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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服 青浼 34877 字 2个月前

第101章 爹地呀,他才不是什么穷小子

吴且没有信仰,但走前也恭恭敬敬的从取香处取了香,拜了三拜,又把香插到香炉里,不为别的,纯纯答谢妈祖娘娘一击即中的圣杯。

出庙前掏了掏口袋把身上时常揣着以应急用的一百多块连整带零全部塞进了功德箱。

黑发年轻人展开钱一张张往木箱子里塞的很认真,身后高大的Alpha抱着胳膊像一座小山似的站在他身后,挑眉看着他。

等吴且直起腰,他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这么高兴啊?”

吴且回过头看他,露出一个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表情,但是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确实很开心。

赵归璞也不问了,把人摁在经过一整个夏天暴晒开裂的红墙上又狠狠亲了一遍。

这人啊,原本有所顾忌,表现出来的克制又儒雅,像真的不动凡心的佛祖转世。

然而等放下心中的枷锁,他便百无禁忌。

媒体总是争相报道赵先生过去的感情经历为零,小学生都知道稍微要暗恋一下前桌的女同学才叫青春,但他就喜欢耽误青春……

在太平洋给鲸鱼抠藤壶比同别人谈恋爱有趣。

但上天待他不薄。

男人学什么都快,光在同一个人身上实验第二次,便比得上那些自诩身经百战、舌头能把樱桃梗编出一个结的人,准确的找到怀中人口中的敏感瘙痒点,舌尖有意无意的逗弄。

吴且刚开始还能招架,最后被他亲的只能很丢脸只有忙着用鼻孔喘气的份。

一半力道靠背抵着墙,另一半力道挂在男人的脖子上。

身体里好像有什么痒意从四面八方汇聚成了一只只虫子,在浑身上下到处爬,引得战栗不止。

当男人的指腹扫过他的唇瓣,他还能闻到贡香残留的香残。

香是那种比较便宜的香,香尾常年在海边潮湿,握过手指上会留胭脂色红痕。

“你怎么想到跑到码头来找我?”

赵归璞低头看着吴且,此时黑发Beta微微偏开脑袋,正抓紧他短暂挪开唇瓣的机会大口呼吸,湿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喉结处……

唇角是被他指腹上的红痕蹭上的一抹痕迹。

又碍眼,又好看的。

吴且喘了片刻,理所当然的看他:“给你发消息半个小时才回。”

“我也可能是临时开会。”

“再临时你也会发信息通知我。”吴且说,“而且你公司中午十二点就下班了,没有哪个公司连员工的午休时间都剥夺的。”

他说的都是真的。

赵归璞没辙了。

等了一会儿准备转移话题,这时候喉结被人轻飘飘撩了一把。

“还有,早上你不亲我,我得问清楚怎么回事。”

赵归璞笑了:“观察那么仔细?”

这时候吴且终于被他从墙上放下来了,拍拍身上蹭的灰,身后的拍不到就很自然的转身让男人拍,一边感觉到他在拍自己的背,吴且“嗯”了声:“要说你一点不想亲我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是我想了下,不能说服我自己。”

赵归璞拎起他卫衣的帽子,整理了下形状,头也不抬地“嗯”了声,半戏谑道:“怎么不能?”

“就是不能。”

“这么自信?”

“不是。”

吴且的声音无波澜无起伏。

“在车上的时候,你都硬的就差把我就地正法了,不像是不想亲我。”

身后窸窸窣窣给他拍灰的动作一顿,下一秒,大手结结实实的拍在他的屁股上。

用劲挺大的,吴且被拍的“嘶”了声。

……

吴且跟赵归璞回到休息点时,许多人在吹口哨。

刚才负责给吴且带路那叔叔口哨打得最大声,看着两人走进他还嘲笑吴且:“刚才我问你是不是还没追求到老赵的时候你还犹豫,说什么‘可能‘‘不确定‘……哦哟,你嘴巴是被蚊子咬啦,冬天还活在海边的蚊坚强,变异品种果然好毒!”

吴且心想这叔可真能拱火啊,一转头果不其然看见男人挑眉看向自己。

应该是对他所谓的“可能”“不确定”不满意。

小吴老师只能用口型倒打一耙:你不亲我。

赵归璞轻笑一声,不同他计较,转身去取了好好放在旁边的打包的饭菜——

刚才吴且有说自己是来给他送饭的。

打定的主意是如果“赵归璞不亲我”这件事能解决,他们就一起坐下来吃午餐。

如果男人给予他的回答糊弄又稀烂,他将拿饭菜去喂野狗。

……至于哪里有野狗,澄心码头附近多的是,有几只甚至有名有姓的,在网上都算野生网红狗。

赵归璞弯腰拎起饭菜,问吴且不知自己有没有资格吃。

周围的叔叔们又开始起哄,吴且面无表情地说没有,赵归璞一脸遗憾的叹了口气,但仿佛耳聋一般坚定的掰开筷子递给黑发年轻人,说你怎么知道我今早出门前还在想晚餐想吃酸辣土豆丝。

吴且不确定这话是不是逗他的,但男人表现出了对这道菜一定的偏爱……

另一道菜没怎么伸筷子。

直到吴且夹腊味给他,看他浅浅蹙眉,才知道这个人不是喜欢土豆丝,而是不喜欢腊味。

都这样了还要在这假装自己不挑食,像是要给他刚满三岁的男朋友立人设,做榜样。

“幼稚。”

“不能挑食。”

吴且把腊味捡到自己的碗里,头也不抬地说:“别说话了你。”

吃饱喝足后,午休时间快结束了,安叔问老赵下午还领不领工作,老赵摇摇头,说今天会提前离开。

——码头工老赵就是这么一个现实的人。

他带着烦恼来到澄心码头,出汗、扛包、挂锁、烧免费的香、拜信仰的神,一系列活动后,烦恼消失了,他准备走了。

澄心码头的锁工到处都有,赵氏上下万把人口等着他养活。

走的时候没忘记从包工头拿去支取他半日工钱,拢共二百五十块。

吴且看着男人小心翼翼将两张百元大钞和一张五十的折叠起来塞进口袋里。

“以后也不会来码头了吗?”

赵归璞只是摇摇头,说:“人生的烦恼无穷无尽,哪里会有结束的一天。”

他说着,带着吴且离开澄心码头,这一次他主动牵住了黑发年轻人的手。

此时男人里面穿着白色工装背心,外面一件牛仔外套,跟早间新闻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签下百亿战略合作合同的赵归璞丝毫不相关……

他更像是澄心码头的网红野狗阿黄。

就那只虽然龅牙且瘦弱但不知道为何总有新的女朋狗且半个码头都是它后代的黄毛鬼火狗。

这样高大码头工Alpha牵着一身潮牌至少加起来大五位数的黑发Beta少爷来到主街区,引得人们频频侧目。

他们在一个蛋糕店门口停下,炒菜可能味精放多了,吴且特别想吃甜的,但他还没来得及让赵归璞等等他,男人已经转身进了蛋糕店。

五分钟后,他拎着个纸盒子出现了,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完整的四方形的草莓拿破仑,红色的草莓点缀,上面撒着糖粉。

吴且看到蛋糕盒子上的小票,249块。

吴且说:“哟。”

赵归璞拎着盒子在他鼻子下面晃了晃:“现在吃吗?”

店门边有几张供客堂食的桌子,赵归璞说着的时候已经拎着吴且进去重新坐了下来。

前台卖蛋糕的小姐姐脖子伸得已经比王八还长——

英俊高大的码头工Alpha站在五彩缤纷的冰柜前,认真挑选后掏出汗津津的二百五十块现金买一个二百四十九的蛋糕已经很精彩了,两分钟后他拎进来一个打扮的很好的Beta。

好吃程度瞬间暴涨+10086。

富家子弟和码头糙汉谈恋爱这种文学,我谈我不去,你谈我强推。

吴且看了看时间,下午一点五十,开车回赵氏大楼也得半个小时,他就问赵归璞来不来得及。

中间放着蛋糕盒子,男人一只手支着下巴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没立刻回答……

吴且幻视了给家里小猫买了很贵的进口罐头的自己,总而言之就是一脸慈爱。

“原本准备在码头待一天。”赵归璞说,“工作都安排在晚上了。”

“……”

这是准备搁妈祖娘娘面前跪一天吗?

心思那么重。

吴且不揭穿他,隔着桌子揉了把男人柔软的头发,将它弄得乱了些,而后站起来自己掏钱去买了两杯咖啡,回来时赵归璞脸冲着店内呵欠连天。

想必是这几天都是白天苦力活,晚上当赵总,连轴转到睡眠不足。

吴且不知道该不该心疼他,心疼Alpha倒霉三年,谁让他有想法不跟自己说……但他确实也许是无法开口,这让吴且心中的怨念又抵消一些。他低低说了句:“晚上早睡,明天我去接你上班,然后在你办公室守着你哪也不许去。”

赵归璞“哦”了声,轻飘飘道:“还有这种福利?”

吴且没理他,坐下开始自己的下午茶。

刚吃了四分之一块,甜品店的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余光瞥见是个穿西装的中年大叔,刚开始吴且头也没抬。

直到中年大叔一个箭步上前,动作飞快的拎起坐在他对面男人,并且抡圆了拳,吴且惊了一下。

“爸?!”

吴且手中的叉子掉在蛋糕上的同时,吴文雄的拳头精准的被码头工老赵抬起来的手接住,男人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噫”……

看上去显然也是对眼前的情况有点拿不准主意。

早在吴且喊出那声“爸”时,收银台后面的蛋糕小姐姐半个身子已经“嗖”地探出了柜台,此时此刻眼睛瞪得像铜铃,眼睁睁瞧着那码头工转过头,笑眯眯的问Beta少爷:“怎么办,被发现了。”

蛋糕小姐姐:“……”

卧槽,渣男!

此时吴文雄的拳头还包在赵归璞的手中,他犹豫了下转过头又问:“这一拳让你打下去,你就不会觉得稍微比较撒气?”

吴文雄牙都要蹦碎了,没忘记这会蛋糕店还有别人,压低了声音:“这是你弟媳!”

赵归璞抬了抬眼,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看似很不喜欢听这种话:“都解除婚约了……甚至不是我主动提的。”

吴文雄气的狂抽气,他妈的他就说那日同赵家商量解除婚约,这赵归璞答应的那么爽快——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赵归璞!”他喊完男人的名字,气得脑子空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要不要脸啊!!你怎么连吃带拿的!”

骗我的钱搞码头就算了,还要骗我的仔!

有毒吧?!!!

吴文雄最后一句话除掉名字部分,是中气十足的喊完的,喊完之后看见身着脏兮兮牛仔外套、蹭的全是灰的汗衫背心,气定神闲都坐在那。

沉默半晌,他眼底波澜不惊,点点头道:“我不否认。”

吴文雄两眼一翻,差点气撅过去。

这时候吴且站了起来,扶着吴文雄,脸上挂着讨好的的表情喊了声“爸爸啊”——

「爹地呀,他才不是什么穷小子。他跟我保证过的,等他留洋回来,就要同我一起打理家业!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他啦!」

吴文雄:“你敢?!”

吴且:“?”

吴且:“我还什么都没说!”

吴文雄托着自己的儿子往门外走,脸上挂着“棒打鸳鸯”,这时候赵归璞也不好抢人,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吴且“哎”了两声,频繁回头。

先是看他,再看蛋糕。

赵归璞站起来跟了两步,至此又只能回头去打包蛋糕,门一开就听见吴文雄在骂“你个死仔,马路对面有狗仔看到冇”,于是赵归璞迈出去的一条腿又缩回去了,淡定的从口袋里掏了掏,戴上了口罩。

……

第二天,吴家早餐桌边气压很低。

李君碧举着今日《江城晚报》的娱乐版。

今日头版头条是:

【赵归璞新闻高调示爱,自爆「脑性恋」对象,豪门未婚少爷小姐集体心碎!网友:就讲学习有用,高智商除了考大学还能钓金龟婿。】

配图是赵归璞在新闻中的图。

在下面一个豆腐块大小的板块,平齐的,她能看到自己的乖儿子也有同赵归璞出现在同一报纸版面的一天。

【江城新贵吴文雄爆血管!千亿王国花落码头黄毛,宝贝仔暗会码头筋肉工,蜜食平价蛋糕甜过黑松露!】

吴且:“……首先那个蛋糕二百四十九它一点不平价,动物奶油,新鲜水果,童叟无欺——冰箱还有剩你要不要?”

李君碧没理他,细细阅读报纸。

新闻副标题:

【狗血豪门与穷小子叛逆情惊现澄心码头,筋肉工哥哥工字背心收服天真富二代,什么百闻酒店下午茶,少爷独爱码头平价拿破仑。】

吴且:“……”

这次吴且是真的笑了。

因为百闻酒店就是黄毛码头筋肉工开的。

他站起来拿过手机,拍照准备发给赵归璞看,以免他又不看娱乐版错过这么好笑的高光内容。

报纸从李君碧手中抽走,吴且发现江城晚报的编辑真的有才,在疯狂八卦他和码头工不得不说的禁忌爱恋时,还很贴心的配了图——

左边是摆盘精致的法式甜点蛋糕,右图手搓芝麻糯米糍,糯米糍旁边还有OS配字:少爷就爱我这种朴实无华又流心的好味平价!

吴且笑得想死。

旁边李君碧一言难尽,问他是不是有病:“让你和赵恕联姻,你不知天高地厚喜欢赵归璞,赵归璞现在有对象了,你破防到跑去码头找这种黄毛仔……这是示威给谁看?叛逆给谁看?吴且,你真的是乱来,不是不让你谈恋爱啊——”

吴且:“哎呀,妈妈!”

李君碧:“闭上你的狗嘴!”

又来了。

吴文雄淡定的抿了口咖啡,一脸冷漠的看着妻子满脸吞了苍蝇似的表情——

昨天他也是这种语气喊我,一边喊一边还把那个连吃带拿的黄毛挡在身后。

打定了主意今日一言不发,免得气死,奈何孽子这时候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又要跟爸爸借迈巴赫。

吴文雄现在已经用脚指头都猜到他要开去干什么,头也不抬:“不借。有本事叫你的码头筋肉工给你买。”

吴且“哦”了声,拿起手机。

吴文雄黑着脸抢走他的手机,把车钥匙砸他脸上。

黑发年轻人拿起钥匙勾着在手里转了几圈,十足纨绔子弟的模样笑得一脸灿烂:“谢谢咯!爹地呀,他才不是什么穷小子——”

“滚!”吴文雄说,“滚滚滚!”

第102章 哥,你看见我的未婚夫了吗

吴且到赵宅时还算早,车光明正大的停在赵宅前,拿出手机看了眼,手机不出所望的爆单了。

不算那些给自己拍照报纸抠问号的,最上面的兰因发言真的贱。

【小呀么小兰因:大清早被张庚辛摇起来吃瓜。】

【小呀么小兰因:哥哥,当初你同我分手是因为我没穿工装背心还是没同你蜜食甜过黑松露的拿破仑QAQ?】

【小呀么小兰因:呜呜呜!】

在吴且冷笑着提醒他,提分手的不是自己时,赵归璞拉开了车门。

“吴老兄还肯把车借你,说明他对我其实也不是那么不满意。”

男人弯腰坐进来,一边说着一边长胳膊伸过来,掰着驾驶座黑发年轻人的脸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唇,舌尖不老实的探进来巡视一圈,在擦枪走火前收走。

“早。”

才开始低头系安全带。

吴且抿了抿唇,启动了车,淡定地提醒他不要得寸进尺,他再喊他老爸“吴老兄”提醒他辈分在那,下次不要讲迈巴赫,他老爸会把车的四个轮子都卸掉,玉石俱焚,大家都别想好过。

“一把年纪了情绪还这么不稳定吗?”

“你就是总这么说话他才讨厌你。”

“哪部分?”

“‘一把年纪‘。”

汽车开出去前,吴且随意把手机扔在了中控,屏幕亮起是兰因发来好大一串“……”,赵归璞看见了。

拿起黑发Beta的手机正大光明的看,看完语气比较淡定的问:“谁啊,大清早的还要聊天。”

“我方才都给你发了《江城晚报》娱乐版今日精选,你怎么忍得住不看完剩下的?”

吴且把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你不看人家看,看完当然来问我码头筋肉工是什么东西。”

赵归璞“哦”了声,觉得娱乐版属实是不值得看一眼。

但吴且发来的他倒是有认真看两遍。

扒弄着黑发年轻人锁了屏的手机在心中掂量着这时候要锁屏密码会不会显得太急迫以及控制欲太强,想了想,决定退而求其次,问:“所以这到底是谁?”

吴且:“……前男友?”

赵归璞:“……”

想起来了,他确实是有“前男友”这种东西,那个Omega么,现在是张庚辛的小男友。

赵归璞:“前男友这种东西最合格的出现方式就是像死了一样地不出现。”

好在赵总讲这个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出小区,开到大马路上停在红绿灯前。

所以开车的小吴老师可以挂好空挡然后笑个够,在红灯倒数十秒时探过身子去亲一亲男人紧绷的侧脸。

……

到了赵氏,吴且停好车,陪赵先生上楼,送佛送到西,以及说好的今日一天在办公室守着他,就要说到做到。

赵归璞的办公室里没有太多他身上的味道,更多的是角落放着的佛手柑散发的果香,任何人走进这间办公室都不会因为Alpha的信息素感到不愉悦。

吴且站在赵先生的办公位后面勾着脑袋看寸土寸金的江城市中心早高峰的繁华热闹,听着赵归璞把一个会放到了下午。

电话里蒋尾问这是什么君王不早朝的操作……

赵归璞淡定的说我都在公司了,比你来的还早。

蒋尾说来都来了为什么不肯开会,赵归璞把扒在落地窗上的黑发年轻人揽着腰拖回自己的怀里,然后告诉蒋尾,因为不想被骂“君王不早朝”,但他确实也是不太想早朝,这年头谁想上班呢?

而且导致他不想上班的罪魁祸首现在就在他办公室里。

吴且看着赵归璞三言两语打发掉了秘书,挂掉电话,两人四目相对都没来得及讲一句话,那边吴且的手机又响。

男人长叹一口气,将脸埋进坐在自己腿上的黑发年轻人的颈窝,声音沉闷地问:“他们好烦,能不能挂掉?”

吴且一边说着“可以”,但拿起手机看了眼,又改口说:“不行。”

赵归璞挑起眉,怀中人翻过手机给他看了眼:“鬼来电。”

来电人:赵恕。

不知道什么烂医院,还要给躺在病床上情绪很不稳定的半死病人派发报纸,督促他们阅读学习,生怕他们少打哪怕一针镇定剂……

讲不讲人性?

吴且准备一会儿就去把那家医院告上中央法庭。

赵归璞做作的唉声叹气消失了,脸上表情消失了一瞬,垂眸盯着吴且手中的手机,似乎在思考是替他挂掉还是让他接听。

吴且接了,但电话那边好一会儿没说话。

也不知道是说不出话来还是在酝酿……?

半分钟后,吴且耐心没了,开始怀疑其实是手机坏了才没有声音,“喂”了一声,然后听见一声巨响。

大概是什么重物被砸烂的声音。

声音蛮清晰的,因为紧接着他就听见了对面粗喘如牛的声音。

啊,是了。

黑发Beta面无表情冷漠的想——

媒体可以认不出,亲友可以认不出,但是身为亲弟弟的赵恕,怎么可能认不出哥哥的身影呢,哪怕男人在那则新闻里只是十分模糊、隔着玻璃窗的剪影。

“我还在医院躺着。”赵恕的声音嘶哑又狰狞,“你们在干什么?忍不住了,是吗?”

吴且眨眨眼,这时候肩膀上一沉,是赵归璞把脑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没有像避如蛇蝎似的立刻弹开,仅仅是比较回避的拿起一件文件开始翻看……

对此小吴老师比较满意。

神明首肯真的蛮有分量,建议以后举棋不定的暧昧期情侣都去拜拜坚定一下内心。

把注意力放回电话,吴且听到赵恕那边的机器已经开始乱响,仿佛眼睁睁就要被气死,背不了这个锅,于是他选择息事宁人:“我和你哥正好在码头遇到,喝了个下午茶……媒体要乱写,我有什么办法?”

他停顿了下,声音更加温和,“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江城晚报》记者,为了销量,他们不择手段。”

赵恕沉默了片刻,问:“头版那条,我哥官宣呢?”

感觉到放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动了动,黑发年轻人笑了:“你哥的事,你去问他,你来问我?”

电话那边的机器还是响彻了天际,吴且听见有医护人员让赵恕放下电话,赵恕当然不理,只是对着吴且冷笑:“你们最好是偶然遇见。”

吴且:“不然呢?”

赵恕:“不然我就要问问我哥,如果想要把我踢出局,那天割我腺体的时候,何必不把我一刀直接废了,也好给你们让让路。”

这话说的就有些狠了。

简直是往哥哥的心头扎刀啊。

赵恕声音落下,吴且立刻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条胳膊从一开始的放松至瞬间收紧,他没回头,连他都不忍心回头去看此时男人脸上的表情。

他只是抬手,安抚似的轻轻地拍了拍腰间那只手背青筋暴起的手。

“赵恕,”黑发Beta声音冰冷的说,“我和你哥如果不是偶遇而是约好了在那里,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两家已经一致决定解除了婚约。”

电话那边瞬间没了声音。

吴且冷笑,巨大的落地窗玻璃倒影,好像也不能含糊他此时清楚的看见自己凌厉的眉眼。

“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承受和接受这个结果。”

一时间,乱七八糟的仪器声响似乎变得非常遥远,与此同时,年轻的Alpha如野兽般的喘息声仿佛就在耳边。

吴且几乎能想象到他双眼通红的样子,但没关系,问题就这样变成了选择题,堂而皇之的扔给了生性多疑的人。

“不要在讲这种让你哥听见会难过的话,他也很愧疚。”

愧疚什么,可以是弄伤了弟弟的腺体,也可以是抢走了弟弟的心上人。

“别废话了,好好养病。”

说完这四个字,吴且挂掉了电话。

像是扔什么晦气的东西,他扔远了自己的手机,一转头看见抱着他的男人正不动声色的翻看文件,手中握着笔正龙飞凤舞的在文件的最后落下自己的签名。

吴且叹了口气,伸手去抽走了他手中的笔:“看得进去吗,就敢往文件上签名?”

捧着男人的脸,后者的脸上明明淡然如无事发生,但吴且还是轻而易举的从微垂的睫毛看出了他的纠结。

两人交换了一个吻。

最开始是吴且主动的,轻柔的含住男人的薄唇,用舌尖很有耐心的软化他轻抿的唇角……

温情的时刻大概持续了数十秒。

赵归璞抱着他站了起来。

吴且吓了一跳,下一秒又被放到了男人的办公桌上,方才签的文件就在他屁股下面,签名处可能墨迹模糊了,下场只能是碎纸机。

放在腰间用来拎他的大手再也没挪开,一边揉他的腰,男人俯身加深了这个吻。

滚烫的舌尖有沉木的味道,大概是此时索吻的人心情实在很糟糕,所以与平日里不同,这一次沉水乌木之外好像还带着雨水的气息,有些阴郁。

嘴里的舌头动作有些急切,温度也很高,过了好一会儿吴且才反应过来这人在很认真的舔自己的下唇,温柔缠绵。

不怕强取豪夺的暴风疾雨,反而有点怕这种淅淅沥沥的绵延,黑发年轻人微微睁眼,用黑亮的眼睛看着男人……

男人俯下身,轻轻咬了一口他的下唇,温热的舌头再一次钻入他的口中,最终是在他的懵逼中放过了那被染得愈发鲜艳润泽的红唇。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腰间那只不老实的大手已经从他的卫衣下摆钻了进来——

耍流氓这种事任何人对着心动对象都能无师自通,吴且被拨撩的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片,连两粒浅色都悄无声息偷偷的立起。

男人碰到,就发现了。

掀起他的卫衣,忽然伏下身去,薄唇距离那处就差大概也就两毫米,吴且之前扔的远远的手机又响。

这一次是吴文雄。

在男人不耐烦的咋舌音中,吴且推开胸前毛茸茸的脑袋,接了电话,那边声音中气十足:“送到码头冇啊?你都走了一个半钟,导航显示现在从家里到赵宅再到澄心码头只要四十五分钟,一个半钟够你现在出现在小区门口……”

吴且:“……”

从导航判断轨迹的这种潮事也是被吴总赶上了。

吴且:“什么意思?早八门禁?”

吴文雄:“你老子要用车,有什么不对吗,不用上班?!全家喝西北风啊?!”

怪不得刚刚真的舍得把车钥匙给他,原来在这里等着。

小吴老师恶狠狠的挂了电话,恶狠狠的把身上穿着的卫衣拉下来,裤子紧绷的他难受,他又恶狠狠的从赵先生的宽大办公桌上跳下来。

“你可以把下午延迟的会上午开掉了。”黑发年轻人怨气冲天的说,“我爸管的好宽。”

手机隔音不算好。

那么近的距离赵归璞把吴文雄的呐喊听的清清楚楚。

——当然也很难说吴总就是喊给他本人赵归璞听的。

只是被这一打岔,年长的Alpha心情似乎好了点,抬起手摸摸黑发年轻人的脸:“那怎么办,老爸的车……要不老公给重新买一辆?”

不可否认的是他说“老公”时,吴且的心跳狠狠地跳了好多拍——

表面一脸淡定讲“少讲鬼话”,心里重点完全跑偏,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人自称“老公”时真的好他妈性感。

他抓着男人的领带,在其俯下身时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开玩笑道。

“那你买嘛,不要宾利,劳斯莱斯好像又太老气。”

……

吴且走后,赵归璞真的有在好好工作。

小吴老师回家补了个踏踏实实的回笼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一看手机已经有好多条未读消息,其中大多数是图片。

点开一看是有人把他开的玩笑当了真,从午休开始每隔三分钟就发来一辆车,从兰博基尼的SUV到阿斯顿马丁,从这个还行到那个也不错,发着发着男人显然是有了明显的偏好,因为发来的牌子只剩下了阿斯顿马丁。

吴且划了划图片,觉得有一辆赵归璞评价“不老也不年轻,你开还是我开都不违和”的紫黑色确实不错,查了查价格,吴且顺手转发给了吴文雄。

【吴且:爸爸,我要这个。】

吴文雄开着会,面对下属一塌糊涂的报表本来就很不耐烦,低头一看手机儿子又跟他当伸手党,顿时更加烦躁——

车不是不能买,事实上吴且从回国过得像要饭的原始人到现在这样主动要豪车,吴文雄十分欢迎这样的改变……

但想到儿子那么积极要买车,只为接送赵归璞上下班,他连二手的人力三轮车都舍不得。

于是吴文雄把赵归璞发给吴且的图片又原样发给了赵归璞,告诉他吴且想要,买吧。

赵先生立刻回答:好。

吴文雄一头问号,不知道为什么赵归璞看着挺高兴的,就给他打了个问号。

那边赵归璞让他看看图片的右下角,吴总打开一看,发现这图本来就是赵归璞通过相关软件自己的账号保存发给吴且的,图片右下角还有“ZHAO”的水印。

吴总“……”了下感觉到自己被人做局了。

想要把两人一起拉黑,眼不见为净,奈何下午就有一个要去赵氏的会,晚上他还要回家吃饭。

两人地下恋搞得过分嚣张,还要频繁挑衅。所以这是他们最后得意的一天——

之后吴文雄就把吴且看得很严,以及澄心码头的易主就在眼前赵归璞也忙碌起来,所以小情侣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每天雷打不动的也就吴且跑去送赵归璞上班的那点时间。

搞到最后小吴老师感觉自己像跟少爷谈恋爱的司机。

天天偷鸡摸狗个没完没了,连接吻都充满了车里香薰的味道。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十来天,某天下午由专人将一辆紫色阿斯顿马丁Vantage开进他家院子,与此同时,赵先生发来信息,让他不要嫌弃车太便宜,毕竟最近确实有点穷。

吴且苦笑不得的同时,发现自己几乎可以想象到男人一本正经讲这个话时候有多可爱……

可惜他看不到。

对恋人的思念在这一秒达到了巅峰,成年人了好好的谈个恋爱将近一个月只能牵牵手、隔着汽车中控台接吻,这谁受得了……?

他拿出手机,打电话问吴文雄准备这样从中作妖到什么时候,吴总说:“直到地球毁灭的那天。我在开会,挂了。”

……

时间来到十二月底,此时圣诞节刚过,商场里的圣诞装饰都没来得及撤下来,赵恕出院了。

他出院以后可谓是乖巧的不行,所有人都以为他挨完那一顿打后就会跟哥哥决裂至少会冷战一段时间,谁知道他完全没有,还转性一样,每天跟着赵归璞到赵氏上班和下班。

这让司机小吴彻底失业。

小吴老师跟赵先生变成了网恋关系。

转机在这一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老天爷真的有本事把转折的好事拖延症到本年最后一天。

第二天就是元旦。

无论是吴且还是赵归璞都是那种没什么仪式感的无聊成年人,所以这天晚上两人在闲聊,盘算的重点并不是“明天跨年”,而是在赵先生忙成陀螺又被弟弟看的很严的日子里,究竟哪天才能见上面。

赵归璞说:“明天晚上有个商务应酬,如果你有空的话我可以早点结束……”

“明天不行。”吴且绝望的说,“明晚我有个酒会。”

赵归璞挑起眉,不明白酒会怎么可能比自己重要。

吴且解释,今年在CBA表现的也不怎么滴的海龙俱乐部准备在酒会上同他还有几个球员正式签约,用新的数据师,新的阵容,迎接新的一年。

赵归璞说:“哦,那确实比和我约会重要一点。”

吴且用了三秒来思考男人是不是在阴阳怪气,他很快他发现对方神色正常且严肃,看来是真诚的祝福他人生进入新的职业阶段。

接下来两人随便聊了下酒会结束的时间,准备硬挤一点约会的时间来。

实在不行到澄心港一起看一眼跨年烟花,人挤人的环境中,埋伏在人群中倒数然后接吻也可以。

吴且说了个酒会大概可以脱身离开的时间,赵归璞说好像来得及,吴且又说了个地点,犹豫了下又心疼赵归璞跑来跑去太辛苦:“如果离你太远就算了吧,下周我——”

“嗯?”

“啊?”

“你们不会是要用元庄三层的宴会厅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原本我想用那个厅,结果他们告诉我很早前就被一个俱乐部预定了……明天我就在你楼上应酬。”

“!!”

……

江城这地界,篮球俱乐部可能打球打不过别的地区的俱乐部,但人情世故上那是一等一的到位。

吴且到了元庄才发现俱乐部老板把邀请函发给了包括孙迷在内红铁中学篮球队的每一个成员,抱歉又高兴的邀请他们见证他抢走他们的带队指导老师兼队伍之魂的仪式。

赵恕也在。

其实赵氏小公子出院后,吴且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此时再见觉得好像恍然隔世——

就短短差不多半个月没见,他的头发剃得更短了,侧面几乎露出底下的轻色头皮,还用剃刀剃出三道狼青造型。

身着锡铁灰色西装的少年Alpha脸色还是很苍白,后颈上也堂而皇之的贴着纱布,但他举着红酒杯满眼漫不经心的站在那,哪怕在一堆正经篮球队员当中依然鹤立鸡群。

吴且走进酒会赵恕就看见了他,正与他人交谈的少年毫不犹豫打断了讲话,转过头来,一双眼睛如鹰隼般凌厉。

盛气凌人。

吴且对他笑了笑,觉得没必要在所有人的面前搞得鸡飞狗跳,《江城晚报》娱乐版他不想再上一遍,现在整个江城都快把对他的刻板印象放在“有法式甜点不吃要吃芝麻糯米糍”这方面。

他随手取了香槟杯站在赵恕身边,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不可能有人猜到,自从那天吴且坐在赵归璞的怀里接完赵恕的电话,两人再也没有讲过话。

赵恕的胳膊自然而然的揽在黑发年轻人的腰上,两人的亲密与和谐仿佛是对报纸上那些谣言的回应。

什么出轨,什么码头工,不存在的。

要是有,赵恕早就发癫了。

但他没有发癫,而是搂着他的未婚夫笑得一脸灿烂。

将近十点的时候,吴且签下了海龙俱乐部给他的合同,众人的掌声中,他懒洋洋的仰头将手中的伏特加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说出去透透气。

黑发年轻人皮肤很白,所以喝酒有一点点酒精上头就很明显,白皙的脸上透着血色,看着是有些微醺。

实则上也是。

吴且打开了走廊尽头的阳台门,被迎面灌过来的冷空气冻得打了个抖,从口袋里摸出烟准备来一只提提升,再发信息问问赵先生要不要下来偷个情——

结果一条腿刚迈出阳台,就被旁边伸出来的一只大手抓住摁在了门边的墙上。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远处城市的霓虹灯作为光亮来源,吴且却在一瞬间嗅到了熟悉的烟味时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

第一时间伸手环抱住男人的腰,吴且把鼻尖埋进他的衣领中一顿狂吸,赵归璞也喝了酒,现在身上是洋酒特有的那种酒味掺杂着一点点沉水乌木的香,空气中带着水汽。

就好像隆冬的会所阳台毫无预兆的下了一场淅沥沥的春雨,万物便开始勃勃生机。

吴且正这么想着,这时候天上居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绵绵细雨,好奇怪,他和赵归璞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下雨。

两人交换了一个缠绵缓慢的吻,赵归璞低下头用脸侧蹭怀中的黑发Beta:“不巧。我给你发了信息,所以在这等你。”

吴且“哦”了声,眨眨眼:“我没看手机,准备来阳台发短信问你要不要下来。”

两人不谋而合的想法让他们低低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滚到一起去,元庄透气的阳台那么大,他们两挤得却像是不小心被塞到了沙丁鱼罐头里。

赵归璞将吴且摁在门后深吻,肆无忌惮的水声响彻空旷的天台,吴且搂着他的脖子回应,一边扯开了男人的衣领,解开了他两颗扣子,扎的整整齐齐的领带被他弄得一会赵先生可能完全没法见人。

但平日里总是一本正经最注重仪容仪表的人却表现得完全不在意,他唇角上扬,显示着衣服乱不乱什么的,要看搞乱衣服的人是谁。

“喝多了?”

赵归璞一边问,手也没闲着,手从黑发年轻人的裤腰中勾进一根手指,想要将他的衬衫下摆从西装裤里解放出来——

结果拽了下,没拽动。

吴且埋头到他的脖子上啃了一口,发出猫咪偷吃到了主人晚餐炸的鱼时那种愉快的气音。

赵归璞的手抽出来,有些困惑的顺着往下摸,然后就摸到怀中人大腿根往下有一圈不同于衣物的环圈,束缚固定在他的大腿上。

是衬衫夹。

男人的手当场僵硬,半晌之后脑袋脱力一般埋进黑发年轻人的怀中,赵先生的语气无奈:“你今晚根本没打算让我回家。”

吴且抱着他的脑袋,没说话,食指卷起他发顶稍长一点的那一缕卷了卷,细雨不大,男人头发上只是有一点润润的手感,淡道:“赵先生,别把人想的那么坏。”

这么说着,他却十分配合的抬了抬腰,方便男人动作。

从室内带出来的浑身温暖早就散光了,但谁也没觉得冷。

温暖的唇瓣随着掉落的西装裤,落在衬衫夹的那一圈皮质环圈上,然后吻偏移方向,从那东西上落至柔软的皮肤。

吴且是个Beta,没有信息素,但这就让他很容易像是被本段时间在用的沐浴露腌入味似的,鼻尖凑近了闻,总能闻到那种刺激的人大脑发胀的香,像是玫瑰混合着牛奶——

那是人类真正的费洛蒙在发酵。

吴且满足的仰起脖子,喉结滚动。

很远的地方某家公司的霓虹灯出现了故障,一会儿亮起一会儿熄灭,像是只存在于都市里的星星在眨眼。

远处车水马龙,所有人都在急着奔赴下一年,谁也不知道这座城市的角落里,总是出现在金融新闻或者杂志上的男人正缩在阴暗处,干着像野狗一样不分场合、不分时间下作的事——

但谁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费洛蒙像是一颗爆炸的柠檬,到处都是,吴且在赵归璞的唇中瑟瑟发抖,脑海中的最后一丝理智早就丧失在了不知道哪年哪日。

他抬着腰,像是献祭般把自己送给人家掌控,但实际上跪在他面前的却是那个看似把握一切的人。

直到黑发年轻人开始颤抖,神魂颠倒,又不敢发出声音,只能低低的发出毫无具体意义的呜咽。

远处,澄心港传来欢呼的声音,好像是迎接跨年的晚会开始了,连下雨天都不能阻止大家迎接新年的热情……

哦。

理英他们就有被邀请参加。

天边猛然炸开的绚烂烟火“砰”的闷响好像响彻整个城市的上空,阳台一隅被照亮的瞬间,吴且也看见烟花在眼前绽放,盛开。

一阵完全空白的失神后,他像没骨头似的往下滑落,还好男人及时伸手接住了他,把他抱在怀里。

他扳过吴且的脸,同他接吻,十分恶劣的将嘴里的东西同本人分享一下。

吴且挣脱了下又没挣开。

男人低低的笑着,只是将他抱的更紧,手一下一下地轻抚他的面颊,又不住地吻怀中人柔软的唇,好声好气的问他,这里真的好冷,要不要回车上继续。

“我的车拿去保养,今天开的是你前未婚夫的劳斯莱斯。”

吴且问赵归璞是不是也喝多了。

放在平时大概杀了他也不会讲这种擦边的荤话。

“没有喝多,那你去不去嘛?”

“……”

哦。

“那还看不看烟花?””嗯?刚才没看到吗?”

“……”

“我也想看。”

“……”

……

赵恕在酒会上弄丢了自己的未婚夫。

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反正他好像一回头,吴且就已经不见踪影。

问遍了所有人都说不知道,来到走廊上也空无一人,走廊尽头的阳台门倒是开着,空气中隐约送来一股沉水乌木的味道……

也可能是错觉。

毕竟外面在下雨,阳台上还种了很多植物。

赵氏小公子硬生生被寒风吹的打了个寒蝉,找人找得就差将整个会场倒过来抖两抖,最终慌不择路冲出大门。

外边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小雨边做非常密集的大雨,雨像是细碎的幕布一样遮盖着前方的视野,赵恕冲入雨中,正茫然四顾——

这时候从地下停车场开上来一辆熟悉的劳斯莱斯。

是早上的时候,哥哥说自己的车送去保养,晚上要用他平日里会坐那辆劳斯莱斯去参加一个商务应酬。

当弟弟的随意摆摆手,还问这种事要什么好特地跟他报备。

瓢泼大雨中,车辆缓缓驶至赵恕面前停下,车窗降下一半,光线黑暗的车内,露出车后座男人平静的双眸,那是赵恕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慌慌张张做什么?”

男人嗓音低磁,问车外被淋成落汤鸡的少年。

“哥?你怎么在这?我找吴且。”少年睁大茫然无措的双眼,“你看见他没有?”

车内。

赵归璞的手轻抚过在枕自己腿上熟睡的黑发年轻人修长白净的后颈。

良久,他轻笑了一声。

“没有。”

第103章 谁的未婚夫

车窗重新升起,劳斯莱斯在雨幕中很快就只剩下尾灯。

雨点打在车身被完全隔绝了声响,车内静谧一片,只能听见后座二人平缓的呼吸声。

车开过一个有些严重松动井盖发生小小的颠簸,四叔条件反射的透过后车窗去看身后两位——

从方才开始,他们的姿势就不太有变化了。

赵归璞低着头,一只手从睡在自己身上的黑发年轻人的后颈滑至对方柔软垂顺的发间,然后轻轻的抚弄,玩弄,将乖顺的头发肆意用指尖捋至各个方向。

他几乎是爱不释手。

回想起方才他抓住对方的头发,是有些失控,力道也没控制好,眼下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啊,也不知道刚才弄疼他了没。

正在游神,忽然感觉到手背被人用指甲挠了下。

男人微睁眼,对视上从下往上看的一双湿润黑眸,此刻已经从方才的疲惫与困倦中恢复一丝清明。

“醒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缓慢,目光由对方的眼睛转移到他的唇角,昏暗的后座中,通过外面车灯照亮雨幕的反光,他才看见黑发年轻人唇角有些撕裂红肿。

指尖下意识转移去蹭了蹭。

“嘶!”

从唇角发出意味不明的倒吸气音,男人的温柔绻缱没有换来温存,手腕被一把搂住,那双黑色晶亮的瞳眸正恶狠狠的瞪着他。

像要吃人似的。

“怎么了?”

男人翘起唇角。

大概是声音过分明知故问,捏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加大了力道,像是几乎要把他的手腕捏碎。

——那双自下而上望来的眼睛中满满都是控诉。

“赵归璞。”

喉结滚动,声音嘶哑到他都不敢认是自己的声音,仅仅咬牙切齿地勉强念完男人的名字,他就无语又沮丧的闭上了嘴——

吴且有一万句脏话堵在喉咙里。

他喉咙好像都快起火了,那种叫人崩溃的异物感似乎还在。

他当然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四叔被赵归璞打发去城市另一头的雪茄店买他突发奇想想要那一口的雪茄。

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车内绝对的密闭空间。

赵归璞的信息素就像是要把人溺毙一样不受控制的释放出来。

在吴且打第一个喷嚏的时候,男人的手压着他的后颈摩挲,跟他说要看烟花。

后来吴且才知道,那不是看烟花,那是要把他当烟花点了直接蹿天上啪的一声炸个稀巴烂以及五彩缤纷绚烂——

没有人是这样跨年的。

他的一只手搭在赵归璞的膝盖上,以最大程度却徒劳的把自己和这人拉开距离。

能发出的声音只有“噗”和“咳”两种单调的声音,他想说真的是极限了,他能感觉到从上下唇的连接处只剩下一层很薄的膜,那层膜应该已经是透明状态,可能已经裂开。

因为他尝到了自己口腔中的血腥味。

但头顶的人不肯放过他。

当他的喉结滚动,喉咙里的异物感像是要把他凿穿,他发出难受的哼哼声,男人才肯停那么三秒钟——

一秒是良心发现。

第二秒是确认他是不是真的不舒服,确认的方式是用穿皮鞋的脚试探性的轻碾了下他紧绷的大腿肌肉。

第三秒,为确认结果,他嗤笑一声。

“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呢?”

赵归璞其人,江城的商界神话,也是一些人眼中的活阎王。

现在在吴且的压中眼中,他活阎王的形象具象化了。

这人太懂折腾人。

吴且脑子里有一连串毕生所学的脏话化作弹幕飞速飘过——

他想告诉赵归璞这是正常的反应;

他想告诉赵归璞哪怕他不信但有些时候就是可以脑袋和裤裆分开算;

他想告诉赵归璞他真的吞不下去了,喉咙是用来吃饭的,而吃饭是嚼碎了才往下咽……

但他一个字都说不出。

赵归璞一只手掌着他的后脑勺,当车窗外很远的澄心港,新年的钟声响起,男人笑着跟他说:“阿且,新年快乐。”

声音如此温柔,充满爱意。

动作如此凶猛,完全割裂。

“This hole is mine。”

远处人群的欢呼声中,男人像是要把他的五脏六腑撞得移位,这一秒吴且全方位的意识到“Alpha身强体壮,体格相较于其他性别更高大壮硕”是什么意思。

“Stick your to。”

吴且被呛得像是被扔进泳池里,别说听男人的指令,在获得自由呼吸权利的那一瞬间他立刻偏开头想吐,此时男人伸出手压着他的下颌,合上了他的嘴。

指腹轻摩挲他的唇瓣。

“Do drip。”

赵归璞真的是个老王八,臭流氓。

……

不堪的回忆结束,吴且努力不要去继续往下回想这辈子第一次主动(被迫)咽下又苦又涩的东西那个口感。

他真的很喜欢赵归璞,但“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他的全部”这件事也真的是一个伪命题。

吴且翻了个身,面朝男人的小腹,把脸埋进他的敞开的西装外套里,谴责道:“你他妈怎么跟吃了这顿没下顿一样。”

“……嗯?抱歉,没什么经验就是会鲁莽一点,难道不值得原谅一下?”

……借口一大堆。

这声“抱歉”倒是挺陈恳。

男人温吞的道歉声中,那粗糙又温暖的大手落在黑发年轻人的喉咙上,分不清是在息事宁人的安抚还是在点火——

吴且觉得应该是后者,因为喉咙痛并不是“揉揉”就能好的。

然而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得赵归璞一句真诚道歉,面对男人的老实做派,吴且又被堵得无言以对。

但什么都不说又觉得亏得慌,于是想了想,他威胁道:“你等着后悔吧,我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下次也这么折腾你。

男人笑了笑:“试试。”

这绝对是挑衅。

吴且挑起眉,正想继续再骂两句,这时候赵归璞忽然毫无征兆地抬起头,语气淡然的问前方把着方向盘的四叔:“怎么了?”

车还在以方才的速度平稳前进,在后视镜中与赵归璞交换了个眼神,四叔有问有答,用与他的雇主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声音回答:“后面有辆丰田普拉多。”

这条路是国道,再往前十几公里就是能进入市中心区,一路上都有车迎面或者同向擦肩而过,吴且云里雾里地听他们的对话,有辆越野车跟着,然后呢?

背被拍了拍,赵归璞在他头顶说:“阿且,起来。安全带。”

这时候再不明白那就是白痴了。

脸上只是闪过一瞬茫然,下一秒吴且就一改之前困倦又疲惫的样子从男人腿上爬了起来,一头乌黑的头发被弄得有点乱,他来不及整理,低头喜好安全带。

“咔嗒”一声响,就像是跑道起始位置裁判的枪声——

天边飘来一阵乌云,原本就雾蒙蒙的天几乎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身后的越野车传来高转加速的引擎轰鸣!

“是什么人?”吴且转头问赵归璞。

被提问的人显然也答不上来,脸上倒也没见多少惊慌,只是在那辆经过了改装加固的越野车越发贴近黑色劳斯莱斯时,弯下腰,伸手向车载的保险箱。

“阿且。”

“嗯?”

“西海岸的留学生,会用枪吗?”

这时候男人还有心情开玩笑。

“会。”吴且说,“至于是谁教的就别问了,你应该不想听。”

“……”

赵归璞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你这和已经告诉我了有什么区别?”

“……哦。”

吴且眨眨眼。

“嘻嘻。”

说话间,男人已经拨完密码打开了保险箱,“咔嚓”一声铁门弹开,他直起身时,吴且感觉到掌心一沉——

赵归璞的提问自然没有一句废话,此时此刻躺在他掌心的是一把标准型号的Glock 43X,9mm口径,弹容量10+1。

虽然定义为紧凑型号,但枪身挺沉,拿在手上金属的冰冷与沉甸甸的手感分外有质感,枪身上有赵家的鸢尾花图腾。

吴且指尖蹭了蹭枪身,转头无声地望向赵归璞——

此时男人面无表情,唯偶然闪过的对向车灯让他眉宇间浮现的晦暗与煞气惊鸿一现。

对方是改装越野,他们的劳斯莱斯也经过加固改装,美剧里直接谁把谁撞出国道翻滚到汽车爆炸这种事显然不会发生……

最后无论如何都会有下车正面应对的可能。

“一会有不对劲就开枪。”黑暗中,赵归璞的声音听上去却很轻松,“我要擦破一点皮就是你犹豫的错。”

“……”

吴且知道赵归璞不需要他的保护,这才是最没有逻辑的一件事——

他不傻。

在国内枪支特殊持有开放但绝对是严格筛选的情况下,无论是黑帮火拼还是各种突发事件中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都停留在好几百年前的冷兵器时代。

枪给他,显然是因为手中有这个东西,就能获得最大的活命保证。

与其说蠢兮兮的被感动到,吴且低头看向手中的枪械,更想用它来砸赵归璞的头——

“我没证。”

黑发Beta干巴巴的说,“开枪违法的,赵先生。”

“枪的备案是我的,”赵归璞淡道,“就是我开的枪。”

“有人证的,人家也不是没长嘴。”

赵归璞笑了:“都开枪了你还准备留人证啊?”

吴且:“……”

赵归璞:“乐山大佛下来换你上去坐咯。”

吴且:“……”

老王八,还骂人……现在不是你抓着我的头不许我吐出来的时候了?

吴且在心中猛猛不满,这份不满也完美的映照在他的脸上,白皙秀气的脸皱起来的一瞬,然而未说出一个字呛声,改装越野却在同一时间悄然靠近,如猛扑的虎,那越野车方向盘一甩,车子猛烈撞击上来!

剧烈的震动让吴且猛的跟着一甩,那一下听见自己的脖子“咔”的一声具象化什么叫头都差点甩飞出去——

幸好旁边Alpha及时伸手固定住他的腰。

虽然知道对方大概率没有抢,但他还是压着黑发年轻人的背让他伏地身体。

鼻尖贴到膝盖时,吴且感觉到了呼吸的急促,心脏狂跳的同时耳边时不断传来金属车身摩擦剐蹭发出的刺耳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呼唤……

劳斯莱斯作为顶尖商务车本身防震一流,在这种情况下都感觉到车身巨大的摇晃,可见外面的撞击激烈程度!

“老四!”

伴随着赵归璞一声凌厉的喊声,前方双手紧握方向盘,一路火花四溅,轮胎在路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车身在极速的撞击加持中挤压,变形!

死死盯着后视镜的中年Beta猛的一个摆尾,那辆车身很高的越野车的右后轮被撞得严重变形,高速行驶中,抓地力丢失,瞬间被甩了出去!

“轰”的巨响中,越野车失控冲出国道,一路冲向道边农田扎进一片玉米地,最终彻底失去平衡侧翻!

与此同时,劳斯莱斯也在生死时速中拜托困境,车身渐稳后,停了下来。

车内一时间无人说话,只有劫后余生的粗喘,分不清是谁发出来的——

吴且意识到自己握着枪的手都被冷汗浸湿,枪握在手中打滑。

耳边听见两声几乎同时解开安全带的声响,他转过头,赵归璞的手已经推开了车门。

吴且暗骂一声,急急跟着解开差点把自己勒死的安全带,迅速把枪换了只手擦擦掌心的汗,然后利落换回原手。

下车时,枪已上膛。

上膛声不太响亮,却清脆,干脆地响起的一瞬,走在前面的高大Alpha在雨中回过头,就像是老师慈爱地看着听话的学生,冲他微微一笑。

……

雨势变小,绵绵冬雨还是频率密集。

吴且沿着被车压出的痕迹穿过玉米地,到地方时已经看见赵归璞脱了外套,手脚利落的一跃而上爬上侧翻的越野车车身,直接伸手拉开了门。

伴随男人的动作,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生怕里面伸出一支枪顶着赵归璞的脑门。

三步并两步赶到车前,赵归璞正伸手将副驾驶的人拎了出来,那人显然经过剧烈的撞击还在晕眩中,毫无还手之力——

吴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气得踢了一脚变形的轮胎:“赵归璞!”

被恶狠狠叫到名字的男人扭头冲他又笑了下,然而对这三个字反应更大的是被他拎在手上的人——

原本磕破的额头血糊住了他的眼睛,此时晕晕乎乎努力睁开眼,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脸色惨白,吓得差点又昏过去:“怎么是你?!”

“嗯?”

赵归璞问。

“怎么不是我?”

一个司机还有一个副驾驶的人都鼻青脸肿被弄出驾驶舱,赵归璞一只手抓着对方的额发,将他拎起来,另一只手用手机打了手电,照亮了对方的脸看了眼。

是个熟人。

被他砸了好几间场子的下城区孙家现任当家,孙弥海的同父异母亲阿弟,孙弥生。

要说孙弥海能屈能伸,从底层爬上来,表面上看上去也算是个知进退的聪明人,这孙弥生显得智商不太高——

他常年抛头露脸在外,替哥哥做些脏手的事。

外头都说毒蛇窝里出了双生蛇,兄弟二人感情难得地不错……

但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让弟弟去做这些脏事,当哥哥的其实未必有多心疼他的小阿弟。

正如此时,在看到孙弥生的一瞬赵归璞就知道怎么回事。

上一次场子被砸,孙弥海表面认怂,实则心里怕不是憋着一股火,恐怕是讲这个事拐弯抹角的告诉了孙弥生,孙弥生这个蠢货要为哥哥出气。

找谁呢?

自然是找赵恕。

甚至有可能找的还是吴且,毕竟谁不知道现在赵氏小公子有了心上人,那叫个上心和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动了吴且,还不是跟扇他赵恕的脸有什么区别?

当家的起了矛盾,弟弟来找弟弟讨债,这题换算得实在公平——

公平是公平。

但答案本生就挺糟糕,答对了还不如不答。

赵归璞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了,嗤笑一声。

Alpha唇角上扬,笑意却敷衍得甚至未浮于表面,那双浅棕色的瞳眸在雨夜仿若浸入冰冷的冬雨,森冷得近乎于冰冷黑湖……

他抬脚,将孙弥生一脚踢进玉米地。

在孙弥生鬼哭狼嚎地大喊着“赵哥我不知道是你”“都是误会”的噪音中,男人仿若充耳未闻,转头冲沉默站在一旁的中年Beta扬了扬下巴。

四叔转身往劳斯莱斯那边走,打开后备箱,摸索了一阵,摸出了一套赵恕新买来还没开过光的高尔夫球杆。

这高尔夫球杆还没见过绿茵地,先见了赤热血。

赵归璞咬着烟屁股,微微眯起眼,手起杆落,伴随着“喀嚓”几声利落的骨裂声和孙弥生撕心裂肺的惨叫,他随手把折断的高尔夫球杆扔到一旁。

“孙弥生,我实在困惑。”

Alpha从烟雾中抬起眼皮子看了脚下的人一眼,这一眼并不深刻,但带着足够的探究。

“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这个胆子。”

——给你孙家留了一口气,你们还喘上了,怎么敢的?

孙弥生回答不上来,此时他托着断掉的手臂和腿,整个人陷入肮脏的玉米地,浑身狼狈的哭泣、呻吟,发不出一点正常的声音。

他甚至感激这个事实。

身后,四叔爬进了丰田车,查看过行车记录仪,早就准备好不干好事,行车记录仪已经关了。

劳斯莱斯的记录仪倒是开着,但四叔也扯出来删了个干干净净——

所有的证据只有国道上的监控录像,照到越野车主动危险驾驶贴上来撞击劳斯莱斯的一幕。

“看来我这是正当防卫,孙弥生。”

赵先生微笑着说,“你好自为之。”

……

执法局内灯火通明,暖气开的很足,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身着制服的执法者,一切显得嘈乱得很。

谁都没想到好好一个跨年夜,值个夜班,值出大事件,门外闻风而动的记者都快把执法局门口蹲个水泄不通。

赵归璞在里面做完笔录,顺便看完了元庄的监控,原本心中对于这件事的起因已经有了个大致的猜测,但最后却发现他承受能力其实比想象中脆弱一点,监控内容他是越看越是心惊胆战——

孙弥生是在午夜后盯上劳斯莱斯的。

当时吴且和赵归璞在车里胡闹完,吴且受不了嘴巴里的味道这么含一路回家,推了赵归璞就下车去了一楼洗手间漱口。

之后他从一楼洗手间折返,孙弥生就跟上他了,这辆劳斯莱斯平日里就是赵恕在坐,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东西,是想把他们两一起处理了,一箭双雕。

甚至吴且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孙弥生看着就想动手了,至少当时他脚下有了一个起手的动作——

赵归璞并不知道如果当时他真的出现,吴且会不会跟他能斗个对半甚至占据优势……

但站在监控前,男人面无表情,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废他一条腿一条胳膊,还是做少了。

关了监控,赵归璞太阳穴还在突突乱跳。

——不知道该怪赵恕行事鲁莽搞出后续一大堆破事,还是该怪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为了给对方个警告把事做得太绝。

“老赵。”

这时候,裴擒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就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和阿且坐在一辆车上?”

周围小执法者们那目光如灯泡,齐刷刷转过来。

然而高大的Alpha却毫无反应,只是懒洋洋的瞥了裴sir一眼——

他的语气是揣着答案来问,他无须浪费唇舌回答。

站起来往外走,赵归璞在人来人往的执法局角落里找到了坐在那发呆的黑发年轻人,白炽灯光下,白皙的面部显得苍白,身上还有雨水的潮湿和冰冷,人显得有点呆。

赵归璞停下了脚步,没有立刻靠近。

他认真回忆了下,在过去,吴且是否亲眼见过他对别人动手?

答案是好像没有。

踟蹰片刻,他想知道黑发Beta是否有被自己吓到。

……或者是被今晚突发的一切吓到。

——被吓到也没办法吧?

心中苦笑一下,也是万万没想到他赵归璞也有这样犹豫不决、担心受怕自己形象是不是一落千丈、把谁吓跑的一天。

站在墙角的阴影中,赵归璞难得放空走神几分钟。

直到他看见黑发年轻人微微眯起眼,打了个呵欠,黑眸波光流转,慢吞吞地转向方才他录笔录的单独房间方向——

然后在目光转移的半途,与他的目光不期而遇,四目相对。

赵归璞:“……”

吴且眨眨眼,脸上看上去还是没多少表情。

至少没有站起来就跑的趋势。

这给了赵先生一些鼓励,心中亮堂了些,他忽然想起这位也是Pie里区当红巨星呢,刚才给枪上膛时那样干净利落,多一个字废话没有……

仿佛下一秒就能把枪顶在随便什么人的脑门上。

啊。

他这般瞻前顾后,好像反而有点儿看轻了他。

赵归璞走到黑发Beta面前。

刚刚站稳,小腿上就被踹了一脚。

这一脚吴且一点没收着力,男人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他一脚踢到整条腿发麻,只听见下方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地说:“赵归璞,你他妈下次再敢看都不敢直接去拉那个车门——”

吴且话还未说完。

就被忽然弯腰俯身的男人吻住了唇。

身后。

周围原本热闹非凡、正鸡飞狗跳中的执法局突然一瞬陷入死寂,大概谁也没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怎样与认知完全颠覆的一幕。

男人似眼瞎耳聋,将一切抛诸脑后,细细用温热舌尖将黑发年轻人冰冷的唇舔热舔软,他才放开他。

“明日登报公开。”

赵归璞盯着面前的人微润湿的黑眸,近在咫尺的距离,语气淡淡。

“闹剧看够。我觉得所有人都有必要知道一下,吴家小少爷究竟是谁的未婚夫。”

第104章 无人知晓

裴擒说,赵归璞,老吴那日同我急头白脸的一顿呲,我现在觉得挺委屈,原来真正的黄鼠狼就他妈在身边呢,你装得倒是挺像。

赵归璞被骂是黄鼠狼,眉毛都没皱一下,只是让裴sir不要恼羞成怒,那么多下属看着上司随随便便就破防,以后不好做事。

裴擒看着面前那张意气风发的脸,觉得要不以“正当防卫证据尚在采集”为理由把这个人关拘留所里关几天——

要说孙弥生那一条腿和一条胳膊是翻车时候折断的,敷衍的像是骗鬼。

但裴擒还是转头对一群真的围着他们看热闹的执法者小崽子们说:“别看了,散了吧,今晚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出了这个门就闭上你们的嘴。”

赵归璞本来就准备公开的。

被裴擒三言两语搞得他见不得光一样。

所以对于裴sir的体贴并不领情,男人表现得甚至还挺委屈:“我又没在你们这杀人。”

裴擒面无表情:“你在我们这扒灰,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裴sir如此奔放的用词一出,现场众人顿时表情缤纷。

笑又不敢笑,尖叫又不敢尖叫,想飞奔去厕所拿出手机跟亲朋好友818又被警告不许,憋得110想打120,喊他们派个车队来,救护车上必须要配AED(*心脏除颤器)。

赵归璞坐在扶手椅上,双腿交叠,姿态放松,看似完全没觉得自己被攻击到:“赵恕不是我儿子,他们也从来没有登报公示过。你不要造谣,把话讲的那么难听,明天我律师会找你。”

裴擒不知道怎么述说事实就成了造谣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执法局,赵归璞也可以那么嚣张。

好在这时候救世主从天而降,吴且打开笔录室的门,探了个脑袋出来,左看看右看看,目光定格在赵归璞的身上——

黑色的双眸不受控制的亮了亮。

男人交叠的腿放了下来,吊儿郎当、嚣张跋扈的黄鼠狼在一瞬间化作人形成了道貌岸然的样子,说话的语气自然也换了个嘴脸,语气温柔:“好了吗?”

黑发Beta走过来,问他是不是久等了,还问他困不困,累不累。

裴擒心想他困个屁呢,孙弥生的胳膊和腿的检查报告刚刚发到他手机上,从其受伤程度来说,赵先生恐怕精神得很——

赵归璞:“是有点。”

裴擒:“……”

众小执法者围观之下,男人保持着坐姿,只是张开腿,伸出手,拦着黑发年轻人的腰,将其揽至自己面前。

男人叹息着将脸贴在黑发Beta的小腹上,像是一条笨拙的大型犬正在和主人进行(*重点)旁若无人(*重点)的贴贴。

吴且像是完全习惯了他这样,抬起手轻轻蹭了蹭男人的后颈那处剃的很短也很硬的短发——

指尖以一种“特殊性别下道德秩序与生理”课程完全没认真听过哪怕一个字的感人无畏,轻拂过Alpha后颈的腺体。

赵归璞一动不动。

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命门这会儿就被人蹭着玩。

两人交换了一个安静的拥抱,很像劫后余生的小情侣,尽管这一整晚除了主动加害者0人受伤,连破皮都不太有。

终于在三十秒后,可能终于意识到周围实在太安静了,吴且抬头环视周围一圈,接收到无数炯炯有神的注视,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

黑发Beta转过头,温和的微笑着,对裴sir说:“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裴sir表情很淡,抬了抬眉,问:“你指哪件?”

“……”

吴且露出了哑口无言的表情,赵归璞把脸从他怀中拿起,捏着他的下巴轻轻摇了摇,嗤笑着嘲道:“你看你是不是多余?”

吴且拍掉了男人的手。

“啪”的一声,很响。

男人在痛感上的反应和他腺体被人触碰时的反应一致,那就是没有反应。

裴擒还有最后几个问题。

他问赵归璞:“你在新闻上大言不惭讲提议你去骗日本人为你一百多个亿融资做担保的聪明绝顶恋人……”

赵归璞指着吴且:“他啊。”

裴擒:“码头筋肉工?”

赵归璞手指调转方向向自己:“我啊。”

回答的坦坦荡荡。

在众人完全震惊的目光中,高大的Alpha站了起来,皇帝一样跟裴擒摆摆手示意“走了”,拦着黑发年轻人的腰往外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被揽着腰的人抬手把自己腰间那条胳膊推了下去。

三秒后。

胳膊又坚定不移地抬起来,放回了其腰间原本占据的位置。

裴擒很刻薄的想,原来吴家的小少爷和赵归璞两人共用一个羞耻心。

那真的很般配了。

……

但在走出执法局之前,隔着单向玻璃门看到外面等着一卡车翘首以盼的记者,赵归璞还是放开了吴且。

吴且转过头瞥了赵归璞一眼。

原本男人已经伸手将门拉开了一条缝,被他看这么一眼,就又伸手让门弹了回去,他顺势扯过身边的人,凑过来在他唇上吻了下。

“要名正言顺。”

他很正经的骂人,“免得都像裴擒一样,狗叫得很难听。”

吴且并不知道自己在做笔录的时候,赵归璞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只是眨眨眼“哦”了声抬起手摸摸男人紧绷的下颚。

然后两人稍微分开。

各自整理了下身上的衣物,保持良好形象,一前一后的走出了警局。

外面真的好多人。

澄心港没看到的跨年烟花在这里看到了,大晚上的记者手中的闪光灯噼里啪啦,吴且没见过这种直奔着自己来的大场面,下意识眯起眼,肩膀缩了缩——

然而在他来得及抬手前,旁边已经伸过来一只大手,掰过他的脸躲过记者的正面镜头,赵归璞不着痕迹的挡在他的面前。

“赵先生,请问今晚发生了什么事?”

“赵先生,请问你有没有受伤?”

“在你身边的是槟城吴文雄家独子吗,听闻吴家同赵家在夏天时有了确实联姻关系……”

“传闻今晚国道追逐与碰撞是下城区孙弥海的胞弟所为,吴先生过去与孙家是否也有过节,还是此次单纯被殃及——”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

只是当以四叔为首的保镖一拥而上,记者们才老老实实放下了带着闪光功能的设备。

吴且得以成功重新睁开眼,便看见此时执法局台阶下,除了拥挤的记者,还停着很多辆各种品牌的豪车……

他家的迈巴赫也在其中。

吴文雄和李君碧站在车前,这么冷的天也没进车里等,这会儿与儿子互换一个眼神,大家都满脸严肃。

除此之外还有篮球队的大多数人不知道怎么得了消息,从元庄的酒会离开赶到这边,人群中有纯纯在担心的各位昔日同事,人群中还混杂着面色晦暗不明的裴顷宇,还有完全面无表情的赵恕。

就像是一袋不断在灌入自来水的塑料袋,它再能装总有要被撑破的一天。

吴且觉得今日就是那摇摇欲坠的塑料袋,水龙头开大开小已经不再重要,所有朦胧遮掩的东西几乎都被撑到了极限——

接下来每一滴水,都有可能成为爆破塑料袋的最后功臣。

吴且并不知道之前在元庄门口、雨幕中傻乎乎的弟弟问信任的哥哥是否看到自己的未婚夫,然后被蒙蔽欺骗、耍得团团转的事……

赵恕的目光太冷。

冷的像是一把刺刀扎在他的脸上。

完全茫然的黑发年轻人下意识转头去看赵归璞,觉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然而此时四叔他们好不容易在急拥挤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赵归璞的手以并不僭越的姿态轻轻拍了拍吴且的背。

“一个字也不要理。”

赵归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往前走。”

在江城人们眼中似乎永远高高在上、宛若永远不可能亲近的神官的男人,在今夜尽职尽责的扮演了类似贴身保镖的角色——

他没着急上车,年长成熟的Alpha微微弯着腰,将黑发Beta拢在自己的看护范围内,将他一路带到那辆迈巴赫面前。

中间难免有推挤。

到了车前,赵归璞抬眼与吴文雄对视一瞬,随后垂眼,伸手替吴且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噼里啪啦”的相机快门声因为他的这个动作困惑的停顿了三秒,还在问着今晚是不是豪门派系斗争的记者们,敏锐的觉得眼前这一幕——

好像有新闻。

又好似他们太敏感肌。

于是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赵归璞一只手撑着门框上方,以一个相当顺手的姿势引导黑发Beta坐入车内。

刚坐到位置上,黑发Beta侧身仰望而来,男人撑在车上的手挪走了,伸到车里,非常自然的替车内的人将刚才在推搡中有些挤歪的衣领随意翻了翻。

“明天见。”

赵归璞的嗓音低沉磁性,现场安静了一瞬,以至于他这一声只给一个人的道别显得异常清晰。

……哪里不对?

举着相机和话筒的记者与一脸担忧的亲朋好友们皆是面面相觑——

好像真的哪里不太对啊?!

……

吴且在李君碧一路上絮絮叨叨的指责中回到家,再在李君碧宛如背后灵的念叨“怎么这么不省心”“读书时候就不省心”“换一个城市你就乖了半年现在给我山洪暴发式不省心”中回到家,爬上床微信还在往外弹“你出了事让妈妈怎么办”之类的经典台词……

吴且回了几个“嗯”“哦”“好的”“对不起”之后,只觉得困得不行,一晚上的鸡飞狗跳让他根本没办法思考接下来发生的事,翻了个身就昏睡过去。

第二天是被李君碧的尖叫声吓醒。

他从床上弹起来,眼睛都没睁开,房门已经被撞开,夹着厚厚一沓(今日格外的厚)的今日《江城晚报》的李君碧女士冲了进来,大喊:“吴且!看看你干的好事?!你怎么敢?!”

昨晚,那双眼含泪温情的说着“你出了事让妈妈怎么办”的人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吴且被铺天盖地的报纸糊了一脸,纸媒特有的印刷油墨味和咖啡味一样尤其提神,他被迫清醒了一些。

默默地拿下其中一张展开一看,发现《江城晚报》真的好给面子。

短短一则公告,用一号宋体加大加粗下划线,占据一张纸四分之一个版面。

【结婚启事】

【*承亡父赵秋实先生,亡母林婵琴女士所期。

*承严父吴文雄先生,慈母李君碧女士之命。

新郎赵归璞与新郎吴且。

谨定于二三五七年一月二十八日在江城百闻酒店举行定婚仪式。

特此敬告亲友,同证盛典。 】

吴且:“……”

吴且:“额?”

李君碧:“新郎吴先生?!!!”

李君碧:“你的慈母李君碧女士今天看报纸才知道这件事!!!!!!!!!!”

李君碧:“请问您,李君碧女士命了什么?!!!!!!”

吴且:“……”

一脸茫然的坐在床上,吴且也觉得非常的懵逼,事实上他以为赵归璞昨晚说的“明日登报”,等同于“得闲饮茶”。

什么意思呢,就是找个阳光明媚,春暖花开,搞定了所有周围的人,让应该知情的人都知情后的好日子,然后在这个日子后面真正的第二天,在完美的缓冲中,丝滑“登报”,“官宣”。

四舍五入等同于当第二天人们看到报纸,第一反应应该是「哦。」,而不是「啊?!」。

………………这年头谁家好人真的把报纸当社交平台的热搜使呢?

脑瓜子嗡嗡一阵乱响,吴且脸上的懵逼和无辜换来了李君碧连续三个巴掌,脑袋都快被从脖子上扇下来。

李君碧一把扯走儿子手中捏着的那张公示版,又把娱乐版塞给他,喊他好好看,戳着好大儿的脑门告诉他,她前所未有的站队狗仔——

吴且此时慢吞吞回过神来,一边嘟囔着“你打电话去骂赵归璞啊,都是他一个人的主意”,一边翻开娱乐版。

今日的《江城晚报》娱乐版和主版好似已经彻底分家,并没有坐在同一个报社编辑室共同创造同一份报纸。

在主版给足了赵家现任掌权人婚讯足够的版面和排面时……

娱乐版可谓是人仰马翻。

【狗仔世纪大翻车:码头筋肉工真实身份曝光,船王赵归璞「扮穷追爱」好情趣,娱乐记者集体崩溃:我们只是play的一环。】

此乃标题。

下面还有两则副标题——

【「青蛙变王子」,「锁工强仔」到「千亿赵生」,娱乐版世界毁灭日,网友建议《江城晚报》改名《真的晚报》,或者《知情不报》。】

【船王赵归璞码头锁工日赚二百五,网友:但演技值千亿!】

吴且“……”了下,报纸往下扯了扯,发现下面还有配图。

左图脸带口罩、身着牛仔外套与工字背心码头工造型、拎着一盒蛋糕站在甜品店门口的码头工老赵;

右图是站在某艘货轮上,西装革履,神色冷淡厌倦、睥睨众生的赵家现任掌权人赵归璞。

两图中间有金光璀璨足够老土却炫目字效:此乃人生!

吴且默默地压下手中的报纸,掀开被窝从床边滑落,严肃宣布:“我对这件事真的毫不知情。”

李君碧抱着胳膊冷眼跟着他,像是小尾巴似的跟进浴室,看着儿子脸不红、心不跳的挤牙膏,一点都不相信他不是共犯。

“你不知情。”

“不知。”

“那我现在就去联系报社,准备辟谣。”

“哗哗”刷牙声停了下,咬着电动牙刷的黑发年轻人转过头,面颊上的一坨细软白的肉被牙刷震出重影。

“不好啪?”

他声音含糊。

“囔会公共资源捏。”

李君碧面无表情地推了推他的牙刷柄,前端捅进嗓子眼里让吴且发出一声干呕,好不容易吐出牙刷,擦擦脸,抬起头看见他的慈母李君碧女士踢着正步,转身冲出了浴室。

三分钟后,楼下传来李君碧单方面骂人的声音。

挨骂的是吴文雄,因为此人演技太差,面对报纸订婚公告表现出的震惊与愤怒均不够到位,被揭穿早已知道赵归璞同吴且陈仓暗度的事实——

现在在李君碧眼里,吴文雄和吴且是串一根绳上的不要脸蚂蚱。

……

吴文雄夹着公文包落荒而逃时,吴且也不可能乖乖留下来当唯一的活靶。

在李君碧的数落中,黑发Beta抓过玄关的钥匙,开上那辆阿斯顿马丁冲出家门,逃难至赵宅时,才早上八点多,造成这混乱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没醒。

昨晚一夜内容过分丰富,车内厮混过后又在国道上演美国大片追逐戏,距离枪战就差另一把枪的存在之后,又在执法局跟前上演记者招待会——

每一个环节都很惊天动地,拥有使人绷不住一口气就陷入生病感冒的力量。

擅长于胡思乱想,小吴老师下意识便以为赵归璞哪不舒服,但也并未立刻鲁莽闯入男人的卧室去查看,而是转头问了秘书蒋尾,这才知道,赵先生说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就让它彻底好到底,全公司放假一日。

聊天末尾蒋尾真诚表示恭喜,并明里暗里希望吴且是一位离开老公超过九个小时就会伤心落泪、生活不能自理的娇弱夫人,从此把赵先生的上班时间严格控制在朝九晚五。

官宣首日就全公司带薪休假这种事实在是给了全体员工无限的幻想。

站在一楼会客厅,吴且一边给蒋尾抠“……”这样的省略号,一边漫不经心的看一副挂毯,上次来的时候还没见过,整体的编织工艺又好像有些年纪——

大概率是某个慈善拍卖会赵先生献出的“爱心”。

他正弯腰试图从编织工艺与金线判断这是属于法国几个世纪前哪个时期的好东西,忽然感觉到有人站在他的身后。

悄无声息的脚步与隐藏的很好的气息让吴且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来人。

直到他呼出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后。

吴且没有回头,任由龙舌兰烈酒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将他绵密、细腻的包裹起来,信息素明明并不似以往那般浓郁,甚至也不激烈……

空气中却好像漂浮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短暂的死寂后,从身后伸出来一只手,环绕上来压在了他的小腹。

——这是一只属于少年人的手,没有那么多经历风雨留下的老茧,劲瘦有力,能轻易抓着一颗篮球狠狠地灌入篮筐,获得满堂喝彩。

然而此时此刻,隔着布料,和紧绷的小腹肌肉,吴且能感觉到这只手在颤抖。

小心翼翼的同时好似在努力的抑制着一座火山的喷发,站在火山下的吴且理所当然地被这种不安情绪传染,他动了动……

对方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挣扎,于是那只大手加大了力道,将他往后摁压,吴且后退一步,靠入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少年温暖湿热的气息就在耳后,吴且稍微一偏头,就看见了在两人身侧放着的一个行李箱,一个书包,还有一颗装在网兜里的篮球。

他的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答案呼之欲出。

“……要搬出去吗?”

身后的人呼吸平缓,沉默一瞬,从嗓子深处发出一声回应。

“嗯。”

就单一个字的音,低得不像话。

……大概原本是准备选择在这个真相大白的早晨沉默离开,不哭不闹,不威胁任何人,只是自己悄悄地离开。

糟糕的是,貌似是最不该目睹这一幕的吴且撞上了这样的瞬间——

他为此感到有一些难受。

压在他小腹上的手并未挪开,身后的人固执且大力的将他固定在自己的怀中,很长时间的沉默中,吴且都僵硬地强迫固定住脖子的角度,始终面朝面前这精致、厚重的挂毯。

赵恕低下头,轻嗅他的颈脖,不意外地注意到黑发Beta的皮肤因为自己的动作有瞬间紧绷的收紧……

他还是怕他。

临时标记的阴影还在。

尽管如此,他也依然固执的用自己的鼻尖触碰着那一处温热平坦的白皙皮肤,细细嗅着——

像是寻找什么。

尽管他心知肚明,属于他的味道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赵恕低下头,最后亲吻了黑发Beta的耳后那片干净白皙的细嫩皮肤,小心翼翼的,眼泪顺着他们贴合的皮肤流淌,滚入了吴且的衣领中。

片刻后。

赵恕放开了他。

直到玄关传来门开又轻轻关拢的声音,细微的动静提醒着始终保持着僵硬站姿立在挂毯前的黑发年轻人,少年Alpha已然离去的事实。

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冬日清晨,最吵闹的人以最安静的方式离开。

无人知晓,他是否还会回来。

第105章 入职第一天,命案

赵恕走后,吴且整理了下心情,不再研究面前这张手工挂毯,转而上楼去研究赵归璞。

卧室静悄悄的,宽大的床是黑色的,从床单到被子。

暖气开的温度没有客厅高,十几度的温度。

床中央堆着的被子下面躺了个人,哪怕闭着眼的时候也不是岁月静好的模样,最多像是那种具有攻击性的食肉动物暂时睡着的模样……

结实的肌肉隆起,随时都能暴起将人死死地摁倒。

一半赤着的胸膛在被窝外,男人侧着身,拥着蓬松柔软的被子。

吴且进屋时,赵归璞依然没有睁开眼,但吴且知道他应该是在他上楼的时候就听见动静,已经醒了。

果然当他走近床边,男人闭着眼,抬手拍了拍脑袋下的枕头,一言不发做出了邀请的姿态。

吴且没有真的钻他被窝,弯腰借着室内不算强的光线看清男人眼底的淤青后,拿起他的手,掰出一根中指,给他放在枕头边的手机解锁。

“早。”

赵归璞懒洋洋地睁开眼,目光平静地从下往上,看着站在床边的黑发年轻人光明正大地查看他的手机。

吴且在工作软件里看到,凌晨四点半那会儿,赵总还在软件里精气神十足的跨海骂人——

既尊重隔海员工的作息时间,也没委屈着自己,骂人绝不憋着隔夜,无论如何都要及时骂到位。

放下手机,吴且将男人有点睡乱的头发揉了揉,跟他说:“你再睡一会。”

赵归璞打了个呵欠,把被子掀开。

吴且犹豫了会,最终还是没抵御住早八冬日,晨光熹微,气温偏低的宁静卧室,看似温暖的被窝与被窝里躺着的英俊裸男。

他吸了吸鼻子脱了外套,含蓄的坐在床边,原本准备温情地陪男人补一补觉,他看会儿书——

结果就是屁股刚挨着床,赵归璞就一把把他捞过来,拖进被窝里摁住亲。

睡前可能用的牙膏是肉桂味的,舌尖带着淡淡的肉桂气味钻入,坚决的抵入,气势汹汹。

他整个人以覆盖的方式压了上来,像寿司上的那一片鱼,严丝合缝。

结实的胸膛像是一堵墙,手扣着黑发年轻人的后脑勺不让他动,方便他的舌尖更加深入探索,在入侵的口腔中如游蛇探索,唇瓣紧紧贴合,轻轻碾磨。

毫无缓冲的深吻让吴且窒息,双眼发黑到身体很快软下来任由其索取——

期间赵归璞粗糙的拇指腹不停的揉搓、摩挲他的耳后,直到那里被弄得通红一片。

“遇见赵恕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被窝里响起,吴且抓住这个机会,撇开头张嘴呼吸,却像是邀请似的,被男人咬着舌尖,拖出唇外,在空气中交缠。

不断分泌的唾液几乎要呛到他。

他的大脑内在叫嚣,无意义的尖叫。

拼命仰着头被迫接受与配合男人的吸吮,喉结滚动中,没来得及吞咽的唾液终于还是顺着唇角滚落至下巴,又滴落在锁骨上。

“赵恕他——嗯——”

吴且抬手压着自己的牛仔裤,一脸惊恐。

埋头动作的男人一只手撑在他脑袋一侧,被阻止了动作,手上停顿了下,抬起头:“他怎么了?”

语气云淡风轻,像是两人此时坐在八米长桌的各自两段优雅的品尝英式红茶……如果不是他正试图用手拨开吴且压着自己牛仔裤拉链的手。

“他拿了好多行李,看着正准备要进行第二次离家出走……”

赵归璞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惊讶,但显然也并没有提前知道这件事,他为吴且的话停顿并认真思考了大约十秒,而后慢吞吞的点点头,说:“让他去。”

然后双手用力,下一秒,被窝被掀开,还带着人体温热的牛仔裤被扔出被窝。

“?”

很后悔今天出门着急,也没在里面多套一层外号称“男人下头裤”的伟大秋裤,吴且提醒立刻将手贴在他大腿上,蠢蠢欲动的男人。

“不是说正事吗?”

“说什么?”赵归璞问,“长嫂如母,你担心他很正常,我能接受。”

男人讲得一本正经,吴且无语凝噎。

被窝里又动了动,男人自己先坐起来,把怀中的人捞起来,面对面的放在自己身上……黑色的布料贴着布料,近在咫尺的位置,能准确的把握住对方每一丝变化。

赵归璞唇角轻扯,露出一点笑意。

吴且头皮发麻,心想被抱着又亲又蹭的,没点反应那他妈才是有毛病了,得意什么?!

“别闹……我大清早是来跟你做这个的?”

“嗯?”

赵归璞一边漫不经心的敷衍他,揽着怀中人的腰,将他贴近自己,与此同时除掉两人之间最后的隔阂。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来问你报纸的事——现在顺便问问你赵恕的事,他就这么走了,你也不担心?!”

温暖的皮肤贴着皮肤的一瞬,吴且哆嗦了下,说话的微信差点变了调,低下头看见男人的浅棕色瞳眸早已深不见底,几乎成了黑夜瀚海的同款色。

“担心什么……那么大个人了,他总要接受这么一天,伤也好了,我还要把你双手奉上让出去,哄他一辈子么?”

从下往上仰着头,赵归璞始终盯着吴且的脸,忽然扯过被窝,遮住两人腰部以下——

手消失在被窝下,没拿出来。

“至于报纸的事——”

“赵归璞,你别……”

“你不愿意?”

吴且说不出「不愿意」三个字,因为他已经落入敌方将领的五指山下,对方把握着他,让他头脑发昏,深刻的意识到此时此刻的自己逃生无门——

尽管男人看似在友善地询问他的意见。

但这和把枪顶在脑门上的提问没有任何区别……

答案只有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吴且从推拒男人的肩膀试图从他怀中逃离,到抖着嗓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整个人挂在赵归璞宽阔的肩膀上,双手在他结实的背部留下一道道挠痕……

他气喘得像耕了十亩地的老牛。

赵归璞也只是呼吸加重一些,眼睫轻颤,将两人更紧的握在一起。

吴且强行抑制住几乎要从喉咙深处肆意发出的低沉声音,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比沉水乌木的味道泡透了——

鼻腔里都是这个味道。

但他一点都不抗拒。

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着奔流,从赵归璞指尖传递的温度和疼痛和痒,三位一体的结合成为了不得了的新体感……

等吴且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睫毛都湿透了,生理性涌出的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正抱着男人的颈脖,轻轻的吻他的脖子后的腺体。

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赵归璞的胸膛与后背肌肉紧绷的不像话,从未被人触碰过的Alpha禁区被柔软的舌尖掠过……

Alpha的反击天性让他想要立刻撕碎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作弄他腺体的人——

但除此之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燃烧的欲望。

“等……!”

伴随着黑发Beta一声惊叫,他整个人像是没有重量的沙包似的被拎起来狠狠摁进柔软的床铺。

汗液与其他液体弄得床单又皱又潮,男人拉开了他的腿,伏下身,披着被窝,黑暗中,一双眼明亮的像是即将狩猎的野兽。

“身体好了?”赵归璞问,嗓音发沉,“医生说没说过你是什么情况?所有的临时标记都不能接受?”

……要未完全退化而导致畸形的腺体肯定不太行。

至于另一种临时标记的方式,那就是进入萎缩退化的生殖腔——

医生没说不行。

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那他妈得该有多痛。

更何况他现在唇角还痛着,二十四小时内他刚刚亲自嘴和喉咙丈量过可能捅进退化的生殖腔的东西……

具象化一点说,以吴且浅薄的生理常识,他并不认为退化萎缩掉的生殖腔入口能比他的嘴巴还大。

“医生说,可能也不太行。”

吴且语气真诚的说。

赵归璞只感觉到自己的腺体正在突突的跳,滚烫的比易感期的时候更加严重……

面对黑发Beta的话,眼角都被烧红,他慢吞吞挑起眉,露出个质疑的神色。

“你这表情挺伤人的。”吴且说,“我还能骗你吗?”

赵归璞的眉毛落回了原本的位置,他抬起手摸摸黑发年轻人汗津津的脸,显得有些敷衍的“嗯”了声。

但吴且没跟他计较这份敷衍。

因为与此同时跃跃欲试在戳他的东西挪走了。

他被拎起来,环在男人腰上的腿也落回了床上。

赵归璞因为他的一句话完全不追究地放弃继续进攻,尽管现在他的眼白都烧出了红血丝……

这般隐忍反而让小吴老师愧疚起来,他爬起来,主动抱住男人:“但医生也没说只要标记了就会死,但好歹也做些准备,你也该照照镜子,自己心里有点数。”

天底下没有男人拒绝得了对方因为自己的尺寸过于雄伟而情真意切地求饶。

赵归璞又“嗯”了声,拉过吴且亲亲他的唇角,大型野兽一般,重重舔了舔他刚刚结疤的唇角伤口处。

摁着他的后脑勺,男人将黑发Beta压向自己的后颈:“再亲。”

“……你喜欢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