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毓学着盛宏的模样未语先笑,对着领导席的校领导说:“作为此次大会受到表扬的学生,我说两句?”
疑问句被他说成祈使句。
不等面面相觑得校领导准许,他兀自开口:“管他什么姓名,什么身份。”
盛毓边说边轻敲了一下汤慈的桌面,“你想做什么样的人,都由你自己做主,其他人说的就是放屁!”
他没拿话筒,但礼堂内足够安静,他沉冷磁性的声音清晰地传进学生们的耳朵。
自大会开始,校领导们轮番的车轱辘话,早已让礼堂内的学生昏昏欲睡。
盛毓这几句话像是点燃了一串炮竹,火花噼里啪啦在年轻的灵魂间点燃,同学们互相交换视线,脸上都难掩兴奋之意。
周弋阳率先敲响桌板,扬声附和,“对——由我们自己做主。”
话音刚落,礼堂内爆发的欢呼声如海浪翻滚,学生们敲击桌板的声音奏成激昂的乐章。
汤慈在混乱中抬眸,看到盛毓浓密睫毛缓缓垂下,看到她的下一秒,他轻轻抬了抬眉尾。
看着他不可一世的模样,汤慈觉得浑身的神经末梢都在震颤,震动频率联动到心脏。
一下急过一下。
快要撞破她的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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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员大会结束,离放学还有一节晚自习,上课前,汤慈被江蝉拉着去小卖部买酸奶。
小卖部内有不少从礼堂过来的高三生,嘴里讨论的都是盛毓。
江蝉一手拿手机,一手拿酸奶,戳戳戴着口罩散下头发假装透明人的汤慈,“你说盛毓会有危险吗?我看群里说盛董发了好大的脾气,直接把盛毓带校长办公室了。”
想到上次在办公室见到盛宏朝盛毓挥拳的场景,汤慈揪起眉心,有些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轮到她们结账时,小卖部内已经不剩多少人。
江蝉把酸奶放到柜台结账,汤慈揪着衣服下摆,漫无目的地看面前的货柜。
一排排糖果映入眼帘,她下意识伸手拿了一盒水果硬糖。
结完账才意识到她早就不吃糖了。
汤慈吃水果糖的习惯还要追溯到小学,那时候妈妈去世没多久。
看到汤建伟和秦玲坦然在妈妈的遗像前卿卿我我,她会咬着牙,将汤建伟的茶杯摔得粉碎。
事后总会迎来汤建伟的巴掌,汤慈疼得缩在卧室角落,从抽屉翻出妈妈给她买的铁盒装的水果硬糖。
吃下一颗,疼痛真的会消减。
一直到小学毕业,她查出红斑狼疮肾炎,从此再也没有碰过糖果。
她们回到教室的时候,最后一节课的铃声正好响起。
带班的老师有事,让宋恪坐在讲台看管纪律,宋恪朝两人摆摆手,示意她们快点回到座位。
盛毓的位置还空着。
汤慈坐下后,看着前座的周弋阳的后脑勺,犹豫了一秒,没有去问。
她拿出老师布置的卷子来做,顺便给盛毓列重难点。
一页纸写完,汤慈才听到后门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门声轻响,班里大半的同学都转头去看。
周弋阳手肘撑着椅背,担忧地问:“毓哥,没事吧?”
盛毓嗓音依旧,平淡慵懒没什么情绪起伏,“能有什么事。”
听着他狂妄的口吻,一直没回头的汤慈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但还是没转头去看,只竖着耳朵,听盛毓坐下来的动静。
模拟考在即,即使班里同学对盛毓再好奇,骚动也只持续了片刻。
汤慈待四周动静全然消散,才悄然侧目,看了一眼盛毓。
相比于声音的散漫,盛毓的神情明显要严肃许多,原本就锋利的眉心凝着,手中无意识把弄着一个灰银色的打火机,指尖拨动砂轮的瞬间,青红火焰自他冷白指尖烧起。
火焰舔舐到虎口,他却没有痛感一般毫无知觉。
汤慈太阳穴突突直跳,想也没想抓住了他的手腕。
盛毓的指尖松开,打火机的火舌终于偃旗息鼓。
他目光不带温度,冷厉地睇了一眼汤慈。
“松开。”
汤慈眨了眨眼,缓慢地松开手,从桌斗里拿出那盒水果糖推到了他的桌面。
“盛毓,你吃糖吗?”她小声问。
他嗤声,“把我当小孩儿?”
汤慈打开铁盒的盖子,撕开铝箔纸包装,又朝他推了推。
“如果你想当的话。”
挑衅的话被她认真说出来,倒让盛毓不知如何作答,皱了皱眉把铁盒推开。
“别烦我。”
汤慈失落地把糖果盒重新盖上,愣了好一会儿,她想起这节自习老师布置的卷子,盛毓还只字未动。
而晚自习即将下课。
汤慈心一横,把试卷摊开放到盛毓桌面,硬着头皮真诚建议。
“你回家如果睡不着的话,可以把这套卷子做了。”
她说完就要收回手,盛毓倏尔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臂,他嗓音压制着怒火,冷声道:“你听得懂人话么。”
汤慈迎着他黑沉的眸子,瑟缩了一下肩膀,小声说:“你答应了的,这学期学习要听我的。”
盛毓气得眯起了眼。
汤慈垂着眼一动不动,看似好欺负,实则倔得像尊沉默的雕像。
余光瞥见一抹青色,视线下移,盛毓看到汤慈手臂血管处重复扎针的痕迹。
他缓慢地磨了磨后槽牙,甩开了她的手臂。
下课铃声猛然响起,汤慈揉着手臂,等铃声响完,才又说:“你别忘了写,我会监督的。”
盛毓冷眉冷眼站起身,被缠得无可奈何般“嗯”了一声。
汤慈到家后先复习了一遍功课,又给盛毓发了一条信息。
【你卷子写得怎么样啦?不会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
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她就先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手机还是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估算了一下时间,一张卷子应该早就写完,她尝试着给盛毓拨去了语音。
由于没有给别人打语音的经验,指尖一错,她拨成了视频。
看到屏幕上露出自己的脸,她吓了一跳,连忙点挂断,对面却忽地接通了。
“你有完没完?”
盛毓应该是刚洗完澡,漆黑发尾滴着水,正神色不耐地将耷拉在眉间的湿发拨到脑后。
汤慈咽了咽喉咙,“我说了会监督你。”
盛毓从书桌上捞起写完的卷子,刷地一下怼到镜头上:“祖宗,行了么。”
汤慈透过薄薄的卷子看他颀长身影,顿了一秒才轻声问:“盛毓,你现在心里舒服一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