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婉儿看着手中二十五两的碎银,不由脸色忧愁。
二十五两,寻常人家三年的收入,可在上京却依旧寸步难行。
行至一处小摊,婉儿看着摊上摆放的香囊,不由脚步一顿。
她的香囊放在谢之霁那里,终究是不妥。
婉儿朝淼淼道:“今儿你去舒兰院,吴伯可有问什么?”
淼淼支着脑袋,“倒也没什么,就是吴伯脸色差得很,他说二公子的病又重了,整夜整夜地咳嗽,他正犯愁呢。”
婉儿一顿,昨日去不都还没什么吗?难不成又吹了寒风?
她不自觉地皱眉,谢之霁的身体似乎比常人差上许多,上次与他指尖接触的一瞬间,那阵阴冷刺骨的寒意,现在想来都觉得不正常。
那真的是普通风寒吗?
淼淼看着婉儿脸上心事重重的样子,试探着问:“小姐,咱们要不要再给二公子买点儿药?”
“吴伯年纪大了有心无力,黎叔那个样子看着也不会照顾人,二公子病成那样也没找个大夫,府里人……好像也不管不问。”
淼淼越说,越是觉得谢之霁惨兮兮的,忍不住埋怨:“那世子爷吃得膘肥体壮,二公子病成那样也没人管,同样都是谢家的儿子,侯爷这也太偏心了。”
婉儿轻轻看她一眼,告诫道:“这是人家的家事,咱们说说就算了,你可别在侯府里乱说。”
话虽如此,但脚步还是朝着药店走去。
回程时,婉儿朝淼淼吩咐道:“一会儿你把药送去舒兰院,然后把这几个香囊也一起送去,试着问一下……”
婉儿顿了顿,有些尴尬地说:“问一下,让二公子能不能把之前的还回来。”
淼淼想了想,“是夫人为小姐做的那个?”
婉儿点点头,想了想又叮嘱道:“不过二公子脾气不太好,容易生气,所以你说话的时候委婉一点。”
淼淼歪头,二公子脾气不好吗?他明明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对她们说过。
一回府,两人却见吴伯正在在院门前等候。吴伯见到她们安然无恙,心里舒了口气,上前道:“还好小姐没事,这下我就好回去交差了。”
婉儿疑道:“交差?”
吴伯笑道:“之前小少爷听到这边有吵闹声,他担心小姐,就让我来看看,若有需要我也能搭把手。”
他说得诚恳,俨然是将她们当做是需要关爱的小辈。婉儿心里顿时透出一股暖意,这种春风化雨、如长辈一般的关怀,在此时此刻有一种别样的意味。
婉儿忽地想起谢之霁曾说的话,他说他是她的表兄,之前婉儿只当他是逢场作戏,但现在想想,他似乎真的是将她当做妹妹。
衣食住行,事事都在为她考虑,行事却从不过界,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
婉儿忽然觉得有几分羞愧,谢之霁风光霁月,玉树兰芝一般的人,她却总觉得对方别有用心。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对方如此光明磊落,她又怎么可以如此阴暗待人?
“表兄身体如何了?”婉儿神情真挚,将新买的药递给吴伯,“我见昨日表兄吃了药之后效果好,就又买了一些。”
吴伯愣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热情了,他看着她手中的药,沉吟道:“小少爷风寒不减,今日还未吃药。”
“我已将晚膳做好了,小姐不妨跟我过去一趟,亲手将药交到小少爷手上,回来顺便将饭菜取回来,这样也方便。”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纵使婉儿上午还发誓再也不踏入舒兰院,这下也没办法了。
舒兰院,依旧冷冷清清。
吴伯将人送到门口,轻声道:“小少爷就在屋里,小姐进去就是了。”
一想到又要见谢之霁,婉儿不自觉有些紧张。
就当他是自己的哥哥,婉儿心里暗道,只当成哥哥就好。
她敲了敲门,等了一阵,无人来应。婉儿心里舒了一口气,转身欲走。
忽然,她听到身后屋子里传来一阵咳嗽。
婉儿心里一紧,回身轻轻把门一推,门竟是虚掩着的,她轻声唤了一声,往屋子里走去。
屋里依旧暖如春,婉儿朝着内间看去,只见谢之霁躺在床上,身体因咳嗽而不安地翻身。
婉儿赶紧将怀里揣的新制香囊取出,一走近她才发现,谢之霁竟是睡着的。
连睡梦中,他都不得安生。
他眉头紧皱,脸色白如薄纸,曾经眉眼间的锐利和冷意早已消失不见,连薄唇都泛着青色。
屋内明明暖似夏日,他却仿佛身处冰窖之中。
婉儿不敢多想,赶紧将香囊放在他的鼻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为他顺气。
待他喘息平复,婉儿才松了一口气。她一股脑将所有的香囊都摆在谢之霁的周围,被药香包裹,或许能让他睡个安稳的觉。
她起身欲走,刚走了两步,忽然就顿住了。
婉儿回身,仔细地打量谢之霁身边的物件,她的旧香囊在哪儿?上次见他好像是从怀中取出香囊的,难道在他的怀中?
婉儿走近两步,垂眸看着盖着厚重棉被的谢之霁,面露纠结。
犹豫许久,她小心翼翼地倾身,一点一点地揭开谢之霁的棉被,生怕掀起一点点的风。
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棉被很重,她只得倾身往里一些,为了稳住身体,她轻轻地用右膝跪在床沿上,如此,才好不容易打开一个小角。
看见了胸前的衣襟,婉儿小心翼翼地伸手,正打算上手探一探香囊的位置,却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
太安静了。
周围静可闻针,风声、虫鸣声、鸟叫声统统像是静止了,就连谢之霁的呼吸,都不知何时消失了。
他醒了!
婉儿浑身一僵,顿时心跳如雷。
“你在做什么?”忽然,耳边传来谢之霁低哑的声音。
婉儿僵硬地转头,一眼就对上谢之霁清冷的眸子。
他眼神清明,也不知醒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