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画出来么,一个月后的比赛。
看着画布上还未完成的肖像,顾乐心里升起一股烦乱。
仅简单铺设了暗部,还未刻画,男人身体的轮廓就这样在画布上袒露。沟壑分明,寸寸引诱人探寻。
她擅长表现光影,顶光照下,打在他无措展在椅子上的身体上,像神吐下来一道神谕。
纯洁又靡丽。
米托拉吉。
顾乐脑子里浮现这个名字。
小时候无意中在启蒙老师的书本上看到他的经典作品,只记得一张巨大残破的人脸,斑驳的纹路从颊边攀援而上,仿佛一碰就要碎成千万片。自此,美丽幻梦般的这张脸就扎在她脑袋里,直到现在。
赤裸的身躯不过是千百年艺术史中一颗点缀,她看了太多,毫无波动。
即便她觉得残破的更美,但也只报以欣赏的目光。
她爱米托拉吉,却不会因他的作品失态。
而此刻家里终于没有嘈杂的吵闹和孩子的哭泣声,顾乐在画板前端坐着,身体里再次涌上一股难抑的潮热。
怎会如此。
像第一次遇见他那晚。
余根生。
顾乐唇边含着这个名字,反复嚼咽。
……
-
自那天去过余根生家后,顾乐就照常去画室。
她和余星童一大一小从午后画到傍晚,然后坐上余根生的电动车回沙南。
她总掂一杯水果茶回家,余根生和余星童则继续守摊。
他们偶尔一起吃饭,闲聊些不痛不痒的话题,仿佛那场暧昧的雷雨不存在。
直到今日余根生发现她哈欠连天。
杂面小摊。
余根生指了指顾乐打哈欠的脸,眉头锁紧,粗糙的手指在空气中用力点了点自己的眼睛,然后手掌一摊,做了个“累”的手势。
余星童见状放下筷子,嘴里还嚼着面条:
“顾老师,爸爸问你是不是太累了?”
顾乐顿了顿。
“没有,昨晚写作业了。”
余根生将信将疑。
他目光扫过顾乐,定在她细白的手腕上。竟然有一小块新鲜的烫伤红痕。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往前,手指点住那块儿伤。
顾乐下意识缩手。
余根生也意识到不妥,尴尬收回手,继而微微皱眉,眼神沉甸甸。
[怎么回事?]他比划问。
余星童看看爸爸,又看看顾乐的手腕,惊讶道:“顾老师,你手怎么了?疼吗?”
他吸了吸小鼻子,忽然又问:“咦?顾老师身上……好像有炸鸡味?”
余根生没看他,只沉沉盯着顾乐,眼神里全是无声的询问。
真服了这小孩儿。
她甚至要怀疑余星童是不是心机深重了,怎么每次都拆别人的台。
顾乐有点不自在。
此刻,画布上那未完成的躯体轮廓仿佛也在无声地注视她。她张了张嘴,喉咙发干。
她能说么?说她昨晚睡不着面对他的肖像有感觉然后自/渎了?
说自己对哑巴起了特殊反应?
太可笑了吧。
凌晨三四点才睡,一大早又去之前联系的炸鸡店打工累个半死。不打工就没钱,梁方跟李洪英不但不给她,等回来肯定还会反问她要钱……
诸多念头交织一起,顾乐越想越烦。
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窘迫,于是继续撒谎:“早上在家炸鸡腿了呗,油漰手上了。”
“哇炸鸡!我也想吃……”说着说着,小孩儿有点羞涩,“顾老师……下次,可不可以给我也带一点……我会更努力画画的!”
“好啊,那就两张写生换一个鸡腿吧。”顾乐戳了戳他的小鼻子,庆幸话题转移了。
“啊?两张!……”余星童顿时委屈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