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道弦站在金碧辉煌的宫殿房间门口,心中思绪纷杂而紊乱,慌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
凛凛的目光所至,是他前半生十余年都不曾看过的绚丽场景——万年金阳树做成的床榻,月影鲛人纱织就的轻盈帷幔,以及五彩霓裳绫所制而成的薄被。
听都没听说过,叫他如何敢躺?
还有床榻不远处的那道屏风,若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件上品宝器?
他的视线继续梭巡——
看见窗边那抹飘飘荡荡的红色风铃时,瞳仁重重一缩;
看见墙上挂着的十八孔灵犀镜时,瞳仁重重一缩;
看见天花板上垂直而下的太阴灵灯时,瞳仁重重一缩……
陆初奉站在他的身后,欣赏够了他震惊而又单一的反应,忍不住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他抬手往主角受的肩头轻轻一拍,问他:“怎么不进去?”
“是不喜欢师尊为你布置的房间么?”
“不,没,没有……”察觉到身后温热的气息袭来,齐道弦浑身一僵,连忙侧身躲过陆初奉的手。
陆初奉并未计较他的躲闪,姿态悠闲地踱进屋中,绕圈打量了一周,说道:“我不知你素日习性如何,只粗粗备下了这些物什,若是你有什么不习惯的,可随时与我说。”
“若是缺些什么,也可与我直说,明白了么?”
齐道弦不敢不明白,低着脑袋,很是拘谨地拱手作了个揖,“弟子明白。”
陆初奉很满意他的识时务,又从戒指中拿出三枚新的须弥戒,丢过去,“这是为师替你备下的,你看看可还喜欢。”
齐道弦手忙脚乱地接过,不敢套在手指上,只放在手心里虚虚探入神识,下一秒,瞳仁又是重重一缩,半晌没能说话。
陆初奉心里就犯起了嘀咕,这孩子的行为是不是有点儿刻板化了?
怎么表达震惊的方式只有这么一种呢?
看多了,还有点儿无趣是怎么回事。
陆初奉耐心等了一会儿,可“方执秋”就像老僧入定了一般,视线直愣愣地看着掌心中的三枚兽型戒指,久久不说话。
陆初奉干脆走近过来,一张昳丽至极的脸猝不及防出现在齐道弦的眼前,惊得他心脏瞬间快速颤动,久久不能平息。
齐道弦慌手慌脚地后退几步,后背抵在坚硬的门框上,唇舌不知为何有些干燥。
他哑着嗓音低低地问:“师,师尊?”
陆初奉直起背脊,拧眉看他:“在想些什么,回话都忘记了?”
他有些不悦。
齐道弦连忙站直了回话,“弟子,弟子是在看戒指里面的东西,一时忘记了,还请师尊勿要怪罪。”
顿了顿,继续说道:“弟子很喜欢师尊赐下的戒指,只不过里面有很多灵器和宝器弟子都未曾见过,来日师尊若是有了空闲,可否教教弟子?”
态度不错,很诚恳,又直率,面对不懂的事物还会主动讨教。
陆初奉喜欢这样的学生,冷淡的表情霎时间多云转晴。
他挑起眉梢,下巴一扬,齐道弦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到了他殷红微润的唇瓣上,喉间有些发痒。
陆初奉的声音听起来就有些不真切了:“……不错,明儿有空了……先睡觉……”
陆初奉说完,径直转身离开。
而被留下来的齐道弦,则是立在原地又发了一会儿愣,方才魂不守舍地关上屋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他是为了师兄才留下的。
——是为了师兄不受到魔头的暗中觊觎与骚扰。
是为了探听魔界此番行为背后隐藏的阴谋和诡计。
是为了整个修真界的安全……
带着满脑子忧思,齐道弦把自己缩在屋中的角落里,双手抱膝,枯坐了一整个晚上。
*
翌日清晨,天光方亮。
陆初奉便醒了。
他料想被自己捉来的主角受应该是一夜难眠,故而没有去敲他的房门,而是走到另外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拧眉对着须弥戒中的七十万件宝器摆设开始挑挑拣拣。
他想布置个课堂出来。
可无奈历任魔尊留下来的东西太多了,即便神识强大,一秒就能扫阅过十余件法宝,这样挑拣的速度还是太慢。
忙碌了一个早上,陆师父也只挑出了一件适合做黑板的宝器,上下水平居中地挂在了屋子最靠里的墙壁上。
又用一下午时间,挑出了桌椅讲台和戒尺。
等陆初奉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新收的徒弟时,夕阳已落,夜幕初垂,虫鸣声潺潺,而晚风悠悠,吹得人心头无端发寒。
坏了,“方执秋”不会跑了吧。
陆初奉快步走向“方执秋”的屋子,浑身气势惊人,心中已然想好了把人抓回来后要如何惩罚。
却未曾料到,房屋门一开,门后有道身影怦然倒地,好像是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