阵法的阻挡依然一刻不停地从营帐外呼啸而过，柳萧飞快进了屋，打出一道灵力驱逐那些挤进营帐内的冷空气，辛辣的辛香味道瞬间充斥了鼻腔。

闻人潜蜷缩在床上，听见动静，他下意识地唤了一句“柳萧”。

柳萧应了一声，他叹了口气，在闻人潜身边坐下，指尖抚过他凌乱的发丝和通红的脸。

闻人潜的体温本就是偏低的，变成鬼之后更是如此，现在他的皮肤却烫得厉害，就连柳萧都不大受得住，可想而知他正在经历怎样的痛苦。

大概是觉得热，闻人潜微微偏头，将面颊贴在柳萧掌心，无休无止的易感期几乎将他折磨疯了。

柳萧不知道要怎样和闻人潜解释他腺体的问题，现在的闻人潜似乎也不怎么听得进去，他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他告诉闻人潜，现在的情况很复杂，若是不能及时停止易感期，闻人潜怕是会有性命之忧，而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标记他，像一个天乾对地坤做的那样。

虽然闻人潜现在的思考能力已经有了阻碍，但他听懂了柳萧的话，而后他睁开眼睛，突然笑了一下。

“那不是正好吗……”他说，声音因为过度的情热而沙哑，“那就让我这样死了吧，柳萧……别再管我了。”

他闭上眼睛，突然不再抗拒这剧烈到有些恐怖的易感期，像是并不认为这样的死法很痛苦。

而还没等他说出让柳萧离开之类的话，闻人潜忽觉嘴唇一痛，浓烈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让闻人潜产生了有一头野兽在撕咬自己的错觉。

但这确实就是现在闻人潜的身体所需要的，被刻意压制许久的本能此时此刻再次被唤醒了，闻人潜下意识地掐住身上人的肩头，以同样的力量与疯狂作为回应。

两股信香以一种称得上恐怖的速度迅速充满了整座营帐，像两头雄狮在互相撕扯，分不出孰优孰劣。

“如果你死了，我就再让你活一次，”闻人潜听见柳萧说，“你死去多少次，我就让你活多少次，你逃不掉的，闻人潜。”

迅速升温的柔软在柳萧掌心融化，异物的入侵让闻人潜下意识想跑，却又被柳萧握住脚踝拖了回来，再次一口咬在了他的下唇。

不对……他意识模糊地想。

不应该是这样的。

闻人潜的心脏抽搐起来，他用力推开柳萧，颤抖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疼痛让闻人潜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他痛呼一声，用力咬住了柳萧的肩头。

柳萧由着他，直到肩头鲜血淋漓也没有把他松开。

初体验并不算太愉快，两人没有任何经验，光是凭着最原始的本能行动，除了糜馥给的那瓶软膏，他们没有任何准备，闻人潜痛得厉害，终于受不住咬着柳萧的肩头哭了。

柳萧也不好受，不停地哄着闻人潜放松，一场双修硬是让两人都痛得不行，但最后好歹是标记成功了。

彻底标记需要同时将信香注入腺体与体内，闻人潜被按在被褥里，犬齿几乎咬穿了枕巾，他不觉得耻辱，虽说一个天乾居然被另外一个天乾标记，而且还成功了，不论对于谁来说都是奇耻大辱，但现在的闻人潜并不在乎。

或许是爱得太深，又或许是痛苦太重，他只觉得很累，终于沉沉睡去。

虽然标记成功了，但天乾并不会怀孕，柳萧担心留在闻人潜身体里让他不舒服，本准备帮他清理，但当他给闻人潜清洗了一下身子，指尖探入炽热的内里，试图把东西弄出来的时候，柳萧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作者有话说：小潜：痛。

柳哥：痛。

第215章 要去找谁？ 不许去。

柳萧觉得奇怪, 正打算再往里面仔细摸摸，闻人潜就不舒服地哼了一声, 柳萧也只得作罢。

这场漫长的易感期就这样结束了，第二天早晨队伍再次出发，不出半天时间便抵达了他们的主营地。

回去之后，柳萧又把糜馥给叫了过来，他没有直接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只是问他与鬼修的双修之法是否有什么需要注意。

糜馥何其聪明，听柳萧这么一说, 他便知道了柳萧究竟想要问什么, 他沉吟片刻, 道：“鬼修毕竟与普通人不同，我之前倒是听说，若是经过标记的道侣，鬼修能够通过双修之法汲取能量, 而且不会对对方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柳萧闻言若有所思, 对糜馥道了声谢便让他离开了。

闻人潜不喜欢吃鬼, 要是能够用双修的办法来代替, 闻人潜进食或许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昨晚柳萧把闻人潜折腾得够呛, 因此他们一回到营地, 柳萧就把闻人潜带回住处去休息了，柳萧回去的时候，闻人潜正抱膝坐在窗边发呆。

为了避免闻人潜逃跑, 他们每在一个地方落脚，柳萧就会设下法阵阻止任何鬼出入，单纯用一圈火围着还不行，因为闻人潜会自己走进去, 所以柳萧用的都是那种透明的结界阵法，从里面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的景象，但是没办法出去。

看见柳萧进来，闻人潜从窗外收回目光，沉默地望向他。

“还疼吗？”柳萧问，“要不要用药擦擦？”

闻人潜摇头：“不。”

“是吗，”柳萧笑了笑，“那就好。”

他在闻人潜身边坐下，闻人潜的发丝凌乱地散着，柳萧取了一只发冠，开始帮闻人潜束发。

“糜馥告诉我，鬼修可以通过双修汲取能量，”柳萧把闻人潜的发丝拢在一起，告诉他，“以后你如果不想吃鬼，那就双修试试。”

闻人潜愣了一下，他回头望向柳萧，吐出一个“不”字。

他这一回头，柳萧刚才拢起的头发又散了，他也不恼，轻轻地把闻人潜的脑袋按回去，问他：“不想？不想吃鬼，还是不想双修？”

闻人潜沉默片刻，吐出一句：“都不想……”

“是我技术太差了？”柳萧耐心地把闻人潜的发丝尽数束起，动作轻柔，避免弄痛了他，“我多做做功课，下次不会让你痛了，好不好？”

闻人潜没回话，他再次望向窗外，这一次小心地没有移动自己的脑袋。

“柳萧，”他慢吞吞地道，“我不觉得你救我是值得的。”

如果没有闻人潜，柳萧就可以分出更多精力去做别的事情，他手下现在统领着几千几万人，这支队伍依然在不断壮大，若是以后做了魔尊，那就更忙了，闻人潜不想活着，但这和他依然为柳萧挂心并不冲突。

柳萧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他不应该被困在过去，被他带着一起。

既然柳萧想当魔尊……闻人潜不愿自己成为他的拖累。

“什么是值得呢？”柳萧最后整理了一下闻人潜的发丝，问他，“如果救你不值得的话，那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的？”

这样的对话他们之间其实已经有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像今天这样，他们没办法说服彼此。

柳萧从身后环住闻人潜，一只手绕到他的腹部，他比划了一个位置，轻轻按了按。

“觉得饱吗？”柳萧问他，“或者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鬼到底要多长时间吃一次东西呢？闻人潜从来没有喊过饿，但柳萧也不会心大到听闻人潜喊饿的时候才给他捉鬼来吃，毕竟要是柳萧不管，闻人潜可以把自己饿死，这正是他所期望的。

之前柳萧给闻人潜喂食的频率是一天一次，但现在要多长时间一次，柳萧并不清楚。

姑且就先维持原先的频率吧。柳萧下了决定，将闻人潜抱起来带到了床上。

似乎是察觉到柳萧想要做什么，闻人潜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柳萧也没逼他，他松开闻人潜，转而在床边坐下。

“到吃饭时间了，”他提醒闻人潜，“如果不双修的话，我就弄些鬼来给你吃。”

他说得坚决，闻人潜于是知道今天在这里自己是不得不二选一了，他当然是不愿意吃鬼的，他嫌膈应，相比之下，双修倒是更好的选择了，毕竟他喜欢柳萧。

他皱了皱眉，别过头去，哑声道：“那你轻点……”

柳萧终于露出一个笑容，他一手落在自己的衣带上，而后他又想起什么，问闻人潜：“帮我解好吗？”

闻人潜有些困惑，但依然依言伸手捏住了柳萧的衣带。

他还没能完全适应自己不再灵活的手，解了半天没能解开，柳萧没有像以前那样帮他，他将闻人潜揽进怀里，偏头轻咬他的耳廓。

这是柳萧第一次对他做这种事，闻人潜觉得奇怪，他并不理解，而且有些痒，但眼前的衣带还没有解开，闻人潜不想中途放弃。

他努力忽视了耳朵上的温度，两手并用地去解柳萧的衣带，动作不由得急躁起来。

当柳萧的嘴唇滑到闻人潜的颈侧时，闻人潜终于成功，轻便的衣袍从柳萧肩头滑落，露出那具修长漂亮的身躯。

“好了？”柳萧的声音带着些笑意，“真厉害。”

闻人潜唯独不想在这个时候被夸，他别过头去，避开柳萧的目光：“别废话了，快点。”

他看上去急着结束，柳萧笑了笑，问他：“不喜欢双修？为什么，因为疼？”

他慢吞吞地挑开了闻人潜的衣衫，露出那具满是伤痕的躯体，与柳萧如玉般的光滑对比鲜明，闻人潜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抿着唇没有回话。

柳萧意识到什么，他顿了顿，重新把闻人潜的衣衫给拉了回去：“那穿着衣服来好不好？”

穿着衣服来倒确实是比之前好一点，闻人潜犹豫着点了点头。

柳萧亲了亲他的嘴角，温柔地吻他，从嘴唇到下巴，再到脖颈和锁骨，这感觉和昨天晚上不太一样，闻人潜知道大约是因为柳萧昨天晚上生气了。

闻人潜被亲得迷迷糊糊，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低头去看柳萧肩上的牙印，那是闻人潜昨天晚上咬出来的，闻人潜记得自己咬得很深，血淋淋的，按理来说柳萧这样的修士当然不会拿这个牙印没办法，少则几分钟，多则半个时辰就自己好了。

然而快一天过去，这牙印依然没有消，让闻人潜怀疑是不是自己咬得太重了。

他有点愧疚，用指尖碰了碰那些牙印，而后凑上前去，轻轻舔了一下。

柳萧扣着闻人潜后腰的手一紧，意味不明的目光多看了闻人潜一眼。

闻人潜觉得柳萧的眼神有些奇怪，还没来得及深思，就觉腰间一凉，却是柳萧掀开了他的衣摆，温热的指尖滑了进去，在后腰轻轻摩挲。

闻人潜有点被吓到，下意识唤了一声“柳萧”。

柳萧亲了亲他的脸，安抚：“就摸一下。”

柳萧问糜馥要了一本天乾之间的双修秘籍，先前申从云给他的那些柳萧倒是翻过一遍，但思及他和闻人潜短时间内不会双修，也没有看得太仔细。

在来之前，柳萧又把从糜馥那里拿的秘籍好好看了一遍，他意识到虽然他昨天虽然用了软膏之类的东西，但是由于天乾的体质和地坤不一样，需要再小心一些才成，前面要多留一些时间。

难怪昨天柳萧自认为已经很小心了，闻人潜却还一直在喊疼，原来是做得太急的缘故，毕竟柳萧虽然生气闻人潜不拿自己当回事，但也只是生气而已，真要弄痛他或是伤害他，柳萧也舍不得。

柳萧的指尖在闻人潜的后腰打转，他发现那处有两个浅浅的凹陷，因而多碰了一下，闻人潜却发起抖来，伸手按住他：“别碰……”

似乎不是受了什么伤，柳萧顿了顿，问他：“你有腰窝？”

闻人潜有点恍惚，半晌才回过神来。

“好像有……”闻人潜迷迷糊糊地记起来，“你不要碰，感觉好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柳萧又揉了揉，而后在闻人潜生气之前停了手。

由于柳萧这次做足了功课，因而闻人潜的体验比昨天要好了很多，他意识到原来双修并不是每次都那么疼的，至于疼的原因……

“你技术好差，”在柳萧又一次不小心用了太大的力气时，闻人潜又愤愤地在柳萧肩头留了几个牙印，“再这样我下次就去找别人……”

柳萧原本还耐心地听他抱怨，此话一出，他动作一顿，突然把闻人潜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身上，而后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掐着他的腰往下一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