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远在海外的某跨国贸易集团,主服务器悄然宕机。
所有正在进行中的灰色交易被截取,打包发送至竞争对手及监管部门的公开邮箱。
两位周姓关键人物的私人账户,大笔来路不明的资金被定位,并设置冻结触发程序,只要一转移就会自动锁死,更有一份详细记录着他们某些“小爱好”的加密档案,被恶作剧小人儿精准投递到正牌夫人手机上。
所有都发生得悄无声息,却足以掀起惊涛骇浪。
但这一切都与乐晗无关了,他从容抹去所有操作痕迹,退出后台,目光重新落回私信,随手点开一封求购邮件,靠进椅背。
页面下滑,蓝光流动,温顺地覆着那双桃花眼,他神情泰然,仿佛刚才只是简单清理了几粒灰尘。
“少爷。”
依旧是轻轻两声门响,凌逸得到准许,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您晚餐没用多少,担心您会饿,所以擅自让人做了点心。”
碟子放在桌角空处,乐晗受腿伤影响,原本是不太有胃口,但听他说“擅自”,又抬眼看去。
瓷碟上是一块奶油蛋糕,洒着金箔、点缀新鲜莓果。
银匙挖取小角,入口即化清甜不腻,意外有几分勾人。
爬虫捕捉到新数据,乐晗视线落回弹窗,输入代码,勺子随意含着,侧脸鼓出一点嘟嘟肉。
嘴角那点奶油在勺子抽出后,被顺势舔掉。
他吃得很慢,像有点舍不得很快吃完。
训练需要,乐晗会控糖,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养父母面前表现自律。
但私底下他也偶尔吃些甜食,尤其心情烦闷的时候,不过上辈子后来的确很久没碰了。
完成手头的事,乐晗转头,正对上凌逸目光,仿若有形,缓落在身上暖融融的。
和他的人一样安静,几乎察觉不到存在。
区别于乐暥那种极富攻击力、让人腿软心跳的长相,凌逸五官真的堪称柔和。
精英范儿西装穿在身上也是斯文妥帖的,英挺俊逸的脸,眼眸是独特的酒红色,并不妖异,微笑时温淡,不笑时沉郁,有种与颜色本身截然相反的矛盾冷感,颇有几分禁欲。
乐晗想起什么,歪头,随口问,“要一起吃吗?”
“……”凌逸明显愣了下,他半垂眼帘,目光在乐晗被奶油滋润的唇角飞速掠过,“少爷,这不合规矩…”
凌逸出了名的恪守礼节。
不过乐晗刚才觉得,对方看着蛋糕的眼神,是有点想吃来着。
难道他会错了?
“大晚上吃这个有点负罪感,你陪我,我就可以多吃点,还是说,你不喜欢甜食?”
“…没有…”
凌逸说得迟疑,看到乐晗拿起那支备用勺子,眼睛微微睁大。
勺子将蛋糕从中切开,乐晗把自己没动过的那半推向餐碟另一侧。
“就当庆祝我今天乔迁新居。”
其实更想说,庆祝今天重获新生。
凌逸看着乐晗的笑容,又低头看向那半块蛋糕,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界限,像被一分为二的甜点。
他很轻地应了声,在桌旁坐下,脊背绷得笔直。
小蛋糕同在一个盘子,就像两个分开的人,虽然只能待在两端,但终于又住在一起了。
凌逸不由自主抿了下唇,在乐晗看过来时,借由挖取蛋糕的动作,喉结攒动,像是再普通不过的吞咽。
他们都没再说话,因为偶尔传来的鼠标和键盘声,并不显得尴尬。
回收餐具时,凌逸托着碟子的手指在边缘,不经意与另一支银匙碰到。
金属光泽细腻,匙头小巧圆润,被乐晗唇舌细致照顾过,还残留有白色奶油的痕迹……
当他再次进入书房,乐晗已经从书桌前离开。
“少爷想休息了吗?”
白手套搭上拉绳,百叶窗将夜色切割成条,关在外面。
乐晗打了个哈欠,抬手蹭过眼皮,缩起鼻子,“先洗澡。”
消毒水味和血腥气混在身上,实在难闻。
被揉搓过的眼尾泛起淡红,这个皱眉撇嘴的小表情太过鲜活,让凌逸一时失神。
“需要…请护理师么?”
低声这样问着,手指却已然绷紧。
上辈子这时候乐晗还在住院,而现在他当然不可能再去找骆松,要请就只能请外面的。
“算了,”他摆摆手。
指骨无声舒展,长睫轻颤,遮住凌逸暗红的眸子。
那目光晦涩难懂,像深不见底的沼泽,表面看来却又平静不露危险。
“是,少爷…失礼了。”
白手套缓慢剥离,露出泛青的虎口,那里有几个被用力掐出的指甲印。
*
修长手指穿梭发间,指腹按压头皮,挡水姿势堪称专业,掌心微弓,在额前筑起一道堤坝。
乐晗靠在斜放的按摩床上,半睡半醒。
直到吹风机停止,才发现凌逸不知什么时候摘下眼镜。
一条深灰绸带蒙在眼上,脑后系成蝴蝶结,看起来莫名乖巧。
“少爷?”凌逸听到乐晗带笑的气音。
“没什么,你继续。”
“…是,如果有任何不适,请告诉我。”
后颈处缓缓探入一只手。
刚碰触时大约为让他适应,还停了一下。
指尖略凉,指腹有摩擦感,掌骨宽阔,顺颈椎走向包住裸露的肌肤,而后施力将他轻轻抬离枕靠。
直到乐晗重新闭上眼,凌逸才敢让那口屏住的气息溢出唇齿。
就在几秒前,肌肤相触的刹那,他的世界被抽离了声音,呼吸停滞,脉搏轰鸣,连时间都变得粘稠不堪。
他必须等待。
等待自己驯服每一根神经,才敢让掌心重新落下。
松解衣扣,拨开衣料,露出经年锻炼的身形,薄肌流畅。
尤其腰腹线条格外漂亮,一片柔韧的白,光裸的脊背和深陷的腰窝下,弧度明显,欲露不露,被松紧带圈住,勒出锯齿状的压痕。
腿伤原因只能擦洗上半身,却已足够令血液逆流,心脏停跳。
耳边水声缓了下来,乐晗疑惑地睁眼。
雾气在镜面氤氲,映出那道侧影,镜中人的姿态似乎与刚才不同,“凌逸?”
“抱歉,少爷。”凌逸嗓音低缓,绸带像是有些松垮,他自然地将它系得更紧,“水温太高,怕弄伤您。”
双手浸在热水盆中,指节没入雾气。
乐晗目光落在凌逸手上。
他总是戴着手套,或者说是很多年没在他面前摘下手套了。
乐晗印象中,还是这双手尚未成熟长开前的模样。
也许是孩童时期,被他牵着疯跑时交握的掌心,发烧时贴在他额头微凉的手背,又或者……是练拳受伤后,和冰袋一起包裹他红肿伤处的指节。
更也许,是青春懵懂时,覆于潮热嘴唇上,灼烫交织的纹路。
嵌入濡湿皮肉里,泛红痉挛的指尖。
以及隐秘时刻,舔尝禁忌苹果的那条毒蛇信子……
但这些,乐晗都不会知道。
他只是在成年后的今天,第一次认真观察凌逸的手。
力与美兼具,关节泛白,整个手背红得异常。
那盆水显然太热了。
凌逸叠好毛巾,正要覆上乐晗肩膀,对方却变换姿势,一只手向他探来。
刚要下意识攥紧毛巾,就被几根手指轻巧拨开。
乐晗捏住他指尖,似乎在确认他是否被烫伤。
忽然,他动作一顿。
“这是什么…?”
凌逸左手无名指内侧,印着一排细小齿印,疤痕凹陷,被热水浸得微红,尤为惹眼。
呼吸瞬间乱了。
尤其当凌逸感觉,乐晗指腹正在摩挲那些痕迹。
“小时候…被猫咬的。”他竭力让声音平稳,水面却突然荡开一圈涟漪。
膝盖撞上水盆,西裤被绷得很紧。
“看着不深,怎么到现在还没消?你是疤痕体质?”
说话的嘴唇红润,软而薄的两片开合,说出的话却让凌逸喉咙扼紧,险些没控住自己。
当乐晗在双子星楼下问出那句“我说过吗?”,凌逸就明白,他不记得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他提及这个疤痕的语气,凌逸仍感到一阵窒息,胸腔仿佛有阴燃炭火,灼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疼。
漫长的等待,无数次希望又失望,他以为自己足够冷静,哪怕反复踏入那个“治疗”他的地方。
可事实上,他的病从未痊愈。
在乐晗说出“要他”的那一刻,他藏在指甲里的药丸被碾碎,刺破皮肤,痛楚和药效一起,才勉强换来片刻伪装。
他的病,不仅没好。
且变本加厉,疯狂滋长。
从前,他尚且还能在暗处看着,看乐晗追逐另一个人,看他对别人展露笑颜。
而现在,他做不到了。
不仅做不到看着,甚至做不到只是待在他身边而已。
他想要更多,更阴暗,更过分。
比如此刻,他用最规矩的动作褪去那件上衣,手指每一处落点都经得起任何严苛的检验,绝不越雷池半步。
实则脑子里塞满的,却是如何剥开剩余全部阻碍,染指最禁忌的所在,咬他的少爷,逼他看清他。
或者,用最恭顺的语气吐出最亵渎的话,询问他想要什么,哪里会让他疼,哪里能惹他哭,告诉他,他将全部满足。
然后用最温柔的动作,行最残忍的侵占。
将那个男人的影子从这具身体里彻底驱逐,让他离不开自己,只能渴望自己。
但是不能。
所以凌逸主动询问是否需要“护理师”,又在擦拭时自觉蒙上绸带。
他的少爷聪明又警觉,他必须在他面前表现得绝对安全,绝对无害,绝对无可指摘。
否则,一旦让他窥见这副皮囊下真实的模样,他一定会毫不犹豫踹开他。
凌逸目光落在乐晗腿上,柔软布料勾勒出的线条不算强壮。
但他却很清楚,这双腿完好时,能在三招之内将最彪悍的武士撂倒。
所以,若不是伤着,恐怕这腿就会架在他肩膀,狠狠惩罚他——虽然,那幅画面本身,足以让他兴奋战栗,但那并非期待的方式。
如果少爷真将他踢开,然后呢?
换一个人来。
换个人,来触碰他的少爷,服侍他的起居,看他此刻的……
这个念头仅仅只到雏形,就已经让凌逸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产生某种骇人的、无法自控的变化。
若是成真,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一定会疯掉。
甚至……弄伤他的少爷。
他的少爷会被触怒,亮出锋利的爪子和牙齿。
可他越是抓咬,恐怕只会让自己越是放肆,直到那双漂亮的眼睛因难以承受痛楚与亢奋,放大瞳孔,失去焦距。
会坏掉。
在他怀里。
凌逸喉结缓慢滚动,低头时,掩去脖颈上起伏的青筋。
热毛巾落在乐晗肩膀,顺过脖颈,沿脊背往下,再向前,覆上胸口。
那里自然变得温润,热雾每次离开,绒毛舒展,就会染上一层莹润暖粉。
然后又因短暂的冷热交替,都没碰到,就开始簌簌颤抖。
真惹人怜。
含起来,一定很软。
凌逸终于咬破口腔内壁,血气蔓延,新鲜滚烫。
反复煎熬的呼吸,在极度自抑中,变得极沉,也极慢。
但无人窥见,乐晗也全无所觉。
这间浴室气氛安宁,重获新生后的一切,在他看来,都堪称岁月静好。
乐晗倚在按摩床上,半阖着眼,睫毛偶尔自然轻颤,是人放松思索的状态。
那些邮件虽有点价值,但还够不上预期,乐晗拿手机发了条短信,收到回复后定下心,专注放空自己。
并非警惕性失效,而是凌逸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
虽然他站在轮椅边时,整个人能将他完全笼罩,但现在他单膝跪着,比坐着的乐晗还要矮一头。
像个按程序执行任务的机器人,擦身、穿衣,每一步都遵循节奏,不紧不慢。
最后不忘拿吹风机低档在他沾湿的后颈发间,轻轻带过。
手指代替梳子,一下一下仔细梳理,掌缘隔在领口,不让暖风偷钻进去。
除去袖口多了些被水洇湿的痕迹,凌逸到现在,仪容依旧无懈可击。
布条压着的鼻梁精致挺拔,乐晗视线从那张神色平和的脸,落向他胸前口袋里的眼镜。
一缕银线垂在外面,晃出碎光。
凌逸已经重新戴上手套,将他再次抱了起来。
“都洗完了,还戴着干什么?”
乐晗指尖勾住,稍带点力,布条离开了凌逸的眼睛。
这睫毛是真长,也很密,唯一缺点是不太翘。
但正因此,视线下垂时有许多婆娑倒影落进去,将红瞳染上墨黑,潋滟幽深,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破碎感。
而没有了遮光物,凌逸右眼似乎不太舒服,眼皮有些打战。
似乎身体正与本能对抗,整个眼眶涌上一圈红,边缘开始充血。
凌逸:“……”
乐晗心一跳。
糟糕,做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