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往旁边一递,原本是要丢在桌上的,却被人接住了。
凌逸微微躬身,承托手机的动作优雅,像在接过一封重要密函,三件套西装衬得他肩线笔挺,连袖扣折射的光都贵气逼人。
……赏心悦目。
乐晗莫名被取悦,原本烦躁的情绪一扫而空。
行吧,既然有人非要演这出戏,那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看这次能翻出什么新花样。
会议模式启动,屏幕上一张张面孔陆续接入。
安保主管的声音首先传来,“日志显示最后操作系统的是陆组长账号…”
乐晗倚在轮椅里,俨然置身事外,直到国际业务部谢睿、他曾经的跟班,结结巴巴开口。
“经、经理…您那天…是不是用过陆组长的电脑?”
视频安静了。
乐晗抬眼,看着这个低头哈腰却眼带算计的年轻人。
有趣,真把他当成可以随意拿捏的纨绔子弟了?
凌逸不动声色上前半步,站位维持礼节,又像是保护。
他手中另一台平板电脑屏幕倾斜,正好让乐晗看到上面的门禁记录,他们指控的那天他确实有出入。
乐晗当然知道,但他冲凌逸笑了笑,用气音道,“放心。”
那眼中隐隐显露的自信光彩,即便身处漩涡也未曾黯淡,洞悉一切,游刃有余。
凌逸定定看着,心像被烫了下,迅速移开视线。
盖在乐晗腿上的膝毯滑落一角,他自己并没察觉,重又看向屏幕。
凌逸抿了抿唇,自然屈下单膝,跪伏在侧,为他整理毯子。
这个角度,要再想看乐晗,凌逸必须仰头。
然而那种心脏烧灼感,却反而因此明晰,简直就像躲在角落,偷偷仰视太阳,过于耀眼了,显得他愈发阴暗。
但光,恰恰就是暗滋长的源头。
“少爷的手有些凉…”凌逸喃喃自语,执起乐晗随意搭着的手腕,白手套包裹的拇指指腹,贪婪地、轻轻摩挲他腕间皮肤,轻抵跳动的脉搏。
这举动看似体贴,却让乐晗清晰感受到对方指尖力度,不容忽视。
他终于低头看了过来。
“少爷,真的不需要我…解决那个麻烦?”凌逸仰着脸,酒红色眼眸沉静温柔,倒映乐晗微微皱眉的表情。
乐晗不知怎么,注意到凌逸西装前袋那支钢笔。
作为乐暥的左膀右臂,凌逸这支笔,不仅是书写工具那么简单。
它经过特殊改造,其实是一支能瞬间释放高压电流的电击器,用于在关键时刻保护“老板”安全,应对突发情况。
“凌逸,”乐晗轻轻一笑,语气听不出喜怒,“你这样说话…感觉有点可怕哦。”
管家神色无懈可击,温和无害,“我只是,太过担心了。”
毕竟,让您不开心的东西,都该消失才对。
这句并没被乐晗听到,凌逸说的是,“如果少爷不需要,那就不用了。”
束缚腕间的手指不着痕迹松开,凌逸起身,重新退回那个位置,沉默,可靠。
他调出证据页面,动作从容如故,衔接流畅,刚才那个跪在地上、眼底藏着风暴的凌逸似乎从未存在过。
而乐晗看到他转来的平板,眉眼一弯,无声摆了摆手指,仿佛在说:不急,让他们多蹦跶会儿。
乐暥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屏幕里。
冷峻目光扫过全场,当看到乐晗朝着某处露出笑意时,眼神迟滞了一瞬。
“各位,容我再强调下,我、辞职了。”
乐晗晃晃脑袋,态度随意,根本没注意乐暥的到来。
“但那是您辞职前,而且的确有经…乐少爷的门禁记录…”
谢睿佯装惶恐,一见乐暥,立刻转了过去,“乐总,我当时亲眼看见少爷在陆组长电脑前…”
乐暥依旧沉默,像座岿然不动的冰山,黑沉的眼睛直刺乐晗。
那种审视,无需辩诉,直接就给他判了死刑。
乐晗轻轻笑起来。
他笑得轻松,像是一点没把满室怀疑、诋毁放在心上,甚至有几分落拓潇洒的意味。
可那一派笑意只浮在唇角,丝毫未达眼底。
凌逸无声地看着他,指尖动了动。
乐晗则瞥了一眼陆雪宋,若是这位被指控,恐怕此刻早已被众人的维护声淹没。
哪像他,开口就是狡辩。
“动机?”乐晗歪头,对着谢睿,如同对着某种障碍患者,“你都喊我一声少爷了,请问我偷自家情报图什么?还是说…有人厌恶我到连基本逻辑都懒得维持了?”
乐暥眉梢一挑,没说话。
谢睿立刻见缝插针,“少爷对陆组长有意见,何况这个项目是乐总亲自…”
有道理。乐晗想,自己倒是忘了这茬。
“谢先生。”
凌逸的声音突然切入,温和声线通过扬声器放大,质感冰凉,“根据《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诽谤罪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需要我背诵具体条款吗?”
乐晗几乎要为自己的管家喝彩。
他接过凌逸递来的平板,指尖在屏幕轻点,动作随心所欲,好似猎豹戏耍技穷的猎物。
“怎么?”他甚至连头也没抬,“谢先生的剧本就演到这里了?”
“……”谢睿猛地吞咽,六神无主,凌逸那话打得他措手不及,他目光游移,显然没料到这场戏会突然脱离剧本,尤其对手戏演员的反应。
乐晗指尖最后划了一下屏幕,嘲讽带笑的眸底沁着寒芒。
“既然你的戏份结束了…那就该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