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就算了。”
赵归璞话语一落,吴且已经把像小山一样又硬又倔的人揽到自己面前,唇贴上他的腺体,听到Alpha发出一声喟叹般的叹息。
被窝掀起,又落下。
冰冷的卧室漂浮着沉水乌木的信息素味,温度仿佛也在悄悄升起,隔绝了室外的寒冷,冬日的阳光也有了温度。
……
一番胡闹后,赵归璞心满意足地抱着吴且补觉。
他睡得很沉,吴且睡不着,又像人形抱枕似的被强行抱着……自己的手机被扔得天远的牛仔裤口袋里,吴且只能拿赵归璞的手机玩,到处看一看新闻,然后还用赵归璞的账号下了个短视频APP看猫看狗。
看到最后大概是身后平缓匀长的呼吸过分催眠,他也开始眼皮子打架,于是不负众望的,当人们高呼“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时……
吴且的新年第一天的早晨,是以和刚官宣的未婚夫滚床单和滚完床单累得昏睡度过的。
如果元旦第一天预示着接下来一整年的画风,那真的很有生活了。
两人理所当然的错过了午饭,直到下午将近一点,吴且睡饱了醒过来,告诉赵归璞他得去海龙俱乐部做入职报告。
赵归璞有点不能接受,在元旦惯例不放假的除了赵氏居然还有篮球俱乐部,天底下和他一样没良心的老板居然还有第二个。
尽管满肚子不情愿,赵先生还是让吴且用了他的浴室,洗得干干净净的出来,换上他的运动套装。
赵归璞比吴且高且壮不少,他的衣服比吴且自己的大了两个号,其实并不那么合适……但当他嗅嗅鼻尖,意识到他的Beta正被拥有他气息的衣服包围——
赵归璞点点头,严肃的说:“好看。”
吴且正低头将袖子往上翻,闻言翻了个白眼:“下次不许弄到我的衣服上。”
半晌没得到回答,一抬头就看见男人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微笑着看着他——
对于他的训话,显然是听见了,然后虚心接受,下次还敢。
“要我陪你去俱乐部吗?”
“嗯?赵先生给赞助吗?我有点想要川钢的那个大前锋,他球路和你刚离家出走的弟弟蛮像的,海龙的大前锋就是长得可以有点小粉丝,但技术和人家比完全差了一大截,我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留着……”
“多少钱?”
“U18的球员转会费和合同价都不算高,按照赛季签下来一百万肯定够了——”
“陪你上一次班而已,一百万。小吴老师,是不是收费有点高了?”
“那你去不去?”
“我回公司加班,那个不要钱。”
“……”
好好好。
真现实。
……
吴且到了海龙俱乐部报道。
在海龙俱乐部,发生了一些有点奇怪的事。
起初很顺利,吴且对一切都比较满意,专业的篮球俱乐部拥有严格比赛规格的篮球馆,比校园设施更加完善的球员休息室等配套一系列的设备。
就连篮球的规格和配种都是标准的赛制用球,每一颗都被保养的很好,哪怕这只是一只二流的俱乐部队伍。
吴且作为数据分析师的同时,海龙也没准备让他闲着,给他配备了一般文职人员没有的储物箱。
吴教练即正常做数据分析,也会额外的参与队员陪训。
一切和红铁中学那会儿没什么区别,正常的自我介绍,陪队员进行低强度的初步接触训练,建立简单的人际关系……
海龙俱乐部的U18组小屁孩们对他的到来表现得不算热烈,甚至比较冷漠。
就像是公司来了个新人同事一样。
下午训练结束,吴且回到休息室,收到裴sir给自己发来的信息。
照片里是一身休闲装的赵归璞站在他的办公桌前低头看文件,配字是,听说他骗你回公司加班。
吴且回裴sir新年第一天少挑拨离间,积德行善。
转头打电话给赵归璞,问他在搞什么。
赵归璞说他不信孙弥海或者是孙弥生有那个胆子来搞赵家或者吴家的人,他越想越不对,想来再看看昨天的事相关。
吴且“哦”了声沉默,赵归璞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继续讲话,立刻很敏锐的捕捉到了不对劲的气氛,慢吞吞地说:“一会也还是要去加班的,所以不算撒谎,这样也要生气?”
电话那边传来裴sir不耐烦的咋舌音,吴且才说:“不是。我没生气。”
奇怪的事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站在自己的柜子跟前,吴且茫然的看着刚刚打开的个人储物柜,短暂停顿后,他伸手把之前喝了一半顺手塞进柜子的饮料拿出来……
他怀疑自己穿越了。
因为他记得自己原本买的是正常版本的可乐,但现在,柜子里同样剩下记忆中小半瓶的成了无糖可乐。
「为了身体健康,运动员少喝可乐,实在嘴馋就喝无糖。」
上学时候的教练总是这样告诉他们。
但吴且从来不听。
那会儿喝正常版本的可乐成为了小吴队长唯一的叛逆点,队员们总喜欢为此调侃他,教练也无可奈何。
此时此刻,吴且盯着柜子里的饮料看了好一会儿,记忆还在持续混乱……直到鼻尖抽了抽,他忽然嗅到一点不一样的气味。
暂时放下心中困惑,黑发Beta面无表情地拍上柜门,顺手将那半瓶可乐扔进垃圾桶,他起身绕到海龙俱乐部训练球馆的背面。
建筑所投下的阴影中,披着俱乐部棉服外套的少年和赵恕看着差不多的年龄,身高估计也差不多,蹲在那很大一只。
几乎是一眼可分辨的A级Alpha,身体素质和体能各方面都很不错。
在当今社会,人类二次分化成为Alpha的概率不足8%,而这8%中,又只有不到5%的几率能够成为A级或者以上的Alpha。
吴且猜想,这是俱乐部至今没舍得放弃他的原因。
他今天训练全程没有出现。
现在出现了,却是躲在这抽烟。
察觉到有人靠近,少年懒洋洋的转过头,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居高临下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黑发年轻人。
“谢稳。”吴且说,“你今天没来训练。”
被直呼大名,少年Alpha明显愣了愣,微微眯起眼打量着面前站着的人,片刻之后,他嗤笑了声:“是你啊,新来的数据分析师……姓吴是吧?我知道你,他们说你很厉害,今年高中全国联赛,带着中流队伍一路神挡杀神的杀进四强?”
吴且听出这话虽然听着没多大问题,但语气绝不友善。
他没有搭腔谢稳的话,而是说:“运动员不能抽烟。”
谢稳笑了。
“中学生那套天真无邪别妄图用来职业联赛……你懂吧?嗯?我也不知道他们是钱多还是天真把你招进来——好好挣钱就行了,别多管闲事。”
吴且充耳不闻,直接伸手抽走了他手中的烟。
后者“嘶”了声,一双内双的吊梢眼提起来,很凶地盯着面前的Beta:“说话听不懂吗?让你别多管闲事——什么‘运动员不能抽烟‘,以为自己以后要去打NBA吗?刚入队给谁下马威看?”
吴且淡定将烟草踩在脚下熄灭。
抬起头,发现面前的Alpha已经迅速站了起来——
猛地弯下腰,带着一股苦艾酒与发酵面包混合的奇怪味道,Alpha以极具侵略性的姿态凑近了他,嗅嗅鼻尖:“一身Alpha的骚味,从哪来的?”
此时吴且已经洗过澡,并换回了赵归璞的那套运动套装。
闻言,他微微蹙眉。
红铁中学的学生虽然有时候很癫,但他们很少对老师不讲礼貌,更不可能会把这种粗鲁的用词挂在嘴边。
而职业篮球俱乐部中,大部分U18组别的队员是从更小的组别升上来的,也就是说,他们出社会早,对于打篮球的理解也比学生更加复杂一些……
没那么纯粹。
吴且早就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况,然而当事实摆在面前时,他还是不可抑制的下意识厌恶:“注意你的言辞,谢稳。我不认为我阻止你抽烟有什么问题,我非常确定在你们的合同里有明确的规定,赛事期间,队员要严格禁烟和禁酒……”
“我听说吴教练很能腥风血雨啊,跟赵家的两兄弟扯不清……今早还登报了是不是,哇,之前明明是跟赵家的弟弟搞在一起,现在堂而皇之的爬上赵归璞的床——”
……
啧。
好烦。
吴且对于听不懂自己讲话的人向来不太有耐心。
所以在面前的这个人讲出更出言不逊的话之前,他已经出手了,一只手罩着A级Alpha的脸,在他完全错愕的一瞬抓紧机会,摁住他的头,狠狠地磕在他身后的建筑墙壁上。
“啪”的一声,好响。
……
“事情就是这样。”
“这就是你身上的伤的来源?”
“我还是觉得可乐很奇怪,我讨厌无糖可乐,就算拿错了也不可能就这么喝掉大半瓶而且记忆空白——”
“上班第一天就把队员揍了吗?自己还受伤。”
“……赵归璞,对方是个A级Alpha。”
吴家的客厅沙发上,试图转移话题失败的黑发Beta一脸不满意的嘟囔,清秀白皙的脸因为严重的不服气下意识的嘟起。
“他甚至是横着进医院的,我只是这点程度的轻伤,根本不值得一提。”
吴且的正对面,年长的Alpha捧着他的左手,正小心翼翼给他被磕掉一块肉的指节处消毒上药,闻言掀起眼皮子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眼中即没有欣赏也没有赞美。
手指节被纱布包扎好,赵归璞拨弄吴且的领子:“身上还有别的伤没有?”
吴且蹙眉,拨开他的手:“没有。”
赵归璞停顿了下,在吴且以为他可能要训话或者代替吴文雄的角色习惯性呵斥两句时,男人却笑了——
灯火通明的客厅,他伸出手,把黑发Beta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在后者愕然的目光中,凑过来,在他紧张抿起的唇角上亲了亲。
“这么不耐烦。”
他声音轻飘飘的,带着调侃。
这下子,不好意思还有点心虚的人变成了吴且。
他无论如何没有办法将下午那个不懂事的小崽子乱吠的那些话转述给赵归璞听……
但现在他也觉得,入职第一天就把队内他主张换掉的大前锋揍了一顿,确实很像公报私仇。
忏悔的话是说不出的,在Alpha笑眯眯极其有耐心的注视中,吴且那颗桀骜不驯的心脏举了白旗。
“做什么?”
抬起手摸了摸刚被吻过的唇角,语气干巴巴的黑发Beta却没有从Alpha的怀中挣脱,靠了靠对方结实的胸膛,他眨眨眼——
“行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大不了以后我跟他有话好好说。”
黑发Beta脸上还是看上去很不耐烦。
但他挪开不肯与Alpha对视的目光已经出卖了他的迅速妥协和学乖。
赵归璞垂眸,盯着怀中人可疑地逐渐染红的脖子和耳根,嗓音低沉地应了声,正想说两句好听的话……
这时候,吴且的手机响了。
他从赵归璞的腿上爬下去,拿起手机看了眼,前缀显示是市执法局的来电……
下意识以为是下午赵归璞跑去骚扰裴擒有了结果,这会儿案件调查中需要联系他,吴且瞥了近在咫尺的男人一眼,在心中偷偷骂他没事找事后,一边漫不经心的“喂”了声。
电话里讲了几句。
赵归璞盯着吴且的侧脸,从单纯的看他怨气横生的样子觉得好可爱,伴随着电话事件延长,黑发年轻人的表情越发的不对劲起来。
五分钟后,吴且挂了电话。
他站起来,目光还有些发直,跟赵归璞说:“我要去一趟执法局——”
他一边说着急匆匆往外走,沙发上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拎住他,顺手把外套塞给他,问:“怎么回事?”
吴且回头看着赵归璞,好一会儿,才从男人处事不惊的平静瞳眸中找到了自己魂飞魄散的理智。
“谢稳死了。”
吴且停顿了下。
“尸体被发现在海龙俱乐部的球馆里,死的时候左手五个关节被硬生生剖开,挖走。”
吴且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自己指节处有些擦伤、已经被绷带爆炸的左手。
灯光下,他的面色惨白:“为什么……我不明白。”
第106章 十万欧元
执法者还蛮客气,没有上门直接把吴且脸朝下摁在地上拖走,因为他确实嫌疑最大。
在打电话给吴且前,执法者已经做了一系列的调查,首先是在谢稳的手机里调查到了聊天记录,在某个群聊中,这位年轻的Alpha花式把海龙俱乐部U18组新来的数据分析师骂了一顿,骂的很难听,包括不限于道德伦理指责以及性别羞辱,还说要找机会把他做掉。
这种话当然是毫无意义的垃圾话,
虽然在不久后他自己倒是真的被做掉了。
执法者看完聊天记录又根据谢稳自己的描述去海龙俱乐部调取了监控,不意外的看见一个A级Alpha被一个Beta摁着打的画面,调取监控的执法者大多数都是Alpha,当时沉默了下——
讲死者的坏话不太礼貌,但他们真的觉得这个Alpha丢尽Alpha的脸。虽然年纪不大,但好歹是个A级。
最后经过监控的放大与清晰度还原,他们又发现视频里出现的Beta是熟人。
熟到他们今天刚在报纸上看到过人家的婚讯。
于是吴且被恭恭敬敬的请到了执法局,两天之内两次跟裴sir再次见到,裴sir笑眯眯的问他,这算不算上帝的暗示,告诉他其实缘分这个东西妙不可言,登报婚讯不算什么,打证之前都可以再选一选。
“你什么时候开始信上帝的?昨天,还是刚刚?”
灯火通明的办公室,赵先生懒洋洋的叠着双腿——
整个事件跟他毫无关系,但他强行以证人的身份掺和进来。
比如根据谢稳的死亡时间,当时吴且跟他在一起。
“具体在做什么,谁记得清?晚高峰那么堵,可能正忙着抓紧某个车流一动不动的时间在车里接吻。”
赵归璞耍起流氓六亲不认,看着是完全不要脸也不在乎自己在做会留下实际记录的笔录——
“你们可以去调监控录像……够清楚的话也发给我一份,我留作纪念。”
他很放肆。
直到坐在不远处的黑发Beta回过头一言不发的瞥了他一眼,他才闭上了自己的嘴。
裴擒点点头,也是听够了疯言疯语,耐心燃烧殆尽,终于不再把抓着这对未婚夫夫放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当做什么乐子——
隔着办公桌,他推出一个套着执法者用来证据收集用的那种塑料袋的手机。
吴且:“这是什么?”
裴擒摁了摁手机,进入了谢稳的微信。
在前面不堪入目的一番谩骂后,大概过了一个半小时没有说话,在大概晚上六点四十五分左右,他莫名其妙的在聊天群里发了句——
【出言不逊,做错了,是我。对不起。生命的代价我愿意付出。】
当时群里没有任何一个他的朋友听懂他在说什么,还有个人冒出来说兄弟这不至于。
而根据法医推测,谢稳这个时候已经遇害。
“这颠三倒四的发言,现在执法者这边合理推测是并不熟悉中文的人在作案后用谢稳的语气将这段话发了出去。”
吴且脑瓜子嗡嗡地,脸色都因此有些发青。
这时从他身后贴上来个结实温暖的胸膛,下巴越过黑发Beta的头顶,蹭过他柔软的发间,熟悉的气息笼罩了他。
这让他的心跳平复了一些。
正当吴且认为身后的人跟着来除了搞破坏还有点别的用处时,男人弯下腰,简单地阅读了下被害者的「死后忏悔」——
“也可能是东山人。”赵归璞说,“他们很爱倒装句。”
莫名其妙的冷笑话冒出来,引得裴擒和吴且双双回眸,赵归璞收获了两张面无表情的平静注视脸。
男人退回位置上坐下:“怎么了?开个玩笑也不行……一本正经的审案啊?说这种话,我比阿且更有嫌疑做掉他哦。”
裴擒默默看向监控,已经在想怎么把这一段抹去,他没想真的把赵归璞扔进看守所里就因为他毫无意义的乱讲话,然后又引发一些没必要的轩然大波……
好在这时候,吴且一脸头疼地站了出来主持公道,他让赵先生如果张嘴就是添乱还是暂时别说话了。
赵归璞转向裴擒,说车上有监控可以调取,显示案发时他们真的在车上,执法者方面有需要可以随时调取,然后一脸疲惫的问现在他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男人看着执法者总司时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看上去没什么不同,实则裴擒隐约捕捉到了他平静的眸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裴擒向着办公室门口做了个「请滚」的姿势。
赵归璞揽过了吴且的腰,凑到他耳边懒洋洋地说:“好了。让我们跟裴叔说‘再也不见‘。”
……
事情变得有些复杂。
当晚,海龙俱乐部U18组别的首发大前锋被谋杀这件事就成了不小的新闻。
并不是说谢稳多有名,他并非俱乐部CBA常规队伍首发运动员,本身也就是分化等级比较高且长得还行有一些不多的年轻粉丝……
这件事被发酵是因为“谋杀”这个词联系在公众人物身上,在国内真的有点过分新鲜,一时间关注度很高,大家说法纷纭。
互联网是一个很残忍的地方,大多数人都不讲究“死者为大”,在八卦这件事的时候,作为运动员身份的谢稳生平也被认识他的人七嘴八舌还原——
大家发现这是一个并不那么守规矩的年轻人。
逃训,泡妞,抽烟,喝酒,打野球换钱……堪称五毒俱全。
在过去一个赛季,此人场均平均出场三十七分钟,时长倒是不少,但作为大前锋,场均得分5分,篮板2.7个,数据低得令人发指。
——所以当相关人士爆料此人死前曾经跟队内新来的数据分析师打了一架后,网友们对此的评价是:那咋了,换我我也想打他。
因此吴且没有遭受到任何骚扰,只是当晚就被叫到俱乐部,开了个紧急会议。
新的赛季马上就要开始,俱乐部U18组别的首发队员在跟新入职的数据分析师打了一架后人没了,这足够让俱乐部管理层抓耳挠腮——
一边要出面公开回应表示沉痛哀悼;
一边真的想沉痛哀悼的是这个消停不下来的法定节假日,新年就是这种新气象,放谁都觉得很无敌。
【ZHAO:什么时候开完会?我去接你。】
吴且看了眼会议室的长桌前,还在说谢稳的事情之后需要的善后工作的领导,意识一个小时过去了,这只是一个开头……
因为今晚他们的主题明明是“新赛季没有大前锋怎么办”。
【吴且:遥遥无期。】
【ZHAO:让拿到发言权的少说点废话不行吗?】
【吴且:我只是打工的,而且是打工第一天,没那么横。】
【ZHAO:又暗示我。】
【吴且:并没有。】
【吴且:我今晚可以自己回去。】
【吴且:我爸妈都发了无数个信息问我怎么回事了,你送我回来他们又要大惊小怪。】
【吴且:忙你自己的去。】
【ZHAO:嫌我烦。】
【吴且:嗯嗯。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赵归璞失去了跟吴且讲没营养的垃圾话的耐心,三分钟后男人给他发了个海龙俱乐部门口的定位,还有自己放在膝盖上的、用来加班的笔记本电脑,以表明态度。
两张图后男人就再也没怎么骚扰他,吴且干脆地收起手机,对于赵归璞这么执着的等在门口,其实有一些猜到真正的原因。
两人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今日在执法局,赵归璞三番两次插科打诨,很有可能是跟他一样猜到了什么。
但他什么也没说,显然是把一些选择权交到了吴且的手上。
——在他决定开口之前,没有人能够逼他开口。
这是赵归璞的态度。
……
吴且还是没怎么想好跟吴文雄坦白自己上高中至研究生毕业那长达将近十年的时间里如何遇人不淑、把狼当哈士奇、被骗个底朝天的往事。
他跟父母的关系不坏,但确实也不是那种谈恋爱就会跟父母分享的小孩。
与维赛双生子的事一旦说出口,Pie的视频曝光势必想拦都拦不住,想到父母看到那种视频,吴且的脚指头都要抠出一套苏州园林——
他曾经发誓不死到临头对这对王八蛋双生子的事一定绝口不提。
现在他暂时没觉得自己死到临头。
但很显然某些事并不是他的错觉或者被害妄想症,因为第二天的早餐桌边,李君碧在阅读《江城晚报》,询问占据头条的海龙俱乐部次级青训首发大前锋的凶杀案时,还宣读了另一则她觉得很离谱的新闻。
大概是某富豪某日在散步时,突然遇见了自己曾经饲养过,中途想不开突然翻窗越狱,因此失踪已久的中华田园土猫。
那只猫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平平无奇的小黑猫一只,就是有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
靠着这双眼睛,这只小黑猫给自己找到了另一家富贵人家,过上了同款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真是一只命好的小猫。
现在富豪与富豪之间打起了不得了的官司,原主人愿意花十万欧的高价赎回自己的猫。
网友纷纷评价这什么当代魔怔猫奴富豪,顺便许愿下辈子投胎做一只这样的猫。
李君碧“啧啧”嘟囔着:“养猫要封窗啊,当初不负责让猫跑掉了,现在又来花什么大价钱装深情……”
妈妈的话轻飘飘的传到耳朵里,吴且摆在手边的手机“叮”了声,收到新短信。
他拿起来看了眼,发现是银行发来的短信。
【江城百业银行】账号尾号0431于01月02日07:12向您尾号7749账户完成转存交易欧元100000,您现存欧元账户余额100000。
吴且“啪”地扣下手机。
正翻看报纸的李君碧吓了一跳,抬起头问他怎么了。
吴且停顿了数秒,感觉到一阵晕眩,很难说清楚此时此刻是什么感觉,就像是在玩鬼捉人游戏的人,藏好后发现当鬼的游戏者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附近……
心跳得厉害,直到确保自己不会一张口就想要呕吐,吴且才摇摇头,说:“没事。”
“可是你的脸色好难看哦……今天还要去上班吗?要不要请假?”
吴且又摇摇头,李君碧仔细打量儿子的面部表情,显然是担心是不是刚入职的俱乐部有直接负责的队员去世这件事影响到了他……
这时候吴文雄问:“码头筋肉工今日也要亲自送你去俱乐部?”
对于未婚夫就这样莫名其妙多了的外号,吴且“……”了下,那股子不适稍微散了些:“你怎知?”
“因为他刚才在群里光明正大的讲会议比平日延迟半小时,因为要送他的未婚夫上班。”吴文雄面瘫着脸说,“赵归璞还有几个未婚夫?”
吴文雄话语落下的同时,门铃响了,多萝塔开了门,门外站着一脸严肃的赵老四,吴家的大门前停着那辆眼熟的白色宾利。
吴且放弃早餐,一路步伐有些着急的出门,爬上车后座。
赵归璞原本在后排闭目养神,鼻息间嗅到熟悉的沐浴液香味,睁开眼,微微侧身,想要讨个早安吻——
结果一眼看见爬上车的人一脸仓惶,他停顿了下,还是从讨要一个吻,变成非常规矩的将人揽过,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
原本放在腿上的平板被他随便扔在脚下的地毯上。
吴且一转身脸埋进男人的怀里。
对于这样的主动投怀送抱,赵归璞有点受宠若惊,但与此同时他没有忘记从一开始黑发Beta情绪就不太对的事实,于是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问他怎么了。
“……看了今天的报纸没?”
赵归璞说看了,一如既往很无聊。
吴且拿出自己的手机,给他看了看刚刚收到的转账短信。
十万欧元。
轻而易举的就能和今日《江城晚报》莫名其妙的报道联合在一起。
赵归璞沉默了下,大概也是有点诧异,但这份诧异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男人依旧是四平八稳的神态,拍了拍坐在怀中人的背——
昨晚还一脸嫌弃让他不要像个斯托卡一样等在海龙俱乐部门口的黑发Beta扔掉手机,脸逃避似的更深的埋入他的颈窝中。
身体紧紧的贴在男人怀里。
像是恨不得把自己揉进他怀里跟他正式融为一体。
赵归璞对此非常受用的同时也还是会心疼,大手从拍着他的背变一下下拂过怀中炸毛的猫的背脊。
“没事的。”
赵先生脑回路很清奇地安慰——
“牛头马面给你打钱,但凡不是冥币,高高兴兴的花掉就是了。
第107章 别生气嘛,Baby
接下来的许多天,赵归璞起到了叫人安心的作用,除了做到风雨无阻地接吴且上下班之外,平日上班时间,四叔也总是面瘫着一张刀疤脸,坐在海龙俱乐部篮球馆二楼的观众台,宛如过年贴在门上的二位门神其中一位。
如此严防死守。
几日后,舆论八卦日渐平息,谢稳的葬礼如期举办。
十万欧折算成了人民币,以赵归璞的名义捐给了谢稳的家里——
为此《江城晚报》娱乐版又是一阵上蹿下跳,「吴家少爷一拳七十万,早知不打将死之人」新闻标题触目惊心。
下面还有冷嘲热讽「千亿身价善心亦如瀚海碧波,豪掷千金为爱人购买好名声」,洋洋洒洒一大版,详细讲了赵归璞如何眨眨眼为吴且花了七十几万的故事。
通篇下来,像是老和尚念经似的颠来倒去强调这七十万,文章末尾更是点题,七十万四舍五入十万欧元,四舍五入赵归璞和前段时间十万欧为土猫赎身的富豪一样脑子进水。
吴且看到最后,奇道这报道难道是赵归璞亲自操刀?
赵先生一脸义正辞严:“我没那么闲。”
吴且:“哦。”
赵归璞:“蒋尾写的。”
吴且:“……”
赵归璞:“确实写得不情不愿,他以为我想红想疯了。”
吴且:“……”
……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短期内,吴且的周围也暂时没有再出现其他的奇怪事情。
俱乐部的日常活动也重新步入了正轨,俱乐部经理开始主动接触一些吴且觉得不错的大前锋,以填补首发空缺……
混乱看似回归正轨。
直到一月中旬的某一天。
那一天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吴且到了俱乐部,换衣服,换鞋,做热身准备上场陪练。
——接近年关大家的情绪在失去队友短暂的低沉后迅速调整过来,在俱乐部搞来新的大前锋前,平时训练,就由吴且暂时顶替大前锋的位置跟队员进行对抗补位。
诚然作为一个Beta,吴且的身高和体型甚至是体力要打大前锋位置都很勉强。
但他胜在经验丰富,国内青训队伍U18组别的毛孩子们对他来说属于不能游刃有余,但至少半个小时的体力支撑内,还是可以足够应对的……
他第一次正式上就带着自己这边的人把对面放了三个首发队员的队伍打得落花流水。
面对年轻人,跟他们讲一万个字的长篇大论大道理不如出手实力上碾压,那日之后,少年们对新来的吴教练心服口服,知道他在美国打过高中职业篮球,拿过冠军,且没比他们大几岁,迅速的从“不得不听他讲话”变“主动寻求他的训话”……
和红铁中学时剧本一样,吴且在十天内就他球场上与队员混熟。
“小吴教练,你来。”
俱乐部的经理难得出现在球馆,操心U18组别的事。
“今天的训练赛你带他们好好打一打,中途可能会有新的投资人来,能不能拿下你想要的川钢俱乐部大前锋,就看今天人家金主愿不愿意掏钱……”
小吴教练手中的篮球从左手抛到右手,他说:“哦。”
答应的十分随意。
但当训练赛开始,小吴教练果然打的十分认真。
当队内替补大前锋,一个身高两米零二的Alpha被身高一米七八的Beta跳起来扇飞一个上篮时,他的脸色难看,一落地就乱骂:“小吴教练你是不是想让我今天就原地退役!”
吴且紧随着这名大前锋落地,笑眯眯地安慰他,这种极限弹跳,以他的体力一天拢共都跳不动三个啦别害怕……
这时候,篮球馆的门外出现一个身影。
那名被盖了帽的替补大前锋正想说什么,突然看见原本笑眯眯的黑发Beta脸色骤然巨变。
这是他认识小吴教练将近半个月以来,第一次看到他眼中出现惊恐的情绪——
就像是快乐流浪正翻垃圾桶的猫,一抬头看见巷口出现了手拿网兜、正对流浪小动物赶尽杀绝的变态杀猫狂。
瞳孔微微缩聚,浑身的肌肉紧绷,呼吸一下子变得很轻。
少年愣了愣,顺着黑发Beta的直愣愣的目光顺势看过去,只见球馆门口站着一名非常高大俊美的顶级Alpha。
金发碧眼,高挺的鼻梁与深眼眶预示着他身上不沾一滴华国血统,身上一丝不苟的正装不用细看便知价格不菲……
叫人难以忘却的是他的眼睛,一边是如海洋般璀璨湛蓝的碧色,另一边却是完全不搭、却又诡异好看的透亮黑眸。
背对着阳光站在球馆门口,阳光好像成为了他登场的圣光,年轻的异国Alpha的金发闪耀,漂亮的异色瞳眸眸光流转,自持矜贵。
此时此刻,站在门口的人微笑着,对所有人说:“嗨。”
……
——放跑的流浪猫好像并不想回家。
时隔将近一年,当莱茵·维赛出现在他心心念念的小猫面前时,没有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一点儿惊喜和期盼。
尽管来之前比及塔已经提醒过他不要有太多的幻想,但在发现吴且对他的到来只有惊慌时,他还是感觉到非常的委屈。
真是冤枉至极。
明明他是在太阳下光明正大的登场,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但他的小猫还是炸着毛露出了被冒犯的表情——
就好像他本身的出现就是一件很不体面的事。
莱茵·维赛跟在迎上来的俱乐部经理身后,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听他用某种讨好又隆重的语气介绍自己。
当然不可能说是什么来自意国著名小岛的黑帮组织,他被塑造成了一个善良且热爱运动的外国傻子,偶然来江城做跨国航海生意,结果为本城的运动氛围所感染,因此急于被坑钱……
莱茵听得想要发笑,但每一次余光瞥见站在队伍最后面,一脸抗拒的黑发Beta时,他都笑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我认知是自我认知,当真正的站在心心念念的人面前,真正的见证了对方离开一年时间内并不想念也丝毫不盼望自己时——
胸口紧绷,就像是晴空万里突然飘来一朵讨厌的积雨云,乌压压的,连带雷鸣闪电。
莱茵不确定自己假笑到什么时候就会一把火烧掉这个篮球馆。
如果这是在任何他的势力可以触碰到的国家,这件事应该已经发生了。
但此时此刻他却像掉入羔羊中的狼,不得不批好自己的羊皮——
当羔羊的其中一名笑眯眯的凑上来,问他维赛先生那么高,是不是也会打篮球时,他没有叫他滚,而是说,咩咩咩,确实会。
对方双眼一亮,显然觉得因此能够从他手中捞走更多的欧元。
他们盛情邀请莱茵和他们一块儿打一小节,其中一只羔羊指着计分板,用并不熟练的英文说:“看看,我们已经落后了,我们有新来的数据分析师,实在是太厉害——”
莱茵的目光,终于再一次光明正大的放到了面无表情的黑发年轻人身上。
“让我猜猜,有多厉害?”
……
莱茵·维赛甚至没有脱下他的皮鞋,只是脱了西装外套和领带,将袖子挽起来,正儿八经的陪一群十八九岁的孩子们打了十几分钟的球。
这期间他获得满堂喝彩。
当然不排除夸张捧场的元素在里面,但也就是这十几分钟,羔羊们拥挤热情,以为羊圈里又来了一只漂亮又和善的好羊。
当莱茵一个勾手,拉杆换手在黑发Beta头上将篮球送入篮筐,场上的记分牌比分在拉进,几乎是面擦着面,他与吴且双双落地。
看也不看捡起滚落至身边的球随意扔给己方队友,莱茵的目光始终过分灼热的黏在面前的人冷峻的眉眼上——
停顿了下,他冲他笑了笑。
吴且被他笑得脑内警铃大作,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正巧此时中场休息哨声吹响,当金发Alpha转身走到场边随意拿起一瓶水,吴且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看着莱茵随意拧开水,不太防备的就喝下去,吴且一阵扼腕,早知道就在水里下一点毒鼠强。
他走到金发Alpha身边,压低了声音,用意大利语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吴且懂得的意大利语并不多。
少数几句口语还是跟维赛双生子认识那么多年,日常交流里死记硬背学来的,比及塔曾经嘲笑他并不是那么有语言天赋——
那时候黑发Beta还会无所谓的耸耸肩,用满不在乎的命令语气跟他们说,说英语,要么以后就打手语交流。
现在他主动用意大利语这样充满防备的质问,又让莱茵感觉到了方才站在门口时,感受到的同款胸闷……
他来不及仔细思考这是因为什么,只是上扬的唇角有些往下掉落,他问吴且,那个让你受伤的Alpha死掉了,你是不是在为这个事生我们的气?
吴且为他这么突然的发问陷入沉默。
抬起头,看见不远处,无论是俱乐部经理还是教练组都一脸期望的看着他这边,可能还以为他和新来的投资人相聊甚欢。
一转头,那死死盯着他的异色瞳眸中,侵略性近乎于赤裸——
那尽管做工精湛,但仔细看便能看出与真正的眼球并不相同的黑色玻璃瞳眸让他感觉到一阵反胃。
“我不知道你们还想做什么,莱茵……”
“莱尔。”
“?”
“想听你这样叫我。”
这一次吴且再也装不下去的露出厌恶的神情:“在你做完一系列的这些事后?”
委屈的感觉又来了,莱茵·维赛沉默地看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自虐似的将他脸上的一切细细品味……
然后发现只要站在面前,无论哪种情绪或者态度,哪怕是下一秒Beta就会吐出来的那种抗拒,他也可以全盘照收。
“你果然在为那个Alpha的事不高兴……”
莱茵嘟囔。
“真是的,所以到底为什么要让我为这件事负责?我警告过比及塔不要这么做,这是在你的国家,你的地盘,我们应该礼貌,对不对,我就说你知道的话肯定会气炸的,他就是不听我的!”
其实他的声音里绝对没有一点检讨,也没有真正的在抱怨他的兄长。
他拖长的尾调更像是在撒娇——
就像在抱怨哥哥为他买了讨厌的带奥利奥夹心口味的冰淇淋。
吴且不想听他废话,那种反胃感几乎到达了极限,只能语气僵硬地把自己唯一关心的事又问了一遍:“你们,为什么来?”
莱茵的抱怨声戛然而止,数秒后,他眨眨眼:“来带你走。”
“……”
“阿且,你属于我和哥哥,这是很早以前就定下来的事。”
吴且只能以沉默来表达自己感受到了荒谬。
而莱茵·维赛却没有停下来。
他拥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他告诉吴且他不是很在意他在离开他们的一年里是否跟别的某个或者很多个Alpha上了床,尽管最近看着他跟赵先生几乎形影不离确实很碍眼……
但没关系。
只是江城的报纸公布婚约,那什么都算不上,意国早就没有订报纸的习惯,也没几个人认识中文。
“你可以明天就跟我们走,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们得到你,无论是你的父母还是赵,谁若是想要阻止我们带走你——”
经过一个小节比赛的剧烈奔跑,吴且从刚才的呼吸不匀至现在逐渐呼吸平息。
胸腔压抑得呼吸困难,在短暂调整了呼吸频率后,他的注意力回来了一些,能够感觉到有汗水正顺着他的额发往下滴落……
一滴汗从睫毛掉入眼眶,他眨眨眼,努力挣脱这种火辣辣的疼痛。
视线模糊中,他看见莱茵·维赛抬起手,食指和拇指撑开成一个直角,比划成一个枪的手势。
他的食指下落,指尖指向球馆门口的方向——今天赵归璞将吴且一路送到的地方,接着,指尖一扬,他说:“呯。”
眼中那种火辣剧痛加剧,吴且听见自己的颅内有什么东西“啪咔”一下断掉了。
0帧起手,他的动作快到他自己的大脑都来不及思考这究竟可不可以,握紧的拳头已经对准了面前这张英俊又邪恶的脸,不留余力的挥舞出去。
“啪”的巨响,震惊了整个球馆的所有人。
当完全错愕惊呆的众人瞪大眼,转过头,只能看到高大的金发Alpha被一拳揍得脸偏开向一侧……
他啐出一口带着血沫的唾液。
低头看了眼面前的黑发Beta,任由他掐着自己的脖子一把摁到身后的墙上——
异色瞳眸中有一瞬阴郁潮暗闪过,然而只是瞬间即逝,Alpha笑嘻嘻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呈投降状。
“只是开个玩笑。”
他用意语温柔的说,像过去千万次有耐心的哄他的坏脾气小猫。
“别生气嘛,baby。”
第108章 老公不让
篮球馆那么多人,连俱乐部经理都在,众人皆是目瞪口呆,见证小吴教练入职第一天把大前锋打了后,入职第十天又把赞助商打了。
平时笑得很温和,讲话也温吞又客气的Beta,完全看不出是个这样的暴脾气。
U18组别的队员说白了还是一堆小少年,说入社会早但也没怎么见过大场面,他们第一反应是完了,他们又要换数据分析师,可惜小吴教练真的蛮好。
但很快他们又发现事情和他们想象中不太一样。
尽管英俊的脸真的在短时间内迅速的红肿起来,那位赞助商人从始至终一幅笑眯眯的样子,像是心知肚明他挨揍都是自找的,一点要发脾气的征兆都没有。
不会有人挨了打还比他更加高兴。
“没关系,没关系。”
Alpha的声音如此开朗,“是我说错了话,我只是太久没有见到我的朋友,一时间失去了分寸。”
莱茵·维赛的解释响彻整个球馆,这出乎意料的说法让大部分人松了一口气——
赞助商不会被一拳捶飞,俱乐部新来的很受欢迎、能文能武的数据分析师也可以不被解雇,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加完美的结局。
当笼罩在球馆上方的严肃气氛得到缓解,为人注意到在不远处剑拔弩张的二人之间涌动的气氛——
吴且的掌心骨正充满威胁的压着莱茵的喉结。
为了短暂的牵制住比自己更加强大的敌人,搏斗技巧上总是教人尽可能的拿捏住对方的要害。
但这显然并未让Alpha有所收敛。
相反的,他显得更加兴奋。
掌骨贴合的喉结频繁的上下滚动,那只完好的碧色瞳眸亮如繁星,连带着那边黑色的义眼都好像变得生动起来——
不需要莱茵·维赛特别的跟吴且介绍这只黑色义眼的来历,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为什么选择了黑色……
当一秒认知到真相时,吴且为这份默契感到糟心不已。
在吴且沉默的这一段时间里,莱茵从他的掌心以一种奇怪的柔软挣脱了……
那是吴且甚至注意不到的敏捷。
等他反应过来时,心中一惊,然而贴着他手掌心的人却没有离开他,依然是背后靠着墙的姿势,莱茵将脸取代了喉结放入他的掌心。
薄唇轻蹭着他。
“阿且,我真的很想你。”
手掌心被蹭的发痒。
吴且面无表情的缩回了自己的手。
面对那双闪烁着真正的疯狂迷恋般迷惑光芒的双眸,黑发Beta面无表情,显得完全不近人情:“恶心的废话少说两句。””
他停顿了下,在莱茵逐渐僵硬的唇角中,无意间抬起头,余光瞥到球馆二楼,看到已经站起来往下走的赵四。
两人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触碰,赵四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他接受到了吴且阻止他过来的眼神。
脸上有刀疤的中年Beta扶了扶栏杆,又一言不发的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上。
与此同时,黑发年轻人重新将目光投放回了面前英俊的Alpha脸上,现在那种故作轻松又过分亢奋的碍眼笑容已经在他的脸上消失了。
这很好。
“别再来找我,莱茵·维赛。”
吴且扬了扬下巴,骄傲的告诉Alpha。
“我要结婚了。”
放开了面色彻底阴沉下来的Alpha,像是没看见也可能是完全懒得理笼罩在他周围的低气压,吴且低头整理了下自己有些滑歪的护腕,淡定转身回到了正进行训练对抗赛的队伍当中去。
黑发Beta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刚揍了个顶级Alpha并显然在对方的放水中全身而退这件事很有爆点——
十三秒后,他站在三分线后退一米左右的定位,后仰跳投给了个远距离三分。
篮球“唰”地一声入篮筐,赢得满堂喝彩的同时,几乎所有人不再把心思放在之前那个小小的插曲上。
……
吴且没打完全场训练赛,分化成为Beta后他的体力就不允许他做这件事了。
结束了今日份陪练,他捡起旁边的替补队员顺手递过来的毛巾擦擦汗,毛巾挂在脖子上,他走到堆放运动饮料的角落去拿了一瓶。
气泡电解质水拧开还有气跑出来,他看也不看刚递到嘴边——
这时候手中的饮料被抽走,手中再一沉,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品牌的桃子味普通功能饮料。
他下意识的转过头,莱茵站在他旁边,手中拿着他刚打开的饮料,正低头看着配料表。
吴且觉得以他用谢稳的手机发送的信息水平来看,这人其实中文也没那么好,也不知道现在在装模作样个什么劲。
正腹诽中,只见莱茵把他刚刚拿的功能饮料顺手扔进垃圾桶,吴且挑起眉。
“我看不懂这个配料表。”莱茵说,“但上面画了很大一个芒果,你是不是没看见?”
……上一次站在维赛双生子面前,听他们用正常人的语气跟他进行正常人的对话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黑发年轻人脸上露出个放空的表情:因为他对芒果过敏。
精准的说是对芒果皮过敏。
以前不是很清楚这件事,因为从小吃到的都是剥好皮的果肉。
后来出去留学没有了给他剥皮的人,有次聚会人家递给他一只芒果,他顺势接过来,自己用嘴剥了吃掉之后,当天晚上浑身起那种连成一片的疙瘩,痒得想把自己的皮也扒了……
把当时是他隔壁舍友的比及塔和莱茵吓了一跳。
记忆中当那天晚上好像是谁也没睡,后半夜他发起烧,比及塔不得不用冰水弄湿毛巾一遍又一遍的替他擦拭身体,还要监督他不要伸手把自己身上挠破,忙的要命,搞得向来很沉稳的双生子中的哥哥也面露烦躁之色……
最后比及塔站在沙发边,跟建议把冰块弄进浴缸,把吴且整个人扔进去泡上的莱茵吵了一架。
吴且尚且记得那天他过敏吃了抗过敏药,整个人昏昏沉沉,想睡又因为身上太痒,不太睡得着。
明知道自己死不了的情况下,他听见比及塔骂莱茵是个白痴觉得很好笑,脑袋闷在抱枕里笑。
过了一会儿双生子不吵架了,其中一个——并不知道是谁,在他身边蹲下来,用一根手指搓他的眉心问,这时候还笑,到底有没有良心。
另一个人则把包好的冰袋放在他痒得要命的背上红肿最严重那块,在他被冷的打哆嗦时,用平淡的语气说以后再也别碰芒果了。
那个时候,吴且一边反驳自己对果肉并不过敏,思绪却飘的很远,他总想着第二天起来,跟李君碧女士打电话报告他对芒果皮过敏的新发现时,一定要记得提自己在这边有很好的朋友……
可惜了。
现在想起这件事,那晚眉心被轻蹭时瘙痒又舒服的触感仿佛还在——
但隐藏在这种温情下彻头彻尾的伪善与骗局,让所有的回忆都变得扭曲,原来记忆也容易发酸,发臭。
吴且眨眨眼,拧开了手中那瓶桃子功能饮料,喝了两口。
莱茵挨着他坐下来,目光懒洋洋的盯着场上跑动的少年们,声音平常:“结婚的话不要再说了,阿且。”
“?”
“我刚才真的很生气,气到几乎想要拧断你的脖子——虽然你知道我不会的,首先是舍不得,其次是意国在去年圣诞节刚刚颁发了最新的法律,对自己配偶动手的Alpha会失去自己的一切净身出户并上社会黑名单,如果我对你动手,我将成为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吴且觉得这个法律不是一般的合理,建议全球推广。
但赞美是给别国总统的。
对于身边的人,他只是平静地点点头道:“你什么时候得的臆想症,幻想自己有了可能可以动手的配偶?”
“……”
“我要结婚了。”吴且又重读了一遍,“你那么关心我,就没舍得看一眼报纸吗?”
华国有句老话,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
莱茵气愤的同时想到这确实就是他和哥哥要找的那个人——
一年未见,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未变。
未变的是他处事的态度依然肆无忌惮。
变了的是他对撕下伪装的维赛双生子不再天真亲密,但却也并不像是那一日逃出古堡时,躲在机场登机口角落里瑟瑟发抖时那样惧怕。
——当他宣布自己拥有了正式的婚约对象,用那种理所当然的期待语气,告诉他们关于他的婚讯。
莱茵很长一段时间失言,在愤怒的情况下除了沉默之外剩下他能想到的都不是好的选择,他开始后悔为了第一个跟吴且说上话,今天跟比及塔闹得厉害争取这次空降俱乐部的机会。
他还和哥哥保证自己会表现得成熟礼貌又得体。
……他做了那么多保证,就是为了争取这个吗?
争取来听他说这种话,然后被气得成为一个哑巴。
英俊年轻的Alpha皱了皱脸,迅速将眼底的阴郁掩饰得很好,撅了噘嘴显得有些幼稚地抱怨:“用不着为了气我说这种话。”
“……”吴且啼笑皆非地扫了他一眼,“我和赵归璞公布婚约时都没想着你们两兄弟一根毛。”
意思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语气别那么得意,你以为你千挑万选来的是什么好人吗——”
确实不是。
“毕竟我看人的眼光一向有问题。”
“……”
吴且想到那个人,无论是是冬夜带着一群人眼也不眨的连砸十几家夜店为弟弟出气,或者那个雨夜掂着手中的高尔夫球杆手起杆落不带一点犹豫……
对于莱茵的挑拨离间,他居然赞同的点点头。
“他确实也挺变态的。程度是对付你们刚刚好的那种……也是多亏你们,‘变态‘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成加分项。”
莱茵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
想现在就把比及塔叫来和他换一换,他快遭不住了。
再这么下去,要么是他剪了吴且的舌头让他一句讨厌的话都说不出,要么就是他被气得血管裂开死掉。
“训练结束会有一个聚餐。”
过了一会儿,莱茵找了个安全的话题。
“华国人真的很爱酒桌文化,现在我也爱上了。”
吴且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悬挂在下巴上的汗——
同样是打了几个小节的训练赛,大家的跑动同样频繁,他已经喘得像条狗怀疑自己人至中年,而身边的Alpha别说一滴汗没留,头发一丝不苟,最多是捞起来的衬衫衣袖有些褶皱。
“我不去。”
他斩钉截铁地宣布决定。
“这恐怕由不得你。”莱茵半开玩笑的说,“成年人的职场社会就是这么残酷,现在他们都知道我为了谁而来,谁才能让我乖乖在有很多个零的支票上签字。”
“……”
“再说了,人人都去,对于俱乐部而言,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底层数据分析师,凭什么不去?”
吴且冷笑一声,说:“凭我的变态老公不让。”
……
事实证明哪怕是莱茵·维赛也有许多意料之外的事。
这些事通常集中发生在黑发Beta的身上。
当他很有耐心的等待着今日训练结束,牺牲了一天的时间坐在这扮家家酒,生一肚子气,总有一个和佳人共进晚餐的机会……
但他的算盘很快落空。
阳光彻底的从天际边落下时,俱乐部经理宣布了晚上聚餐的消息,又点了几个队员一起作陪。
莱茵兴致勃勃的看着吴且慢吞吞地穿上运动外套,又慢吞吞地收拾运动包。
Alpha几乎算是恶劣的等他反抗,但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开口,六点的钟声一响,正仰头喝水的人放下了手中的水瓶,脑袋往球馆大门的方向转了转。
莱茵听见俱乐部经理响亮的“哟”了声,与大多数人一样,这向着门口看去。
高大的Alpha披着夕阳的赤橙,逆着光站在球馆门前,成了一道含糊的轮廓与剪影。
“赵先生,今日怎么有空来……!”
俱乐部经理挺高兴的迎上去,虽然目前没有任何合作的意向,但那次在元庄遇见也算是有一面之缘,那天也是小吴教练入职前意向见面……
众人喝的不少。
然后赵先生从天而降,把人给带走了。
经理记得当时小吴教练和这位大人物还没能看出什么端倪,言行举止也不算亲密。
江湖传闻那会儿小吴教练还是赵先生的弟媳,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没隔几天两人就官宣挂了婚讯。
俱乐部经理自然是不知道的,其实从元旦过后,赵归璞日日都来接吴且上下班,只是车不停在俱乐部园区里面,按照吴且的要求低调的在隔一条马路时就把人放下来。
今天赵归璞为什么把车开进园区,这件事其实不难猜——
赵四已经从二层观众席下来,从赵先生手里接了车钥匙,也接棒司机这项神圣的日常任务,面上还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样子,仿佛这里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
这边经理人引荐莱茵·维赛与赵归璞认识,想来他不知道两人在此之前早已有过合作。
赵归璞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等着他将介绍词说完,才开口问莱茵,借去的他家的船用得还好不好。
相比起面前男人老狐狸般游刃有余,装腔作势,今天已经吃了一肚子气的莱茵没那么好脾气——
看见赵归璞出现,就知道此人今日是前来截胡,更没有好脸色。
此时,俱乐部经理一听原来两人早已认识,还兴高采烈邀请赵先生今晚一起喝一杯,称维赛先生与小吴教练原来是旧识,今晚可以一起坐下来叙叙旧。
这么一提,现场部分众人的注意力终于集中在吴且的身上。
目光中纷纷带着探究。
只有赵归璞不急不慢,睫毛下垂,没像其他人似的盯着他的人看。
反而视线轻飘飘扫过莱茵·维赛在被揍后有些轻微红肿的面颊,男人的眸色微黯浮起一丝丝玩味,显得意味深长。
“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赵先生亲自到了俱乐部来……”
“没有。”赵归璞挪开了目光,轻笑一声,“下了班不得接么,城市里也有会偷鸡摸狗的狼。”
说完,他总算抬眼看了吴且一眼——
在旁人看来这一眼也是不冷不热。
“阿且,过来。”
怎么赵先生与小吴教练的亲昵劲儿,好像还不如被打了之后还能给个笑脸,甚至把另一边脸凑上来的莱茵·维赛。
人们忍不住想这两人是不是其实是商业联姻,好似唯一外放有一点未婚夫夫的甜蜜信息量的,只有公布婚讯前一同分食蛋糕被偷拍的八卦绯闻。
在他们思想神展开时,被叫到名字的黑发年轻人已经一把将运动包甩到肩上,一脸冷酷的走到赵先生身边。
当所有人以为他们也就这么着时,却看见一身正装的赵先生自然而然就身后揽过了黑发Beta的肩,修长的手指在他肩膀上十分自然的摩挲两把。
下一瞬变魔术似的,那运动背包就落在了男人的手上。
西装革履拎着那平价大众运动品牌的运动包,看上去有些违和。
拎着那包掂了掂手,男人垂眸视线落在被自己揽着的人那无甚表情的侧脸,身体往他那边很自然的倾斜一些,语气随意道:“这么沉。”
“里面有瓶没喝完的水,闲重不想拿你就扔了。”
吴且说完,语气很是不识抬举。
而且没有一点伸手要把运动包接回来的意思。
听完他的陈述句式冷言冷语,赵归璞却没说什么,也没扔他的水,而是把运动包交给还等在旁边的赵四。
一系列动作后,倒是原本揽着人肩的手,顺势又落在了他的腰上——一身正装与一身运动服的人站在一块儿,违和的程度不亚于方才赵归璞拎着那运动包。
但吴且也没动,就是顺势抬手,手覆盖压在男人落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上,指尖懒洋洋的拨弄他西装外套上的袖扣。
俱乐部经理听赵归璞问吴且晚上想吃什么,小吴教练开口前,他先一步问要不要一块儿,他们正准备与投资人聚餐。
——这是他第二次提聚餐的事。
吴且忍不了这么没眼见力的人,微微蹙眉转过头,刚想说什么,这时候腰间的大手稍稍收了力道,也顺势收了他的声。
赵归璞将原本在怀中的人拉到自己面前,抬手不急不慢地替他将敞开的运动服外套拉链拉好,淡道:“太阳落山了,来的路上就有些翻起风,今晚降温。”
说着转过头,冲着有些发愣的俱乐部经理微微一笑:“投资意向书明早叫人送到余经理办公室。”
俱乐部经理“啊”了声,显得有些没反应过来。
赵先生表情看上去依旧不咸不淡:“天塌下来,也轮不着我赵归璞的未婚夫陪人攢局喝酒换钱。”
俱乐部经理:“……”
众人目瞪口呆中。
赵先生垂眼,将小吴老师的外套拉链“滋啦”一下拉到最上方。
“他不去。”
男人的手从小吴教练外套的拉链上挪开,顺势落在他屁股上拍了拍,像是驱赶什么刚从农场乐园放风一日,此刻正需要回收的小动物。
“回家。”
这句话是对吴且说的,嗓音低了八度,充满理所当然。
……
吴且往球馆外走了两步。
然后毫无征兆的,他突然回头了个头。
漆黑的目光闪烁着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莱茵·维赛对视上,三秒后,黑发年轻人冲他笑了笑。
——凭我老公不让。
第109章 八点档的下三滥
对于维赛兄弟二人的事,赵归璞其实不太感兴趣,就像如果你在一场比赛中拿了冠军,就永远也不会想着事后去翻一翻手下败将的过往战绩履历。
除非在此之前他赫赫有名到值得一提。
很可惜的是这个世界大多数活物在赵先生的眼中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垃圾。
但对吴且的事,他却敏感且小心眼到处处都是雷点。
比如在赵氏花了大价钱正式赞助海龙俱乐部后,某日赵归璞工作结束的早来看一看他花了钱的俱乐部运营情况,他真诚的希望今年至少能够在CBA的四强的大屏幕上看到自己砸了钱买来的队员的名字。
吴且告诉他不可能,因为他花钱买的是U18组别的队员,得过两年才能上CBA——
现在他们的首要目标是青联赛四强,以及接下来和预约的某只NCAA中流队伍友谊训练赛中不要输得太难看。
对这个没了解过的赵先生“……”了下,觉得自己被骗了钱,类似某天早上起床突发奇想想吃个鸡蛋,却被人骗着先买了个养殖场,到地方一看满地只有毛茸茸的鸡仔幼苗。
但表面上未对此大发雷霆,赵先生叠着腿淡定的看着吴且的队伍刚买来的大前锋在他面前表演了个视觉效果还不错的灌篮——虽然在他看来和赵恕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他想不通自己花了一百万花哪去了,毕竟让赵恕上一毛钱不用。
男人顺手拿起一瓶水递给小吴教练,偏过脸,不太含有私人感情的问他:“你是因为他像赵恕才非要闹着俱乐部买来?”
这问题问得坑太大了,吴且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他准备反问男人这个提问的主语是“你”还是“他”还是“赵恕”,等问清楚了他再回答这个问题也不迟——
结果没想到这时候,队伍一个替补小少年直接在旁边给他挖了个更大的坑:“小吴教练,你不是芒果过敏吗?”
赵归璞和吴且停住私聊,双双转过头,看向这个一脸天真的挑事少年。
吴且低下头看了眼刚刚接过来的他未婚夫递过来的电解质水饮料,是上次仅拧开瓶盖就遭受被扔进垃圾桶命运的同款……
上面确实画了好大一个芒果。
他尚未来得及讲话,就听见身旁的男人好脾气的“呀”了声——
赵归璞是个好脾气吗?
他当然不是。
根据吴且对赵归璞其人为数不多的浅薄认知,他表现出好脾气的唯一可能就是他正在发脾气。
赵先生微笑着问那个队员,对你们小吴教练那么了解啊?
那个队员无视了小吴教练快要抽筋的眼角,体现着无知者无畏精神。
“不是的哦,是莱茵·维赛先生来到球馆那次,不知道您还有印象不——他与小吴教练好像是旧时,在您来之前阻止了他喝这个饮料,然后说了小吴教练对芒果过敏的事。”
赵归璞微微弯了弯眼,唇角上扬,说:“哦。”
一边拿走了吴且手里捏着的饮料。
“我只是对芒果皮过敏。”
吴且想伸手把男人递出来又没收的饮料抢回来,一口气喝光,以死明志。
然而男人却只是偏了偏手,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眉眼淡然的说:“别闹。”
吴且认认真真上下打量了一圈此时此刻男人面部表情,在发现自己看不出什么深刻端倪后,将眼前情况直接归纳入红色警戒范围。
他拿出手机,想要呼叫随便哪个吴文雄的司机甚至吴文雄本人来接他回家——
这件事当然未遂。
吴文雄警告吴且,要和码头筋肉工玩闹可以去找《江城晚报》狗仔,他们对这套流程还蛮熟悉,但是别惹他矜矜业业上班的老爸……
一把年纪了看到同样一把年纪的同龄人和自己的儿子玩情趣,他只想打人。
吴且求救未遂,这天还是不情不愿的爬上了赵先生的车。
……
赵老四又被赵归璞打发去城北某家酒楼打包海鲜粥。
白色宾利停在树荫下,夕阳落入山头,几乎将一切隐蔽得很好,哪怕是不善于用来隐蔽存在感的白车,外人不走近,也几乎发现不了这里还停了辆锃光瓦亮的豪车。
驾驶座已经没有人,但后排的挡板还是依脸皮太薄的黑发年轻人的意思升了起来。
很快他就后悔为这点破事跟赵归璞较劲,因为挡板升起来后,车内的空间更小,这让男人的信息素迅速地占满了整个狭隘的空间。
很快的,吴且就觉得自己被赵归璞的信息素泡透了,那种每一个细胞都被钻个孔,强行注入沉水乌木的木质香,是只有上次被赵恕临时标记才有类似的感觉……
头发被揉的凌乱。
白皙的面颊也为缺氧而染成红晕。
吴且的牛仔裤松松垮垮挂着,垂落的皮带前方金属扣伴随着摇晃不停的撞到赵先生衬衫的扣子发出微妙的金属声。
握在他腰上的大手始终未挪开,那力量支撑着吴且没有丢脸的软倒——
“医疗报告出了吗?”
赵归璞垂着眼,除了呼吸有些急促外,看上去完全像个没事的人一样。
事实上吴且被他烫的几乎想跳起来,大腿被磨得火辣辣的,睫毛湿润一片,脑袋也成了一团浆糊,他晕晕乎乎没忘记回答:“嗯……还没。”
闻言,原本全神贯注地盯着他被磨红的大腿和泅湿一片的深灰色底裤的人这会儿抬起头,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
这要是换成蒋尾或者赵恕之流,被他这么看一眼,或许已经夹着尾巴跑出三里地。
但吴且的反映截然不同。
“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撒谎啊?!”
撑着身下男人的肩膀,黑发年轻人猛地弹跳起来——
忘记自己在车内,他的后脑勺“啪”地一下重重撞到汽车顶,他“额”了声痛呼着软倒下来……
赵归璞非常适时地接住了他。
将他腰都捏出一点儿红色勒痕的大手挪到他的后脑勺,修长的指尖插入柔软的黑发,温柔的揉了揉。
黑发beta顺势窝进男人的怀中。
“公休假啊,医院。”他的鼻尖埋在赵先生的颈窝里,“不信你自己去问。”
赵归璞“嗯”了声,把怀中的人又拉起来,此时后者还在处于后脑勺被撞的懵逼中,乖顺又柔软的被男人抱起来,放到座位前的地毯上。
“张嘴。”赵归璞说。
唇角被顶了顶。
吴且:“……”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呛到。
沉水乌木的气味原来在某一刻也可以是爆裂的,入侵意味浓重且不讲道理地充数他的鼻腔和灵魂。
男人将不停的咳嗽和打喷嚏的黑发年轻人再度拎起来放到自己怀里,手法很是老道的也让他也得到了应得的快乐。
当感觉到怀中僵硬的身体轰然倒塌似的柔软下来,如一滩烂泥蜷在他怀中,赵归璞食指轻勾,用指节蹭掉怀中人唇边的白色。
依然默不作声。
吴且累得腰都快断了,手勾着男人的脖子,不怕死似的抱怨:“你还不如直接进来。”
“……”
赵归璞摇摇头。
“不太行。遵循医嘱。”
“………………我又没病,哪来的‘医嘱‘!”
吴且很是抗拒被人当豆腐似的对待,之前被赵恕临时标记搞得惊天动地,怎么的,当事人都没屁事一样,只是一排两三……
结果把当时的大伯哥、现在他的未婚夫搞出心理阴影了?
这会儿真的是把他捧手心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
理论上没什么不好,但是正如吴且所说,beta没有发情期,但人类有。
“要不换我上你?”他双眼一亮,很有创意的建议。
S级Alpha闻言,别说震惊,连眼神儿都不带有丝毫的变化,他低低笑了声,调整了下坐姿,不急不慢的替怀中人拉起已经湿漉漉到看不懂的裤子,妥善收好他的宝贝。
“急什么?”赵先生嗓音平稳,“我只是想确保你不会对我的信息素或者体液过敏。”
“有什么好确保的,刚才你捅我喉咙里灌我的时候好像也没见担心你的东西会毒死我——”
“你可能是过敏体质。”
“?”
“对芒果都过敏,蛮少见。”
“……”
好的,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吴且迷迷糊糊这才隐约想起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被拖上赵归璞的车,赵四为什么会被打发去跨城购买一碗无人认为非吃不可的粥……
这人在莫名其妙的事上小心眼得令人发指,他正想指责,这时候被掰着下巴,扭过头,唇上得到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赵归璞抱着他,以明天早餐要不要吃馄饨的语气,通知他明天去第一轮验收一下订婚那天要穿的礼服。
吴且眨眨眼,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安排好的,正如他的婚期也是报社编辑比他先知道。
他其实无所谓。
但也装模作样的控诉男人过分专横。
赵归璞降下窗户,散一散车内他们胡闹后的浓郁暧昧气息,闻言抬眼扫了他一眼:“这种事有什么好提前商量的?”
“我不要做心理准备?”
“同我结婚要做心理准备?”
“?”
“你要做什么心理准备?”
“……”
吴且一秒钟就怂掉了。
“我明天得请个假,打个假条这事总得要做准备吧?”
“嗯。”
“……”
“可以。”
“…………”
……
第二天,吴且一睁眼就收到蒋尾给他发的礼服西装店预约信息,以及地址,附赠今早赵先生的日程安排。
回邮件,见客户A,见客户B,与岳丈老子吴文雄友好会谈,见客户C,以及例行会议。
吴且看着那密集到喝一口水时间都得抓紧的日程安排,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同情谁——
毕竟在他的未婚夫撅着屁股挣钱时,海龙俱乐部也因为他未婚夫撅着屁股挣来的钱,给他批假批的无比爽快。
当赵归璞进入会议室前,抓紧时间给吴且发信息问他要不要共进晚餐时,小吴教练正拿着热拿铁站在冬日阳光下,和一只路过的小金毛玩握手游戏。
玩完小狗直起腰,他又看见在目的地的街对面聚集了一群年轻人。
街边的咖啡厅门口停着一大排摩托车,从复古到街车再到防赛什么车型都有,一群年轻人有男有女,一窝蜂的霸占整间咖啡厅。
吸引吴且注意力的是最外面停的一辆川崎H2R,价格能够买一辆C级行政小轿车的价格的两轮车在阳光下蓬荜生辉——
铁灰色的车身流线完美,点缀品牌特有的代表绿色板块,一名脚踩马靴、穿着短棒球马甲的年轻人跨骑坐在上面,一条腿撑着地,正转头和旁边的人说话。
他头上还戴着一顶全黑的素色摩托车头盔,大概是人刚到没来得及摘下来,这会儿一边和一个大概和他同龄的小姑娘说话,一边接过她递过来的咖啡。
吴且看了一会儿,拿手机隔着街拍了一张,给赵归璞发了去——
也没别的意思。
虽然戴着头盔看都看不清这位摩托佬长啥样,但吴且就是想发给赵归璞看看,意思是:这位英俊年轻的Alpha在我看来颇有故人之姿。
……吴且自认为还挺浪漫的。
就像刚才他摸到一条脑袋上有一戳很硬的呆毛的小金毛,也让他想到赵归璞后颈那些硬硬的发碴,因此也想跟赵归璞分享一下一个意思。
所以他“吧唧”一下,把偷拍的路人照片给男人发了发。
这边,赵氏大楼内,赵先生正开着会。
原本正看着这年头连PPT表格都做不明白还拿他税后年薪百万的高层一肚子火,余光瞥见未婚夫给他发信息,抽空划开看了眼。
结果就看见未婚夫给他发来别的Alpha的偷拍照,问他年轻的时候有没有骑过这种摩托车。
赵归璞不计较他用词难听,什么叫“年轻的时候”。
瞥了眼照片里的那辆H2R,他家车库里就有一辆,总不能是赵恕的。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赵先生重点看着照片中央,车上坐着的年轻Alpha肩宽腰窄腿挺长,一件短款棒球马甲服看着像那么回事,青春无敌。
赵先生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在让给人添堵的未婚夫赶紧滚蛋和息事宁人间选择了后者,回给他一个“。”……
把“秒回但不太想理你”表现得淋漓尽致。
那边反应很快,回他,这么好看的车上面坐了个普男,白瞎了好车。
这哄人开心的意味过重且笨拙,但不妨碍一只手还停在眉心撑着脑袋的赵先生由阴转晴,嗤笑了声。
光明正大在会议上开小差看手机还笑出声,Alpha的动静让正做PPT报告的人以及一桌子的高层全部悬停一秒看向他——
男人放下手机,淡定的说:“继续。”
脸上又是不见喜怒的模样,这就说明他此刻心情又突然变得不错。
搞得前方念PPT的老哥还以为自己报告做的挺好。
虽然这个PPT外包给了办公室的其他人,做出来的表格水平很是稀烂,但瑕不掩瑜,至少表格统计的财报内容显示,上一季度赵氏欣欣向荣——
赵先生为此挺高兴也再所难免。
他的升职加薪还是挺有希望的。
嘻嘻。
……
吴且按照蒋尾给的地址进了店。
倒不是什么知名的奢侈品大店,但能开在江城中心街区,旁边被一大堆奢侈品三层旗舰店围绕的,自然也不是当初赵恕揣着二千块预算能进的那种精品屋。
一开门店里那股上了年纪的老派味扑面而来,店内铺着实木地板,踩上去有一种厚实的脚感……
门店内成衣样品被穿着在模特身上,从款式到布料倒是很新。
没有招牌,进了店倒是有一些老照片,上方提着字,「从1777年至今」。
吴且真的算了算,居然也有将近五百年。
迎面上来的是个戴着金丝框眼镜看着挺斯文的年轻beta,脖子上挂着皮尺,手里有一只铅笔,从那金提字下面走出来,跟他说父亲在试衣间等着。
原来是店主兼老裁缝的儿子。
吴且在往里走,视野又开阔起来,店内试衣处灯火通明,那光线与脚下厚重柔软的地毯,让人联想到任何光鲜亮丽的场合。
老裁缝姓冯,戴着厚厚的老花镜站在那,旁边是高出来一些的试衣台,正面有一面很大的落地镜,靠近窗户的地方摆着供人休息的长沙发。
吴且事先对订婚宴礼服的事一无所知,所以款式和样式都是赵归璞定的,如今等冯师傅从后面取了拿出来——
无论是款式还是颜色,确实叫人无可挑剔。
精致的配件与一丝不苟的裁剪,完全不输任何超一线大牌的版型,冯裁缝笑眯眯的说,他祖上从更早的封建朝代那会儿就是宫中的司制女官,手艺一代代传承下来,早就是几代人积累的家族生意。
说话期间吴且穿上那礼服,一照镜子也看见自己腰窄腿长,前所未有觉得自己也算是薄肌衣架子……
本来已经满意,觉得很是合身,然而冯裁缝忙里忙外,记下几个还不满意的数据,说要回去改良。
他又根据衬衫的纽扣款式甚至是袖口缝线颜色问吴且的意见,吴且有耐心的一一回复,提出衬衫的扣子款式觉得老气了些,或许可以换掉。
老裁缝喜欢有主见的客人,答应的挺开心,道去把现有的纽扣板拿上来给吴先生选,又开门喊他儿子拿些下午茶给客人。
老裁缝消失在走廊尽头,前方那年轻的裁缝走到店铺另一头,那里还摆着台寻常咖啡店都用不上的昂贵咖啡机。
吴且脱了外套便坐在沙发上看手机,隐约听见店门声开了又关,他也没有抬头,午后的阳光透过身后落地窗照在他的身上,背后是江城最繁华的中心街区的车水马龙。
外面,小裁缝压低了声音恭敬地同什么人用流利的英语对话。
过了一会儿,吴且听见嘎吱的一声,是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他抬起头看见站在走廊尽头微笑着望着自己的年轻Alpha,还有端着一杯咖啡,看似有些局促的店铺年轻的继承人。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那年轻裁缝快步走来,在吴且身边放下用马克杯装好的咖啡。
阵阵浓郁的咖啡香中,他压低了声音:“维赛先生原本是您之后下一位预约客人,方才他说逛至附近无处可去,提前过来,又说同您相识……”
吴且眨眨眼,约过小冯裁缝的肩,看向他身后还站在那的人。
似乎未得允许他便会很规矩地站在那,保持距离。
金灿灿且一丝不苟的金发,一双蕴含流光溢彩,如碧蓝湖泊的瞳眸,阳光照亮空气里漂浮的粉尘中,Alpha英俊得如同从奥林匹斯山脉披光降临的神祇。
吴且并不知道比及塔·维赛出现在这是否是一个纯粹的巧合。
反正对方看上去并不对此感到意外。
“是订婚宴上会穿的礼服吗?”
比及塔歪了歪头,双眼微眯,成为一个温柔的弧度。
“真开心,我比赵先生更先一步看见阿且身着婚服的样子。”
……那是挺晦气了。
吴且放下手机,沉默且警惕的站起来。
可他背后就是最热闹的街区,这人会干什么,能干什么呢?
宽大的落地镜,身后一抹身着浅色正装的身影逐渐由远而近地站在他的身后。
与吴且身上浅灰色的西装相交叠而立,吴且瞥了一眼镜中,只觉得二人无论站得再进,也并不般配。
身后的人身上不带一丝信息素的气味,他们这样的Alpha,总是能把自己的味道收的干干净净,近在咫尺搭在他肩膀的手,手背因为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透着清晰的青蓝色血管。
袖口上,淡淡的木质花香调古龙水味传入鼻腔。
“阿且。”
身后的人嗓音低沉轻缓,如大提琴的尾音调散漫慵懒。
吴且的视线落在轻拍他肩膀的那只手,最终还是掀起眼皮子,问面前的人,这时候出现有何贵干。
比及塔微笑着,相比起弟弟的张扬他总是显得更加内敛与斯文,他说:“不知道呀,可能是想来带你走。”
吴且以面无表情的冷漠作为对他戏谑回答的回应。
外面青天白日,阳光明媚,满大街都是人——
往哪走?
把觉得面前这人开的玩笑很无聊的态度摆在脸上,比及塔又笑了起来,伸手掏了掏外套中的手帕,又不急不慢地弯腰,空着的那边手手指尖,轻轻拨弄黑发年轻人的睫毛:“怎么,不信啊?”
吴且偏了偏头躲开了他的手指。
下一瞬便看见那手帕冲他的口鼻捂来。
他有一瞬间的茫然,大概是因为很难相信八点档那种下三滥的桥段真的敢发生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自己的身上。
——没有什么是维赛兄弟不敢的。
疯子就是疯子。
眼前彻底黑下去前,吴且内心的震惊完全大于恐惧。
第110章 比及塔·维赛
于昏沉中,吴且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
比如在过去,虽然总是暴躁又说话肆无忌惮的莱茵·维赛让他时常头疼,但对于比及塔·维赛,他始终有一种不可僭越的疏离感。
或者说的忌惮。
身为双生子,莱茵和比及塔几乎是完全不相似的两个人。
吴且不知道外人为什么总是嚷嚷着兄弟二人如出一辙很难分清,事实上他一眼就能分辨出他们之中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印象从最初相遇的那天就定下了基调。
那是高一上半学期的某一天,吴且刚刚加入高中的篮球队。
他当然知道他所就读的私立高中篮球队在这个洲乃至整个高中联盟都很有名,他就是奔着这件事来的——
他做好了准备,人们会为他的身高、不够发达的肌肉甚至是亚洲人的种族对他有下意识的刻板印象。
但当事实摆在眼前,他已经连续两场友谊赛得不到首发,这个事实还是让他感觉到相当的窝火。
明明在训练对抗赛里他的表现总是最好的那个。
教练是个好人,是个从更高的职业联盟退役下来的老白男,中年之后开始发福,他闪烁着苍蓝色的眼睛显得仁慈,总是对吴且说:「吴,你要努力长高,增肌,努力分化成为Alpha……控卫是非天赋种族竞争最激烈的位置,在你向往的最高篮球殿堂,每一厘米的身高,意味着几千人的竞争。」
这话吴且经常听国内的朋友抱怨——
老师说的,高考是个独木桥,一分的差距你就能超越一整个操场的人。
西海岸的篮球场上有自己的独木桥。
为了适应在高中联赛的身体对抗激烈程度,吴且跑去野球场跟那些更加不守规矩的家伙们打球……
后来因为好技术获得了一些名气,总有些不单纯为了打球的家伙想从他身上赚一些钱。
他们赌球。
后来谁都知道,海边篮球场的那个还没分化的亚洲篮球小子,只打球,至于那些赌球……
吴且不参与,不配合。
想要从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中抽身不容易,光靠打球就能征服那些偶尔嗨大的疯子的世界只在热血动漫里出现,所以吴且也打架。
遇见维赛兄弟那天,吴且就在打架。
起因那天跟他分到一队打三三斗牛的队友实在太菜,比赛开始前,这个队友走到他身边时,吴且就闻到一股叶子的味道,那股味道几乎盖过了那个C级Alpha的信息素味。
开始比赛三分钟,吴且就看出他脚下虚浮,这种状态别说是上篮……运球都成问题。
所以吴且拿到球,基本没有给过他,因为给了也白给。
比赛理所当然的输掉了。
等他站在自己的运动包边仰头喝水,听到不远处有争执的声音,他这才知道今天的这场斗牛他们是来钱的——
而输掉比赛的这边显然很不服气。
原本得到了这个传说中很会控球的亚洲篮球小子,他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下了很大的赌注,没想到比赛输掉了,让他们损失一大笔钱。
吴且擦了擦汗,然后不意外的接受了矛盾的火蔓延燃烧至他脚下的事实。
那个整场表现得像是梦游的家伙这会儿大概是终于完成了自己缓慢的代谢,清醒过来,冲过来挥舞着他布满了廉价技术的纹身胳膊,问吴且,是不是收了对方的好处费——
因此刚才几乎没有传球。
站在那比自己几乎高出一个半脑袋,一拳似乎就能抡死他的成年人面前,黑发年轻人只是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擦了擦下巴上的汗。
那双总被人调侃像黑夜里后巷的猫的眼微微眯起,他缓慢地说:“如果刚才你能走出三米以上直线,我不会不传球给你。”
他的声音冷漠且骄傲。
彻底复合了那些人对他是一只难搞的野猫的刻板印象。
壮汉身后的一群人——无论是不是站在他那边的,都“嗷”地一下哄笑起来。
而罪魁祸首还一脸淡定的站在那,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的人那张脸涨红,雀斑显得更加明显,就像是一颗充血的紫薯。
对方挥拳揍来时,黑发年轻人发出“果然是这样”的无奈叹气,一个矮身弯腰躲过了他的拳头,与此同时一脚踹上了他的膝盖。
——吴且不仅会打球,他还很会打架。
亚洲人在这片嚷嚷着种族平等的土地上始终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地位,幸好这个世界拥有着凌驾于一切的更简单规则:非暴力不合作。
这一次,吴且跟一群人打得鸡飞狗跳。
篮球场上每一个人都是敌人,但他们也互殴,拳脚相加间他挨了几拳,有一次打在唇角,他自己的牙磕破了嘴唇。
当一个像猩猩的黑人将他摁在地上,掀起他的上衣露出一节皙白的腰,那人愣了愣后,目光浑浊:“喂,小子,你将来不会分化成Omega吧,嗯?”
汗味和各种奇怪的味道笼罩下,那人居然开始拉扯他的裤子,吴且一惊拼命地挣扎,这时候,突然从远处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来人一脚踢飞了压在他身上的人。
整个人半张脸还贴在灰尘仆仆的地面,黑发年轻人微微眯起眼艰难的抬起头,就看见站在他面前的莱茵·维赛。
这个人登场的时候形象挺好的。
单手插兜,他用另一只手把吴且拎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所以我就说哪怕只是大麻也碰不得,比及塔,容易让人头眼昏花——这小子哪里有一点Omega沾边的气氛?”
吴且在眼前模糊一片的光晕中,看见从天而降的人身后居然还站着一个跟他长得身高、身形甚至脸蛋都一模一样的人。
他站在场边,一动不动,冷眼旁观的看着自己的双生子兄弟落入混乱战局,不为所动。
“莱茵·维赛。”
没等吴且搞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面前金发碧眼的英俊Alpha已经强行捉住了他的手,神经质的摇了摇。
“你好呀,小猫咪。”
友好的自我介绍环节没能持续三秒,因为身后有更多因此暴动的人高呼着“你他妈又是谁”冲了上来,莱茵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弯腰躲过了擒拿,回身就是一个标准的飞踢——
动作流畅凌厉,吴且也微微瞪大了眼,一眼看出这家伙应该是受过专业的格斗训练的。
这些终日浸泡在性与禁品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很快的在场四五个人被放倒,皱巴巴的美刀现金散落一地,局势混乱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境地……
人们意识到眼前从天而降的漂亮Alpha等阶可能不低,自然而然的把目标放到了场边另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人身上。
性别分化与分化结果等阶这件事很玄妙,没有什么基因遗传或者血统依据可言,孪生双子一个分化成Alpha一个成为beta或者Omega的事例哪哪都是……
柿子要找软的捏。
当那些昏了头的混混扑向莱茵身后的年轻人,吴且啐了口带血的唾液站起来走向他,怎么着也做好了准备,要替这个莫名其妙帮他的Alpha保护好他的兄弟——
但很快他发现他属实多虑。
混乱的局面在第五秒,一杆精致的左轮手枪顶住冲在面前的傻大个的脑门时,彻底结束了。
他拔枪的速度快的没人看清。
从头到尾站在那一言不发的年轻人脸上几乎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他拇指拨动轮枪的弹夹,一双湖绿色的瞳眸沉着安静。
莱茵·维赛回过头目睹这一幕后,愣了愣,笑出声。
他懒洋洋的走到吴且身边,勾住他的肩膀:“这是比及塔·维赛,我亲爱的哥哥。”
被介绍名字的人转过头,目无波澜的看了这边一眼。
当时,吴且第一反应是,这个人讨厌他。
大概是觉得无端路过被卷入混乱,是个人都有资格讨厌这种局面……
虽然不是他主观把他们带入麻烦中的。
……
等球场上的混乱彻底散了,吴且提出请两位帮助了他的人喝饮料。
莱茵笑着答应了,吴且就收拾了运动包后,带他们来到自动贩卖机旁边。
一路上搞明白双生子来自意国,明日就正式就读他同样的高中,对方三言两语套出他是学校篮球队的新成员,并承诺不把他在外面打野球还要打架的事捅给学校。
年轻人建立友谊总是很快,面对漂亮又强大的Alpha,吴且第一次展现了自己识人不清的本领——
他觉得莱茵·维赛是个热情的好人。
就像在任何欧洲国家,那些到处散发着莫名其妙善意与仁慈的土著白人一样,他们愿意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替擦肩而过的路人提供友善帮助。
正如这一对双生子。
给自己弄了一瓶可乐,吴且又给莱茵弄了瓶不含糖的功能饮料,转过头看着站在贩卖机旁边的比及塔·维赛,他欲言又止。
——虽然理论上我也该给您买,但您要不要来着,我很怕我买了后您一个不满意把瓶子砸回我脸上。
大概是他试探的目光过分热烈,比及塔终于慢吞吞转过头,回望他。
在莱茵的嗤笑声中,这个从刚才到现在都没跟吴且说过一句话的人薄唇轻启,道:“水就行。”
吴且眨眨眼,弯腰扒拉自动贩卖机。
一分钟后他把水递给了比及塔。
后者接过了矿泉水瓶后没有立刻拧开,而是握在手里。
吴且正奇怪又怎么了,突然,唇瓣被伸过来的拇指摁压了下,碰到唇上刚才自己咬伤的伤口,他猛地蹙眉,“嘶”了声。
比及塔慢吞吞收回了手,低头看了看拇指上沾着的一抹腥红,那双碧色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动了下。
然后比及塔将责备的目光投向莱茵。
莱茵耸耸肩:“没必要,比及塔。”
放在当时,吴且一头雾水,根本不懂这对双生子在打什么哑谜。
后来过了很久之后,等吴且终于摸清了比及塔·维赛本人掩藏在浮于表面的安静与温润下那种彻骨的冰冷狠毒,他才知道这一眼的真实含义——
比及塔是在责备莱茵多余动拳脚,早点开枪,把这些人干净利落的杀光,吴且根本来不及受伤。
……
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比及塔·维赛其人的,大概也只有他的孪生兄弟莱茵·维赛。
但事实其实是,正如那一日当吴且用一把叉子叉穿了莱茵的眼睛又逃跑,昏迷之前,莱茵也会握着哥哥的手请求他不要伤害吴且……
压根没有一个人能摸清比及塔·维赛究竟在想些什么。
有时候,就连莱茵都觉得,比及塔对于吴且可能只是因为爱他这个弟弟所爱,爱屋及乌。
……
吴且做好了准备醒来时在任何一个场合。
没想到他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却是满脸担忧的店主老裁缝与小裁缝。
“吴先生,您没事吧……哎,还好您醒过来了,现在什么感觉,需要叫车去医院吗?”
小裁缝沉不住气,一连串的发问传入耳朵里。
周围的光线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区别,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落地窗外的街道阳光明媚,人来人往。
吴且眨眨眼,意识到自己还在那家礼服定制的店铺里。
“维赛先生说,他只是进来同您闲聊,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您就说头晕想吐,还发了许多虚汗,看着是低血糖了……”
小裁缝喋喋不休的将一块蛋糕推到了吴且的面前。
他试着转过头去,这时候“维赛先生”四个字给了他一些提示,他意识到自己脑袋下面的触感并不是普通的沙发靠枕——
他正躺在比及塔·维赛的腿上。
英俊年轻的Alpha一只手状似随意的搭在他的腰间。
奇怪的是,他是来定制订婚礼服的,此时此刻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躺在另一个不是他未婚夫的男人怀中,好像却没有人对此表现出诧异。
吴且立刻想要坐起来,然而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发软,腰只是徒劳的抬一抬,便被那只那只大手轻而易举且不着痕迹的摁了回去……
“抱歉。”
比及塔·维赛的嗓音沉缓温和。
“他看上去还需要一会儿的休息时间缓缓,我的预约时间可以拿出来供他休息直到恢复。”
轻柔的英语是在场所有人的非母语,交流时不自觉的便下意识的往温和方向解读,店铺的主人当然连忙答应——
吴先生没这么嘎巴一下死他们店里已经算是最大的仁慈,他们怎么可能还厚着脸皮要把人赶出去呢?
两位店主退出了试衣间,广阔的空间内一时间又再次只剩下了比及塔·维赛以及他怀中的黑发年轻人。
而此时此刻,相互的沉默中,Alpha原本搭在他腹部的手此时落在了他的脸上,指尖像是画笔,以漫不经心的姿态,描绘着怀中人的面颊与五官轮廓。
比及塔袖口上的古龙水味钻入吴且的鼻腔。
“我不明白。”
吴且现在只有眼珠子是可以自由转动的,整个人的身体软的像是一摊烂泥巴,或者是过度昏睡的午睡,又于傍晚炎夏中醒来后的酸软无力。
“什么意思?”
他的嗓音僵硬的,与落在他唇边轻点他唇线的温柔触碰行程鲜明的冷硬对比。
比及塔露出一个看似认真思考他的问题的表情,片刻之后,他说:“只是想告诉你,如果决定和我和莱茵对抗到底,你现在无论是警惕性或者是身体素质远远都并不够……”
比及塔牵起了吴且的手。
他柔软的手掌心被捏在Alpha的手中把玩。
对方的手很大,带着常年握枪特有的部位的薄茧,使得仅仅是皮肤之间触碰都发出摩挲的声音。
“你看,若是今天我决定想要带走你,现在赵归璞也只能徒劳的开始大海捞针。”
提到赵归璞的名字让吴且明显的烦躁起来,他皱起眉,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就为了说这个?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比及塔,如果你是为了之前莱茵在我这吃瘪的事为他找补——”
拥有湖绿色双眼的英俊Alpha轻笑一声,打断了吴且的话。
他微微俯下身,那双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的瞳眸平静的垂视怀中的黑发beta,温热的体温与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的心跳从很近的距离传递来,一下子成功让吴且闭上嘴。
“他有没有在你这摔得鼻青脸肿跟我有什么关系?”
比及塔淡淡发问——
“阿且,在你的事情上,莱茵·维赛是我一母同胎的弟弟唯一的影响就是当我第一时间意识到他对你窥视之心时,留了他一条活命,且接受与他共享。”
有那么一瞬间吴且哑口无言,以为自己回国一年英语水平直线倒退,否则他不至于压根没听懂比及塔在说什么。
但很显然比及塔也不在意这件事。
因为下一刻,吴且的下巴上多了一只手,对方以他仰躺着任人鱼肉的姿态用一根手指指节勾住他的下巴,然后吻了下来。
方才隐约能够感受到心跳此时此刻在胸腔之中终于动如擂鼓。
来自不算陌生的Alpha的体温笼罩住了他,舌尖在他的口中攻城掠地似的侵入,从对方渡来的唾液中,吴且尝到了他的信息素的味道——
最开始好像是带着某种甜腻和酸涩的野浆果味,也许当人们会诧异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有偏向于甜美的信息素,很快的,这股甜腻就因为过度浓郁而变味……
苦涩感扩散于鼻腔。
就像是被人强行的灌下廉价的浆果味浓缩糖浆,或者是某种致命的毒药。
喉咙倏然收紧,吴且在上方Alpha的索吻中几乎无法呼吸,生理性的眼泪逐渐聚集在眼尾,长长的睫毛拼命地煽动。
比及塔的吻技对比他本人看上去那样淡漠简直违和。
当他娴熟的勾着怀中黑发beta舌根那脆弱的薄膜轻轻一勾——
吴且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闷哼,他下意识的仰起头,眼尾的眼泪颤了颤,滚落下来。
比及塔终于放开了他。
温热的指腹细细摩挲,轻揉黑发年轻人的眼角,最终那手顺着泪痕,落在了黑发年轻人湿润且因为大口呼吸微张的唇上……
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比及塔微微眯起眼,露出一点儿笑意,他靠近了吴且,在他的唇上再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瞧你这点警惕度,我早就提醒过你,做事瞻前顾后,程度就会远远不够。”
包括逃离我们这一件事。
吴且无言以对,动弹不得,也只能看似顺从的窝在比及塔·维赛的怀中,默默接受了这个疯子的所有举动——
他带着一块有蒙汗药的手帕招摇过市,只为了给吴且一点儿教训。
教训他若是想要逃离,光是隐姓埋名的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地理老师,开没有定位导航技术的老爷车,使用登录连不上Pie的旧手机,沉默且低调的活着……
这些行为,统统不足够。
此举毫无逻辑。
但记忆中,这并不是比及塔·维赛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
“什么意思?”
“嗯?”
“……你难道不是因为莱茵的选择才——”
“阿且。”
比及塔打断了黑发beta的询问,手轻抚他的面颊,模棱两可地说。
“那天开车路过野球场,是我让司机停的车。”
吴且完全震惊。
天知道在此之前,只有莱茵不厌其烦的跟他表达过想要成为伴侣、想要标记的事。
——而比及塔·维赛,向来只是一言不发,站在一旁看着弟弟胡闹。
这世界上不符合逻辑的人和事都有很多。
比如当吴且百思不得其解比及塔这是什么意思,这时候,店门挂在门角的铜铃叮铃铃一阵乱响。
吴且听到小裁缝那声“欢迎光临,请问”的问候又被自己的一声惊叫打断。
远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龙舌兰烈酒的信息素味十分具有攻击性铺天盖地的铺开来!
“哐”的一声巨响,吴且看到一个黑色的摩托车头盔凌空砸来,被比及塔抬手挡下后,砸在不远处的茶几上,茶几四分五裂。
“放开他。”
吴且慢吞吞、艰难的转过头,就看见面前站着的,大概一个半小时前曾经被他偷拍还发给未婚夫评头论足的Alpha正站在那——
结实的皮质马靴踩在一地茶几碎片中,头发被摩托车头盔压着有些凌乱,那张年轻张扬的俊脸,盛气凌人的五官确实有一瞬与他年长的哥哥重合。
“听不懂人话?我说,放开他。”
赵恕站在那。
少年Alpha居高临下,毫不避讳地与比及塔·维赛平静望来的碧色瞳眸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