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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服 青浼 18643 字 2个月前

第121章 跑吧,赵恕

这一晚的鸡飞狗跳在这里终结,结局是两败俱伤,全场除赵恕一个倒霉蛋外,谁都捞着了一点好处,谁都没捞着一点好处。

对于吴且来说,比较遗憾的是在Alpha的血流干前,医护人员就拎着药箱一拥而上替他处理伤口,那股子积极劲让吴且怀疑维赛家族对他们的工资施行压三付一制度——

老板死了他们就三年白干什么的。

一个身强体壮的Beta充当人形马车将吴且从床上抱起来,放到了楼下的沙发上。

周围嘈杂安静下来,吴且那蓬勃跳动的心脏才终于放缓下来,他以为自己会感觉到无穷无尽的疲倦,但事实上他感觉到的是脚疼——

那种疼痛密密麻麻的,很像有了伤口后又来了一群浑身裹着盐的蚂蚁钻进伤口并在里面欢快打滚,玻璃碎渣大小不一,很像自己给自己上刑。

人在脆弱的时候就容易想些有的没的,吴且这时候就特别想念赵归璞,也不知道想他哪儿了,反正哪儿都特别想他。

赵归璞现在在干什么?

估计在想方设法从莱茵的嘴巴里撬出来他哥哥的落脚地。

赵先生平时就很忙了,项目会一个接一个的开,公司大大小小事务等着他亲力亲为的擦屁股……在赵恕正式长大前,赵归璞就是一头孤狼,没人能帮他。

现在出这种事,他也是一个人。

吴且想着想着,脚也不疼了,他开始心疼赵归璞——

都说心疼Alpha倒霉三年,但他就是忍不住。

盯着还在往外渗血的脚,他对维赛双生子恨得牙痒,甚至恨把他们带到江城来搞得一切一团乱的自己。

“王八蛋。”

别墅之外,天已经黑透了,又是没有星星的一天,吴且恍惚的记不起今天是几号,好像已经过了登报时要跟赵归璞公开订婚的日子。

吴且望着窗外发呆,这时候他听见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吴且。”

黑发Beta回过头,就看见身后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Alpha赤着上身,伤口简单处理缝了针,缠着绷带浸着血,此时正低着头,那张因为失血过多显得有些苍白的俊脸正显得漫不经心的望着他。

在楼梯上,比及塔·维赛就看见刚才还一副狠心冷眼要跟他拼命的狼崽子模样的黑发年轻人正撇着头望着窗外发呆,双眼泛红,嘀嘀咕咕。

走近了果然听见他在骂人。

两根手指捏着黑发Beta的脸,指尖柔软的触感让他的脸嘟了起来,四目相对时,比及塔问:“骂谁呢?”

他的声音有些玩味。

吴且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比及塔垂视他的脚底一圈,转身,冲着身后一脸惶恐不敢上前的医护人员招招手,示意他把手上拎着的医药箱拿来。

他让吴且坐在沙发上,他自己则盘腿坐在沙发下边的地毯上,吴且的脚踩在他的膝盖上,金发Alpha低头用镊子,动作还算轻柔的给他挑脚底的碎玻璃渣。

难为两个人还能像没事的人一样又挤在沙发附近一小片区域,气氛和谐的来一杯红茶,就是能闲聊两句的下午茶时间。

打架斗殴甚至杀人越货比及塔·维赛都很在行,但他剖开兔子时,也没想过兔子有需要被缝回去的一天,所以他处理伤口的手法并不高明,几次把镊子怼在吴且的伤口上,疼得他倒吸气。

“滚。能不能换专业的来?”

遭到嫌弃的维赛家族继承人并不在意被骂,镊子一钩一甩将一块指甲盖大的碎片扔进托盘里,头也不抬的问:“你刚才是不是在哭?”

吴且讽刺道:“你观察的蛮仔细。”

比及塔道:“不能指望你是因为后悔弄伤我了才哭,是吗?”

吴且响亮嗤笑一声,以表荒谬。

比及塔放下镊子,手握在吴且的脚踝上,抬起头望着他:“那为什么?”

那双碧绿的瞳眸显得前所未有的认真,好像他真的是一个凡事好商量,听得进人话的人类……吴且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在他刚刚分化失败的那几天,他假装自己一切很好,正常的吃饭,正常的练球,正常的为队伍接下来的比赛做训练对话。

但某一天,训练结束后,他故意拖延到最后离开休息室,低着头汗淋淋的脱下球鞋,在抬头就看到比及塔·维赛蹲在他的面前,语气淡淡地说:「小队长,那你就做第一个捧起冠军奖杯的Beta。」

那天是吴且在分化失败后第一次落泪。

充数着Alpha汗液和信息素还有沐浴乳香味的水蒸气的休息室中,Alpha的表情始终如一的淡定,他就像现在这样蹲在吴且的面前,仰着脸,认真又淡然的看着他流下眼泪。

过去和现在如此撕裂。

血腥味与消毒水的混合气味中,吴且都不免开始怀疑自己其实是不是也是变态的一种——

演技永远不可能是天衣无缝,维赛双生子是变态这种事放了过去也不可能毫无破绽,唯一的解释就是其实他们装的也没那么好,能成功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吴且自己在对他们有所纵容。

“我分化Alpha失败,跟你们有关系吗?”吴且突然问。

比及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良久,笑了:“怎么,被刚才的信息素提取液一幕吓到了?”

“有没有关系?”

指腹还带着血腥味,捏着他脚踝的手放开了他,捋了捋黑发年轻人汗湿的碎发,粗糙的薄茧在他脸上留下一点点瘙痒。

“没有。”比及塔·维赛淡道,“我和莱茵唯一讨论过关于你性别的事,就是在你分化失败后,考虑过要不要用Alpha提取液让你伪装Alpha的性别继续生活。”

刮在面颊上的手垂落下去。

“莱茵说你太笨了,做不了这个假。”

比及塔重新低下头,推开装满了玻璃碎碴的托盘,用镊子加起消毒酒精棉。

“我是觉得你未必愿意。”

吴且不说话了。

很难说现在是什么感想,面对自己对他们的质疑,比及塔·维赛这个疯子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勃然大怒,或者趁机装个委屈什么的……

他就用云淡风轻的陈述句语气,回答了吴且的这个问题,仿佛他只是在问今天的天气。

纱布一圈圈的缠到脚上,手法不太好,所以脚上那点零星的伤口的绷带,缠得比胸口结结实实开了个洞的人还厚。

吴且也没动,随便他瞎搞——

主要是在上一场的对话中他暂时处于貌似没良心的理亏位置上。

“所以呢?”比及塔问。

“所以什么?”吴且反问。

“你刚才哭什么?”

对于好奇的事,疯子总是很执着的要得到答案。

“……”吴且想了想,诚实的问,“我能不能给赵归璞打个电话?”

脚上绕着圈圈缠绕绷带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金发Alpha望过来时脸上的表情难得显得有点复杂,大概是再丰富的想象力也没想到吴且能对他提出这种要求。

过了好久,久到吴且心都有些发凉,在脑子里疯狂的抽了自己几十个巴掌“惹他干什么”,突然,Alpha轻抿的薄唇唇角翘了起来。

在吴且缓缓瞪大的双眼中,他看到比及塔·维赛冲他露出一个完全不怀好意的笑。

他说。

“好啊。”

他说。

“别打电话了。我让你见他。”

……

吴且在别墅里躺了两天。

这两天,赵恕醒过来几次,当知道吴且就在他隔壁房时,他每一次醒来都闹得比上一次更严重,闹到最后比及塔也受不了了,那个拎着金属箱子的医生又出现过两次。

其中一次光明正大的从主卧房门经过,吴且看见了,蹙眉伸手推比及塔,让他别折腾赵恕。

比及塔出去了一整夜,凌晨带着一身伤回来,这会儿刚睡了一下,又被推醒……

吴且推他的时候情绪不算激烈,比及塔也就没放心上。

只是不耐烦的伸手把黑发年轻人拖回被窝里,手臂横在他腰上,让他别多管闲事。

吴且又用刚结疤的脚踹他。

他加大了手臂的力道,闭着眼让他继续睡,晚上会带他去见赵归璞。

Alpha的语气如此淡定,淡定到吴且怀疑他只是准备带他去看一眼赵归璞在哪个蜡像馆立的雕像。

但到了傍晚,当吴且坐在床上,正以非常体现柔韧度的姿势伸手隔着纱布去挠结疤痒得要死的脚底,比及塔推门而入,跟抬头看过来的黑发Beta四目相对,跟他说要不要洗个澡,香喷喷的去见一下赵归璞。

吴且:“?”

如果不是赵归璞被他弄死了他们正要去参加他的葬礼,那比及塔必定没憋好屁。

……

跟一般的电视剧或者是狗血文学作品里绑架犯带着肉票东躲西藏,躲在废弃仓库里吃泡面、吃罐头的画风完全不同。

维赛双生子走到哪都不做过街老鼠。

哪怕这时候赵归璞的人正掘地三尺的在找他们的老窝,但这不妨碍比及塔·维赛坐着直升机,降落在澄心酒店的顶楼,夜景观光餐厅。

下飞机的时候,猛然呼吸到海风腥咸空气,吴且还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下了飞机,他左顾右盼,期望着扛着枪的飞虎队一拥而上将他们围个水泄不通,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澄心酒店落座于澄心码头,如今码头的控股权归赵归璞了,但周边设施的管理层基本还没来得及大换血,换句话说,起码这酒店的管理权还在华尔顿家族手上——

华尔顿家族与维赛家族狼狈为奸,所以比及塔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出入这些场合。

黑发年轻人眼珠子没闲着,比及塔站在他身后,仗着身高优势将其谋算尽收眼底……

修长的指尖夹着烟,Alpha有些好笑的瞥了他

一眼,用一根手指绕过来捅他的脸:“莱茵还在赵归璞的手上,他跟执法者总局熟也没用,非法囚禁外交礼遇级的外籍人员,抓到我之前,他自己得先进去。”

他一边说着,手指没从吴且的脸上挪开。

手指下的触感很好,这也是比及塔这几天很喜欢动手动脚的原因,以前光顾着演戏一切都得控制在不起怀疑的范围内——

但指腹上光滑细腻的触感,温热的温度,让他每一次触碰都在叹息以前错过了多少好时机。

好在现在碰着了,也不赖。

在吴且对他提到“外交礼遇级外籍人员”几个字表达出了一定的讽刺表情时,比及塔轻笑着冲着他的脸吹出奶白色的烟草雾。

猝不及防吸入鼻腔的烟草味和一点点Alpha信息素的味道让吴且打了个喷嚏。

比及塔满意的牵起他的手——

经过这几天的时间消失,Beta身上那股令他不快的沉水乌木的信息素味已经几乎消散。

他不容拒绝的将他带入餐厅,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餐厅是正常营业的,虽然人不太多但也零散着坐着几桌客人。

有一些一看就是游客,一家几口人坐在窗边拍照,还有一些大概是本地的哪家千金少爷,原本坐在桌子边相聊甚欢,一转头看到吴且,先是淡定的转开头,三秒后嘴里在说的话卡壳,又一脸震惊的转过头来。

——得亏于之前赵归璞在《江城晚报》高调公示,至少晓得读书看报的江城知识分子或者是各家族二代、三代们都对吴家小少爷那张脸很眼熟。

眼下看着他在订婚改期公告后,被另一个明显不是本国人、气质矜贵、高大英俊的Alpha牵着手,带到这氛围明显是约会的夜景餐厅……

很难让人不多想。

吴且觉得那些诧异的目光刺得他很冤枉,挣了挣比及塔的手,没挣开,反而换来了比及塔云淡风轻的一瞥,他将人拖到自己身边……

在外人看来他微笑着状似亲昵的凑近黑发年轻人跟他说悄悄话。

实际上只有吴且一个人听到,他说的是,别逼我在公共场合也把你的锁链给你重新挂上。

毫不怀疑这个人绝对能干得出这种事,吴且面色僵硬的被他推搡着坐到一个预留好的靠窗位,经理毕恭毕敬的递上了酒水单和菜单。

比及塔自己点了杯红酒和一些餐前菜,目光落在吴且身上。

吴且手中的菜单一开一合,面无表情地说:“我不饿。”

比及塔对他这种无声的抗拒连呵斥都懒得张口,翻开菜单按照吴且的口味点了一堆菜,最后在甜品单给他要了个杨枝甘露。

吴且说:“我对芒果过敏,吃了会死。”

这话给登记点菜的经理干得一脸懵逼,不知所措地望着金发Alpha。

后者一只手托着下巴,没有指出前几天在家里他都吃过这道甜品了,也没见他有任何的问题——

“只是芒果皮。”Alpha淡道,“就算是芒果肉也没关系,有我在,你就算因为好奇尝了一口耗子药,我也不会让你死在我面前。”

吴且黑着脸把菜单塞回给经理。

后者抱着菜单转身跑得头也不回。

“比及塔。”

“就不能叫我‘比尼‘吗,我们在约会。”

“你到底想做什么?”

Alpha指尖轻弹,将烟草熄灭于面前的烟灰缸里,指节弯曲一下又一下的扣着桌面,他笑了笑,说:“你不是想见赵归璞吗,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任何事?”

吴且的心脏被他笑得颤了颤。

“活着的赵归璞。”他强调。

不知道是他的恶意揣测带来的不愉快多一些,还是因为比及塔倒是由衷希望他的恶意揣测成真然而现实并非如此带来的呕心多一些,Alpha脸上的笑收敛了些,敲击桌面的指节一顿。

吴且抿着唇望着他。

整个人都因此僵硬。

身后传来一片微妙的躁动,脸侧被照亮,原来是外面的澄心码头到点亮起了灯,夜晚的海浪翻滚映照着江城的灯火霓虹的夜。

一抹绿色的霓虹射灯透过窗户照射到黑发Beta的眼中,那抹绿色就仿佛映照在了他漂亮的黑色瞳眸里——

隔桌而望,比及塔看似入了迷,仔细观察却又发现那抹绿色浮于表面,似乎从未真正的融入他的眼睛里。

眨眨眼,他长长地叹息着说,不要把气氛搞得那么难看。

吴且正欲回答,这时候服务生端了比及塔点的酒和菜品上来——

无论是餐前还是主餐还是甜品都是一起上的,这还是吴且的用餐习惯。

曾经维赛双生子因为接受的教育就是正儿八经的用餐得从餐前酒,餐前面包,餐前菜至汤,主餐,餐后甜点按照顺序一道道上菜与撤下……

但后来吴且不干,说一餐饭吃三个小时太过墨迹而且他想吃一口咸的在吃一口甜的,维赛双生子对此嗤之以鼻并试图反抗了几次,吴且的回应是再也不肯跟他们一块儿吃饭,后来他们只好妥协。

吴且拿起勺子戳面前的杨枝甘露上面的冰淇淋时,忽然余光闪烁了下。

他整个人停顿下来,瞬间捏紧了手中的甜品勺,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就看见赵归璞确确实实在他近在咫尺、不超过十米远的吧台坐下。

……

几日未见,当然不至于有太大变化。

但他还是难免一眼看出男人消瘦了一些,腰好像都细了一圈……他大概刚从公司或者什么地方赶过来,眼底有明显的淤青,头发有些凌乱,一缕黑发松软的垂落额间,这让他看上去有些憔悴。

赵归璞在吧台坐下,要了一杯酒,从刚才开始目光始终落在吴且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吴且倏地站起来。

“坐下。”

坐在他桌对边的人懒洋洋的提醒。

比及塔·维赛将吴且眼中对赵归璞莫名其妙的怜惜和心疼尽收眼底,这让他感到相当的不痛快和无语——

他做好了准备吴且可以感到委屈,可以感到渴望,但是他完全没做好准备他居然他妈心疼那个Alpha。

这几天没睡好的不止是赵归璞,光在隧道里,码头上甚至随便哪个街头巷尾,他们明里暗里不知道交锋了多少次……

最险的那次是昨晚,赵归璞让他手下那个Beta开着车来撞比及塔的车,他滚下车后浑身擦伤都不知多了多少——

当晚回家抱着吴且睡了一晚上他也没发现他身上多了许多擦伤。

怎么,赵归璞也就发型乱了些他就心疼上了。

“你要是敢过去,我们的人会在这里就开始动手。”

比及塔抬着头,盯着吴且,那双绿幽幽的瞳眸之中闪烁着肆无忌惮的玩味。

“这是百米高空,据我所知这餐厅建造于数百年前,上一次翻新距离现在也有了一段时间,玻璃防弹不防弹我不清楚,但如果撞烂了摔下去,全尸都留不住。”

吴且整个人露出恍然的表情,视线落在了不远处赵归璞的脸上。

男人眸光微沉的抬起手,轻轻扣了扣手边的吧台,吴且鼻尖泛着红,坐回了位置上。

铺天盖地的想念在看到这个人真实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仿佛化作蚀骨的虫蚁啃食他的血肉,他目光恍惚的看着面前一桌子琳琅满目的食物,一点胃口都没有。

“吃饭。”

以放松的姿势坐在椅子上,因为知道进入这栋建筑就会被搜身,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有本事在这里掏枪,比及塔·维赛笑得挺开心。

“人是你想看的,现在让你看到了,还不能坐下乖乖吃饭吗?”

吴且拿起勺子,以几乎要将其捏断的力道,突然脑子里有种茅塞顿开的感悟——

选择在这个安检很严的酒店用餐,意味着赵归璞不能明抢;

选择在华尔顿家族的地盘会面,意味着赵归璞的人进不来,哪怕进的来也绝对不会比他们的人多;

选择乘坐直升机,意味着赵归璞不能用个竹竿把他们捅下来;

选择带着他除开招摇过市,意味着他在跟赵归璞显摆,看看你的人在我这有吃有喝也过得很好……

吴且机械的进食,基本只碰面前的那一盘食物,吃下去什么他不太有印象了,反正都如同嚼蜡。

直到最后,在比及塔面无表情的注视中,经理瑟瑟发抖的端上来一盘草莓拿破仑,吴且愣了愣,猛地抬头。

吧台那边,男人一杯酒见底,与他目光相撞时,唇角扬了扬。

一切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他们只是在一个寻常的酒会以不同的身份、立场遇见,好像再过一个小时,他们就能坐上那辆紫色的阿斯顿马丁,一同回到一栋房子,进入同一扇门,管家仓伯或者多洛塔会絮絮叨叨的替他们准备醒酒汤和甜品。

吴且觉得蛮奇怪的,过往对他来说几乎是千篇一律到成为日常规则的记忆在这一刻突然显得尤其珍贵。

勺子斩断拿破仑的酥皮,入口就知道这就是那家位于码头附近的连锁甜品店的二百四十九块。

一桌子的菜黑年轻人几乎没碰,但却将那块蛋糕吃的干干净净。

比及塔冷眼目睹一切,但从头至尾都没说什么,也没有做出太多疯狂的举动。

直到吴且吃完最后一口蛋糕,他站了起来,牵起了黑发年轻人的手,俯身在他还带着草莓和奶油香味的唇角亲了亲。

“好了,跟前夫说拜拜。”

……

比及塔·维赛承认这是没事找事。

因为这一晚他前脚刚到家,后脚就被通知他停靠在码头,等着卸货的货船集装箱被炸。

维赛家族这一次靠在澄心码头的船都他妈赵家租来的,有些人疯起来连自己的船都不放过,这要是给船炸个好歹,要么保险不赔,要么还要反手告赵先生蓄意骗保——

比及塔出门的时候很急,带走了很多人。

后半夜赵恕醒过一次,在隔壁砸东西。

已经得了指令,只要赵氏小公子闹起来就用老法子对付他的Beta医生照例拎着那冰冷的金属箱子出现在客房门口……

但是这一次在抽取了赵恕的信息素后,他扔下虚弱、痛苦蜷缩的Alpha转身整理器具,就在这时,脖子被一条锁链从后面栓住。

从猛然一惊到窒息缺氧至双眼发黑,从头到尾他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身后的人像是使出了浑身的力量,将他硬生生的扑倒,摁进床上。

在浑身脱力、发热、感觉到力量溃散和信息素流失的痛苦中,赵恕只感觉到什么玩意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

他睁开眼,就看见穿着睡袍的吴且正在伸手扒那个昏迷的Beta医生的衣服。

无语的震惊半晌,他哑着嗓子问吴且:“你怎么在这?”

“今天比及塔带我出去吃饭,回来没来得及折腾我就火烧屁股似的出去了。”

吴且手上一顿,头也不抬有点儿神经质的笑了笑。

“自己发疯手欠,跑去摸了老虎的屁股,老虎正在发威。”

他成功把Beta医生扒光,然后开始把他的衣服往赵恕身上套。

从衬衫到裤子到袜子到白大褂到带着消毒味的口罩。

抽掉了信息素的Alpha战斗力不行了,但好在现在他还真的像个Beta,消毒水味就足够盖掉他身上残留的那一点信息素味。

赵恕不是傻逼,他一瞬间明白了吴且这是在干什么——在黑发年轻人用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恐惧,总而言之在颤抖的手给他扣衬衫扣子时,他一把捉住他的手腕。

入手滑腻冰冷一片。

吴且猛地抬起头,盯着赵恕。

“我走了,你怎么办?”赵恕声音沙哑得几乎像是迪士尼乐园的唐老鸭,“维赛会把你——”

“他不会杀了我。”

“我哥会杀了我。”

“赵恕,你哥对你怎么样还用我来提醒你?”

吴且不耐烦地蹙眉,“莱茵能活着就是因为你和我都在比及塔的手上,但凡比及塔没想那么多,单纯一换一,莱茵这会儿能不能活着都打个问号。”

他深呼吸一口气,拍拍赵恕的胸口——

“别废话了,打针就三四分钟,我们超时了。”

赵恕从一开始的震惊,此时逐渐回过味来,他不再废话,只是抓在吴且手腕上的手无声的越发收紧……

那力道直到拽到吴且疼了,他才停下给赵恕穿袜子的手,慢吞吞的抬起头,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跌入少年Alpha发红的双眼里。

吴且长叹一口气,像是无奈,也像是叹息——

哭什么呢?

这死小孩。

“跑。赵恕。去找你哥,找我爸,来救我。”

反手捉住少年苍劲有力的手腕,当后者顺着力道俯下身,一滴晶莹的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黑发Beta的手背上,迸飞四溅。

他冰凉的唇,第一次主动的落在少年Alpha紧绷成一条直线的唇角。

轻飘飘的,像羽毛柔软。

“我等你来救我。”

第122章 最后的筹码

澄心码头正在上演一场史诗级大片。

烈焰焚烧的集装箱,将整个码头装卸区染成了一片火海,黑色的浓烟裹挟着火星冲向夜空。海面被火光映成暗红色,波光粼粼,层层叠浪拍打着澄心码头的防波堤。

正是百废待新的码头,一座前几日刚刚立起的龙门吊耸立着,今夜,冰冷的金属仿佛在脚下的烈焰中扭曲,最高的悬臂末端,一个人形轮廓被吊挂。

腊月十五,一轮皎洁圆月被这道人影分割,冰冷的月盘高悬,下方是翻腾的火海——

任何人赶到现场,都会为眼前这一幕所震慑与震撼,或许会不自觉的下意识认为这是在致敬《圣经》的哪一页。

赵归璞给比及塔·维赛的通知比给消防队更早一些,于是当金发Alpha赶到现场时,难得的成为头一号获得静享此刻奇景的嘉宾——

是的,哪怕是比及塔·维赛,难免也会为眼前所看见的画面大脑放空了几秒:他也不确定,应该如何把挂在百米高空的莱茵活着弄下来。

赵归璞最开始没有露面。

周围埋伏着的全部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

比及塔带人冲进火海时。和其中几个交手,大多数都是明显拥有着东南亚面孔的雇佣兵,这让他想起了还放在家里的黑发Beta……

他也是后来调查过才知道,严格来说吴且也算是一个家境不错的小少爷。

父亲是难得在东南亚做正经生意的本分商人,唯一的儿子被保护的很好……但东南亚某些地方的混乱程度不比西方国家最脏乱的下城区好到哪去,吴文雄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不一定对赵归璞这个儿婿满意。

但对绑架了他儿子许多天还没打算还的绑架犯肯定不满意。

比及塔杀到吊塔下面时,有一颗子弹擦着他的面颊而过——

他凭借着本能侧身躲了躲,就十分戏剧化的只是让子弹擦伤了一边的耳朵,温热的鲜血顺着脖子往下淌,他身上还穿着今晚带吴且去餐厅约会的那身衣服。

现在衣服脏了,以后想拿出来回忆一下都不太行,因为这份记忆里还会强行夹带上一个现在他看到就想蹙眉的人。

赵归璞立在吊塔下,就像过往的每一次,他开枪前一句废话都不会说——

反派死于话多这种事在他身上永远不可能发生。

比及塔很少遇见这么难缠的人。

第二颗子弹夹杂着消音器特有的声音响起时,比及塔矮身翻到一个废弃的集装箱后面,给自己手中的步枪换弹,他一边盘算着华尔顿家族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睡醒赶来帮忙——

密集的枪声四起。

流弹在金属的集装箱中弹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一场暴雨倾盆而下。

最先赶到的是孙弥生以及他手下的那群马仔。不是人人都有枪所以拎着的西瓜砍刀在火光中泛着雪白的光。

比及塔看着两伙人对拼的画面,还有点幽默的在想老文森特爱看的文艺作品中是不是也包括这种画面——

但是在之后没有多久,他突然意识到赵归璞的枪声不见了。

有那么一秒他以为赵归璞已经死于混战中,心脏几乎都要因此剧烈狂跳……

随手捡过旁边一具已经倒在血泊中的人脑袋上的帽子扣在头上,遮挡住他在黑夜中也很夺目的金发,比及塔从集装箱的阴影掩护中弯腰潜伏出现——

他失望的看见赵归璞还站在敌人阵营的中央,好好的。

一转头,他又看到几乎和他成为对角线的另一个阴影处,孙弥生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枪,对准了赵归璞。

但下一秒,贯穿孙弥生眉心的子弹覆灭了比及塔·维赛的美好期许——

他眼睁睁的看着火海废墟中,一名身着白大褂、很突兀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来人手中握着一把迷你枪,一枪直接射穿了把枪口对准赵归璞背后的孙弥生的眉心。

前方战场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人群中,看清楚来人的那张脸时,就连赵归璞都难免露出诧异的神色。

比及塔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

比及塔赶回别墅的时候,令他安心的是别墅还沉浸在夜晚的静谧中,仿若一切安宁。

别墅里也是。

客厅开着灯,除了正在打牌、对自己该看的人早就跑路了一无所知的白痴手下,并没有其他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

比及塔回来的时候,他特地从意国调遣过来的家族新秀小杰克正叼着一根棒棒糖甩出一把同花顺,看着比及塔回来,这位曾经凭借嗅觉和夜视能力,一个人狂杀二十号人在道上出名、被人们给了个外号“疯犬杰克”的A级Alpha杀手还有些茫然,问他:“莱茵死了吗?”

比及塔真的懒得跟他废话多一个字——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根据暗网上那些浪得虚名的排名与那些艺术加工过重的都市传说给手底下的废物开年薪。

径直上楼,鞋底踩在有些年纪的木地板上发出“嘎吱”的声音,他推开了主卧的门前,突然有过一秒奇怪的幻想:他想起第一次把吴且抢回家,这个人脏兮兮的像是一只刚被从垃圾桶里拎出来的野猫一样,安静蜷缩在他的床上,睡得很香。

——今天不会也是这样吧?

比及塔的幻想很快就落空了,在他打开门的一瞬,从侧面突然冲出一个人影,折射着月光的玻璃尖刀擦着Alpha本来就受伤的耳垂而过,伤上加伤。

但他好歹是躲开了,只是刚才凝固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总好过他方才若是反应再慢一点,这玻璃可能就会戳进他的喉咙。

比及塔捉住扑上来的黑发Beta的手腕,反手压着他的肩膀,几乎是利用浑身的力量将他重重撞在墙上,与此同时手握着他的手腕,“哐哐”撞击三次将他手心的玻璃震掉——

手肘压住吴且的脖子,他另一只手伸过去,强行翻开黑发年轻人的掌心,看着上面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血肉模糊,笑着调侃:“保洁阿姨要扣工资了。”

吴且开始挣扎,但Beta的力量并不能够与Alpha直接抗衡,他只能侧身,当唇擦着比及塔的唇瓣扫过,那近乎像是一记轻吻让他微微一愣——

也就是一瞬间走神,吴且用瞬间暴起的背狠狠拱开了他,猝不及防挨了这么一下,比及塔踉跄着后退,与怀中的人一块儿翻倒回床上。

作为垫背,在倒下去前,他的后脑勺重重撞在了床柱上,疼得他差点眼前一黑。

在他来得及从这疼痛中回过身来前,身上的人灵活地在怀中打了个滚,泥鳅似的从背对他变成骑在他的身上,毫不犹豫就挥拳朝他脸上砸——

“老大?”

楼下小杰克询问的声音传来,但是带着戏谑。

显然以为他们的老大正在与自己养不熟、训不明白的野猫进行一些例行的单方面家暴。

“滚远点。”

比及塔舔了舔唇边,细细品尝灌满口腔的血腥味,再吴且第四次落下拳头时,一只手握住他的拳头,手再一用力一拽——

伴随着骑在身上的人猝不及防顺势倒下,他两条长腿反夹黑发年轻人的腰,反压住他,将他面朝下重重摁回床铺中!

“唔!”

黑发Beta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闷哼,好像被这一下压疼,比及塔犹豫了下,稍微放松了一些压在他背上的力量,弯腰去看他——

“阿且,我在澄心码头好像产生了一些幻觉……”

话还没说完,吴且一只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手伸到了枕头下面,从里面抽出了一把枪。

比及塔震惊的够呛,他他妈哪来的枪?

他要把小杰克那群废物的佣金扣光。

吴且气喘吁吁的翻身,枪口顶着比及塔的眉心,浑身像是炸了毛一样,那双眼睛亮的压过了窗腊月十五的月亮。

他身上衣衫凌乱,领口横七竖八,脖子上还挂着几枚深浅不一的吻痕,是比及塔今早留下的纪品……

光裸的双腿跪在柔软的床铺上,身着着更大一号属于Alpha的白衬衫,双手笔直握枪。

比及塔一瞬间震惊和愤怒都几乎烟消云散——

让谁看了这一幕都觉得这属于性感届的世界名画。

比及塔默默抬起来手,脸上渐渐挂起一个笑容,目光从面前人敞开的领口视线下落,看他因为贴身打架斗殴和精神紧绷,亢奋而立起来的昂扬。

“眼睛。”

顶在眉心的枪顶了顶,示意他烦请勿乱看。

比及塔只能抬起眼,老老实实地把视线留在他的脸上……那双黑色瞳眸如今一瞬不瞬全神贯注的盯着他,来华国前,十九岁的小杰克嚼着口香糖看着吴且的照片,说这长相我能在网上给你一晚上约二十个,如果挂上维赛家族继承人的身份,翻五倍。

小杰克果然年纪太小,小到有眼无珠,根本不懂什么叫好味道。

被枪指着的比及塔想东想西,问他:“怎么还不开枪,是不是下不去手……还是想枪杀我前,试一试别的顶级Alpha的滋味?”

英俊矜贵的脸上卸下了平日那副硬装彬彬有礼、拒人千里之外的伪装,吊儿郎当的样子终于和莱茵有一点重合的影子——

吴且扣动了扳机。

冰冷的水呲到了比及塔的额头上。

“砰。”

他唇瓣轻启,面无表情。

……

世界上并不存在那么多的一见钟情。

所以也不是一开始就爱的死去活来。

比及塔·维赛至今记得,在被流放美国前,他的父亲总是对他和莱茵唉声叹息,说如果他们做不到一点像人的地方,是没办法把家族做大做强的。

双生子对于父亲的提醒啼笑皆非,从出生开始每一个人都在教他们变得强大,而「没有软肋」恰好就是通往「无坚不摧」的最佳捷径。

「你们总得有点儿人情味。」

听说这样手下的人才能心甘情愿的为他们卖命。

莱茵不能理解,他们给了钱的,一年几百万欧的买命钱,还要给他们员工关怀,这教父谁愿意当谁当好了。

比及塔也不是很能理解,但他自动解读为父亲老了,看多了一些美化黑手党或则他国类似组织的文艺作品,自己给自己洗脑,把自己想象成了“义”字当头,所有人的大哥。

——年轻时刀口舔血,老了仁义道德。

以至于他和莱茵做了些惹眼的事,都要被放逐到异国他乡。

临出发前,老文森特将儿子叫到面前,试图告诉他们迅速融入一个地方产生归属感的办法,就是养一只不以弄死它为目的的宠物——

每天有小东西等着自己回来,那么就可以有“家”的概念。

比及塔当时不太理解的转头看莱茵,莱茵果然张口问老文森特,您说的小宠物,到底是Omega还是狗或者是猫啊。

老文森特让他闭上嘴。

莱茵觉得他们可以养一只杜宾,但是在那一天到学校报告的路上,比及塔看着在野球场一个人跟很多人干架、眼神锐利又明亮的黑发少年,他觉得可以养一些比杜宾或者Omega更加有趣的东西。

亚洲对枪支的管制很严格,在他们的概念里,除了执法者,拿枪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初遇的那天晚上,虽然小宠物很热情的宴请他们吃晚饭,但比及塔还是注意到,小宠物面对他的弟弟时,似乎比面对自己更加自在和自然一些。

这个认知让他啼笑皆非,他和莱茵共用一张脸,从一辆车上下来,吴且却认为莱茵是个不错的好人,他这个做哥哥的,则被打上了待定的标签。

维赛双生子总是很聪明。

正如比及塔养的雪貂在葡萄庄园逮兔子时,比那些专业的猎人表现得更好,那也仅仅是因为每次他都能通过计算,在最恰当的兔子洞将自己的貂放进去——

他很快意识到,吴且对于他的防备来源于那天他在野球场,毫不犹豫掏出来顶在那些瘾君子脑门上的左轮手枪。

当晚吴且请他们吃了一顿日式拉面,比及塔提出送他回学校。

站在车前,吴且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金发碧眼的Alpha微微俯下身,表情温和,实际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逼近他打量了片刻后,笑着问他:“怎么,害怕吗?”

少年眨眨眼,长长的睫毛煽动,让人觉得乖巧又不识好歹。

比及塔回身从车里拿出那把左轮手枪,肉眼可见的站在那的少年紧绷起来——

下一秒枪顶在了吴且的脑门上。

比及塔恶劣的看着淡淡的防备和温和的笑意同时在黑发少年的脸上烟消云散,他紧绷的望着他,月光下,那双漂亮的眼睛让他一阵心悸。

比及塔扣动了扳机。

当少年绝望的闭上眼,下一秒,一股清水呲在他的额头上。

清水弄湿了他柔软的黑发,顺着他的鼻梁往下流淌,他愣怔着睁开眼,显得茫然又不知所措。

旁边莱茵惊天动地的笑声中,比及塔说:“呯。”

少年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水。

面无表情的骂他“无聊”,然后这一晚他顺从的爬上了维赛双生子的保姆车后座,让他们将自己送回了学校。

……

比及塔的车后座放了两把一模一样的左轮,一把水枪模型,用来应付学校的舍管安全检查,另一把则是货真价实的45 Long Colt。

仔细想想,后来吴且对他们持枪的事平静接受。

“什么时候发现其实车上还有一把真枪的呢?”

“当时。”

月光下,身着白色衬衫的黑发年轻人神色淡漠。

“野球场上不缺混帮派的人,他们不可能分辨不出真枪还是假枪。”

比及塔心想,其实他的小宠物早就比他以为的聪明许多……又或许,他其实对他们也有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宠溺。

伸手抽走那把不晓得他从哪里搞来的玩具水枪,比及塔凑过来,抬起手捏了一把他的脸,手感过好到他爱不释手。

吴且始终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哪怕脸上一块肉被他捏得变形。

“我在澄心码头看见赵恕了。”比及塔·维赛波澜不惊的说,“现在躺在隔壁客房床上的,不会是我那被扒光了衣服的黑市医生吧?”

答案已经如此显而易见,仿佛他简直是在说一些没用的废话……

面对他带着嗤笑与嘲讽的提问,吴且没有回答,比及塔甚至没有在那双近在咫尺的眼中看到任何的波动——

心虚无。

恐惧无。

慌张无。

过了很久,吴且只是点点头:“是。”

“赵恕跑了,这笔交易就难做了——华尔顿的澄心码头收不回来了呢。”

“嗯嗯。”

伴随着看着金发Alpha目光闪烁着逐渐变得危险,黑发年轻人慢吞吞地勾起唇角,挑衅丝毫没有任何的停顿与犹豫。

“杀了我吗?”

话音刚落,他的颈脖就被一把死死掐住,前所未有的大力掼摁回了床铺。

巨大的力量让整张床发出“嘎吱”一声不堪负重的巨响,床垫在颤抖,他整个人被压着深深地陷入其中。

Alpha的怒火在一瞬间好像就被点燃了,引线短的惊人,在放下火苗的一瞬来得猝不及防……也是意料之中会发生的事。

掐在他脖子上的手不断的手拢,瞬间模糊的视线好像只能看见悬在他上身的人因为过分用力暴起青筋的手臂和冷酷的面容——

压在喉结上的手力量并不是小打小闹的那种方式,力量大的让吴且相信方才的一瞬间比及塔确实是想要拧断他的脖子。

缺氧让他视线一阵阵发黑,逐渐的连Alpha的脸都再也看不清楚,能够吸入的空气越来越少,瞳孔扩散,他微微张开嘴,下意识的求生欲让他拼命试图吸入一点空气……

喉咙里火辣辣的,像是要烧起来。

“维赛家族的名声可要因为做不成华尔顿家族的生意一落千丈了。”

阴沉缓慢的声音钻入耳朵,随之而来的是有带着薄茧的拇指蹭过他的唇角,粗鲁的将那块地方蹭出了嫣红的色泽,勾走了溢出来的唾液。

“阿且,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于的有恃无恐了呢?”

Alpha信息素的味道铺散开来,浆果的酸涩因为信息素携带者瞬间暴怒的情绪,带着生涩的苦味钻入鼻腔。

本来就为数不多能够吸入的空气被污染了,吴且从嗓子里发出“呵”“呵”的声音,像是濒死的脆弱小动物。

“嗯?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

比及塔面无表情地垂眸睥睨着被他摁在身下的人。

“是因为觉得手中还握着一块最后的筹码吗?”

那双狡黠的眼此时失去了焦距也失去了光彩,但凡Alpha在用力一些,手中的人确确实实就会死在自己的手中。

然而。

可是。

这场豪赌与盛宴,赢家不是他比及塔·维赛。

Alpha最终放开了自己的手,在黑发年轻人猛地翻身趴坐起来,夹在他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和肺呛声中,房间里还有显得异常突兀的西服拉链拉下的金属声响起。

比及塔踢掉牛仔裤,掀起衣摆扔开了那件染着血的衬衫。

随手被扔在一旁的仿真玩具枪和一个枕头被同时踹飞掉到了房间某个角落的阴影中,吴且被人拉扯着手腕,翻过来,仰躺着摁回了被褥中。

拥有完美肌肉分布线条、劲瘦有力的腰挤进他的双腿之间。

“比及塔·维赛的价格很贵。你最好是真的做好了觉悟。”

第123章 【修】枪与狼

因为从一开始就没穿裤子,所以有些事减免了许多繁琐的过程,一切变得顺理成章。

当吴且反抗不多的躺倒,只是用那双冷静的眼睛盯着上方的人,Alpha回之一个微笑。

冰冷的手像是故意一般,明明可以直接撕掉最后的阻拦,但还是选择从脚踝开始一路往上摸,所过之处撩起的鸡皮疙瘩像是星火燎原……

到腿根的时候,吴且头顶上的最后一根汗毛也成功立起。

他看着高悬上方的那张英俊的脸和挂在上面的笑容,后者的目光停留在他衬衫下摆遮挡的地方,用那种完全扭曲事实的语气,问他:“阿且,怎么那么兴奋?”

Alpha一边说着,一边屈指弹他。

本就半兴奋的昂热哪里经得起这么一弹,吴且瞬间痛的像是虾米似的弓起身,骂他:“要来就来,多手多脚干什么?”

他骂的理直气壮,一点没有害臊的意思——

毕竟他兴奋是因为刚才埋伏于黑夜,意图狩猎一个Alpha,就像是关在动物园笼子里还要隔着栏杆悄咪咪试图去扑笼子旁合影的游客的大猫咪。

整个动作源于本能,而非关于这个Alpha具体是谁。

这种事其实也不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以前打着球突然兴奋起来趁着中场休息跑到卫生间里处理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大家都是雄性,连赛场上遇见此等情况都懒得嘲笑的程度。

这时候吴且隐约又记起来一些细节。

当接近分化的那一年,他有少数几场要啃硬骨头、战况比较激烈的比赛需要处理这种小尴尬,每当这时,他的卫生间隔间的门外就会多两个“保镖”。

多数情况是比及塔倚靠在门边一言不发,而莱茵则像是困兽一样在外面打着转,隔十秒敲一次门,问吴且要不要帮忙。

当时的吴且觉得这双生子对他的保护欲上升到了一种变态的程度,连这种事都想帮忙,简直十分荒谬。

所以十次情况有九次都是他压低了嗓子问他们能不能滚开点,有人在门口守着他出不来……还有一次他烦了,问在外面徒劳的拧动门把手的莱茵,如果接下来他分化成了Omega是不是还得负责给他们生个孩子——

不得不说那次的提问十分有效。

他记得问完之后门外瞬间就安静了,几秒后比及塔转身离开洗手间,莱茵则骂骂咧咧的把自己关到他的隔壁单间,加入处理小尴尬的队伍。

比较幽默的是那时候吴且还觉得并无多大问题:好兄弟之间,拿自己开开黄腔能怎么了?

万万没想到当他胡说八道时,另外一方完全存着真的这样想的心思。

早知道这样他能把自己的嘴巴缝起来。

“所以呢?”

吴且突然开口。

“这算得偿所愿吗?”

被Alpha拉起来环在劲瘦腰间的腿抽出来,踩在他结实的胸肌上,不偏不正,正是前些天被玻璃捅出一个洞的地方——

伤口太深,受伤的人也没有配合静养,所以哪怕是缝了针伤口也没有立刻愈合,被这么踩了一脚,说不疼那都是装模作样。

然而比及塔只是微微蹙眉,抬手握着那条不老实的腿,轻描淡写的拨开它……于是那只脚从他胸口滑落,又换了个方向,去踢他甚至还在流血的耳垂。

“什么得偿所愿?”

比及塔的声音听上去依然冷静且冷酷。

伤口的刺痛时时刻刻刺激他的神经,血腥味在狭小的二人空间扩散开来……

金发Alpha拉过Beta的腿,侧头亲吻他的脚踝,细密的吻一路往上,并冷着脸扯掉了他衬衫下最后的遮挡。

室内的温度不低,但吴且还是在瞬间的暴露后打了个寒颤。

但黑色瞳眸也只是一瞬间的震动后恢复了平静。

“那些特殊中场休息时间。”

吴且说。

“你总是和莱茵守在我的卫生间隔间外面,莱茵把想要进来挂在嘴边,你总是什么也不说……所以呢?那时候的你,想要什么?”

问出这句话那一刻,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更加紧绷。

比及塔暂时停下了动作,垂眸盯着身下黑发年轻人的脸,而后者坦然回视与面对,他从来不会收敛自己,学不会什么隐秘的挑衅。

双腿被拉开,折叠。

一根手指捅进去的时候吴且的额头直接被沁出了冷汗,他整个人像是一张被拉满的弓,身体紧绷的后弯……

“唔……慢、慢点!”

妈的,技术那么差。

他半睁着眼盯着天花板,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吊灯上的某个反光折射月光的地方,整个人安静的可怕,没有愤怒也没有反抗。

但很快的,他上方的人显然并不满意他这样的反应——

故意挪开视线的脸被强行转回来,对视上那双绿色的眼睛,两人对视数秒后,比及塔将他拉了起来,变成坐在他怀里的姿势。

整个过程他的那根手指还在里面,伴随着全身重量压在上面,怀中的人条件反射似的弹了弹,他才慢吞吞恶意地勾了勾手指。

吴且恼羞成怒:“莱茵死了吗,你就不管他了?”

“现在才顾左右言他是不是有些晚了?”

Alpha伸出手细细摩挲他的脸——

“猜拳输了的是他,不然今晚换他抱着你,我被吊在澄心码头,我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吴且想骂他变态,谁知道没来得及骂,对方就说出更加让他头皮发麻的话。

“谁让你怀上维赛家的崽子都一样,我们不计较这个。”

吴且得到这样的答案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心满意足的一种,毕竟从侧面说明此时此刻抱着他的人是真的变态——

在他身体里的手指多了一根,尽管两个人越贴越紧,两只雄性生物如此靠近足够让周遭的温度上升……

但他还是本能的紧绷着抗拒对方还算有耐心的探索和事前准备。

脚趾都因此泛白的抠起。

而他的避让显然引起了Alpha的不满。

浆果的酸涩气息袭来时,冰凉的薄唇再次从上而下附身向他袭来,只是这一次的吻不再暴躁,或者急切,而是带着惩罚性的折磨人,对方慢条斯理地啃咬他的嘴唇,先是将他有些干涩的唇染湿,再用舌尖慢吞吞的撬开他的唇角。

明明前几天他的吻技还像狼一样,充满了弱肉强食的掠夺意味。

吴且被他折一番索吻亲的上气不接下气,以至于大手穿过衬衫下摆,抚过他的背脊时,他浑身僵硬着不知道应该如何逃开——

身体并不算过分的抗拒Alpha的触碰,但脑海里却清醒异常的告诉他,这个事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比及塔的舌尖相比起他眼中的冰冷显然温暖得多,探进口腔后,就按照这几天得到的经验先造访里面的所有可能引起吴且呼吸频率变化的角落。

怀中的人难以控制的乱动了下,半跪坐在他腰上的两条腿徒劳的蹬了蹬,手指从扶着他的肩膀,指甲深深地抠进他的肩膀肌肉——

说起来也蛮奇怪。

他的指甲也充满了他本人的气氛,那种外表看上去修剪圆润整齐,完全不能暴露出一丝丝的脾气,但实际上是坚韧的,这样抓起来也足够把人抓得鲜血直流。

疼痛和血腥味对于比及塔·维赛来说,从某种程度上比那种能提高人性能力的愚蠢药物梗来的提神。

酸涩变苦的浆果味道弥散在整个卧室,浓度前所未有的呛鼻,是这些天吴且天天浸泡着依然没有办法习惯的程度——

混合着血腥味,这种可怕的程度甚至惊动到了楼下正在打牌的年轻Alpha。

小杰克三步并两步翻身上了二楼,想也不想推开二楼主卧,伸了个脑袋进来:“老大,可不兴撕票……”

房中床上的二人双双转过头,Beta黑色的瞳眸和唇边挂着的属于比及塔的血液,衬着那张白得惊人的脸,黑洞洞的看过来时,小杰克整个人僵在门边——

还处于天真的AO恋或者AB也是男女比较好的青春期,少年Alpha伸头一看这场面立刻被血腥得口吐白沫,扭头撒腿就跑。

甚至不用比及塔邀请他“滚”。

短暂的打断没有耽误太长的时间——

胸口激烈起伏了下。

方才从房门口到床铺上你来我往的翻滚与缠斗带来的肾上腺素激增,影响效果还在,现在Alpha的心跳在胸腔中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让他想要将怀中的人拆之入腹。

两根手指的前期准备并不算顺利,哪怕他已经成功找到了能让怀中人生理性流下眼泪,颤抖的地方。

“别动。”

大手拍在柔软的软肉上,“啪”的一声。

吴且忍无可忍的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想说他没办法忍得住不动,要做就做哪来那么多废话——

但他张口,却是用沙哑至极还显得有些迷茫的语气问:“几点了?”

比及塔·维赛显然不知道他问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有什么意义。

全当他和刚才提起莱茵一样,不过是在试图拖延时间。

Alpha收回那两根勤勤恳恳下稍微有点湿润的手指,倒是第一次在想怀中的人如果是Omega会更好,无论情愿不情愿,Omega会拜倒在他的信息素下,一切就会顺利很多——

抱起吴且,他将他放在柔软的被褥里,又俯下身吻他的唇,哪怕现在他完完全全蓄势待发,热度昂扬到涨得发疼。

猎物就在嘴边时,他突然就不着急了。

看着黑发年轻人深深陷入纯白的羽绒被中,漆黑的头发早就凌乱不堪,几缕许久未搭理有些过长的发垂落在他的额间,遮住了部分他黑色的眼睛。

黑的黑,白的白,额外的触目惊心。

那张平日里温和又温驯偶尔露出锋芒的面容此时染满红晕,让人想狠狠给他一点不必要的教训——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被抬起腰的姿势,从背脊滑落。

比及塔压在他的身上,突然有了一点急躁,即将进入的触碰一瞬,听见身下的人发出一声细微的声音。

原本好好的摆弄的腰往后缩了缩。

“等、等一下——!”

沙哑干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慌张。

Alpha懒洋洋的掀起眼眸,好整以暇的看躺在他臂弯与胸膛之间的黑发年轻人还能有什么花样和名堂。

“你就这样进来吗?”

吴且看上去错愕,就好像他很不可理喻——

“想要我的命?次抛?用完这次就算了?”

通常情况下任何雄性生物都会觉得这是一种变奏式的恭维,但比及塔却下意识的无法忽视他语气中那种“有经验者”的发言味……

莱茵确实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