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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服 青浼 23298 字 2个月前

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像也没有做错事,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就被扔在篮球馆外加微信拉黑,吴且呆在原地放空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站起来。

当然也不会打电话特地去问赵恕在搞什么东西。

他等着他自己来说。

自己一个人练球也不是不行,反正过去也一直是这样的。

黑发年轻人看上去平静的像是无事发生,他只是站起来,拍拍屁股,转身去框里取了个球,抛了起来,球沉甸甸的又落入手中,站在场边,他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蓝框——

抬手,轻跳。

球刚出手他就“欸”了声,挑起眉,而后只听“哐”的一声,球果然砸在篮筐边缘,险险滚了一圈,没进。

吴且恢复了面无表情,活动了下手腕,上前两步弯腰捡起球。

在他站直的一瞬间,身后篮球馆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嘎吱——”一声。

吴且回过头。

“你在这里做什么?”

少年的声线偏向清冷,一如既往不带任何感情,正如他本人脸上也嫌少出现明显的情绪。

手中拿着一个文件袋,半边身子藏在黑夜中,篮球馆头顶明亮的光线照亮了他的脸,裴顷宇立在篮球馆门口。

第27章 吃鸡煲呀

裴顷宇之前消失了大半个月出去参加竞赛,今天下午刚回程。

飞机上就被教务处心急火燎地催下一个竞赛的报名表晚上十二点前要签字上交,他只能落地就赶回学校。

签完报名表,离开教学楼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多,这个季节临近冬天,天都黑透了。

路过操场,远远地发现篮球馆发现亮着灯,从不觉得训练后谁会主动留下来加训的队长大人有些稀奇地挑了挑眉,路线拐了个弯。

推开门就发现篮球馆内只剩一人,新来的指导老师正弯腰捡起球。

——秋季联赛将近,全队练球最勤快的人是指导老师。

四目相对的一瞬,裴顷宇那素来非常不发达的幽默细胞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候搞了一下。

他没忍住,微微眯起眼,嗤笑一声。

吴且:“?”

吴且:“笑什么?”

听说最近赵恕疯狂上进,天天围着小吴老师上蹿下跳地玩偷师,他前些天还发了个短视频给裴顷宇,点进去一看是他自己,裴顷宇当时礼貌地回了个还行……

晚上赵恕那个弱智又把自己的视频和某位NBA篮球巨星的拼贴视频剪辑,又给他发了一遍。

然后得意洋洋的打字问他这个拉杆上篮是不是有点那个意思。

……反正也有半个月没碰球了。

裴顷宇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袋,掰了掰手指骨,抬脚踏入篮球馆。

“没什么。”

裴顷宇说。

“一对一来吗,小吴老师?输的请吃晚饭。”

……

赵恕上了车,车开了一会儿才接到电话,说是不去“喜神”了,消费升级,改去“元庄”。

电话里,林祖文语气兴奋,字里行间都是家里对他这个宝贝独生子叠加Omega的重视——

用他父亲的话,分化就是少年的第二次生命启程,是该好好庆祝下。

坐在车后座上,赵恕当下挑了挑眉。

严格来说,“元庄”和“喜神”一样是娱乐消遣场所,也都是张庚辛家里的产业,但它们又有挺大的不一样——

“喜神”打开门做生意,谁要愿意兜里只揣着一百块,来吃盘花生米听两首歌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但“元庄”不一样。

元庄算是张家娱乐产业帝国旗下明面占地面积最大的场子,但实际上它是会员制的封闭运营模式,拢共就十二个独立包厢,一般人没门道进不去,私密性很好。

这些年多少桩数字惊人的买卖,合同是在元庄的桌子上敲下来的,数都数不清。

赵恕去过几次,对这一瓶矿泉水换个玻璃瓶敢卖一百八的地方完全不感冒,觉得那是赵归璞这种装腔作势的老头爱去的地方,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走廊暗的伸手不见五指,美其名曰低调与奢华……

那不是纯纯有病?

挂了电话,他就开始后悔为什么上车。

还不如留在篮球馆打球。

但到了地方下了车,看林祖文自己挺高兴的,和平时也不太有机会被家里人带来元庄的其他人也都挺有兴致,他憋了憋,愣是没开口扫兴。

双手插兜跟着人们最后面往里走。

他们的包厢被安排在九楼,再往上就是彻底不对外开放的暗室,站在高处往下一看一览众山下,仿佛这座城市所有的隐秘都能尽收眼底——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的。

赵恕刚走到电梯口就遇见匆匆赶来的老四——一个虎背熊腰、从眼底有一道显眼的刀疤至下颚的中年Beta。

他来到赵恕跟前,叫了声“阿恕”。

老四是赵归璞的司机,年纪轻轻就因伤从金边城雇佣兵队伍退出下来,从赵归璞十二岁开始,接他上下学,后来跟了男人将近二十年。

忠心耿耿的,帮赵归璞处理了不少琐碎的麻烦事。

老四在赵家太多年,久到都算半个长辈了,所以叫赵恕,也是跟着赵归璞的叫法。

“四叔……我哥今天也在?”

赵恕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老四点点头,就退到一旁了,赵恕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赵归璞知道他来了,让司机露个脸,知会弟弟一声,I am watg U。

进了电梯,赵恕才知道,不止是赵归璞,林祖文的父亲还有在场几个人的父辈今天都在这,刺客就在楼上十一层谈事。

怪不得那么快能给他们弄到一间空场。

赵恕心不在焉的听着身旁的人讨论元庄多神秘,同时盯着电梯内部镜面中自己的倒影,手又塞回了口袋里,指尖碰到手机——

手机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很安静,没有电话,也没有微信信息。

话说回来,那个Beta回去了没?

他妈的不会一直傻等着吧?

天都黑了。

赵恕堂而皇之的走神,直到旁边有人捅了捅他,问:“恕哥,今天裴顷宇回来了,这会儿该落地了吧,你要不问问他来不来?”

赵恕想说,多大点屁事,值得裴顷宇下了飞机就来赶场子。

但话到了嘴边,一扭头看见众人正眨巴着眼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

他们这一群人玩在一起,全是Alpha,再带少数几个Beta,三年了就分化出这么一个Omega。

这群人倒是真的蛮开心的,否则也不至于之前他在眼皮子底下把人看进医院的事,没少被其他人埋汰。

这群人眼光多毒辣,看出赵恕现在对林祖文说不准是不是真的像以前那样他们以为的十拿九稳,如果不是……

他们等着讨好林祖文呢。

如果“阿芙洛狄忒之眼”都说服不了赵恕……甚至是赵归璞的话,在座的各位都有机会。

“恕哥,打个电话吧?”

周童催促。

赵恕拿出手机,拨打了裴顷宇电话。

为了防止被裴倾宇脏话问候,他开了免提,做好让这些人一起挨骂的准备,但是没想到电话响到自动挂断也没人接。

“可能在忙。”

赵恕无所谓道,“玩你们的,少他一个又不会怎么样。”

……

元庄当然有很多这样那样的服务,灰色的,擦边的,但是轮不着他们一群刚成年的少爷千金们接触,更何况今天他们中间还有个Omega。

坐下来开了酒,打打牌和台球,实则聚会的内容也和在喜神没有太大区别。

赵恕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无数次切到微信,除了一些群有新消息,一条私信都没有。

他下意识蹙起了眉,手指往下滑了滑,在很下面的位置找到了某个被风吹歪嘴巴的小金毛头像,点开看了眼,对着个小狗微信头像哼笑了声。

【到家没】三个字刚打出第一个字,这时候包厢门被推开——

是楼上各位的家长派下来的跑腿儿,听说林家的小少爷分化成了Omega,纷纷送上一些礼物。

林祖文满脸受宠若惊,尤其是接过赵归璞的司机递来的某高奢珠宝品牌的礼盒时。

赵恕伸头看了眼,正巧看见林祖文打开它礼盒里放置的是一枚比林祖文现在脖子上戴着的防咬颈环更精致、更璀璨的海蓝宝蕾丝工艺颈环。

好像内昏暗的灯光下,几枚顶光照射中,钻石编制的蕾丝纹样折射绚烂的光芒。

人群里,有几个会翻时尚杂志的女生已经发出惊呼。

“我去,这不是伊丽莎白今年的新白鹭系列吗,我昨天才在杂志上看见——”

“啊啊啊啊实物比图片更好看!”

“我看到还问我妈为什么我是Beta,为了这个颈环我也想当Omega,我妈说我就算是Omega也不会给我买的因为它要四十多万呜呜呜……!”

“四十八万吧,公价?”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它才刚上市上哪里搞来的——赵恕,你哥出手太大方了吧?!”

直接的点名,一下子把人群的目光放在了旁边沙发上坐着从刚才开始就没怎么吭声的少年身上。

后者原本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林祖文手中的颈环,此时被注目礼,他慢吞吞放下手,茫然地“啊”了声。

前一秒其实他是在漫不经心地想,这老头就拿这玩意打发人啊真敷衍——

结果现在却发现,这么想的好像只有他一个。

所有人都很兴奋。

且他们的兴奋当然不止是看到了“昨天才在杂志公示的高奢珠宝品牌的防咬环”,而是他们认为自己嗅到了一些不得了信息量——

今天闹得沸沸扬扬的“阿芙洛狄忒之眼”,人尽皆知,难道在高契合度跟前,赵归璞也动摇了?

这还不到十二个小时,其中当事人Alpha的家长,已经给当事人Omega送来了如此贵重的礼物。

这足够说明很多问题。

“怎么了?”

赵恕觉得他们误会的有点深。

在眼下这种热烈氛围包围下,赵恕察觉到了一点不对,第一时间意识到林祖文的父亲把他们从喜神弄到元庄,可能不是众人最开始理解的那个意思——

林家未经许可拿他的信息素与林祖文的信息素做契合度匹配这件事,其实做的很不入流。

早上关于契合度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赵归璞第一时间没说什么,但不代表他觉得这件事非常喜闻乐见。

——他还死心塌地的认吴家的小少爷做自己的弟媳妇儿呢!

这防咬颈环看着挺贵,对于赵先生来说,高奢品牌旗下的公售成品,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走心产物……

也就一群涉世未深的小孩把这当一回事。

赵恕大概猜到了来龙去脉,缓缓蹙眉,心里有点不痛快,怎么,姓林的把他们哥俩当猴耍,算计算到赵家头上来?

“普通的珠宝也在这叫,你们吃不起饭啊?”

赵恕开口不太客气,一抬头却看林祖文捧着那防咬颈环好似十分喜爱与珍视,在众人的怂恿下,他磨磨蹭蹭来到赵恕面前。

“才不是普通珠宝!”

淡淡的龙舌兰草味如同一张甜腻又粘人的网,小心翼翼的笼罩在赵恕周围,林祖文双眼微红,闪烁着感动与开心,“阿恕,这防咬颈环我好喜欢,晚些替我谢谢归璞哥,有心了。”

“……”

赵恕往后靠了靠,拉开了使劲凑上来的Omega的距离,那股他生理上不讨厌甚至会喜欢的信息素味淡了些,他心里才舒服点。

Alpha满脸恹恹,含糊的说了:“免了。”

突然没来由地想到赵归璞前段时间从港城拍卖行弄来的那只古董表——

表的装潢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材料,胜在它古老的年代和与那个年代手工水平不符合的超高工艺。

制造表的工匠大概也没办法复刻出第二块一模一样的好东西。

物以稀为贵。

赵恕也挺喜欢的,喜欢到之前罕见开口问赵归璞要过,结果就是被眼也不眨的拒绝了。

听说他还不是第一个惨遭拒绝的人,只是在被拒绝名单里,他是身份上最有分量的那个。

那块表最终被送给了某位脾气很坏的Beta……

八位数的表。

赵归璞晚上离开公司后,亲自自己开车送去半山别墅的。

收下的人别说像林祖文眼下这般高兴的双眼通红,第二天连提都没提。

如此对比,未免惨烈,陪衬着周围不知实情的人们微妙的唏嘘与起哄声,赵恕都觉得有点尴尬。

林祖文还杵在那不走,像是非要等他说些什么,赵恕又开始后悔今晚不如留在球馆打球,勉强抬起手拍拍林祖文的肩,努力组织语言想说些什么得体的话——

当他词穷的就差说“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时,手机响了。

他如获大赦,立刻低头去看手机,发现来电人是裴顷宇,打从小到现在从未觉得这人这么可爱过。

“裴顷宇打回来了。”

冲着一屋子的人做了个手势,赵恕穿过人群,走出热热闹闹的房间。

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走,当厚重的包厢门在身后关拢,周围嘈杂噪音消失,他听见电话另一边,理应今天刚刚落地的裴顷宇问他:“什么事?”

赵恕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屏幕。

信号没问题。

但电话里,好友的嗓音略微沙哑且带着尚未平缓的气喘,就像是正在做剧烈运动。

“林祖文分化成Omega,现在全在元庄聚,非要让我打电话问你来不来——你他妈在哪,喘的跟刚上岸的海豹似的?”

赵恕不耐烦的问。

那边裴顷宇像是莫名其妙他在暴躁什么,过了几秒才淡定回答道:“在篮球馆,刚打完球。”

赵恕茫然了一会儿,心想哪个篮球馆。

还没来得及再开口问。

这时候他听见,电话里从有点远的地方,传来他十分熟悉的、轻飘飘的嗓音。

“裴顷宇,去吃鸡煲行不行?老师这个月还没开工资。”

第28章 黄雀

红铁中学,篮球馆内。

原本还有对话声的手机,这次真的安静得仿佛是信号缺失,陷入静音。

近在咫尺的地方,吴且看着裴顷宇原本在讲电话,这会儿却突然不说话了。

少年看着有些奇怪的拿下贴着耳边的电话,像是在确认电话没坏一样,看了眼一切正常且还在通话中、却没有任何声音的手机,莫名其妙的挑了挑眉。

“怎么了?”吴且问,“谁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没把自己当外人,凑过来看了眼,来电显示联络人连名带姓备注“赵恕”,他眨眨眼。

并不是很惊讶。

“你们在打球?”

手机没开免提,赵恕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的传来。

球场里安静,吴且听见了。

听不出电话里的人问这个什么意思,吴且还在琢磨呢,又听见赵恕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裴顷宇,你把电话给他。”

其实这会儿电话就横在两人中间。

一个句子里同时被提起的两人双双抬起头,就这么不经意交换了一个对视。

吴且是一脸莫名其妙,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好接电话的,有什么事赵恕不能在微信里直接联系他……

但裴顷宇却是诧异大于困惑——

因为他听出赵恕是不高兴了。

赵恕和裴顷宇虽然平时不见得多和谐,甚至入学分班的时候赵恕为了不跟他一个班,特地跑到F班和林祖文做同桌,但说到底,两人是穿着一条开裆裤长大的……

别说关系有多好。

他们对彼此的脾性那是主观不情愿也被迫知道的一清二楚。

别看平时赵恕咋咋呼呼像个脑残,做事也很鲁莽,能动手的绝对不过脑子,但他真不高兴的时候,就是眼下这种气氛——

说话的时候像个正常人,语气也不急不慢……

也只有这时候,赵恕才真有点儿像他哥,赵归璞。

赵归璞十七岁被迫接手赵家,从被各路人士当黄毛小子糊弄到做到江城乃至周边区域黑白两边儿说得上话的人物,没两把刷子是做不来的……

平日里一群公子哥儿凑在一起混不羁,嘻嘻哈哈,若谁搬出“归璞哥”这仨字,不用管上一秒多热闹,就能让现场直接静音——

比他们这些人的直属亲爹妈的名字还好使。

眼下这气氛真有那个味道了。

裴顷宇觉得有些有趣,他离开学校大半个月,只听闻一些腥风血雨的简单概括,真不知道赵恕和吴且这未婚夫夫的发展进度……

走的时候赵恕还对着小吴老师深仇大恨。

这会儿就开始气势汹汹地查岗了?

像条护食的狗。

他没多想,看眼前的黑发年轻人还一副完全没有所悟,茫然一脸的样子,唇角翘了翘,手指在手机上滑了滑,直接摁了免提。

吴且哪知道裴顷宇在想什么,不疑有他,见开了免提,“啊”了一声,语气天真问电话里的人:“赵恕?有事吗?”

手机里又是沉默。

裴顷宇愉快的想赵恕是不是已经气得在伸手摁人中。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少年Alpha压着嗓子,问:“我今天有事,没空陪你练球,你不知道?”

“……”

这下吴且更茫然了。

“你也没说,我上哪知道去?”

他说的好有道理。

赵恕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知不知道后来也该知道了。”

哪怕有点理亏,电话里的人依然语气很不好。

“天都黑了,不知道先回去?为什么自己留在篮球馆?”

“……”

低头看了眼手中刚擦干净准备放回收纳筐里的篮球,小吴老师心想这问题问的——

还能为什么?

留在篮球馆当然是打球。

总不能是留下来擦地。

这边,裴顷宇听了一会儿,从赵恕的质问里大概听出一点儿门道,并且也听出一点儿弱智风味的强词夺理。

他又把免提扣了,手机重新贴回了耳边。

感觉到面前的黑发Beta很自然的伴随着他的手机位置变化,目光又落在了自己的脸上,裴顷宇没说什么,只是眉眼淡定的问电话那边的人:“赵恕,你到底想问什么?我饿了,能不能别浪费时间?”

端的是一如既往冷冰冰的语气。

这时候反而给人一种刚正不阿的气势。

吴且也不知道电话里的人具体说了什么,但是听动静应该是语气很暴躁的骂了两句。

虽然裴顷宇被骂也毫无反应,像早就对赵氏小公子的谩骂完全免疫。

过了一会儿,裴顷宇微微侧过脸,第一次看着吴且的目光中带着平淡的审视或者是疑问。

他问吴且:“老师,你这几天都跟赵恕约好了打球么?”

……

元庄。

长长的走廊内灯光昏暗,柔软的地毯尽头连接着一个露台,无星光之夜便徒然陷入彻底的黑暗,颇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死寂。

唯有露台半开的门,吹入阵阵带着凉意的夜风。

赵恕靠在墙边,觉得这也太他妈安静了。

以至于手机里的动静他听的一清二楚,裴顷宇用死人声线问那个Beta,是不是和他赵恕约好了天天一块儿打球加练,然后那个真的该死的Beta用无比清晰的声音,毫不犹豫,理直气壮的回答——

“没有。”

赵恕后槽牙都快咬碎了,犬牙发痒。

虽然心知肚明吴且说的也就是大实话而已。

烦起来才懒得讲道理和讲逻辑,赵氏小公子这辈子不知道憋屈和尴尬这几个字怎么写,他一瞬握紧了手机,没给裴顷宇嘲笑他的机会:“废什么话你?问东问西的浪费时间,约没约好关你屁事!赶紧把人给我送回去!”

“送哪?”

“送回家,还能送哪?”赵恕反问,“几点了都?”

“小吴老师还有门禁啊?”

电话那头,裴顷宇似笑非笑地叹息了声。

“嗯?”这次响起来的是吴且的声音,“也没有。不是还要去吃东西吗,你不饿了?我有点饿。”

手机都快让赵恕大力握碎了,“吃什么?几点了还吃东西?”

“鸡煲吧,小吴老师还没开工资……饿了啊不让吃饭?晚饭没吃,过点了就不吃了?赵二少爷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养生?”

裴顷宇轻笑一声。

赵恕只觉得他贱得没边了。

“都你妈在元庄,你吃个屁鸡煲!你他妈快点过来,别吃了!”赵恕换了个站姿,想了想蹙眉,有些不耐烦道,“要么你把吴且也带过来算了。”

“他不去。”

“他都没说话!”

“他在我面前,摇头了。”裴顷宇淡道,“我吃完东西就过去,别催。”

赵恕盯着乌漆嘛黑的角落看了一会儿,而后能屈能伸道:“鸡煲地址发我,我也过去。”

电话那一边以沉默代替疑问。

赵氏小公子蹙眉,暴躁的踢了踢脚边有一点点翘起来的地毯边缘:“我也饿了,不行吗?!”

他嗓门太大,吼得吴且都听见了,Beta犹犹豫豫地说“那又得多花一百多”,很是不情愿,赵恕差点给他气笑了,别的他不知道,裴顷宇这方面,还真是吴且撅起屁股他都知道他想拉什么形状的屎。

隔着中间还有个裴顷宇,赵氏小公子暴躁的喊:“穷死你了,我给!我给!行了吧!我要去!”

喊完,过了几秒,才听见小吴老师不情不愿道:“那好吧。”

电话挂断了。

过了很久,赵恕没有收到任何信息,等了半天不耐烦了,找到那个小金毛头像问对方在搞什么,发信息发出去后等了半天发现这人没反应,赵恕怒了。

怒了个翻天覆地,拿着手机捣鼓了半天,最后赵恕突然发现是自己把人家拉黑了——

好像是之前这人缠着自己问有没有跟赵归璞说林祖文的事那次嫌他烦,然后当晚又做了奇怪的梦,第二天他正为那个现在都不敢仔细回想细节的梦烦的一笔,这个Beta又跑过来莫名其妙问他是不是有病……

于是一怒之下,赵恕顺手把他拉黑。

然后忘记放出来。

赵恕:“……”

难怪最近的微信聊天记录,像他一个人在讲脱口秀。

无语的把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厚着脸皮发过去一句“不小心碰到拉黑键”,然后紧跟着一句“定位发来”——

三十秒后,赵恕满意的收到了小金毛头像给他发来的一家鸡煲宵夜摊定位,软件显示人均72块。

就这还不情不愿的。

【恕:你爸妈是不是不给你零用钱,抠成这样?】

【吴且:你话好多,不要吃可以不来。】

【恕:为什么不来?我饿了。】

嗤笑了声,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了滑,赵恕叫了司机,给司机把餐厅定位转发过去后,顺手锁了屏。

……

收起手机,从方才开始一直有些不耐烦的心脏这会儿没来由的跳动起来。

心情挺好。

赵恕也不知道人均72块的鸡煲哪里就比一瓶水卖180的元庄让他期待。

拉开身后的包厢门,都没进去,赵氏小公子直接懒洋洋的倚在门边,准备预告自己的早退。

包厢里的人一把桌球刚玩了一半。

林祖文缩在角落里,周童在他身边,此时正和林祖文说话。

两人凑的很近,也不知道二人什么时候那么熟,林祖文微微蹙眉,喝了酒后嫣红的唇瓣微翘,漂亮的脸蛋上明摆着不高兴……

赵恕随便看了周童搭在林祖文手腕上的手一眼。

但也就是看了一眼。

下一瞬视线就挪开了。

他推门进来时,包厢里下意识安静了几秒,抓着这空挡,赵恕对包厢里的人说:“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们玩,今晚账记——”

话还未落。

迎面扑过来一个纤细的身影,龙舌兰草的清香扑入满怀,上一瞬还在房间角落里的人展现了Omega的灵活性,像凭空出现,死死的抱着赵恕的腰,打断了他没来得及说完的话。

“赵恕。”

怀中的人抬起头,昏暗灯光下也眼眶发红,仿佛含着泪光。

他难得直呼面前的Alpha大名,声音发颤,有一些鼓足勇气后残留的苦大仇深。

“你又要扔下我了吗?”

这个转折是赵恕没想到的。

他低了低头,从嗓子深处发出一声困惑的鼻音。

第一时间没有得到回答,腰间环抱的手收紧了些,面容姣好的Omega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掉在赵恕的衣服上。

林祖文今晚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大概喝的不少,这会儿脸上浮着微醺的红晕。

“刚才,周童问我要不要跟他在一起,我吓了一跳,但是他说的又有道理,他、他说因为你已经有未婚夫了,我们是不可能的——”

眼泪流的更凶了些,林祖文哽咽了下。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有未婚夫了,你刚分化那会儿我们就认识了,这三年我们一直在一起,医生说,医生说其实信息素也是可能因为心因性发生改变的。”

林祖文能分化成龙舌兰叶信息素的Omega并不是什么偶然巧合,都是因为赵恕。

“不能算了嘛?阿恕,这婚约不能算了吗,我们……我们是‘阿芙洛狄忒之眼‘,是百万人中不一定会出现一次的‘爱神之眼‘啊!”

他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眼泪也掉的越来越凶。

满眼都是上天注定的Alpha要被别人抢走的难过。

林祖文哭的几乎站不住。

现场鸦雀无声。

在座的虽然年纪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不等,但从小深得家中熏陶,都是人精,张嘴说话起就学会了说话得说一半藏一半,不会失了客道得体,也不至于落到图穷匕见的难堪……

正如眼下的林祖文,简直是一把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逼赵恕表态。

众人神态暧昧,纷纷看向赵氏小公子,他们这群人到底还是为他马首是瞻。

而此时赵恕也很懵,平时林祖文看着斯斯文文,但到底还是男孩子,赵恕也是头一回面对他哭的这么厉害,未免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眼瞧着Omega要脱力倒下,旁边有人提醒赵恕扶一下,他“噢”了声,手抬起来,落在林祖文的胳膊上……

然后没扶。

把环抱在自己腰上的手拉开了。

周围的人“……”了下,赵恕说:“鼻涕搞我身上了。”

又低头对林祖文说:“你站好,不然怎么聊?”

大家的目光变得有点古怪,周童没忍住问了句:“赵恕,你这两天变异啊?”

赵恕后退了一步,看向不远处的周童,有点埋怨的心想这人是不是有病,好好的胡说八道,谁变异了?

包厢门前光线很暗,Alpha的目光被另一个Alpha接收,却出现一些偏差——赵恕那因为抱怨显得有些冷漠的目光被解读成了另一个意思,周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

“我的信息素是日照岩盐,跟龙舌兰叶应该契合度不低……我寻思你不是——嗯,所以我就问问。”

一群Alpha里只有一个Omega,效果很快就出现。

周童目光停在赵恕扶在林祖文的肩的手背上,喉头滚动了下,突然有点紧张,开始怀疑自己审时度势的眼光出了问题:“我不是要挖你墙角啊,就是你最近和吴家那个Beta走得近,看着好像没准备解除婚约——”

“周童。”

“……”

“闭上嘴。”

赵恕淡道。

周童的声音戛然而止下,赵恕同时听见站在自己面前的Omega啜泣声变大声了些,他低下头,对视上林祖文红的像是兔子一样的眼睛。

“阿恕,不要走,好不好?”

铺天盖地的龙舌兰叶信息素包围上来,但是像平日里闻到那种在阳光下的气味不同,因为宿主的情绪,就像是被暴雨淋透的植物,无精打采。

每一个毛孔都钻入了悲伤和乞求的信息,这份渴求在向他传递。

这就是Alpha和Omega所谓的“榫卯结构”。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赵恕很少拒绝林祖文,有时候是懒得拒绝,有时候是不想计较——

但今日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过往那些莫名其妙的纵容与允许跟随有了理由,是绝对高契合度下,Alpha对Omega会有的本能的顺溺。

事情就是这么戏剧化。

真相大白的时候,他已经有正经未婚夫空降,是个Beta,和他契合度为0,天天吵架。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应当是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会所门前。

赵恕抬手摸了摸手机,接了,让司机等会儿。

这措辞足够让原本目光闪烁的林祖文愣怔。

在林祖文泪水淹没的信息素中,少年Alpha垂了垂头,平淡的说了声“别哭了”,目光从Omega摇摇欲坠的身体扫过,最终落在了他脖子上那个漂亮的、当即就被戴上的海蓝宝防咬颈环上,停顿了下——

一瞬间好像看见爱神的雕像在他的眼前坍塌。

在林祖文再次迈进一步时,赵恕伸手隔开了他。

“林祖文,我们是朋友。”

赵恕停顿了下。

“分化成彼此的‘爱神之眼’还挺有缘分,但你自己也说了,这其实根本不重要。”

林祖文拼命摇头,没法接受事情一瞬间翻天覆地的变化,赵恕低头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摁了摁像是给谁发了信息,然后毫无波澜淡道:“从现在开始,我们用二十分钟掰扯清楚这件事。然后,我还有事,要先走。”

周围过分的安静了。

包厢的门在他身后合拢,将少年的啜泣声与走廊吹过的寒风隔绝。

……

包厢外。

露台上,本该空无一人的黑暗中,徒然响起“啪”的一声。

打火机火石摩擦声中,一簇火苗成为漂浮在黑夜中唯一的光,星火点燃烟草。

身形高大的男人一身正装,哪怕此时他站姿放松随意,定制面料亦无一丝褶皱,完美隔绝寒风凛冽。

赵归璞唇边含着的烟草白烟袅袅,似看够了走廊上年轻人们的这场闹剧,仰面合上眼眸。

在他身后,是整座江城华灯初上之城市霓虹烟火。

黑暗中传来短促嗤笑一声。

“二十分?无人会等你啊,傻仔。”

第29章 平静,宽容,慈祥

吴且是真的饿了。

选的店距离红铁中学并不算远,出了校门走路十五分钟就能到。

小街小巷一家老字号无花果鸡煲店,无花果干连带着药材包清汤打底,老母鸡去骨脱肉带皮,一盘盘的下锅,汤甜,皮脆不腻,吃在这种微凉的秋燥日倒是刚刚好。

吴且之前和学校同事聚餐的时候来过,初来乍到,但是他已经很习惯江城这边的用餐习惯。

坐下后,老板拎上来一壶开水外加一个小洗脸塑料盆,放下就飘走。

黑发年轻人从善如流拆开三套餐具的塑料膜,碟叠碗叠杯叠勺,整整齐齐放到小洗脸盆里。

开水浇下,烫好。

白瓷餐具还带着滚水的温热,挂着水珠放到桌对面少年的面前。

开水实在是烫,吴且放下碗筷后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做完一系列动作,抬起头就发现裴顷宇正望着自己。

“……”

这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

暗恋的人以前只是暗恋,放了两周前谁告诉吴能在晚上九点与暗恋对象共进晚餐他可能会让人煲汤少放五指毛桃避免食物中毒说胡话……

谁能想到,今日竟然成真。

他吴某人,就这样把江城执法者高级司长的宝贝独子绑架来人均72块的宵夜摊……

或许人家这辈子都没见过用塑料密封要自己拆开的餐具碗筷。

“裴同学。”

小吴老师舔了舔下唇,屁股不安地在椅子上挪了挪,还没忘记世界上有个成语叫“亡羊补牢”。

“会不会吃不惯这种路边摊?”

印象中,像他们这种少爷,哪怕是撸串也要去私房菜馆,烫个虾都有漂亮店员帮忙扒皮那种。

小吴老师问的相当惶恐,没想到坐在对面的人像是完全知道他在想什么:“老师,哪怕是少爷也是有味觉的。”

“?”

“红铁小学部的小卖部里也有卖五毛钱一袋的辣条。”

“……”

慢吞吞的“噢”了一声,吴且发现自己可能确实紧张过度——

毕竟心跳从刚才开始,就是上高速都要吃罚单的数字。

他非常离谱地心想坐在对面的人还不如是赵恕……

他不仅会觉得带狗吃鸡煲算是抬举,连碗都不会帮他烫。

感恩月色能够遮掩住一些他的情绪变化,若是青天白日此时此刻裴顷宇可能第一时间就能看见他烧红的脖子根——

应该是烧红了。

毕竟现在他觉得很热,且手都不知道往哪摆。

老板上锅底时,裴顷宇换了个坐姿,浅浅道一声“饿了”仿佛还挺期待的样子,非常接受人均七十块餐厅的亲民模样让人好感倍增……

吴且相信他是真的饿了。

因为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第三次在拨打赵恕的电话。

大概是想要问他什么时候来,如果快到了,大家都可以动筷不用特意等他。

吴且捏着手中的筷子,也不太敢看裴顷宇的脸。

像是转移注意力似的盯着裴顷宇面前那个亮起的手机屏幕,于是亲眼见证了他打给赵恕的第三个电话被挂断,无人接听。

裴顷宇没有再打第四个。

少年放下手机,在吴且茫然又有点震惊的目光中,站起来,直接把一碟鸡肉倒入滚沸的锅里。

等小吴老师反应过来时,少年又用漏勺抄了一半烫好的鸡肉,分到他的碗里。

刚烫好的鸡皮金黄,鸡胸肉部分白嫩,滚着带无花果甜味的汤,吴且感觉到自己的胃翻滚了几翻。

也很烫。

“不等赵恕了么?”

“三个电话不接,要么死了,要么就是有事耽误不会来了。”

裴顷宇的声音四平八稳,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动筷。

吴且又“噢”了声,低头吃东西。

鬼鬼祟祟给自己舀汤时,隔着滚沸的锅,他听见坐在对面的少年语气随意问道:“所以,老师会考虑和赵恕解除婚约吗?”

吴且手一抖,汤勺差点扔回锅里,他歪了歪脑袋,说:“啊?”

裴顷宇擦了擦嘴,街边大排档吃出米其林的优雅,他隔着热气腾腾的锅望着一脸茫然的黑发Beta。

“老师,这是你一天之内第二次被他放鸽子。”

“……”

“第一次他为了参加林祖文办的聚会。”

裴顷宇想了想。

“这一次应该也是林祖文拉着他不让走。”

“嗯,随便他。”

如果被放鸽子就是此时此刻坐在这,和想要见到的人吃饭的话,他可以在家里造个鸽子笼。

里面塞满了会咕咕叫的鸽子。

“哦。”裴顷宇语气变得模棱两可,“老师的脾气真好。”

吴且不确定眼前的少年是真的这么觉得还是在阴阳怪气,所以没有搭话,桌子上陷入不算尴尬的沉默,他低头喝汤,假装很忙。

“这么好脾气会被欺负,因为不欺负你反而像吃亏。”

吴且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从碗边缘抬起头。

裴顷宇慢吞吞道:“我开玩笑的。”

……

这一餐饭吃了一个多小时。

裴顷宇话不多,和吴且偶尔聊一聊篮球队的事,吴且问他出去竞赛的比赛结果,然后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少年站在领奖台捧杯的照片。

这种领奖台含金量,属于哪怕走运站上去哪怕一个,基本接下来的大学就是国内外名校闭眼选——

差不多样子的奖杯冠着不同的头衔,听说裴同学有很多个。

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好,哪怕得过赵恕的提示,吴且还是觉得眼前的人根本挑不出一点毛病……

家世好,脑子好,有礼貌,不乱搞男女或者ABO关系。

原本两人面对面坐着,饭吃了一半借着看照片的理由便坐到了一边,裴顷宇主动的,还给吴且看了他养的猫。

若之前大家还保持着一点点师生之间的拘谨,话题是在这个时候彻底打开的。

裴顷宇养的是一只纯黑的缅因,名叫“皇上”。

“皇上”是院落散养模式,裴家祖宅的屋顶有它的固定席位,家里成员每次回家时都习惯抬头喊一声“皇上”,那只猫就悄无声息的从屋顶上下来,然后在进屋的人站在玄关换鞋时,又出现在大门口喵喵叫着迎接。

——吴且早就想养猫,但是他爹吴文雄猫毛过敏,又铁石心肠,不肯为儿子小小的心愿去打脱敏针。

若是此时他面前有个“非诚勿扰”节目的灯状按钮,可能在裴顷宇说到那只猫有二十来斤,拎起来比一条小狗还长时,那个按钮已经被他戳到快要烂掉。

赵恕就是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的。

当时裴顷宇正在给吴且看一张仰拍角度的猫猫照。

来电提示跳出来的时候两人说话戛然而止,抬起头对视一眼,裴顷宇摁下挂电话的键。

很快的,赵恕的微信又跳出来,就三个字:我现在过来。

此时是晚上接近十点,这人消失了好一会儿后像是莫名其妙的诈尸一样突然活过来,发言。

吴且觉得他好碍事,跳出来干什么?

手机这边两个人都因为无语而沉默,最后是裴顷宇语出惊人:“赵恕好像突然觉得我是什么图谋不轨的歹人,很担心老师和我独处。”

吴且说:“呃。”

真实情况可能是反过来。

他在担心我对你图谋不轨。

在赵恕再次发信息,很不耐烦地问裴顷宇为什么挂他电话,一个宵夜准备吃多久时,吴且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站起来去买单。

……

买完单,吴且和刚刚收起手机的裴顷宇一块儿走回学校,裴家的司机按照他的要求等在学校门口。

吴且原本有些奇怪裴少爷为什么有这种不合理的要求,从宵夜摊走回学校又要十几分钟,但七八百万的商务车也没有规定就不能出现在人均72块的鸡煲店门口。

直到走到学校门口,小吴老师目送裴顷宇准备上车,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

扶着车门的裴少爷难得露出茫然的表情:“老师没开车来学校么?”

原来选择走回来,是以为小吴老师自己开车来,陪他回来取车。

吴且放下手机摇摇头,这几天他都是和赵恕打球以后坐赵家的车回去,所以早上也就不自己开车来学校。

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是对方也许一瞬间就能自己get到中个道理无需说明,又或者出于礼貌他知道某些事无需刨根究底——

短暂的对视后,裴顷宇只是说:“上车。”

这一晚吴且坐的裴家的车回的家。

站在玄关换鞋的时候,他还惦记着裴顷宇最后邀请他去家里看猫的事,他真的很喜欢猫,更何况又大又黑像一条小狗的缅因……

此时吴且心情还算不错。

一边应付来自李君碧女士充满暗示的询问“那么晚回来同谁吃饭去了”,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眼。

有两条未读信息来自一个小时前与二十分钟前的赵恕。

一个小时前——

【恕:晚点过去。】

二十分钟前——

【恕:你们在哪?】

吴且拿着手机心想妈的智障,这要是在家吃的高低还能邀请你来舔个盘子。

天都快亮了,你说你要来了。

吴且不想回他,但不回的话好像在耍脾气一样。

所以当时他一只脚踩着拖鞋另一只脚还没来得及伸进拖鞋里,便直起腰,生怕耽搁一秒就会让人误会。

人站在家中玄关,摄像头反转,对准自己的脸,面无表情地给屏幕比了个剪刀手,“咔嚓”一张。

【吴且:「图片」】

【吴且:已经到家了。】

整整齐齐,毫无情绪的五个字,外加一个漂漂亮亮的自拍。

拨弄了下汗湿干透以后造型依然在甚至不算软塌的头发,小吴老师对今日的自己前所未有地满意到每一根发丝。

第30章 【修】训犬

第二天,吴且照常时出门,站在玄关时他犹豫了下,换上了不那么方便跑跳但还算舒服的普通运动鞋。

出门时抓上放在玄关柜上落灰了七八天的车钥匙。

一开门看见了停在家门口的库里南。

吴且“……”了下,有点茫然地回头看了眼,当然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可能是怀疑自己打开家门姿势不太对。

这时候库里南的门开了,赵氏小公子下车,蹙眉站在车门前,远远的对他说:“要迟到了,快点。”

吴且不知道今天刮得哪阵风把这位少爷刮到了自家门前,他大脑短路了下,不小心忘记了礼貌婉拒,木着脸转身走向自己的小破车,钥匙按下,发出很老派的“哔哔”解锁声。

——那声音尖锐得犹如挑衅。

黑发年轻人抬脚要往自己的车驾驶座里钻,然而在成功钻进去前,被人从后面一把捉住手肘,Alpha的力道很大,他猝不及防跌撞着往后踉跄。

吴且回过头,对视上一双沾染不悦的双眼。

“你什么意思?”

“啊?”

“我问你自己开车去学校什么意思?今天或者以后都不练球了?”

赵恕的嗓音压得很低,充满了一种山雨欲来的暴躁。

吴且算是懂了什么叫“恶人先告状”。

他抽了抽手臂,试图挥开捉在自己手肘上的大手,没成功,但他的声音依然是按着轻飘飘的节奏响起来——

绝对平静,无比宽容,堪称慈祥。

“你最近进步很大,应付秋季赛够用,不想练确实可以不用继续再浪费时间。”

……

人们常说,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吴且坚信,尴尬这件事也是一个道理。

当一句话成功让扒着他的车门不让他上车的人一下子陷入沉默时,吴且有一种心神俱活的快乐从脚板底窜上来——

当然他很快的为自己的阴暗感到愧疚。

“可以让我上车吗?有什么事到学校再说……我们确实快要迟到了。”

“可以。我车门开着,你瞎了?”

“……可是我想自己开车去学校。”

“哦。”

捉在手肘上的手不仅没有放开,还加大了力道。

“……”

此时此刻,面对赵氏小公子彻底阴沉下来的脸,吴且放在身体一侧的手指蜷缩了下,下意识地开始抠手中的汽车钥匙,他不得不承认在三言两语的怼完人后…

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和平收场。

眼前的低气压让他有一种想要抱头鼠窜的冲动,于是他只能本能的回挪开视线,陷入沉默。

幸运的是赵恕并不是一个会站在那被他持续输出的类型,赵氏小少爷很快在攀升的怒气中找回了自己的舌头:“昨天确实是林祖文把我拦下来。”

嗯嗯。

吴且:“要迟到了。”

赵恕:“我们好像不是正常恋爱然后订婚的未婚夫夫,我是Alpha,有一个高契合度的Omega因为正常社交把我留下来,你为什么意见那么大?”

也没有意见那么大啊啊啊。

吴且:“真的要迟到了。”

赵恕:“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自己开车去学校不就是要取消晚上一对一单独打球的意思?”

吴且不得不放低了声音,耐心解释他自己开车去学校的行为不是要跟谁示威或者表达不满,他对拥有“爱神之眼”的Alpha与Omega之间难以理性处理的纠葛表示完全的理解以及一定程度上的尊重,他只是觉得如果不是每天必须要集训后单独训练的话,那么他上下班的方式可以回归日常变得灵活一些……

他的用词非常委婉。

说完之后他觉得自己如果有一天因为得罪了赵家人被红铁中学的高中部扫地出门,他有资格在隔壁红铁幼儿园得到另一份工作。

他给自己的得体与温和打了百分制里的九十八分。

奈何他说完,充满期待的一抬头,发现面前Alpha少年的脸色不仅没有缓和,反而变得更加难看——

空气中龙舌兰烈酒的气息弥漫开来。

吴且打了个喷嚏。

然后被耐心彻底耗尽的赵氏小公子抢了车钥匙,摁着后颈脖塞进了家门前那辆等待已久的库里南里。

……

到了学校也不安生。

库里南的门尚未打开就看见一辆青蛙色埃文塔多,气势汹汹地趴在学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多少都会看上一眼,车门开了,林祖文从车上下来。

脖子上带着的海蓝宝钻石蕾丝工艺的防咬颈环在阳光下无比夺目。

吴且转过头,开玩笑地对身边的人说:“那么高调,他也不怕遭绑架吗?”

说完才发现赵恕一脸严肃,好像不太有开玩笑的心思,原以为这位少爷还在纠结他想要自己开车上班的事,却没想到赵恕说:“你到了学校,可能有人会胡说八道,你别理。”

吴且的脑袋上缓缓打了个问号,完全不知道“那些人”又要“胡说八道”些什么……

上一次赵恕和林祖文闹绯闻的时候,大家都还不知道他们要联姻,他就像是个吃瓜路人似的凑在人群里一块儿吃瓜来着。

后来关系公布了,各种舆论也就消停了。

吴且不知道赵恕为什么搞得如临大敌般,直到下了车才知道,原来林祖文脖子上带着的那个璀璨防咬颈环,是赵归璞送的。

就在昨晚。

新鲜热乎。

同林祖文亲爹送的这辆埃文塔多一样,是赵先生作为长辈,给林家少爷二次分化成Omega的成年礼。

昨天在把赵恕拖住的那场聚会里,林祖文类似收到了许多这样的礼物。

长辈们的手笔自然不会小气。

但第二天出现在林祖文身边的也不过是这辆确实很贵的豪车与那个颈环——

颈环很好看,对于还在读高中的少年人来说十分昂贵,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送出这份礼的人是赵归璞。

如今江城作为自由贸易港口,近五十年乘风而起的家族数不胜数,但也不知道是港口风越大吹进这些人脑子里还是如何,他们在心中自己叠加滤镜,给江城造了个神。

放了二十几年前,赵家不过是与林、裴、沈、张并列的巨商。

那个长江后浪推前浪的高速时代,赵家当时的家主因为夫人去世无心商海后,赵家甚至都有急流勇退的趋势……

这时候杀出来一个赵归璞。

十七岁,在太多人眼里都是一个完全黄毛小子,他接过了家里由十几二十条排水量为一万五千吨的小型油轮和排水量为七千五百吨的大型货轮等各种船只组成的船队——

这些上个世纪的老旧船只,是他名存实亡的父亲留给他最后的东西。

那些年赵家在风雨飘摇,赵归璞被迫提前结束自己的学业,一头扎进几乎没有了解太多的航运领域。

曾经矜贵的少爷,在社会上学到的第一课就是“实践就是最好的老师”,大多数的公司老板坐在办公桌上指点江山时,赵归璞亲自登船,跟船在四大洋漂泊将近一年时间。

每天十二个小时以上的学习与工作时间,绝大多数情况下他的手边都放着各国的关于航运、地理或者是船只相关的专业书籍,和巨大厚重的词典。

两年后,濒临崩溃的船队,终于在少年的手上磕磕绊绊的重新运作起来。

赵归璞年轻的时候说过:赵家只是江城自由贸易港的船王,他的船总有一天要开往世界。

当时人们只是笑话他不知天高地厚。

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事情有了变化。

赵先生出席什么晚宴或者在什么拍卖会同什么人多讲一句话都成了风向标,流言蜚语起成了势,还真影响证券金融市场沉浮动荡。

——赵归璞成了亚马逊雨林里震动翅膀,引起德克萨斯州一场龙卷风的那只蝴蝶。

人们越发信仰那个人的一举一动,坚定他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意义深刻……

正如此时此刻林祖文的颈环,一夜之间有了说法。

除了赵恕周围的那群朋友,也不知道是见识到了什么,坚定的否认了赵恕和林祖文的可能性……

但那只是小部分。

更大一部分的人热衷于猜测赵归璞的想法,才不关心赵恕身边的人甚至他本人怎么想,面对“阿芙洛狄忒之眼”,也许赵先生有所动摇呢?

——这高奢珠宝刚出官宣图、尚未广泛铺货的防咬颈环就是他想要成全自家弟弟与林家小少爷的象征。

吴且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我家门前有两棵枣树。

坐在办公室里,顶着对面桌小王老师担忧的目光,吴且深深地意识到,这次不太一样了。

之前林家蹦跶,那只是小范围人知道的问题,那还真的与他无瓜……

这一次,林家一蹦三尺高,人尽皆知——

与他有瓜。

吴且先想到的是天气甚好告个状,将今早所见所闻与他亲爱的妈咪分享。

没别的意思,就是“看看你选的亲家,真能腥风血雨”。

李君碧女士大概是刚起床,颇有起床气,回他的微信十分不客气——

【是君碧呀:林家又在发什么瘟?】

吴且直接将四十八万的官方售价截图发给她,这图也不是他搜来的,是办公室同事搜的,然后看热闹不嫌事大分享给他。

李君碧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无言以对,也可能是纯粹在刷牙。

过了一会儿回了吴且一个问号。

【是君碧呀:红铁中学不是了不得的私立吗,怎么还让一条防咬颈环腥风血雨上了?】

有种乡下人说大城市怎么比我们村还落伍的嫌弃。

吴且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他也是本着奇文共赏的心态与人分享。

【吴且:现在都说赵先生变了心,是要和林家向好了。】

【吴且:赵恕本人辟谣都没人理。】

【吴且:我这一早上没消停过。】

【是君碧呀:哪个赵先生?】

【是君碧呀:赵归璞?】

【是君碧呀:为什么?就为一个防咬颈环赵先生就变心了?why?how?怎么想的?】

【吴且:不知。】

【吴且:哎呀。什么都没做就被人盯着,日子难过死了。】

【是君碧呀:日子难过那就都别过了。】

【是君碧呀:无聊透顶了他们。】

正如一克拉以下的钻石都叫碎钻。

没有单独命名的宝石,再好看也是一堆出了店门立刻打骨折的工艺品。

吴且没再追问李君碧那句气势如虹的“那就都别过了”具体是指什么,总而言之如何理解都不是让她的儿子去死。

笑了笑收起手机,小吴老师拿起教具准备去教室上课。

……

走出办公室还在受到万人瞩目时,吴且脸上的微笑差点挂不住,早知道来江城要卷入这种腥风血雨,他肯定不来。

说不定干脆都不会回国。

这种隐忍不得发火的憋闷让他连赵归璞也一块儿恨上了——

为人长辈,送礼时候就不能注意点影响吗!

吴且抱着一卷上课要用的教材走到走廊上,走廊上很多学生在站着闲聊,当看到小吴老师出现的一瞬,走廊上明显安静了几秒。

吴且费劲全身力气才忍着没翻个白眼。

然而他忘记了向来有“山不就我我就山”的处事原则,刚在走廊站稳,温和的低头对一个一脸惶恐的Beta小姑娘说“让让道,让老师过去”,这时候他的后背被狠狠撞了撞。

怀中的东西散落一地,吴且眼疾手快扶着A班窗户的窗框才没摔倒。

他有些惊讶的回过头,看到的却是一副陌生的面孔,一个男生脸上挂着惊讶说:“老师你怎么在这,我没看到你——”

吴且将近一米八,不说多有存在感但好歹是个大活人,对方什么意思昭然揭示。

……他不理解这种类似性别歧视的话,为什么会从一个同为Beta的学生嘴巴里说出来。

正当万分困惑时,他一抬头又看见一张漂亮的脸蛋,林祖文被一群Omega和Beta包围着,这会儿正带着他璀璨的防咬颈环站在中间。

与吴且一个对视,他下意识地蹙眉,但很快眉毛松开,从后面踢了一脚方才撞到吴且的男生:“走路不长眼睛啊你,撞着人还废话那么多,跟老师道歉啊!”

那个男生回头看了眼林祖文,见他微微仰着下巴,想到了昨晚,林祖文质问赵恕是不是与吴且有约,没有遭到否定后轻易将人留在自己的聚会上的一幕……

他裂开嘴笑了笑,转头对面前的黑发年轻人说:“老师,不好意思啊!”

吴且“哦”了声,看的却是林祖文。

后者好像知道自己在被看,还给他一个灿烂又可爱的笑容,下巴仰得更高,抬起手像是不耐烦似的弄了弄自己的后颈发尾,白皙的指尖状似不经意蹭过颈环上的一块海蓝宝石。

今天之前,林祖文对他的攻击性还没那么强。

吴且对他笑了笑。

“林祖文同学,老师的东西被撞掉了,请问你能不能帮我把它捡起来?”

林祖文低头看向吴且脚边散落的,几本练习册,一本教案,还有几只新拿是白板笔,均匀的散落在黑发年轻人的脚边。

他一弯腰就能捡起来。

但他站着没动。

此时脚边散落掉的练习册被一只劲瘦修长的手捡起,耳边响起少年带着疏离却礼貌的声音:“老师。”

吴且转过头,就看见裴同学那张英俊年轻的脸近在咫尺。

少年立在他的面前,投下的阴影将他遮住。

这么一张脸对吴且来说总是很有杀伤力,脸上的蠢蠢欲动停顿了下,差点没挂住。

“还你笔。”

Alpha身高一米八七,弯腰扶着窗框微微俯首凑过来,连同着练习册一块儿,上面还压着一只水性笔——

不是吴且那只,只是同一个品牌,笔帽上坐着一只黑色的小猫装饰。

猫耳朵尖尖的还很长,和裴顷宇家那只喜欢站在高处的猫有点像。

这种要在小学门口文具店才有卖的水性笔,不知道裴顷宇上哪搞来的。

吴且抬头去看面前的人,后者还是一脸严肃:“你原来那只笔我带出去竞赛,不见了,只能重新给你买了个。”

吴且慢吞吞“哦”了声,伸手正欲接笔。

这时候,林祖文从后面挤开人群,与吴且擦肩而过。

黑发Beta原本蠢蠢欲动伸向猫猫头水性笔的手缩了回来——动作以非常规Beta迅速的,摁住了正要大摇大摆离开的Omega的肩。

作为分化完成的Omega,林祖文被这么一摁,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诧异,回过头,下意识的问了句:“什么?”

吴且没说话,而是转过头,把裴顷宇手中的练习册抽出来,重新扔回了地上。

“捡。”

他面无表情地从嘴里蹦出一个字。

林祖文震惊地回望他。

然而在平日里的那双总是笑意盈盈的双眼中,此时看不见一点温度,漆黑的瞳眸深不见底地盯着他。

……

空气有一瞬间的悬停。

“你们在干什么?”

此时从身后又伸出一条胳膊,半路拦截,眼疾手快得像抢篮板一样,气势汹汹一把将那只水性笔从裴顷宇手中抽走。

吴且后背一热。

硬邦邦、热烘烘的胸膛将他困在窗框与胸腔之间,一条结实的胳膊从后伸出来撑着窗棱。

“在搞什么私相授受?”

少年略带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吴且转头就看见赵恕高扬的眉毛,一副抓奸在床的理直气壮。

小黑猫的水性笔在他指尖灵活的转了个圈。

要说现在不想看到谁,林祖文排第一赵恕可能就排在第二,吴且不懂怎么有人敢招蜂引蝶后又一脸没事人似的,从天而降,在这闲晃。

“赵恕。”

除了黑发Beta连名带姓的叫了他名字,周围没人说话,赵恕站定了,才发现此时走廊十分热闹——

吴且站在一堆散落在地上的教具中间。

林祖文被他拎着一边胳膊,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满脸涨红的仿佛不知所措。

裴顷宇一脸冷淡的站在旁边,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赵恕:“?”

赵恕:“这是在干嘛?”

吴且:“什么也不干。我走在走廊上,林祖文同学与他的朋友走路不看路撞到我,东西落在地上,我腰疼,让他帮忙捡。”

赵恕:“哦。”

吴且:“你来得正好。他不捡你捡也成,不是你的朋友吗?”

赵恕:“……”

在过去,从未有人在学校这样指使赵恕小公子干这干那;

今日,这个人出现了。

黑发年轻人站在人群中央,因为身高差距微微仰着头,眯起眼看着面前的Alpha,阳光从走廊侧面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神色淡然。

虽然他只用一句话炸的走廊所有人都成了一个个“Σ(っ°Д°;)っ”的表情包。

赵恕脸上原本的懒散闪烁了下,就像电脑程序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看看吴且,看看地上的练习册,最终转头看向好像要哭出来的林祖文。

高大的Alpha慢吞吞地蹙眉:“你搞什么?”

这话问的是林祖文。

林祖文使劲抽了抽抓在吴且手中的胳膊,没抽出来,他窘迫至极,憋着气道:“就是说的那样,刚才林德走路没看见小吴老师,撞着他了,东西掉在地上……”

赵恕:“然后呢?”

林祖文:“老师让我帮他捡起来……”

赵恕莫名其妙:“就捡啊,弯个腰有多难?”

一边说着,他转头跟吴且说:“这样行了吗?多大点事,你冲着我发什么脾气?”

林祖文发出一声响亮的倒吸气音,他突然猛地甩开了吴且的压制,蹲下身去捡那些练习册,和几根滚落到角落里的白板笔……

在他弯腰捡东西的过程中,吴且转过身,伸手去够赵恕捏在手里的笔。

就好想身后地上掉落的一切东西他都不在乎,林祖文怎么样做他也不在乎,他现在只在乎赵恕手中的这只……

一看就很一般的水性笔。

笔是裴顷宇送的。

赵恕挑起眉,顺势抬了抬胳膊,手中的笔直接从三楼走廊飞到了楼下。

“啪”的一声轻响,在喧闹的校园课间休息时间根本不值得一提,但这声轻响,却还是无限放大在吴且的脑海中。

“哦。”低下头,对着动作突然停顿的黑发Beta,赵恕脸上也很平静,“手滑。”

吴且不说话。

那边林祖文已经老老实实把他的东西捡了起来,双手递还到他的面前——

垂眸扫了眼,他没接。

赵恕不耐烦的伸手替他接过了那一大堆东西,推面前的黑发年轻人问他摆什么脸色时,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柔软温暖的掌心抵住。

他停顿了下。

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轻而易举就被推开。

眼前的人抬起头,那双在白皙的脸蛋上显得过分黑亮的双眸此时化作了漆黑的、仿若能吸纳一切的黑洞,写满了抗拒。

赵恕心跳漏了一拍。

唇边原本充满恶意的弧度僵硬住。

“我一早上什么也没做,只是吃了早餐,来到学校,走到走廊上,就开始接收你们所有人对于林祖文同学的颈环猜测,对赵家和吴家联姻关系的猜测……”

周围的人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自己的戏份,出于生物的趋福避祸本能,收起了看热闹的表情,开始以小吴老师为圆心,向走廊两边后退,撤退,消失。

“我想不到也想不通,一个Omega的防咬颈环,能和我一个Beta有什么关系。”

吴且瞥了眼此时微微蜷缩着身体,试图往朋友身后躲的林祖文。

“赵恕,我真的对你们这些中学生把戏感到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