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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服 青浼 18643 字 2个月前

虽然他也已经在极力劝说自己不要在乎。

强颜欢笑的说什么“不计较你过往的事”这种虚伪的事反而像个伪君子,抬起手细细摩挲黑发年轻人的面颊,一边也在慢吞吞的蹭他,看着他僵硬,看着他鸡皮疙瘩在月光下遍布全身……

“有什么想要指教的地方?”

感受着即将可能进入的地方温暖柔软,但正因为紧张或者别的什么原因,闭合如前面的探索都是徒劳无功。

比及塔居高临下地看着黑发年轻人,几秒后,后者微微瞌下眼,黑色的双眸在稀碎额发的切割下视线变得好像有些朦胧——

大概几十分钟前还在房门口像是大猫似的埋伏他,跟他甚至能有来有回过上几招甚至一度威胁到他性命的黑发Beta,此刻像是真正的意识到了威胁,乖顺的变回了趴在掌心的猫。

他的胳膊攀爬上了Alpha的脖子:“先标记我。”

比及塔有些诧异的眨眨眼:“什么?”

“我说,先标记我。”

吴且翻过身,趴在床上,声音听上去有点儿沉闷。

“我腺体比一般的Beta退化程度低,能感觉到信息素注入体内的感觉,标记我的话,我可能会晕过去,但是也比被你硬上弄伤,疼晕过去好。”

吴且从Alpha进化异常失败的事,维赛双生子当然知道。

但是这是他第一次提起关于自己腺体的事——

还能有这种功效?

低头看着Beta勾着脖子,完全没有任何生理常识或者是特殊性别该有的羞耻心一般,将洁白的颈脖暴露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就好像是一场献祭。

“你怎么知道?”

指尖扫过那出平坦白皙的后颈皮肤,看着黑发年轻人因此被引发一系列的颤栗。

颤抖中黑发年轻人侧过脸来,挑衅的瞥了他一眼:“你确定要听?”

比及塔却不被他挑衅。

伸手握着他的脸,强行让他对视上自己。

“你愿意让我标记你?”

“……能别用我刚才在跟你求婚的语气问这个事吗?”

吴且拧着脖子,声音变得有点艰难,“咬屁股上还是咬脖子上无所谓,反正咬哪都是狂犬疫苗……我他妈一个Beta,你们谁有本事能永久标记我?”

比及塔放开了他,难得陷入沉默。

他在放走了赵恕的时候应该就做好了这种准备——

被标记。

被进入。

“你囚禁我一个月,标记我一个月,一个月零三天的时候,我还是我。”

吴且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液,冷笑着说m。

“更何况你有本事囚禁我一个月吗,我怎么不信?”

……

大手从摩挲修长颈脖变成了抓取,就像是人类将天鹅从平静的湖泊水面抓着脖子拎起来——

黑发Beta发出窒息的声音,却柔软的像是一滩液体一样被他拎起来,整个人半趴挂在他的手肘间。

属于Alpha的犬牙自原生牙后生出,蠢蠢欲动得牙根发痒,金发Alpha没有任何犹豫的第一时间低下头,咬破了他的脖子。

粗暴的尖牙刺破了皮肤,深深扎入已经退化的腺体,大量的信息素注入,浆果的酸涩融入了血液,血液好像因此而沸腾。

天鹅垂着颈脖,犹如濒死发出声声低鸣。

最烈的春药也不过如此。

Alpha的本能占据了一切,使得比及塔一下子忽略了怀中中的体温迅速异常升高,原本只是泛着浅浅血色的身体红得异常……

那双黑亮的眸中在某次重重的抽搐后,眼球只剩下了黑色与红色,充血的毛细血管染红了眼白,仿佛下一秒随时都会破裂。

熟悉的天旋地转和呕吐欲伴随着信息素的疯狂涌入而逐级上升,吴且开始反手本能的去推拒身后的人,但对方纹丝不动——

他的推拒只换开了尖牙更深的刺入,使得他几乎要发出脆弱的哀鸣。

但吴且却没有。

他只是呼吸急促,胸膛像是破损的旧风箱徒劳起伏却只能吸入稀薄的空气,他眉心紧蹙,死死的咬着后槽牙——

直到比及塔发现不对。

按照Beta前一秒的劝说,破坏后颈脖腺体的临时标记会让他放松甚至接纳,但事实上并没有,他只感觉到挂在他怀中的人越来越僵硬,滚烫。

滚烫到不正常。

他伸手翻过吴且,在看到对方的瞳孔有异样的扩散时,脸色骤变。

“哈。”

迷迷糊糊间,黑发年轻人努力睁开眼,欣赏了下悬在上空的Alpha那张因为震惊而扭曲的俊脸。

嗓子紧绷,能说出话来好像已经算医学奇迹,有气无力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死掉,但是有些贱不犯,他真的会后悔终身。

“……骗到一条狗。”

……

Alpha并不会因为Alpha的信息素软化,然后饥渴的化身成为吞噬一切的黑洞。

颈脖腺体与分泌相关信息素的大脑距离太近,猛烈的大量信息素灌入只会要了他们的命。

揽在吴且腰上的大手在想明白这一切后,瞬间收紧,在怀中的人发出那种疯狂又得逞的嘲讽笑声时,比及塔气得想要干脆就这么掐死他。

然而五根手指最终划过对方拼命吞咽的喉结,抬起了他的下巴——

怀中人脑袋沉甸甸的无力被他托举,那黑眸目光涣散地与深绿色蕴涵怒意的双眸对视上。

“用死来威胁我?”

怀中的人因为喷洒在面颊上的灼热气息和扑面而来的信息素而颤抖,现在他就像一只脆弱的陶瓷,灌满了水,再多一滴都会碎裂。

“嗯嗯。”

汗津津的手蹭过Alpha紧绷的下颚。

“这才是最后的筹码。”

……

黑发年轻人语落,忽然从窗外响起了狂风螺旋桨卷过院子里爬藤植物的声音,嗡嗡震动着,一束强光从外照射进来。

紧接着,是毫不犹豫的开火声。

“突突”枪声伴随着一楼和二楼部分房间落地窗稀里哗啦的爆裂声——

防弹玻璃又怎么样,再坚韧的玻璃抵挡不住无穷无尽的充足弹药。

……

吴且紧绷的意识伴随着别墅在爆破猝然松懈。

他回过头只来得及看到几架直升机盘旋于别墅上空,楼下传来叫骂、掀桌和开火的声音。

在主卧的窗户被一整排弹药扫过“啪”“哗”如瀑布般爆裂开时,玻璃甚至飞溅到了床上。

抱着他的Alpha顺手掀了床单将他一裹的同时翻身下床,动作敏捷的套上睡袍,将他像是抱着孩童一般竖着抱在怀里——

吴且坐在他结实的手臂上,被青筋凸起的大手压在背上。

艰难的扭过头,恍惚的视线中,他只看到一架绳梯从直升机上垂落下来,手中拎着不知名重型枪械的高大身影挂在梯子上,伴随着绳梯在寒风中浪荡,那身影一跃而入,跨越将近二、三米的超长距离,稳稳落在破碎一地的玻璃中央。

背着光,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极度的情绪拉扯,肾上腺数狂飙到了一个极限高度,他恍惚的想着怎么没有听见执法者警笛的声音,那他妈谁家好人救援是开着直升机扛着AK进来的?

——所以来的是谁?

一瞬间猜到来的可能是找维赛兄弟落井下石寻仇的另一伙人,他两眼发黑,原本只是挂在比及塔的身上,在那高大黑影扛着枪越发逼近时,他逃避似的转了转身,非常分得清是非的用双手抱住了金发Alpha的脖子。

但是数秒之后,他的脑海在信息素拉扯与冲撞带来的混沌与剧痛中偶得一丝清明。

就像是一道雷劈进脑海。

他放开了依偎着的Alpha,回过头去看站在一地碎玻璃与黑洞下的闯入者——那身影杀气腾腾,偶得一丝光晃过其肩,分不清是狼眼手电还是月光,白惨惨的晃眼人。

他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枪声,寒风呼啸声,直升机螺旋桨的嘈杂在周围萦绕,身后是恶狼带着血腥的灼热喘息在耳廓——

枪与狼,与他同时困于这一夜的江城。

吴且却只是拧着脖子看着站在黑暗中的那个人。

当他回过神来前,他拼命挣脱比及塔的怀抱与束缚,先是像那道始终一言不发的黑影迈出一步……

然后他奔跑起来。

以冲刺的力道,像是要把屹立在那的人一同撞飞,当他一跃而起,踩着玻璃碎片的边缘起跳,黑暗中那人抬起头,张开了双臂。

冰冷的冬夜,只着一件薄衬衫的黑发年轻人跌撞落入冰冷而结实的怀抱,脸贴着粗糙的防弹马甲,他嗅到浓烈的汗味,血腥味,还有硝烟的味道。

视线已经被汗水和临时标记的信息素对冲流下的生理性泪水模糊,他伸手有些迫不及待的摸索揽着他的人——

越来越多的人涌入房间。

怀抱黑发Beta的人在被狠狠地挠了下下巴后,退出了包围圈,找了个房间的角落,抬手捏住怀中人的下巴往上扳。

说来也奇怪,在他的指尖碰到意识已经濒临崩塌的黑发年轻人时,原本还躁动不安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赵……”

好几天没能吐出来的名字,一时间在舌尖都好像变得陌生。

“赵归璞?”

那声音嘶哑却充满了一种呆头呆脑的愣怔,像是全身心放下防备后大脑停止运作的产物。

冰手臂收紧了力道,吴且滚烫的脸贴在对方冰冷的胸膛,他听见上方传来一声喟叹,是梦中都会吃现的声音。

“是我。”

熟悉的薄唇带着温热与柔软落下,先是落在黑发Beta因为不确定和疲倦不断扇动的睫毛上,然后是眼睛,鼻尖,最后才是唇上。

没有信息素再给他增加负担,这种时候也极力收敛好了自己的味道,男人只是一味的用有些干裂起皮的唇轻蹭怀中人的面颊。

珍而重之地让吻像羽毛一样轻柔的落下。

第124章 X味爱人

这一晚的江城比想象中忙碌许多。

当雇佣兵打扫完战场,只留下一地的狼藉和血液,执法者的车才哇哇的赶到。

四辆挂着警号的车停在别墅前,裴擒下了车,身上连一件防弹衣都没穿,看着被直升机螺旋桨吹得东倒西歪的庭院的树,无语凝噎半晌。

他拨通一个号码,那边接起来。

裴擒说:“这些年老子奉公廉洁,出生入死,立功无数拼了命爬那么高,是为了在接近四十岁高龄的某个寒冬夜里从床上爬起来给你搭台唱戏吗吗?”

对面那边沉默了下,大概是一晚上的折腾最终得偿所愿,嗓音疲惫中隐约藏着一丝放松:“我年年缴那么多税,就是为了看你为人民服务啊,裴sir。”

裴擒听着赵归璞声音正常,跟着放下心。

挥了挥手,同样一堆没有穿防弹衣的执法者从车上下来,如鱼贯入列队进入别墅,为一场不会有破案可能的绑架案调查取证。

裴擒问赵归璞:“你现在在哪?”

赵归璞:“挨你骂完,准备换个地方继续挨骂。”

裴擒:“?”

裴擒困惑的沉默中,就听见从赵归璞的电话里,传来费裕明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说赵总,谈恋爱搞得那么血腥你就应该单身一辈子的,我代表吴老兄反对你个瘟神和他崽在一起。

裴擒:“……”

赵归璞:“听到了?”

裴擒:“阿且怎么样?”

赵归璞那边传来沙沙的衣服摩挲的声音,手机的声音忽远忽近,大概是男人手里有什么重物保持一个姿势手酸了,把手机换了个手持。

“在我怀里,活着。我也活着,虽然我死了也轮不到你。”

裴擒默了下,心想那么自信,想必是吴文雄人还没杀到医院。

“那对烫手山芋呢?”

赵归璞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干巴巴地扔下一句“在我律师到之前我无可奉告”,扔下气得七窍生烟的裴sir,挂掉了电话。

……

一纶橙色的光芒笼罩在即将散去的黑夜中即将诞生。

借着夜色,烈焰中熏黑残破的货船赶在媒体来到前悄无声息的驶出港口,船头象征着船主身份的鸢尾花几乎不可辨认其原型。

中型船体如全速于海面乘风破浪,很快便驶入公海区内——

比及塔·维赛站在甲板上,碧绿的瞳眸看着漆黑一片的汪洋,在他身后,或新鲜或者干涩的血流劲透了甲板。

「真狼狈啊,莱茵,搞成这样。」

一身肮脏的西装衬衫,一头平日璀璨的金发在这一刻好像失去了光泽,然而本应该算被狼狈驱逐的Alpha靠在船舷,阴郁的眼中布满阴云,脸上却挂着笑。

比及塔·维赛垂眸看着血泊中央躺着的人,全身多处骨折,肩膀上的枪伤已经发生溃烂,若非此时冬季可能可以长出蛆来……

浑身因为发炎的高热,白色的皮肤被染红一片。

他没死。

莱茵·维赛在血泊中翻了个身:“这次……是你搞砸了,妈的,痛死了——白痛了!”

比及塔眨眨眼,对于弟弟的指责倒是无言反驳,眸中暗流涌动。

如出一辙的两张脸于船只乘风破浪中相对无言,直到当船正式进入公海,突然听见身后有另一条船只的动静——

那船载着风,如晨光熹微的海雾中似幽灵船只,因为高速行驶,整条船发出“嘎吱”不祥的声响。

猛然出现的船只体型相对较小,比及塔弯腰看了看却无一丝诧异,眼中的风浪平息,仿佛做好了准备即将迎来的是一场盛宴而非毁灭。

“轰隆——”

剧烈的撞击夹杂着冰冷的疯狂,整个货船被撞得猛烈摇晃,船体受损,船上的报警器发出震天的乱响,打破这一日清晨的宁静!

船头深深扎入货船,另一只船只几乎也是受损程度同样严重的四分五裂。

比及塔勾首望去,正好与另一只船船舱内的执舵者四目相对——

只着白色背心和方便活动的运动裤,男人放开了船舵,在两条船的报警器与碰撞摩擦产生的硝烟中离开驾驶舱,伫立船头。

隔着海雾,顶级Alpha间无声的骇人对峙,让滔天的寒意在空气中蔓延,铺散。

日出总是拥有肉眼可见的速度,当无数的东南亚外貌特征的雇佣兵挂绳梯利落翻上开始下沉的货船,海平线被初生的阳光染成了淡金色。

赵归璞站在赵氏这艘即将沉没于惊涛骇浪间的货船甲板上,海风撩起他额前几缕垂落的发,眼神与一触即发气氛格格不入的平静……

他微微抬手,立刻两名雇佣兵将捆缚着双手的金发Alpha推搡到船边。

双生子即使在此刻也保持着惊人的相似——

同样充满执念与疯狂的绿色瞳眸齐刷刷的紧盯着赵归璞。

不同于陷落于穷途末路时人类该有的崩溃情绪,在大洋彼岸,更早几年便于黑白两道名声大噪的双生子在关键时刻显现出了他们的疯狂……

血液顺着指尖往下滴落,莱茵·维赛发出嗤笑的声音:“愿赌服输,赵先生。”

这是一对连犯罪都会永远默契配合的双胞胎。

“可谁知道下一次呢?”

“阿且永远不会属于任何人,他是Beta,这就是上帝的指引。”

比及塔轻声说,嘴角上扬,露出了清晰的笑容。

“而我们在他心中永远不可磨灭存在,即使我们死了,他的梦里也会出现我们的身影。”

莱茵说:“正如他在我们心中,已经是血液中流淌着我们信息素味道的气息……你永远无法抹去。”

赵归璞耐着性子等他们说完。

与此同时,船体发出“嘎吱”一声不堪负重的声响,搭在船舷边,男人的手指尖曲起,有规律轻轻敲击金属结构——

数秒后,他微微颔首,数名雇佣兵转身在货船上摸索,伴随着他们明显早已有准备的操作,一个锈迹斑斑的防鲨笼吊起,悬在船舷外。

被捆绑住双手,双生子前所未有狼狈的被一些雇佣兵压下他们高贵的头颅——

金发在推搡间凌乱,将他们分开推入笼中时,赵归璞叫了停。

海风将甲板上信息素的对冲吹散,顶级Alpha的眼神在空气中交织,那种沉寂几乎令人毛骨悚然。

拥挤的铁笼中,双生子不得不佝偻身躯憋屈的紧贴,如同连体婴般站在一起……即使在如此绝望的处境中,他们眸中始终闪烁着扭曲的放肆。

“天无绝人之路嘛,维赛先生“”

男人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小巧的银色钥匙,在初生阳光中,金属钥匙微光。

“这是笼子的钥匙,用钥匙打开笼子,只需要三秒。”

他平静地说,“一小时后,笼子才会沉到海底……”

他停顿了一下,当注意到那碧绿的眼睛森森锁定他,盯着他,他笑了笑。

“正如比及塔先生所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赵归璞走到笼边,从牢笼缝隙伸进手,巨大的力量爆发,轻而易举的一把将莱茵·维赛拖到了自己的跟前——

在对方沾满血色的英俊面容因为栏杆的挤压变形,喉咙里发出犹如野兽般充满侵略性和恨意的低低咆哮。

从头至尾男人的神色没有多大变化,他将银钥匙塞入那只被掏走义眼后,空空如也只剩一个黑洞的眼眶内。

“别说我没给你们活命的机会。”

缩回手,赵先生神色懒散的怕掉已经很脏的衬衫袖子上蹭的铁锈,又搓掉指尖沾上的血咖。”

笼子缓缓降下,当海平面上,一纶火红的新日完全升起,冰冷的海水已经漫到双生子的脚踝。

……

时钟指向下午两点。

病房中,电视机开着。

今日早间新闻,电台镜头下,身着正装的成熟Alpha下巴上冒出来的青色胡渣没来得及及时处理,眼底淡乌青显示着他的疲惫。

新闻标题“澄心码头装卸集装箱区失火,澄心码头项目新任董事召开记者会”的标题迅速略过。

完全没有滤镜的无情大镜头下,人们印象中总是雷厉风行、一丝不苟于高处睥睨风云的赵氏掌权人肉眼可见的带着疲惫……

台下,记者提问是否凌晨知道失火消息变赶到现场,因此一夜未睡显得疲惫。

台上,男人笑了笑,说他岂止一夜未睡。

模棱两可的答案让在场记者们面面相觑……

此时又有另一个角落的记者举手提问,并拿出了昨日附近居民拍下的影像,说是有人拍到吊塔上吊着个人,怀疑昨夜码头失火乃是帮派私斗,请问赵先生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镜头下,赵归璞的每一丝面部表情都被清晰捕捉,浅褐色的瞳眸稍一停顿后,眼角一弯,露出一些笑意。

“我到现场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种事,可能是电脑合成吧,昨晚的月亮确实很圆。”

采访席位上,男人嗓音低沉磁性。

“做的不错,还蛮有艺术性的。”

声音从电视中传来好像有些失真,也可能是病房的设备老旧,电视的音箱出现了问题,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

放在桌子上响起的手机铃声,突兀的打断了电视发出的声响,在病房中异常的具有存在感。

电话响了好多声,过了好一会儿,一只还挂着流淌药水的点滴的手才覆盖上去……面色苍白的黑发年轻人放下遥控器,接起手机,哑着嗓音“喂”了一声。

“午餐吃什么?”电话里,吴文雄粗着嗓子,“你那个不着调的老公开完记者发布会跑到哪里去了?”

“老爸。”

喉结重重滚动了下,吴且垂下睫毛。

“你跟他一起参加的记者发布会,结果人没看住,打电话问我要?”

手机那边,吴文雄沉默了下,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无语:“你妈说你只能吃粥,海鲜——”

吴且“嘶”了声。

吴文雄:“哈?”

吴且:“海鲜发的啊,你想我早点走?”

电话里头,吴文雄“嘿”了声表示晦气,又跟吴且抱怨赵归璞不靠谱,一大早开完记者会就跑了,丢下一大堆烂摊子给他们这些人收拾,维赛兄弟被他亲自押着送上船,坐着飞机来的硬是要从海上送走,好难猜这个赵姓活阎王想干点什么,你猜他们的船能不能开出这片海……

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

吴且有一下没一下的听着,突然,放在病床头的桌子动了动,从下面被什么东西撞了下……他立刻坐了起来,整个人苍白的面颊上浮上一丝丝不正常的血色,手伸到了桌子下。

电话被他三言两语的敷衍着挂断。

吴且掀开了被子,指尖插入男人的短发中揉了揉,问他现在撞到哪了没?

被吴文雄心急火燎找了一早上的男人此时正藏在吴且的病床上,身上还穿着清晨新闻发布会那身正装,外套脱了,领带不翼而飞,衬衫解开了几颗扣子,头发也蹭的有点乱。

赵归璞没搭理吴且的提问,只是自顾自将给自己揉着脑袋的手从头上摘下来,拉到眼旁边看了看,随后挑开他的手,放回床边,淡道:“乱动什么,一会回血了。”

“……”

“要把维赛双生子从海上送走是你老爸的主意,这老头在电话里跟你睁眼造什么谣……他今天下午会就收到我的律师函。”

一脸义正辞严的说完,男人低下头,继续做他的活。

阳光从病房的窗户外洒入,一个十足的冬日艳阳天,驱散了江城连续好几日的阴霾。

吴且猛地倒吸两口气,顾不上手机微信还在噼里啪啦往外弹着微信,微信中老父亲接连发问他们是不是要造反,一个两个不是搞失踪就是挂电话——

手机从指尖滑落,“啪”地掉在地上。

屏幕摔裂,也无人理会。

病床上,吴且一低头就可以借着阳光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的病号服被拉到膝盖,而他双腿打开……

早晨新闻上那个被所有人视作江城头顶那片天的人,此时正埋首于他腿间辛勤劳动的画面。

这画面刺激的他气血奔涌——

没有打点滴那边手摁在男人的头上,抓住他的头发,说不清楚是要把他拉开还是摁向自己……

“呜。”

从嗓子里发出含糊的声音,黑发年轻人的呼吸越来越急,原本毫无血色的面颊从有一点儿血色到现在完全涨红。

“小吴老师,烦请控制一下情绪。”

听到头顶传来的细微响动,男人抬起手一把摁住他乱踢的脚踝,大手一路上滑又掐住他的腿根……

抬起头,那双浅棕色的瞳眸像白日里贪足慵懒的大型猫科动物。

“你现在一激动,病房里到处都是那股烂水果的味道。”

他说完,不等吴且骂人,低下头张口,给了他完全不能开口的致命一击——

吴且到了嘴边的脏话尽数化作惊叫声,紧接着浑身如同触电般狂抖,肩膀猛地蜷缩僵硬一瞬,他瞳孔猛然缩聚又涣散。

身体如同脱力,重重倒向身后靠枕,柔软的额发被一点汗黏在额头上,黑发年轻人气喘吁吁。

目光完全懒散下来,黑色的瞳眸在阳光下都显得没有那么多神采奕奕的精神,抬起汗津津的手将中央暖气调低一些温度,他顺手将遥控器扔向床边的人——

床边,男人刚刚坐直身体,正动作优雅的折起一张餐巾纸将唇边的液体擦掉。

看也不看抬手接下遥控器,赵归璞笑道:“怎么还过河拆桥?”

“你才烂水果味……赵归璞,要是费医生知道你大中午的,觉也不睡,来我这个Alpha信息素过敏的病号房里就为了干这种事——”

话还未落,身着病号服的黑发Beta就被拎起来放到男人的腿上。

坚硬的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上。

冰凉高挺的鼻尖绕过修长的颈脖,仔仔细细的去嗅他后颈那处红肿——

嗅着嗅着已经皱眉,然而纵然眉心夹得死紧,他却还是伸出舌尖一下又一下的舔舐那处被别的Alpha咬出来的痕迹。

依然是不带任何自己信息素的,只是单纯的舔舐。

吴且被他舔得后颈又痒又疼,病号服在挣扎中拉开了些,男人下巴的胡渣一下下刮在他肩膀的皮肤上,蹭出一片红……

“等、等下!赵归璞……别舔,别舔了——哎呀!”

男人停顿了下,认真分辨了下,发现吴且拒绝的语气很不坚定。

所以三秒后,他低下头继续舔。

吴且被他搞到没脾气,抬手去推他的脑袋,无奈又被弄得痒到想笑:“你他妈怎么像条狗似的?!”

赵归璞低低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语出惊人:“确实像吧,我也没想到有一天能主动伸出舌头在这舔屎——”

吴且:“……”

吴且:“…………”

吴且:“……………………”

谁?你骂谁?!

吴且张了张嘴,难以置信这个人居然敢对脆弱创伤、誓死捍卫贞操的自己讲话那么难听,正搜刮脑海中最难听的脏话准备骂人……

这时候,下巴被固定住,那个口口声声骂他烂水果味的男人又口是心非一般凑上来亲他。

黑发年轻人猝不及防被亲得后仰,身体摇摇晃晃的差点从男人腿上滑落——

旁边挂着点滴瓶的架子发出一声可怕的位移声,这在赵归璞听来四舍五入和费裕明的咆哮前奏没有两样,他连忙收紧了揽在怀中人腰上的手臂,脚下稳住,将他固定在自己腿上,坐稳。

这才慢吞吞的换了个姿势。

吴且的背抵住身后柔软的羽绒枕头,下一秒男人的唇舌便不依不饶的追了过来……

两人唇齿交缠,血腥味,汗味,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钻入鼻腔,又扩散——

最终,蒸腾的暧昧热气,同唇舌尖交换的水声房间每个角落。

“……赵归璞,你身上比较臭,像是下海捞了鱼,那些记者没发现吗?”

“有刷牙了,还洗了脸,应该没发现。”

吴且被他亲得浑浑噩噩,喘息着,白皙的脸上一扫病气。

挣扎着睁开被这暧昧气氛弄得迷糊的双眼,猝不及防的跌入一双深邃眸中,男人正一边深吻他,却睁着眼,如鹰隼般盯着他。

许久,他抬手摸摸黑发年轻人被亲的泛红水光潋滟的唇瓣,突然开口:“把你关起来算了。”

吴且不怕他眼中闪烁的阴郁。

只是经过方才一系列的亲近,他暂时没力气说话,只是抬起手,警告似的推了推压在身上的男人,示意他大庭广众、公共场所,不要发疯。

男人蹭过来,再次将他拥入自己的怀抱——

力道没轻没重,也不知道几天没睡的人哪来的那么好力气,勒得吴且肋骨生疼。

然而尽管如此,被抱的快要被活生生抱死的人,却徒然生出拱在他颈脖间那颗偏执又沉默的脑袋才是真的好可怜的幻觉。

挂着点滴的手抬起来,胶管摇摇晃晃,针头处真是回了一小节深色的血……

黑发年轻人将手插入拱在自己怀中人的头发,顺着发间捋了捋。

“……赵归璞。”

“嗯。”

“这么在意啊?”

“……生理性在意。”

“那我要是个Omega可怎么办,被终身标记怕不是只能把腺体挖了,听说那个手术违法的,还很血腥,搞不好我就死了……要是不舍得我死那你岂不是就得——”

吃醋吃一辈子。

“抱着屎味爱人睡一辈子。”

“……”

“那蛮残忍,最好不要……回去用柚子叶给你驱一驱吧,以后少沾变态。”

“……”

“行不行?”

“行是行……就不怕把你自己驱走?”

“……”

第125章 终章其一:吴且

就像普通人至今未知1999年一月一日真的爆发过全人类对外自卫还击战,也不知道在同一天,还有一群自称「天龙」和「地龙」的疯子在东京铁塔杀了个你死我活。

太阳东升西落,日子总是照过。

对于江城绝大多数人们来说,他们当然也不知道在他们忙碌于朝九晚五时,在江城曾经爆发过一场惊天动地的绑架案。

人们只知道赵家现任掌权人曾经登报与吴家Beta少爷公布过婚期,后来到了日子前一天,婚约取消了,择日再定。

未知全貌,lets造谣。

于是流言蜚语开始往外飘。

江城人婚嫁喜丧登报的传统百年皆有,登报其实相当于一个公示期,就像婚礼当日牧师象征性的问一问新娘是否愿意嫁,新郎是否愿意娶,问完之后还要问问现场的亲朋好友是否同意这对新人结为夫妻——

正常情况下,「愿意」和「愿意」和「同意」三次流程走一走不超过五分钟。

但Drama的电视剧总是这么演的,到了关键时候,总有一个不长眼的臭小子闯进婚礼现场,高呼一声:“我不同意。”

流言蜚语中,赵恕成了那个臭小子。

——传说吴家Beta小少爷最开始是要和赵氏小公子联姻捏,但是赵氏小公子有了自己的阿芙洛狄忒之眼的Omega,不愿意……

——赵家和吴家都深度商业捆绑了,这事儿没法收场了,赵归璞没办法,只能自己下场。

——哇,大伯哥上位后,赵氏小少爷又不高兴了,又想把自己的前未婚夫要回来……

——后来呢后来呢?

——赵归璞就这么一个弟弟,那咋可能还会为一个外人同弟弟置气,所以后来订婚又取消了呗!

——那赵归璞是一点没把吴家少爷当回事呢?

——应该是吧,你看他把谁当回事过?

——赵归璞根本没有心嘛!

——呜呜呜,他们成功人士都是这样的。

……不幸的是,这狗血八卦愣是在江城上空飘了三天,才飘到赵归璞耳朵里。

一切还归咎于这一天早上,跟着老板休假了三天并且不准备问他干了什么要休这么多天的蒋尾秘书终于准备上班,他老公一边给他递公文包,一边捂住女儿的耳朵,对他说:“你老板怎么这么渣的,你放心,并不是所有的Alpha都是这种烂人。”

蒋尾:“?”

蒋尾站在家里玄关,多用了五分钟了解了一下来龙去脉。

然后在去机场的路上,用了三分钟尽量委婉的将这个故事转告给了他的老板。

但是“对吴家少爷始乱终弃、当个物件、用完就丢的渣男”这种词一时半会没找到委婉的替代词,于是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说完之后赵归璞沉默了下,然后说:“听到了吗?”

蒋尾心想听到什么。

下一秒就看到他的老板把手机从身侧拿了起来,上面显示正在通话中——

而且不是一般的通话中,还是视频语音,电话那边吴且一头黑发在阳光下非常闪耀雀跃,这会儿看上去正坐在一辆大巴车上,脑袋靠着窗,一脸懒散。

手机屏幕翻过来,吴且跟有点尴尬的蒋尾打了个招呼。

“小吴老师,这么早去哪啊?”蒋尾没话找话。

吴且笑了笑,说了个隔壁城市的名字。

噢,明天是红铁高中的全国赛冠军场,狗血八卦中的另一个主角早早就把邀请函送到了吴且的手上。

比赛地在隔壁临江市,球队和随行邀请人员都提前一天出发。

赵归璞没准备充当秘书和自己未婚夫之间的手机支架,脸色淡淡的把手机转回来,对准自己的脸,又问了吴且一遍:“问你话,听到蒋尾骂我什么了吗?”

蒋尾:“?????”

我不是。我没有。

手机里吴且“呃”了声,看上去神色恹恹完全懒得哄,昨晚睡觉之前因为争执某件事所以没有互相道晚安,今天早上他差点都不想接赵归璞的电话。

相处那么久吴且真的有点了解赵归璞,比如当他想找事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表情——

是股山雨欲来的味道,不难猜想他又要借题发作。

吴且抬起手调整了下脸上的围巾,大巴车里暖气很足所以他取了下来,阳光下修长的颈脖暴露在像素很不错的手机屏幕上,脖子中间还有一个某人肆无忌惮留下来的痕迹。

“你想说什么?”他语气严肃的问。

“因为我们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太少,所以才会有这种负面的舆论。”赵归璞说。

“有什么关系?”吴且用完全无所谓到让人牙痒痒的语气道,“你又不是江城市长,还要在意这种事。”

“企业形象。”

赵归璞打开电脑敲了敲,然后告诉吴且,“你有没有证券APP ,打开看一眼,赵氏环球航运今天开盘就跌三个点。”

吴且那边安静了下,在蒋尾无声的叹息中,还真被唬得问旁边的人借手机看了眼,看完之后沉默了下,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没骂人:“今天整个船舶版块跌两个点,一千多个股就一只新股是红的,你在叫什么?”

赵归璞:“……”

骗不到他。

赵归璞:“你就不能——”

“昨晚气象局就预告了今明两天会有台风,你准备怎么坐着飞机穿越整个台风眼从出差的地方到临江市?”

“可以开车。”

“大哥,坐飞机都得两个小时的距离,等你开到球赛都打完了。”

“踩着比赛终哨声给你送束花岂不是更加浪漫。”

“又不是我打。”吴且说,“而且万一输了我会想把花扔回你的脸上。”

他话一落,手机那边立刻传来红铁中学篮球队各位像是返祖的抗议叫声,一片两岸猿声啼不住。

其中夹杂着赵恕由远而近的声音,非常不客气的问你又在和我哥打电话是不是,连体婴吗三秒都不能分开。

虽然客观事实上已经不是老师了,但体感上吴且还是觉得自己是老师,被这样嘲笑有点心虚,找了个理由挂了赵归璞的电话。

但是挂完之后又给他发了一串的表情包,最后来了句要不还是我抱着花后天去机场给你接机。

台风天机场航班本来大概率就不会飞,这种事并不是赵归璞说的算的,所以在小吴老师一哄再哄中他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放下手机转头问蒋尾,要不要请《江城晚报》的娱记来对着吴且来接机给他送花的镜头大拍特拍。

蒋尾说那也太做作了,老板,欲盖弥彰是不对的。

……

红铁中学对阵的是宜城附高。

在历史的对战中,红铁中学未尝胜绩,最近的一次训练赛跟他们也是“73:77”的成绩,这样孙迷都欢天喜地的开了庆功宴。

尽管一路走来红铁中学今非昔比,但是面对宜城附高,还是显得有些吃力。

比赛开始的时候吴且坐在上方VIP观众席,抱着胳膊试图冷静的看比赛,但五分钟后他就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做到置身事外,满脑子只有看到队伍的问题——

首先是因为赵恕几天前才受了伤,哪怕是现代治疗技术超高外加S级Alpha惊人的修复能力,但还是影响了他的发挥。

在与对方的大前锋抗衡的情况下他不再占据优势,挡拆防守都很吃力;

在大前锋无法很好的禁区争球时,队伍核心就乱了,从一开始的猛烈进攻消耗体能却没有带来很好的效果,开始无形转化变成防守反击,进攻过于零散,被宜城附高的无限换防拆解;

队员无论是体能还是心理上的消耗都过大,几乎打得束手束脚。

俗话说得好,三个小差池换一个血崩。

红铁中学似乎开始无声的一步步走向败局。

比赛进行到第二小节中间,比分来到“52:38”,宜城附高大比分领先。

“抱歉让让。”

身着宜城附高校服的学生礼貌的对坐在中间的黑发年轻人小声请求让道,后者显得有些慢半拍的将目光从赛场上拿开,抬起头,这才发现观众席上刚开始都很激动的人们甚至开始三三两两结伴去上厕所。

哪有电影一开始就进入爆米花时间?

比赛第二小节结束,上完厕所回来的宜城附高的学生发现刚开始很沉迷看比赛的黑发年轻人这会儿低着头在玩手机——

从他的屏幕上看,他正在给人扣字小作文。

【吴且:下半场必须简化进攻,集中优势。】

【吴且:精神气都打散了,还拿什么赢?】

【吴且:都这样了还怕什么?不如放手一搏,防守端要赌,不要再害怕他们进球,大前锋不中用打不了防守反击,就以进攻作为最好的发急,他们拿不到球就不会进球。】

【吴且:他们的小前锋并不如裴顷宇,大比例得分靠大前锋抢断——控球后卫——得分后卫,放生小前锋让他自由活动,把所有动力都投入到掐死他们的发动机上,把资源给裴顷宇和高凡,接下来我们需要很多个三分。】

发完小作文,吴且盯着“我们”两个字看了很久。

直到三十秒后,脚底下串出来一个赵恕,叉着腰抬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观众席。

然后出现的是裴顷宇,然后是陆嘉宁,然后是高凡和王佳佳。

观众席上的所有人一脸莫名其妙,面面相觑没搞懂红铁中学的首发一个个出现要吃人一样的看着观众席在搞什么鬼。

直到红铁中学主教练也出现了,他仰着脑袋隔空与观众席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像小学生一样挺直的黑发年轻人四目相对。

半晌。

孙迷对着吴且喊:“你要是很有话要说,能不能他妈的坐下来?”

观众席上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在黑发年轻人的身上。

他看似有一点点不太自在的摇晃了下,片刻后,握拳放在膝盖上的手展开默默擦了擦汗。他说:“噢。”

吴且站了起来,坐到了红铁中学的教练席上。

……

“那是谁啊?”

“不知道。”

“埃?”

宜城附高的学生说。

“今天这场的怪人好多,刚才我去上厕所,还看一个叔叔——”

……

【吴且:「图片」。】

【ZHAO:是会被你把花扔到脸上的比分,发过来是提醒我送玫瑰的话刺要剔干净?】

【吴且:……】

【吴且:就是给你看一眼,哪来那么多废话?】

【ZHAO:航班取消了:)】

【ZHAO:就算是私人飞机也不能起飞,我都选好了可以给我蹭个位置的好心人。】

【ZHAO:高速公路也封路了。】

【ZHAO:没办法第一时间赶过去安慰你,能不能忍一忍到我到了再哭?】

【吴且:=_=】

【ZHAO:?】

【吴且:还没输!】

【ZHAO:哈哈,好!】

下半场比赛开始前,几乎所有的人都围到了身着卫衣和牛仔裤,看上去非常外行的黑发年轻人跟前。

裁判的中场休息哨声即将结束的预备哨声中他正不急不慢的跟每一个人讲话。

他告诉王佳佳,把球给高凡,在对方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先做几个三分。

他告诉高凡,如果篮下有机会就上,没有就找底角的裴顷宇。

他告诉陆嘉宁,抢篮板,要打防守反击。

最后,吴且捉住了准备往场上走的赵恕,对他说:“你去做诱饵,不要急着主动进攻。”

另一只手捉住了和自己擦肩而过的裴顷宇:“如果你接到球,不要投,看赵恕的跑位。”

几乎每一个人都安排到位后,下半场开始了。

第一次进攻,人们只看到球场边,有一个身影跟着球场上的球员移动,他高举自己的手比了个“1”的手势。

与此同时,赵恕在轴区稳稳接住了球,吸引包夹后几乎是没有跑动,借助身高优势反手转给王佳佳。

王佳佳给球三分线外的高凡。

三分球进。

场边爆发出欢呼声的时候,宜城附高的球员面面相觑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们沿用上半场死盯赵恕的战术,最终发现自家的一个位置被放生,给红铁中学创造四打三的机会。

每一个位置都发挥了该有的职能,而在场边伴随着运动员奔跑的黑发年轻人从始至终在规则内沉默寡言,只是不停的变化手势提醒场上的人们战术——

完全体现了他对球员能力的精准拿捏。

红铁中学从散乱的进攻被重新组织,一瞬间好像每个人都做了场边那个人的提线木偶,当他动动手指给出指令,队伍就能够进球。

……

比赛来到最后30秒,电子屏幕上的分数定格在“99:101”这个分数,宜城附高暂时领先。

计时器无情地一秒一秒倒计时。

整场的气氛进入白热化,双方的拉拉队都突然安静了下来,原本热火朝天的球场安静的吓人,只有篮球拍击以及球鞋底部摩擦地面的希刺耳声音。

球权给到红铁中学,站在线外持球,大滴的汗从裴顷宇的下巴滴落,滴到篮球上。

吴且停止了跑动,他站在场边,微微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也有一些些气喘——

除此之外,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声音。

视线不受控制的一次又一次投向比分牌,红色的比分刺目,刺得他太阳穴也要突突跳动。

整个下半场,红铁中学频繁的三分战术彻底被宜城附高识破,球在传导过程不断收到干扰,最终勉强回给高凡,高凡被死死罩住,时间仅剩15秒!

距离太远了,高凡不可能一路运球攻入投出这个三分!

就在绝望边缘,突然高凡听见吴且的声音拔高,高呼一声:“赵恕!”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他一记长传球扔出去,禁区篮筐下,赵恕稳稳接球,而此时,对方大前锋的长臂已封到眼前——

赵恕高高跃起,与此同时对方下意识出手去拦,但此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已经来不及了,球被重重灌入篮筐的同时,赵恕被对方撞飞!

“哐!”

巨响中,裁判的哨声响了,防守犯规,进球有效,二分加罚球!

场馆在瞬间的死寂后突然又红铁中学主坐席那边掀起被狂喜的呐喊,那呐喊声几乎要掀翻房顶!

惊天动地的掌声中,赵恕一瘸一拐从场边爬起来,罚球线站稳,后仰跳投,球进。

在球投出的一瞬,少年Alpha便没有在看进球的结果,而是转头就向着场边站着的身影奔去——

比赛终赛哨声响起,比分定格在“102:101”的分数上,红铁中学作为本届黑马,拿下冠军胜局已定的瞬间,赵恕一把将站在场边的黑发Beta抱了起来!

“我说过的。”

少年的嗓音沙哑,因为疲惫和高昂的情绪好像变得没有那么清晰。

“你可以是每一个人。”

聚光灯下,好像是《狮子王》里被猴子举起来的辛巴,黑发年轻人被高高举起来——

很快的,一大堆复杂的Alpha信息素夹杂着汗液将他淹没。

蜂拥而来的少年们簇拥着他,将他高高托举,在他完全茫然又慌张的错乱中,看见观众席上,手上捧着一大束玫瑰,西装革履站在那的高大身影缓步走下。

那个口口声声说航班取消的人莫名其妙出现了。

很惹眼的抱着一大束红色的玫瑰站在场边,唇角浅浅勾起,和孙迷站在一起,直到少年们将吴且两只脚不占地的运回他的身边。

巨大的花束和冠军的奖杯一起落在了吴且的怀中。

吴且只来得及看见一片兵荒马乱中,赵归璞伸出一根手指,挑开赵恕挂在他肩膀上的汗津津的手臂。

“好了。把嫂子还给哥哥。”

……

新年礼物提前到账,回江城准备过年前,赵先生自掏腰包宴请整个篮球队所有人进行三天两夜的温泉之旅。

虽然夹带私货严重。

台风过境,天淅淅沥沥的下着雨,雨水从屋檐落下落到温热的温泉水中,空气里硫磺的味道好似有一些被雨水的腥驱散。

屋檐下,身着浴袍的黑发年轻人坐在水雾弥漫的温泉池边,脑袋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身后的推拉门被拉开,另一个暖烘烘且坚硬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坐下,然后轻而易举的将他抱起来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已经对这样的亲密接触非常习惯,在身后的人带着笑意地喊他“小吴老师”的时候,被叫到名字的人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糊糊转头去亲他的唇角……

赵归璞笑纳了这个难得主动的吻,对于前两天吴且坚决反对他来临江市这件事暂且不计前嫌。

两人顺势倒在廊下木地板上,趴在男人身上,吴且的手非常自然的伸入他的浴袍,压在他鼓囊囊手感很好的胸肌上。

“不是来不了?”

“不想再听外面的人说我们感情破裂,所以顶起脚尖在台风来之前处理完了公务,赶在高速封路前,提前开车过来了。”

吴且“噢”了声,任由男人的指尖握着他的后脑勺,就像他在家撸猫似的轻轻摩挲他的头发。

“幸好来了,没有错过小吴老师做教练摆弄那些毛崽子的样子。”

压在胸膛上的下巴抬了抬,黑发年轻人睁开了自己的眼睛,那双黑色瞳眸一瞬间闪烁着胜负欲:“怎么样?”

赵归璞低头亲啄他的唇角:“赵恕看上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克制住没有当众亲你。”

“……”吴且嘴巴无声嘟囔几句,大概是在骂男人无聊,“我都说了,还没输。”

“嗯嗯。因为我在看。”

“……你没来也不会输。”

赵归璞低头看着怀中坐着的黑发年轻人认真且较真的脸,想的都是快过年了得奖励自己一下比如把未婚夫拆之入腹。

这么想的时候也这么做了,细碎的吻不断的落在这张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可爱的要命的脸上——

浴袍滑落时,雨势变得更大,两人相互拉扯着滚进温泉池里发出“哗啦”好大的一声。

呛了几口温泉水爬出水面,一片狼藉中吴且扒在池边猛猛咳嗽,转过头刚想骂身后的人发什么疯,却听见他叫他的名字。

“我看到你今天其实也很开心。”

咳嗽的声音戛然而止,吴且回过头去看赵归璞。

男人的指尖落下,温温热热的点了点他的鼻尖,微笑道。

“你看,其实你还是蛮幸运的,没有那么倒霉。”

毕竟你想去的地方,永远都会有你的位置。

篮球场上。

我的身边。

……

一生那么长,难免跌倒,爬起来迷失了方向,找不到终点也看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但这所谓「意义」其实并不是非找到不可。

这条路那么长,继续往前的路上,总能找到一处可以坐下歇一歇脚的地方,那里也会有花在盛开。

会沉寂吗?

可平凡的人还在路上,举着火把,要做自己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