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江雪织一点都不意外在这里见到林晚晚。
这本来就该是林晚晚和姬灵风的剧情。
不过她有点意外, 她居然会把她从地裂里拉出来。
江雪织站稳身子,侧头看着林晚晚,淡淡地问:“猜猜是谁救了他?”
林晚晚一愣, 知道她是问姬灵风。
她艰难地开口:“……有人救他?”
江雪织一边整理衣冠一边说:“禁制不会突然解除, 地宫不会忽然塌陷, 肯定有人在操控这一切。”
“此人需要姬灵风活着, 又不需要他太好地活着, 你猜会是谁?”
她在天摇地动的烟尘里淡漠地扫过林晚晚,毫不犹豫地抬脚就走。
林晚晚还在思考问题, 见她走就亦步亦趋地跟着。
江雪织头也不回道:“别跟着我, 你试图杀我, 看在你刚才没给我添乱还拉我一把的份上, 我这次不杀你, 但不代表下次不会。”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警告了她,快步消失,林晚晚愣在原地,神色呆滞。
事实上,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跟着她。
江雪织很快找到路回到秘境核心位置。
她到了这里马不停蹄地追踪, 破军在后面跟着她飞, 都有点追不上她的速度。
“你在找什么?如果真有人操控这一切, 也不会留下蛛丝马迹让你查到的。”
破军的心音再次送入江雪织心底,江雪织没有回复。
它说得没错,能操控那种压制一切的力量,这人绝对实力强大, 身份尊贵,确实不容易被抓到蛛丝马迹,姬灵风自己都不一定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但只要做了, 就会留下痕迹,没有绝对完美的计划,江雪织坚信这一点。
她冷静地穿梭在秘境之中,找人的时候还不忘把秘境任务也捎带脚给做了,秘境内的传承很快向她靠拢。
也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人白衣黑发,轻纱斗笠。
他孤身站在她的必经之路上,身姿修长挺拔,称得上是玉树临风。
见到江雪织,他掀开斗笠,彬彬有礼道:“恭候多时了,江道友。”
江雪织缓缓停下,定定看着眼前人。
“沈清弦。”她眯眼叫出来人的名字。
沈清弦收了斗笠,和缓地望着她:“是我。”
江雪织看了看周围,此地是一片阴森诡异的树丛,这应该就是秘境的最后一道关卡,她只要想出去就得经过这里,沈清弦等在这里,一定会等到她。
都不用江雪织多费口舌问他,沈清弦自己主动道明了目的。
“我途径此地,听闻了江道友最近所做的一切。身为仙盟盟主,我深知修界各宗的行事风格。江道友惹了众怒,可以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
沈清弦如清荷亭亭玉立在呼嚎的阴风之中,神色温和地观察江雪织,分寸得当,并不让人厌烦。
“江道友天赋异禀,机遇重重,自然不怕他们。”他肯定了江雪织,才转口道,“但人都会累,没有人喜欢一刻不停地战斗,喜欢一直被追杀,我想江道友也不喜欢。”
江雪织是打仗的人。
她最不爱做的就是和总部那群后勤工作人员掰扯。
更不喜欢做文案工作。
沈清弦叽叽歪歪说了半天,她听得耳朵发痒,纵然他声音悦耳,态度谦逊,她也非常不耐烦。
“别兜圈子了。”江雪织直接道,“说重点,再给你三息时间,说不完别怪我。”
沈清弦闻言不禁一顿。
他并不意外她的态度,几乎习惯了她的性格,但这不妨碍他觉得新鲜。
没有人会这样和他说话。
她也不过才刚刚筑基,哪怕真的天赋异禀无所畏惧,也未免嚣张得过头了。
不提他的修为,只看他的身份,江雪织就不该这样和他对话。
但沈清弦也不在乎这些。
他很随和地听从了她的建议。
“那我就直说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温润如玉的眉眼在昏暗冷冽的场景中显得异常蛊惑。
“我知道江道友不是传闻中的妖女,若你肯信我,可以跟我走。”
沈清弦朝江雪织伸出手,他手腕白皙有力,广袖随风摇曳,摊开的掌心掌纹清晰,干干净净。
“我向你保证,会护你周全,还你清白。”
沈清弦定定望着江雪织的眼睛,一瞬不瞬道:“走到这一步,江道友应该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与其日夜兼程,东躲西藏,不如停下来歇一歇,选择相信我。”
“你愿意信我吗?”
沈清弦问出最后这句的时候,声线莫名沙哑,有种独特的,超出仙盟盟主和一名被追杀女修关系的暧昧不明。
仿佛此时此刻,在虚名之前,他们首先只是单纯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一个男人想要保护一个感兴趣的女人。
江雪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作为一个A,她虽然从不涉及情感的事情,对找个O的终身大事没有任何兴趣,却没少看同僚干这些。
她耳濡目染,很清楚同类什么时候是正常说话,什么时候是故意撩人。
哦。
沈清弦这是在勾引她。
江雪织认真想了想,她要真是个O,死里逃生一次又一次,在这样的处境之中确实也会无助,会疲倦和愤怒。
这个时候有人站在她面前,告诉她我相信你,我可以帮你,你愿意相信我吗?
这个人还非常优秀,身份尊贵,相貌不凡,真是很难不动心啊。
可惜。
媚眼抛给瞎子看。
江雪织根本不吃这一套。
他想泡她,可她压根就不是被泡的那个角色。
“你搞错方向了,沈盟主。”江雪织漫不经心地开口,轻描淡写地暴露了沈清弦的伪装,“你当然知道我不是他们口中的妖女,因为你很清楚玄天宗对我做了什么,他们是如何污蔑我的。”
沈清弦一顿。
“别在我面前装好人了。”
江雪织瞬移到他面前,沈清弦有些意外也不是很意外。
他没有挪动,也没闪躲,任由她靠近和打量。
江雪织距离极尽地判断他的气息,仔细审视他的面容,他身上的每一寸,甚至连他脖颈侧面有一颗痣,腰封勒得比一般人偏紧、更显腰身这些小细节,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很注重形象的一位盟主。
一个O。
江雪织微微颦眉,后撤身子,视线却还在他身上停驻。
沈清弦一开始很平静。
她要看就看,要拆穿什么尽可拆穿,他总是可以平静应对,没有分毫慌乱。
天玄洲沈氏什么风浪没见过,作为这一代沈氏的长公子,最有前途的继承人,沈清弦年轻归年轻,阅历和经验却是一点都不少的。
江雪织看她的时候,他同样也趁着机会看她。
不太有机会这么近距离、没有任何阻碍地观察她。
她总是忙忙碌碌打打杀杀,和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她穿着一件交领红衣,颜色衬得她肌肤越发雪白无瑕。
那金钗绾起的长发被法器自动梳理,打斗过后也不见散乱。
她没有他第一次见她时那么狼狈了,却更多了一点说不出来的味道。
视线交汇,呼吸纠缠,沈清弦最开始的平静缓缓消失。
他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她身上淡淡的血腥气送入他的鼻息,他始终朝她摊开没有收回的手,无法克制地微微颤抖。
江雪织瞥了一眼他颤动的手指,轻描淡写地将他的手拍下去了。
她没用多大力气,沈清弦没感觉到任何疼,只感觉到她手掌的温度。
冷得像冬日的坚冰。
“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江雪织定定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别在我面前装好人,没有用。也别指望我跟你走,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吗?”
她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说得好像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似的,但你和他们就是一样的。你甚至比他们所图更多。”
聪明。
不被情感和软语蒙蔽,她真的很聪明很敏锐。
沈清弦不但不为此烦躁,反而很高兴会被看穿。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我也直说好了。”
沈清弦找回他的冷静,温声和煦道:“我的确知道玄天宗在背地里做了什么,但我之前提过要求,要他们必须征得你的同意再开始他们的计划。他们骗了我,我和你一样都是被拖下水的受害者。”
“我今日来保你确实有所图,我不瞒你,我的确对你身上的一切很感兴趣,想弄清楚你,但也仅此而已。我不会为了从你身上得到什么,而下作得去计划些什么。”
沈清弦微微垂眸,长睫翕动道:“沈某自认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是恶毒之人。江道友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何不选择信我试一试?我虽也被玄天宗所骗,但到底间接害了你,我愿意为此补偿你。”
“带你走是想了解你,知道你到底遇见过什么,这就是我的图谋,除此之外,再没有了。”
沈清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作为仙盟盟主,修界的任何异常我都得了如指掌,我会想知道与你有关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在没有其他可选的情况下,跟我走并不是什么糟糕的选择。”
“我希望你可以慎重考虑这件事,别急着拒绝。”
沈清弦停滞了一下,音色再次变得焦灼不清:“你很累了,不是吗?”
累吗?
她累吗?
破军在心底问自己。
作为她现在的本命神器,它和她一体同心,能清晰感受到她的状态。
似乎是有点累,但不知道为什么,它总觉得她在享受这种疲惫。
而且——
一道刺目的金光忽然穿透秘境打在江雪织身上,驱散了周围所有的阴冷森然。
沈清弦错愕地望着那道金光,错愕之余,并无多少惊讶。
像是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插曲,却又无奈它真的发生了。
江雪织沐浴金光之中,感受着熟悉的仙道灵韵,能自身带来仙道灵韵之感的,除却摸到飞升之门的大能之外就再也没有了。
毕竟只有真的成仙飞升比肩天道,才会身怀仙道灵韵。
她知道的人之中,有这样修为还和她“关系匪浅”的,只有一个人。
“沈清弦,你说我现在是东躲西藏,那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藏?”
她可是一只明目张胆地行走,踪迹全修界的人都知道,从未藏头露尾过。
那是鼠辈行为。
沈清弦细想一下确实如此,不禁无言以对。
江雪织复又道:“你一再强调我没有别的选择,可谁说我没别的选择了?”
她松了松筋骨,伸手接住了金光送来的东西。
江雪织当着沈清弦的面将那卷金鉴打开,上面用灵力为引写了几行字,每一个字都仿佛由千年寒玉精心雕琢而成,通体透着一股清冷剃透的光泽,望之便灵台一清,躁意全消。
这字起笔如提剑挥出,干脆利落,锋芒含而不露,自带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绝非寻常人所作。
金鉴首段以“天雍仙府”四字开头,确非来自寻常之处。
这金鉴正是此次天雍新招弟子的信物。
手持此金鉴便可参加天雍的新弟子入门考试。
沈清弦静静看着江雪织收下金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江雪织也对他没什么可说的了,她背着破军转身就走,现在这种情况,沈清弦不主动动手,她也不想和对方发生正面冲突。
战斗是她喜欢的事情,即便疲倦也乐在其中,但确实也要衡量身体的承受能力。要是真的把肉身搞坏了,能不能回到自己的地盘还是两说,变成孤魂野鬼就有点不好玩了。
沈清弦安静地看着她身影消失在秘境之中,不禁仰头去看金鉴出现的地方。
将她从修士包围中带走的人必然来自天雍仙府。
现在天雍仙府甚至还冒着玄天宗的通缉令给江雪织发了金鉴。
这两件事绝对不会没有关联。
连天雍那样的地方都对江雪织志在必得,他就更不能落于人后了。
得想个法子才行。
沈清弦袖中的手缓缓握拳,掌心残留的冰冷温度至此刻也未消失。
只知道火灼人。
从未见过冰也这样
……灼人——
作者有话说:小荷花:[红心][加一][加一][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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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天雍仙府内, 云沧溟收笔回案,正被人询问与江雪织有关的问题。
“仙尊。”
传功殿主澹台月是此次招收新弟子的负责人。
她立在云沧溟的桌案前,看着宝座之上的抚雪剑尊, 同样惊讶于他居然亲自书写金鉴给一位晚辈, 这位晚辈还是被玄天宗通缉的人。
“据我所知, 这江雪织在外的名声可不太好。她弑杀同门, 背叛宗门, 还偷盗门中至宝,在荒洲秘境之中屠戮修士。这样的人天雍可以不帮着清理门户, 但也不该让她和天雍扯上关系吧?……”
云沧溟端坐书案之后, 金光穿透云层落在他霜白的衣袍上, 却化不开他身上半分凛冽寒气。
他微微抬眸望向澹台月, 平静说道:“在外的名声有几分真假, 你也无法确定。你所听来皆是传闻,一面之词罢了。”
澹台月愣愣看着他,虽然知道仙尊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漠然难以接近,却也是第一次正面看他为谁如此辩证。
他会维护人,可从来都是沉默而为, 并不张扬。
如此直截了当, 这还是头一次。
“江雪织可以是个被追杀的有罪之人。”云沧溟收回目光, 随意地整理桌案上的笔墨,“不过在她拿到天雍的金鉴之后,就不再是了。”
澹台月无言以对,无法辩驳。
抚雪剑尊说的是事实。
不管玄天宗之前如何对外宣扬江雪织多么恶毒多么可怕, 在天雍给她发出金鉴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天雍仙府的权威完全足够让众人相信,江雪织不是那种人。
甚至都不需要详细的证据, 只要天雍表示出接纳江雪织,就说明她没问题。
这就是第一仙府的力量。
“是我的疏忽。”澹台月垂首道,“今后我定会在真正了解事情之后,再做出评判。此次鲁莽言行,还请仙尊宽恕。”
云沧溟没说话,澹台月就知道自己没被怪罪,她顿了顿道:“此次弟子招新比试里,我会尽可能地多了解这位修士。若无其他事,我便先退下了。”
这是告辞的话,尽管已经做到了殿主的级别,澹台月和云沧溟单独相处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很有压力。
她不认为云沧溟会回应这些话,但当她躬身离开的时候,他居然再次开口了。
“恐怕由不得你去了解。”
云沧溟的声音不高,听起来有些遥远,话里的内容更是让澹台月震惊不解。
“她不会来。”他这样说道。
澹台月不可置信地望过去:“什么?!”
同一时间,荒洲秘境出口处,江雪织拿了传承,摆脱追踪,遁入隐秘的尘烟之内。
她消失的地方扔下了一堆对她来说没用的东西,其中就有那闪闪发光的金鉴。
天雍仙府的金鉴被她弃如敝履,当成了垃圾。
云沧溟长睫低垂,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给他的感觉就像一阵风。
风是自由的,是不可束缚的,自然也不会接受规则的管控。
天雍仙府代表的是庇护,也是数不清的规矩。
他写下金鉴的时候,本也没有非要她来不可的想法。
只是觉得这样一来她会清静一点,修界也少些纷争。
纷争不断不是天雍仙府想要看到的画面,监察使者不断来向他报江雪织又干了什么,又闯了什么祸,对他来说也有些纷乱和麻烦。
大家都可以安静一点消停一点,这就足够了。
不是非得要她入门,摆在眼皮子底下才行的。
可是想到了会被拒绝,当一切真的发生了,心中所感和预想得完全不同。
云沧溟缓缓站起身。
微风拂动他未束的几缕墨发,在清俊的脸侧扫过淡淡阴影。
他整个人像一柄已出半鞘、饮饱了朝露的古剑,静默中透着无上威严。
“不想来么……”他慢慢说道,“不想来,偏要她来。”
七月初七,是人间乞巧节。
这一日凡间会举办七巧灯会,凡人未婚男女也难得有并肩而行却不被指摘的时刻。
恰好也是七月初七,天雍仙府大开山门,迎拿到金鉴的弟子入内参加考试。
天雍设在修界灵气最为浓郁,灵脉最为丰富的中天境。
中天境设立在四洲之外,要前往中天境需要长途跋涉,跨越一扇界门,徒步前往天雍山。
天雍境内是不允许外界弟子御剑飞行或使用飞行法器的,只有拿了身份玉牌的本门弟子才可以。
七月初七的前一天,中天境界门外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修士。
他们大部分都是来送人的,借机前往天雍山门外看一眼罢了。
界门附近的客栈全都爆满,大家都是提前几个月定下的房间,其他既没钱订房也没资格跨越界门的修士,都打着地铺守在这里,也要趁着其他人跨越界门时窥一眼中天境的仙山伟迹。
作为罪之城的少城主,凌昭当然有最好的房间休养生息。
罪之城城主凌寻在此地也有生意,开了好几家客栈,正是赚钱的时候。
凌昭住在父亲安排的优渥房间内,耳边全是军师重复了好几遍的叮嘱。
“少城主,夫人身体不好,老毛病又犯了,城主在家里陪她,只能我们来送您入学。我们也只能送您到仙府山门下,进不了里面,到了那里面可就得全靠您自己了。”
军师叹息道:“您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单独行动,可千万不要冒进。城主给您的信物您可收好了?天雍内有城主的旧相识,此人看到您的信物,自然会对您格外优待,您一定可以顺利入选。”
凌昭不耐烦地拨动腰间玉环:“这不是戴着呢吗?你都问了三遍了,是年纪大的人都这样啰嗦吗?”
军师道:“少城主,我只是驻颜的时候年纪大,但其实我的年纪还不算特别大,也不过一百多岁,比其他人还是要年轻一点儿的。”
“知道了知道了,别那么多话,说完了就去休息,让我也歇会行吗?”
凌昭耷拉着眼睛,无精打采,军师看在眼中,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本来进仙府是天大的喜事,多少人几辈子难求这样一个机会,凌昭以前也是非常期待的,现在为何看不出半点高兴来?
还不是少年之心,情窦初开,被分了神吗?
哎。
红颜祸水啊!
“少城主,当务之急是成功进入仙府修习,女人有的是,等您进了天雍,什么样的优秀女修没有?何必对一个声名狼藉的怪女人执迷不悟呢?”
军师语重心长道:“就算您非要那个江雪织,也可以等正式拜入仙府之后再寻机会见面。修为高了还怕拿不下她吗?”
“谁说我非要她了!”
凌昭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马上跳起来反驳:“老头儿你可别胡言乱语好吗?我没有非她不可,我都说了那都是我的计划,我上钩那全都是我计谋,你到底听不听得懂?”
军师纵容地笑了笑:“懂,我自然明白了,一切都在少城主的计划之中,那少城主计划稳固,就更不急在一时了,不是吗?”
“当然。”凌昭站在窗前,皮笑肉不笑道,“我才没急在一时,我只是——”
他遥望中天境的界门,将无数蹲在那旁边守候的修士尽收眼底。
他并不是不高兴,也不是在急切什么,他只是对未知的天雍有些难言的恐惧。
也对即将失去的自由有些难以割舍。
天雍再好也不是家。
那是修界诸多大能的聚集地,有无数高修激烈竞争,还有那传闻中才出现过的天雍老怪和抚雪剑尊。
能进天雍当然是好事,可真的进去了,他能吃得消吗?
每个即将进去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林晚晚也有。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最后一个赶到这里的。
她从秘境里出来就直接过来了,甚至没回宗和师尊回禀。
主要是任务失败,江雪织好端端的,她无法回禀,时间上确实也来不及了。
看着怀里的金鉴,这是在她逃离荒洲险境那一天就送到她手中的。
她早就得到了天雍的认可,一直等着今日正式入门。
她没告诉任何人这件事,生怕被人知晓后会遭到抢夺。
从回了玄天宗开始她就假装还在争取这个名额,努力想着办法。
此次来报名,也怕遇见什么纠葛导致她跨越界门失败,所以全程隐匿行踪。
令她无法接受的是,哪怕她这么小心谨慎,还是在界门旁边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谢无望没在宗门养伤,他强撑着病体来到这里,身边还跟着照顾他的无霜。
萧锦死了,林晚晚不回宗,谢无望无边可用好用的也只有无霜了。
无霜自认得到机会上位,不断在谢无望身边暗示,林晚晚真的进了天雍,就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玄天宗即便有人要入第一仙府,也不该是他最器重的林晚晚,林晚晚拿到资格也不能让她成功入内,必须得阻止她才行。
谢无望当然不想失去林晚晚。
他已经没了萧锦这个大弟子,若再失去林晚晚,要谁来继承他的一切,谁来帮他?
能进入第一仙府当然是好的,玄天宗也需要这样的荣耀,可他是宗主,去不了,就只能从门下弟子里面选。
谢无望手中有个名额,他料定林晚晚会牵挂七月初七的仙门大开,会直接来这里,可心里还是抱着一点希冀,希望她还是记挂着他,会先回一趟玄天宗再过来。
只是现实让他失望了。
“师尊您看,那不是小师妹吗?”
无霜一眼就看见了来不及隐藏身形的林晚晚,立刻对谢无望道:“您看,小师妹连宗门都不回,直接就到这里来了,生怕错过开山门,可见她对此次天雍纳新的在意。”
“明明还有时间,她却连回去看看您都不愿意,您这样重的伤,在她眼里也比不了她自己的未来。如若真的就这么让她走了,您哪儿还能见得到她?”
无霜挽着谢无望的手臂道:“师尊,您最是在意小师妹,又是上三洲数一数二的高修,您亲自教导,还怕教不好她吗?她如今筑基大圆满不也全靠您的悉心教导?您平日对她是最好的,如今大师兄不在了,她合该留下来陪您才对。如此心急要走,当真是无情无义。”
无霜一直在谢无望耳边嚼舌根子,谢无望又不是傻子,他能听不出来她的目的吗?
“可她确实有进入天雍的资格。”
谢无望取出手中那份金鉴,这是天雍发给玄天宗弟子的。
“若她不去,那依你之见,宗门之中还有谁能去呢?”
他静静望着无霜,无霜想说什么,又在他的眼神下不敢开口。
谢无望冷漠一笑,讥诮和轻视之意让无霜羞愧难当,再不敢多言。
她的心思都被看穿了。
她千方百计给林晚晚上眼药,无非是自己想要这个名额罢了。
天雍盛世,中天境外聚集了修界全部的最强势力,谁都期待山门大开的那一刻。
可偏偏就是有人对此不屑一顾。
这确实有些难以置信,但就是有这样一个人,不管金鉴飞来面前多少次,都毫不留情地打开,看都不看一眼。
江雪织现在很烦。
她一边压制自己的易感期,一边还要找寻下一个秘境入口,已经很忙了。
偏偏这金鉴还跟狗皮膏药一样贴着她,怎么赶都赶不走,扔多远都自动飞回来。
仿佛她不去它就不会停下阻碍她的去路。
所以这个天雍仙府纳新不是自愿入门,是强制的?
江雪织蹙眉看着再次挡住她去路的金鉴,双臂环胸陷入沉思。
“我是通缉犯,你们确定要我去?”
她试图和一卷金鉴讲道理,这看起来非常奇怪,但好像真的有用。
金鉴悬浮空中,内里文字随着她的话语缓缓变化。
【你已经不是了】
熟悉的字体,和之前在金鉴上看到的绝对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字不染尘俗,脱离了匠气,不追求浮华妍丽,只有洗尽铅华之后的本真,大气磅礴,清俊绝伦。
这样的字让她无法控制地想到一个人。
“云沧溟?”
江雪织脱口而出这个名字。
金鉴凝滞几息,没回答她是或不是。
只在她唤了那样一个名字后,写下克制冷静蕴藏无形风雷的三个字。
【江雪织】
难言的威压扑面而来,江雪织仿佛听见了云沧溟本人在叫她的名字。
他点她名字这三个字,很难不让她想起自己对他的两次承诺。
她让他记住她的名字,有事就来找她。
而现在他记住了。
还叫了。
江雪织拍了一下脑门,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怪。
不对劲。
生平第一次,江雪织觉得自己惹了一个大麻烦——
作者有话说:江姐:要遭[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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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江雪织是个不喜欢被规则束缚的人。
在帝国军校学习那几年, 她天天盼着毕业,就是因为里面的规矩太多。
上了战场之后,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部队里面她说了算, 规则都是她定的, 只要能打胜仗, 上头也没那么多话来说, 她过得一直很舒服。
穿了一回书,她想过很多解决困境的办法, 唯独没想过去拜个山头。
就算是天雍仙府那样的地方, 对她来说也没有任何吸引力。
她还是更喜欢自由自在, 无拘无束。
修真的人唯一比她那边好的就是命长, 命长这一点在某些时候也不算优点, 就比如说这个拜山门,一旦进了某个宗门,那真是一辈子捆绑,完全不像她当初上学的时候,还有个年份盼头, 熬到了就能毕业。
天雍仙府那样的地方, 一听就知道规矩繁多, 进去了除非他们不要她,断没有她主动叛宗的道理,那岂不是要被——
对了。
天雍是可以把她赶出去的。
若云沧溟拿江雪织之前的承诺强迫她入门,那她也不好不兑现承诺。
去肯定是要去的, 不过去了之后他们自己不想要她,那就不是她的问题了对吧?
江雪织峰回路转,江雪织柳暗花明。
她伸出手将金鉴抓住, 淡定说道:“我马上去。”
江雪织改变主意了,她答应了。
过程还算顺利,没什么大的波折,但云沧溟并未因此感觉到高兴。
即便隔着金鉴,甚至看不到对方的面孔,他也可以从她的沉默和忽然改口中感受到她的真实情绪。
她是不情愿的。
她不情愿的事情总会有变故。
答应了来又如何?
来是来了,来了之后怎么做那就不一定了。
云沧溟端坐云台,膝上趴着呼呼大睡的毛团子。他放下笔墨,一边看书,一边无意识地用手指给毛团子梳理着绒毛,动作柔和得与他的形象极其反差。
不管她要干什么,人是来了的。
真的来了这里,去留也由不得她自己了。
云沧溟平静地翻了一页书。
七月初七这一日晨起,天雍准时打开了山门。
中天境的界门对所有修士临时开放,他们得以送自己的亲友入天雍。
凌昭和林晚晚都在其中。
凌昭身边跟着军师和一大票随从,尽管不能用飞行法器,少城主也不需要自己长途跋涉,他端坐在藤椅之上,随从们换着班抬他,一路速度极快,超越了大部分修士。
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凌昭这架势,其中不乏大宗们大世家的,他们都靠自己走,就凌昭与众不同,不免引起众怒。
“说不定这前往山门也是一道考校,就是考我们是否遵守天雍的规则,不去投机取巧。”
上三洲之一的蓬莱洲是炼器大家慕容家的根据地,慕容家今年有两人拿到了金鉴,是本家的一对双胞胎,年方二十,一男一女,生得金玉无双,个个眼高于顶,颇为傲慢。
说话的人正是慕容家的小姐慕容妍,她和兄长并肩而行,眼带嫌弃道:“一个下三洲的暴发户,竟也拿到了天雍的金鉴,一想到未来要和这样的人成为同门,我这心里面就不舒服。”
走在她身边的慕容羲缓缓道:“不必为这些事情烦恼,金鉴只是进入天雍的敲门砖,到底能不能通过考试,进不进得了天雍大门,与此是两回事。”
慕容妍闻言笑道:“哥哥说得倒也是,那人连路都不肯自己走一走,这样吃不得苦,不遵守规则,怕是刚到了大门口就要被天雍拒收了!”
慕容羲笑了一下,没再回复妹妹,他目光转向周围,细细打量其他的人,看到了不少熟人。
门第相当的他都会谨慎回礼,门第差距太大的他都淡淡扫过,虽不搭理,但也算不上轻蔑,态度还算可以。
虽说最后不一定是同门,但能拿到金鉴就说明有些本事,还是要给予一定的尊重。
林晚晚接触到慕容羲的目光,感觉到对方的审视,像是权衡了一下才朝她微微颔首。
感受身后属于师尊和无霜的气息,林晚晚嘴角使劲抿了抿。
林晚晚的出身本就不差,她来自灵墟洲林家,也是当代的大世家。
唯一和其他世家子弟不一样的,是她在家中的地位非常尴尬。
母亲去世之后,父亲再娶,有了新的妻子和孩子,就再也顾不得她了。
继母并未苛待她什么,林家家大业大,也不缺她一口吃穿。
只是到底不是亲生,也没了母亲,常看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自己总是挤不进去,难免失落。
后来拜入玄天宗,玄天宗也在蓬莱,蓬莱到灵墟洲路途遥远,她就很少回家去。
唯一一次回去,还因为继母挪了她生母活着时的园子与对方大吵了一架。
自那后,父亲便不许她回去了。
今日林家也送了人来参加考试,那人正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林暖暖。
父亲给她取名晚晚,意在她来得太晚,母亲和他都等了太久。
她未曾想过这个晚字就这么伴随了她一生,直直到今日都没能摘掉。
她做什么都好像会晚人一步,生生被这个“晚”字给困住了。
而她的妹妹叫暖暖,听着就让人心生温热和欢喜,一看就知晓父母对她有怎样的期盼。
林晚晚远远望见林家的队伍,看到林晚晚身边的父亲和继母,心里堵得不行。
她虽然不是一个人,却完全无法与对方相比。
身后的谢无望和无霜对她虎视眈眈,让她心里很不踏实,担心今日能否顺路入门。
谢无望从见了她开始就一言不发,只由无霜代替他表示,他们是来送她入门的,不想叫她孤身一人失了体面。
出发点是好的,可就真的仅此而已吗?
师尊会愿意放手吗?
无霜眼底的嫉妒,又真的什么都不会做吗?
林晚晚面色沉重,脚步也跟着沉重。
她猜想自己大约是最后一个赶到山门前的,她到的时候身后已经没有人了,最早到的凌昭都在树荫下睡着了。
林晚晚算算时间,还好赶上了山门关闭的最后一刻钟。
其实他们所聚集的地方说是天雍山门,也不过才是个外山门,真正的天雍山还得等成为天雍正式弟子之后才能入内。
天雍始终保持着它的神秘感,让人心底生出无限的好奇和神往。
林晚晚回眸,其他人也都看着她的方向,等着那里的阵光关闭。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人都到齐,阵光也该关了,关了就可以开始正式考试了。
期待了好几年,这一天终于到了,眼下的对手各个身份不凡,修为最低也是筑基,筑基是进入天雍的敲门砖,今后能给自己博一个什么前程,全看他们自己了。
来送行的人陆续开始告别,林家主注意到了林晚晚,却为了多叮嘱爱女几句,没时间来和林晚晚道个别。
他眼里只有林暖暖这个女儿,早把林晚晚忘得干干净净。
谢无望瞧见林晚晚眼底的失落,不免有些心疼。
他默默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心软了。
“你好好考试。”他低声道,“宗门的事是我强求你了,既然如今平安入了天雍,之后的事情就由为师自己来处理,你不必再管了。”
林晚晚错愕地望向谢无望,眼底的意外和激动让谢无望有些感慨。
“为师终究是看着你长大,自然是希望你好的,哪怕这会让你我师徒分别。”
他从袖中取出金鉴,想要交给她。
他们没时间了,阵光马上关闭,他们这些外人必须立刻离开。
无霜盯着那金鉴,嘴唇都要咬出血了。
她做梦都想要的东西,林晚晚轻而易举就得到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凭什?
“师尊,我不用。”
无霜一愣,根本不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瞪大眼睛望向将金鉴推开的林晚晚。
“我这里有。”
林晚晚拿出了自己的金鉴,上面赫然写着她的名字,是单独发给她,不是发给什么宗门的。
谢无望愣住,显然也是刚知道这一点。他不知道是该为心爱的小弟子居然瞒着他这么重要的事生气,还是该为她如此优秀,得天雍单独发金鉴而感到高兴。
谢无望表情变幻莫测,内心五味杂陈。
他尚未想好如何表示,天雍催促的鸣钟声已经让他不能多留。
“师尊放心,我若成功进入天雍仙府,必不会忘记玄天宗和师尊对我的教导。”
为了自己可以顺利入门,林晚晚快速承诺:“我一得机会,就会马上回去看你的。”
很难说谢无望信没信这个说辞。
他站在那里,别人都走了他还没走。
天雍的催促鸣钟再次响起,他不得不迈开步子,望向林晚晚的眼神讳莫如深。
林晚晚没说话,倒是谢无望身边的无霜激动得不得了。
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师尊,不如把金鉴给我,我一定帮您看着小师妹!”无霜压低声音在谢无望耳边说:“我不会让任何人接近她,也不会让她和天雍其他人产生什么深层的瓜葛,我不会让她跑掉的。”
谢无望望向她,无霜没时间了,几乎想要从他手中抢夺那金鉴。
谢无望半个身子已经走出阵光,无霜卡在那里,阵光关不了,别人都不耐烦,无霜也非常急迫。
她手已经抓住金鉴,咬牙想要夺过来,谢无望却忽然放手了。
无霜踉跄倒地,握着金鉴仰视谢无望,看到他眼底的警告。
他对林晚晚没有成算,对无霜却是有的。
因为无霜和曾经的江雪织一样,都被他的药物控制着。
他甚至不需要说什么,无霜就知道自己该承诺什么。
“师尊放心。”无霜跪在地上,“弟子一定完成使命。”
谢无望站在阵光外,看着无霜谦卑的姿态,嘴角嘲弄地勾了勾。
拿了金鉴又如何呢?
以她的品行和资质真的可以拜入天雍吗?
那天雍可得是瞎了眼才行。
谢无望看着阵光逐渐关闭,冷漠地后撤了几步。
所有人都在等着考试开始,等着彻底关闭外山门。
可就在外山门彻底关闭之前,变故发生了。
“什么人?!”
邪风扫起,吹动外山门下无数林木。
树下藤椅上打盹的凌昭被惊醒,蹙眉望向风来处,只见一道黑影在阵光关闭的最后一刻闯了进来。
那是——
“江雪织?!怎么是她!!”
江雪织。
一听到这个名字凌昭就激动了。
他从藤椅上跳下去,飞奔向外山门门口处,风吹起他织金的蓝衣和高马尾,他的雀跃和激动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慕容家的双胞胎冷脸注视他跑过去,看他招摇地逢人就问:“江雪织?江雪织在哪啊?”
江雪织。谁都知道这是谁,此人最近在修界可谓名声大噪,她的“丰功伟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天雍怎么可能给这样一个人发金鉴?
别搞笑了。
肯定是谁故意这么喊来恶作剧的。
没人相信江雪织有这个资格入天雍,他们绝对不承认这种人能和自己一起参选。
但事实还真就发生了。
“你找我啊?”
凌昭问了人,还没得到对方回应,就听到身后有个闲适的声音。
那声音愉悦悠然,带着一丝丝独特的沙哑,实在是太熟悉了。
凌昭猛地转身,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树上的江雪织。
她红衣金冠,黑发飞扬,手中捏着一根树枝,漫不经心地在众人头上划过去。
那动作就好像当头给了他们一剑,想要他们全都死在这里。
众人脸色大变。
“你竟然敢擅闯天雍山门!”
无霜从谢无望的眼神里面回过神来,当即对江雪织发难了。
“江雪织,你这个弑杀同门的叛徒,居然还敢送上天雍的门儿来,你怕是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冷笑一声,露出看好戏的表情:“胆大包天的罪徒,看今日还有谁能保得住你!”
“我今日就与天雍一起,为玄天宗清理门户。”
眼见山门关闭,天雍弟子陆续现身,那独一无二的弟子服制令人赏心悦目,无霜底气充足。
她现在已经是半个天雍弟子,江雪织再怎么能折腾,敢擅闯天雍,今天也是必死无疑了。
所有人都和她的想法一样。
江雪织死定了。
她在别处当法外狂徒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来天雍仙府的地盘撒野,真是疯了。
现在都不用他们出手,天雍弟子马上就会以扰乱仙考擅闯山门的大罪将她处死了。
众人轻蔑高傲地等着看江雪织死,凌昭是唯一与他们不同的。
他急切地跑到树下,拧眉望着她道:“你快下来,先躲一躲!”
他也不问江雪织来这里干什么,怎么那么大胆子,现在没时间纠结那个,只能想办法让她躲一躲。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人都看见她了,因为实在想不到别的法子了。
其实除了他,也还有一个人在为她着急。
林晚晚微微咬唇,紧握手中金鉴,同样不解江雪织干嘛自己送上门来找不自在。
再是被天雍大能维护,擅闯山门扰乱仙考也是大罪,天雍的人最注重规矩,不可能放过她的。
除非——
除非——
“慌什么?”
江雪织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人,不紧不慢地从树上跳下来。
她拍了拍风尘仆仆的红衣,漫不经心道:“我可不能躲,我若躲了,叫那人知道我没来,岂不是又要生气了?”
“……?”凌昭闻言直接愣住了。
其他听见她话的人无一例外也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叫谁知道她没来?谁让她来的?怎么说得好像她是被迫来到这里的一样?
谁能强迫她来这里,谁胆敢如此?
众人根本不信她,都觉得她在虚张声势胡言乱语。
慕容家的双胞胎乃至于林家小姐林暖暖,都不自觉地露出了不屑之色。
恰逢此刻,天雍弟子正式现身,主管这次仙考的是天雍传功殿殿主澹台月,她一现身就晃动手中铃铛,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没人敢不听她的话,大家都静默下来,既祈祷仙考开始,也期待着江雪织被就地伏法。
她是躲不开澹台殿主的。
没人怀疑这一点。
凌昭努力用自己的身影遮挡江雪织,但收效甚微。
……她都快比他高了。
凌昭面色变幻,捕捉到澹台月望向这里的目光,心底暗叫不好。
正想拉着江雪织跑,他就忽然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澹台月发现江雪织之后不但没露出不悦之色,命人将她抓住处置,甚至还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等等。
满意???——
作者有话说:雪织:老婆没看到我又该生气了
她老婆:)
明天开始恢复早6点日更,有事再请假
第24章
满意是什么意思?
澹台月可是天雍仙府的长老, 天雍弟子传功殿的殿主,不但修为高,身份地位也十分尊崇。
她朝江雪织露出满意之色, 那就是知道她会来, 也很高兴她真的来了。
这绝对不是错觉, 因为很快澹台月就宣布人到齐了, 考试正式开始。
她发现了江雪织, 却没有任何要把她抓起来的意思。
无霜完全傻了,一时之间甚至忘了对天雍大能骨子里的畏惧, 冲动地说:“江雪织怎么会在这里?她杀了我大师兄, 是玄天宗的叛徒, 是罪孽深重之人!这样的人不可能拿到天雍的金鉴!她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几乎在她开口的一瞬间, 澹台月的目光就定在了她身上。
她看江雪织的时候, 江雪织坦坦荡荡,平平静静。
她看无霜的时候,无霜整个人瞬间僵住,两股战战地低下了头。
澹台月微微凝眸,也看得出这两名晚辈的差距。
她瞥向在场其他弟子, 看他们沉默以对, 就知道大家都想要得到一个解释。
其实可以不必解释的。
天雍仙府做什么从来都不需要解释。
不过……
“你是玄天宗的弟子?”澹台月看了看她身上的弟子服, 平和说道,“玄天宗与江雪织素有旧怨,你会对此有意见也在情理之中。”
听见这样的话,无霜真是松了一大口气。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 望着澹台月的方向艰难道:“多谢殿主理解,江雪织与我宗有深仇大恨,我见到她一时没控制住自己, 对殿主多有失礼,还望宽恕。”
她后续的态度还不错,澹台月本也没怪罪的意思,如此便彻底揭过去了。
她缓缓道:“相信不止这位玄天宗弟子,其他人也都想知道江雪织为何在这里。”
澹台月的目光转到江雪织的方向,江雪织和一个少年并肩站着,少年试图给她挡一挡视线,被江雪织随意拉到了身后。
江雪织主动与澹台月对视,她红衣黑发,背着银光凛凛的长枪,气势迫人,卓尔不凡。
不愧是仙尊看重的晚辈。
澹台月在心底点点头,而后给出让无霜和其他人都高兴不起来的回应。
“既然这位玄天宗弟子也知道罪孽深重之人是得不到天雍金鉴的,那就说明江雪织不是那样的人。”澹台月淡淡地看向无霜,微笑着说,“你真的想要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和江雪织对质一番吗?”
无霜闻言立刻紧绷起来。
她突兀地望向身侧的林晚晚,林晚晚从刚才就神色难看,这会儿更是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林暖暖和慕容家的双胞胎站在一起,瞧见这个抢走自己林家大小姐称号,让她这么多年只能屈居做个“二”小姐的“姐姐”,当真是嫌弃讨厌。
父母恩爱,如若不是她的存在,他们就是完美的一家了。
每次这个人回来都要给家里惹出事端,三年前听说她死了,她高兴了好一阵子,没想到她居然又活着回来了,还跑到了这里和她抢名额。
万一今日林晚晚进了,她却没进,回去岂不是丢死人了?
林暖暖蹙眉,忍不住道:“听殿主这话,似乎玄天宗内部有什么问题?外界将江雪织传得罪大恶极,莫不都是假的?天雍总不会看错人,那错的肯定是玄天宗。”
林暖暖捕捉到重点:“这江雪织看起来,怎么和玄天宗另外一位入选弟子那么像?”
她可不打算当众说明自己和林晚晚的关系,只叫林晚晚为“另一位入选弟子”。
林晚晚被她拉出来,她与江雪织颇为相似的相貌瞬间成为众人的焦点,连凌昭都有些愣住了。
林暖暖不说还他还没意识到,经她一这么提,仔细瞧过,林晚晚确实和江雪织生得十分相似。
只是两人气势性格完全不同,乍一看很难将两人联系到一起。
“听说玄天宗有位弟子三年前出事死了,今日好像这位弟子又死而复生回来了,玄天宗到底在背地里折腾了什么?”
林暖暖意有所指,几乎戳到了一部分真相。
无霜是希望江雪织和林晚晚都不入选的,都滚出去才好。
可如果玄天宗被指责,她身为玄天宗弟子也是没好处的,也会被连带。
所以不能暴露。
不能让话题继续下去。
她立刻上前道:“殿主,个人恩怨实不该影响天雍大选的良辰吉日,是晚辈不好,一时激动说了些话耽搁了大选的进程。”
无霜弯腰行礼:“时辰不早了,还是先行考试吧,其余的都不值一提。”
明明刚刚还兴师问罪,现在就顾左右而言他,甚至说不值一提了,明摆着有问题。
在场的没有人是傻子,立刻知道玄天宗内部有问题。
林暖暖笑了一下,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
她张口想说什么,偏偏时间确实来不及了。
澹台月不打算推后考试时间打乱整个流程,她暂时认可了无霜的话,宣布了开始考试。
林暖暖如鲠在喉,不甘心地瞪了一眼林晚晚,和慕容家的双胞胎一起上前面去了。
无霜也很激动,她根本不打算等林晚晚,自己一个人挤去了前面。
林晚晚任由人群超过自己,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目光定在江雪织的身上,神色难堪至极。
良久,她终于鼓起勇气迈开步子,却不是去参加第一项考试,而是走向江雪织。
江雪织也没动,她和凌昭站在一起,凌昭叽叽喳喳在她耳边乱叫。
“我就知道你不是传闻中那种人。”
凌昭过于兴奋了。
他被江雪织的突然出现冲昏了头脑,整个人像是吃错了丹药一样。
如果他是孔雀,那屏恐怕都开到天上去了。
江雪织掏了掏耳朵,被他吵得有点烦,却也不想这么快去前面凑热闹。
她是抱着被淘汰来的,没那么积极去考试。
旁人爱说什么随他们说去,如果可以不入选,那就是天大的帮助。
注意到林晚晚走来,江雪织平淡地扫了她一眼,林晚晚接触到她那个目光,身体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她咬唇站定在她面前,侧目睨了凌昭一眼,意思很明显。
可凌昭就跟看不见一样,完全不肯挪动步子。
林晚晚忍不住道:“少城主不去考试吗?第一项考试是测灵根,筑基是进入天雍的敲门砖,灵根则是资格争取。只有单灵根和双灵根才能通过第一波筛选,进入第二项考试。”
凌昭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地俯视林晚晚,马尾发梢和他的人一样雀跃地跳跃。
“急什么?你还在这里,我为什么就要去了?你不也没去?”
林晚晚头疼。
完全听不懂人话,根本没法交流。
她最终放弃了和凌昭对话,直接望向江雪织。
四目相对,她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只含糊道:“你不打算说出来吗?刚才的机会千载难逢。”
千载难逢吗?
确实千载难逢。
千载难逢的好借口不用进天雍。
走到这一步,天雍已经给江雪织洗白了。
不用说得多彻底大家也知道她是清白的。
以后哪怕对她感兴趣,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追杀了。
玄天宗要是不想自取其辱,也会麻溜儿地把追杀令撤销,除非它要和天雍仙府对着干。
到这一步江雪织已经得利了,那不如就把这件事利用得更彻底一点。
就让他们闹得她不用参加考试。
等她摆脱天雍再来揭开一切。
这个无霜口才不错,说得声情并茂,掷地有声,也算个人才。等她出去了,就抓她来做这件事。今日无霜怎么指责她的,届时便怎么把一切说清楚。
不过这些她是不会告诉林晚晚的。
江雪织丢了手里的树枝,背着破军从林晚晚面前走过。
“没有那个被人围观的习惯。”
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像是回答,又不太像。
林晚晚错愕地听着,注意到她走了,不自觉地跟在了她身后。
她个子很高,比她高不少,林晚晚几乎被她的身影完全笼罩。
一股奇怪的安全感席卷了她,让林晚晚几日来第一次觉得安心。
她呆呆地望着江雪织的背影,听到前方传来惊呼声。
那是几个世家子弟已经测完了灵根,众人在为他们的灵根而感叹。
全都是纯净的单灵根,修界凤毛麟角的存在,在天雍竟是如此的烂大街。
慕容家的双胞胎和林暖暖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很快把位置让了出来。
“诸位请吧。”
慕容羲客气地说了一句。
很快,一个穿着紫衣的少女走上了前,把装模作样的慕容羲挤到一边,将手放在了测灵根的宝珠上。
慕容羲斜睨对方,心有不满却未发作,只因对方也是上三洲的大家族子弟,是天玄洲南宫氏的小姐。
南宫一族乃剑修世家,家族古板严厉,还与天玄洲仙盟盟主本家沈氏关系密切,是世家之中的名门望族。
南宫笙是南宫家捧在掌心的小小姐,慕容羲不敢与她争论什么。
南宫笙的手一放在宝珠上,宝珠就发出了刺目的光芒,澹台月看见,非常满意地笑着请她到上首去站着。
南宫笙目不斜视地离开,在她之后测灵根的,是灵墟洲的百里氏。
百里氏和林家同在灵墟洲,关系一向算好。林暖暖最期待的就是可以在今日见到百里家的公子百里无疆,那是她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百里无疆穿着一件天水碧的锦衣,面如冠玉,风姿无双。
林暖暖始终盯着他,他却没看她一眼,反而注意了好几眼站在江雪织身后的林晚晚。
别人可能会以为他是在好奇林晚晚和江雪织为何长得如此相似,看上去该是有些过节却又奇奇怪怪地站在一起。而实际上,江雪织很清楚百里无疆只是纯粹想念林晚晚而已。
他可是原书里面林晚晚的爱慕者之一。
江雪织让了个位置,让百里无疆可以看得更清楚一点。
百里无疆顿了顿,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测了灵根就下去了。
毫不意外,他也是单灵根。
单灵根的天才到他这里也就结束了,接下来的都是双灵根。
这让三灵根的无霜非常紧张。
她不会是所有人里面唯一的三灵根吧。
眼神不自主地飘到江雪织和林晚晚身上,看她们相处得居然很和谐,无霜气不打一处来。
她将自己的不安和烦恼都怪罪在她们俩身上,磨磨蹭蹭不肯去测灵根。
等所有人都测完了,只剩下她们三个的时候,她忍不住道:“两位不去测吗?”
凌昭刚把手从宝珠上挪开,他是火木双灵根,修为直逼金丹,也非常优秀。
“关你什么事?你怎么那么多话?”
不用江雪织说什么,凌昭已经不耐烦地怼了回去。
惧于对方的实力和家世,无霜没敢说什么。
她只能去催促林晚晚:“小师妹,你不去测灵根吗?”
确实该去了。
只是看江雪织不动,林晚晚就也没动。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等她,反正就是没动。
被无霜使眼色,林晚晚更是不想动了。
这个人曾将她推入险境,她至今没时间处置,不代表还会信任。
知道她不安好心,林晚晚也没有好态度。
“你要去就去,别管别人的事。”
无霜又被怼回来,气得脸色煞白。
她见周围人视线定在她们身上,都在等着她们的结果,很不想自己的三灵根被万众瞩目。
于是她强迫林晚晚道:“师尊命我好好照顾你帮着你,小师妹,还是你先测吧。”
林晚晚知道无霜是三灵根,很清楚她在怕什么。
她漫不经心道:“拖得了一时难道还拖得了一辈子吗?无霜师姐,你的三灵根早晚要见人。”
她不轻不重地点破无霜的灵根,引起在场一片嘲笑声。
居然还有三灵根拿到金鉴,玄天宗是多不景气啊?
林暖暖都忍不住笑话慕容羲:“你们蓬莱这么差劲的吗?玄天宗在蓬莱也算是不错的宗门,居然送个三灵根来参选?”
慕容羲表情变幻莫测,皮笑肉不笑。
无霜被架起来,羞愤欲死。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都这样了,还不如赶紧测了了事。
虽说她灵根比其他人差一些,到底也比普通人好不少,反正天雍也没说过三灵根的不要,她来都来了,还怕什么。
无霜强撑着快速跑去测了灵根,果然是个三灵根。
宝珠发出光芒的时候,众人再次笑出声来。
澹台月淡淡地将取笑无霜的弟子记在心里,先不说无霜会不会入选,人品又如何,只是因为对方灵根差就嘲笑戏弄的人,品格上就已经不怎么样了。
她抬起手,晃动手中铃铛,无言地催促剩余的人测灵根。
只剩下林晚晚和江雪织了。
林晚晚看江雪织不动,知道这是让她先去。
她对江雪织反而没什么意见,很顺从地就去测了。
手掌放在宝珠上,看到里面的灵根颜色,看似是两种,又好像是一种。
居然是要后天进阶,从双灵根变成单灵根的意思,着实优秀,机遇不凡。
澹台月微微挺直脊背,对林晚晚点了点头。
林晚晚抿唇握住拳头,下意识低着头回到了江雪织身边。
江雪织:“?”
她回这里干什么?
林晚晚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低着头。
江雪织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女孩恨恨地瞪着她们这边,不轻不重地看了回去。
林暖暖正不服气地瞪着出风头的林晚晚,突然接触到一个冰冷没有温度的视线。
对上那人的双眼之后,她莫名得浑身一凛。
是那个江雪织。
那个名声在外,让天雍不惜与玄天宗对峙的江雪织。
林暖暖微微屏息,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江雪织漠然地收回视线,也不是给谁出头,就是纯粹不喜欢别人拿那个眼神对着她。哪怕只是看她身边的人,牵连到了她一点,那也不行。
“江雪织,你快来啊。”
凌昭早测完了,一直等江雪织。
江雪织得天雍认可,帮她洗清身份,就说明天雍承认她的力量。
她一定可以通过这次筛选,凌昭对她信心满满。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江雪织缓缓走到宝珠前面,看着流光四溢的珠子,在万众瞩目之下抬起手来。
她的灵根早就被谢无望的药给腐蚀殆尽了。
就算恢复了三分之一也还是破破烂烂缝缝补补。
这么多人等着看她的灵根,看她到底搞什么名堂,那可不能让他们失望了。
江雪织努力控制自己。
控制自己不要笑出声。
第一关就被刷下去简直是太爽了。
完全不耽搁时间,出去接着刷秘境,趁着这些天之骄子都在天雍,她能多刷三四个呢。
江雪织抬起手,神色淡定地就要把手放在宝珠之上。
偏偏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阻止了她的测试。
“她不用测。”
简简单单四个字,言出法随,直接把江雪织的手从灵珠上弹开了——
作者有话说:你老婆来了,你的计划要泡汤了[狗头]
第25章
“她不用测。”
简简单单四个字, 言出法随,直接把江雪织的手从灵珠上弹开了。
天雍没有三灵根就被淘汰的先例,但有烂灵根被赶出去的先例。
江雪织要是真测了灵根, 后面什么都不用参加了。
没办法说服别人接受这样一个人和他们共同比赛。
就算她再强, 根基在这里, 根基都不稳, 如何进阶快速都是浮华假相罢了。
所以不能让她测灵根。
宝珠被收回, 高台之上空荡荡的,澹台月领着天雍弟子朝声源处躬身下拜, 众人立刻知道来人身份尊贵。
连殿主都要拜, 天雍能得此尊崇的, 除了不世的府主天雍老怪, 那就只有——
“拜见抚雪剑尊。”
精英就是聪明, 不用真的见过就能一下子猜到来人身份,立刻虔诚下拜。
朝拜声中,自光雾里走来一人。
他周身环绕着若有实质的威压,寒气凝结成淡淡的霜雾萦绕其身。
他目光所及之处,万物肃静, 那双薄唇微微抿起, 勾勒出绝对权威与距离感的线条, 仿佛他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九天法则化身而成的神像。
“啊哦。”破军忍不住传来心音,“不妙哦。”
江雪织猛地拍了一下长枪的尖头,破军就闭嘴了。
她麻木地望着突然现身的云沧溟, 无奈地按了按额角。
原书里面女主林晚晚参加天雍仙考,云沧溟作为天雍的镇府仙尊、实际上的掌权者,除了最后考试结束的时候远远出现过一次外, 再没现过身。
可是现在只不过测个灵根,做个初筛罢了,他居然现身了。
江雪织一个头,两个大。
她可以断定他出现就是为了阻止她把一切搞砸。
像是无论她今日如何折腾,他都决心要将她收入天雍。
江雪织后悔了。
她这辈子很少做什么事情后悔的,但今天她有点后悔了。
这该死的易感期,怎么就给她惹了这么一个大麻烦来。
说起来,她的易感期现在还没彻底结束,不过仅剩下一点点的浮躁已经不会特别影响她了,她完全可以控制自己。
但前提是她的O不出现。
作为被她临时标记过的O,云沧溟周身独特的清冷冰雪意一出现,江雪织就有点上头。
她瞳孔收缩,视线定在他身上,别人都跪地朝拜,只有她一个人站得笔直。
过刚易折的道理她好像从来都不懂,所以注意她行为的人都错愕不已,凌昭和林晚晚就跪在她身边,见她屈膝的意思都没有,两人不禁为她着急。
抚雪剑尊是什么人物?是动动手指修界就要颤三颤的人物,是真正不可亵渎不可怠慢的存在。
凌昭再叛逆火辣,也不敢在抚雪剑尊面前造次。
“江雪织,你愣着干什么,快跪下啊。”
凌昭强忍着对云沧溟威压的惧怕,鼓足勇气提醒江雪织。
江雪织看都没看他一眼,也没理会他手中的拉扯。
倒是云沧溟淡淡地望着凌昭落在她身上的手,属于少年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裙摆和衣袖,使劲拉扯亲近着她,她虽然无动于衷,但没有拒绝。
云沧溟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当着众人的面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江雪织不用测灵根。”
……
哦对了。
众人立刻将注意力从江雪织的不行礼中拉出来,想起了抚雪剑尊出现时说的话。
江雪织不用测灵根?
凭什么?
大家都是来参选的,他们身份还比她高不少,凭什么他们都测,江雪织不测?
这是什么道理?
就算有优待,难带不该是优待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吗?
众人表情复杂,心中难免不服。
可那又能怎么办?
没办法的,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说这话的是抚雪剑尊,是天雍仙府如今的真正掌权者。
但凡是澹台月这样说,他们都能试着要一个解释,可云沧溟这样说了,他们只能接受。
众人面色难看地保持着缄默,江雪织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云沧溟看她略带挫败的表情,眼底的银蓝色微微闪动,透露出深不可测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光。
“初筛若是结束,便继续下一项考试。”
解决了江雪织的问题,云沧溟便准备离开。
澹台月惊讶于他居然亲自现身,只为一个晚辈的灵根。
身为天雍仙府的长老,澹台月其实能看出来江雪织身上有点不对。
她本想通过灵珠确认一下,没想到尊上居然阻止了。
澹台月意识到什么,讳莫如深地恭送云沧溟,并宣布进入第二项考试的名字。
林晚晚,凌昭,江雪织以及南宫家的小小姐南宫笙都是直接入选的。
南宫笙站得位置最靠上,云沧溟现身的时候她距离最近,跪拜得也最虔诚。
她想过入门之后会见到抚雪剑尊,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南宫笙天赋极佳,是南宫氏这一代最出色的晚辈。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有幸见过一次抚雪剑尊,那是在一次危机之中,族老求了天雍,付出极大的代价才将她救了回来。
她永远记得那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剑意,永远记得送自己回家时,那人冰冷却又温暖的矛盾气息。
她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学剑,成为他最亲近的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抚雪剑尊是高高在上的天雍镇府仙尊,是人人不可触摸的信仰般的存在,这样的人要如何陪伴他左右?
南宫笙想了很久,只想到一个法子。
成为他的徒弟。
她抱着这样的决心来到这里,看见他的身影之后,非常期望他可以认出她,可以看她一眼。
可是没有。
云沧溟出现是为了江雪织。
他全程没看任何人,目光也只投向了江雪织。
南宫笙本来根本不在乎这个引来诸多事端的女子,可现在不得不在乎了。
她贪婪地注视云沧溟尚未消散的身影,耳边忽然传来尖利的叫喊。
“为什么?”
澹台月身边的弟子代她宣布了入选的名字。
被筛下去的弟子里不乏单灵根的世家天才,他们都很诧异自己被淘汰了,可碍于名门望族的体面,他们纵然心底不满,也没有失态。
出门之前长辈已经提醒,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表现,如若失败,也不要失了体面。
他们还是名门后代,还有退路,要保持风度。
可没有退路的人就没办法保持体面了。
无霜不可置信地听着林晚晚和江雪织都通过了第一关,只有自己被刷下来了。
一同被拒之门外的还有单灵根的世家子弟,她相信自己不是因为灵根问题被淘汰的,那到底是为什么?
她和林晚晚一起来的,还有那个叛徒江雪织,她们都能入选,凭什么她不行?
她接受不了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就这样付之东流,她接受不了!
无霜忍不住发出尖利地叫声:“为什么?为什么江雪织和林晚晚可以,我却不行?!”
她激动地往前冲,想闯过重重阻拦进入第二关。
可天雍的屏障将她阻隔在外,她与江雪织和林晚晚之间似乎存在着天堑。
无霜看着这一幕,看林晚晚和江雪织朝自己投来冷漠的目光,更是接受不了了。
“你的品行与修为都不足以成为天雍弟子,回去好好修炼吧。”
宣布结果的天雍弟子耐着性子安抚了她一句,没想到这句话直接让无霜破防,彻底失去了理智。
修为不足以成为天雍弟子这一点还可以理解,她确实堪堪筑基,强行堆叠上来的,可品行是什么意思?
她品行不端?
无霜冷不丁地笑了。
“我品行不端?是,我自认不是什么绝对的好人,可若要以如此理由淘汰我,比我更恶劣的人凭什么站在上面?!”
无霜抬手指着江雪织崩溃说道:“别人我不了解,她我还不了解吗?她都能进去,我却不能进了?太可笑了!”
如果说之前还因为怕自己被牵连进不了天雍,不打算弄得鱼死网破的话,那现在无霜就是毫无顾忌了。
她已经失去理智了,天知道这次回去之后她在玄天宗日子该是怎样,便是不说这些,她也接受不了江雪织都能入选,自己却只能被赶出去的落差感。
她亲眼看着江雪织一个怯懦凡女被萧锦从凡间带回来,亲眼看着她如何成长到今天,别人或许还能勉强自己暂与她共事,无霜却不行。
“一个人尽可夫,在宗门之中与师尊和师兄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甚至与魔族有所牵扯的女人都能入选,我却不能了,这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无霜这么一句话,带起满场哗然。
如果说坏名声尚且可以用天雍的认可来洗清,那同门这般直白地指责,其中更是涉及了魔族,就不能一笔带过了。
一直为此沉默的人不禁低声议论起来,澹台月闻言也是脸色大变。
她忍不住去看还没走远的云沧溟,云沧溟背对着众人站定身子,几息之后,他倏地转过身,目光穿越众人,直直地落在无霜身上。
无霜愣在原地,顷刻间忘了呼吸。
那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了人生的走马灯,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冰雪般的冷意侵蚀她的骨血,她倒地不起,浑身发抖,摇摇欲坠。
“我、我没有胡说……”
云沧溟面容俊美无极,眼神深邃如古井寒潭,面上不见一丝情绪波动。
熟悉他的人知道他一向如此,他从来都是个寡言少语惜字如金的人。
抚雪剑尊作风严谨,为人冷峻,效率至上,这些他们都非常清楚。
可今日就算是熟悉他的人,也有点被他的寒意所伤到。
澹台月无声地挪动步伐,深呼吸了一下调整内息,这才感觉好了一点。
尊上生气了。
后果很严重。
澹台月都不敢说话了,无霜奄奄一息的,还在为自己据理力争。
“若,若尊上不信,大可对我搜魂!”
无霜确实不打算退却。
事已至此,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回不了头了,不如一了百了。
她不信天雍名门正宗会滥杀无辜,她相信只要他们把事情搞清楚,就会给她一个转机。
至少要把江雪织和林晚晚也拉下来。
她不好,她们凭什么高高在上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林晚晚接收到无霜怨毒的视线,使劲眯了眯眼。
她忍不住去看身边的江雪织,事情发生到现在,多少视线定在她身上,多少人对她议论纷纷,包括抚雪剑尊都不断朝她投来注视,她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江雪织太从容了,太淡定了,就好像处于风口浪尖的人不是她一样。
林晚晚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站出来为你解释。”
事情毕竟是因她而起。
林晚晚想,她不能再躲下去了。
纵然为了自己的未来也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她实在受不了担惊受怕恐慌自责的日子了。
可当江雪织的目光转向她时,她又说不出话了。
“解释?怎么解释?她说的不是事实吗?”
……事实吗?
好像是。
如果云沧溟真的对无霜搜魂,那他就会真的看见“江雪织”如何与谢无望、萧锦拉拉扯扯不清不楚,如何与姬灵风单独相处,受尽折磨。
这些都是在她穿书之前真实存在的事情。
每次“江雪织”去见姬灵风都是无霜送她去的,无霜确实对一切了如指掌。从她的视角,“江雪织”就是“人尽可夫”,就算实际上没发生什么,“江雪织”也说不清楚,看到她记忆的人也不会相信对方的解释。
作为使用了这个身份和躯壳的人来说,是没办法摆脱这一切的。
不过无霜闹这一通,大概率会让她进天雍的事情泡汤上,也不全都是麻烦。
江雪织慢慢将视线移动到还没离开的云沧溟身上。
她摊开手,表示出无能为力来。
不是我不想进啊,实在是实力不允许啊。
云沧溟看到她的态度,喉头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照寒忽然出现在他手中,他执剑而立,指尖掠过冰冷的剑脊,眉宇间凝着比剑锋更锐利的专注。
对于这次仙考不断出现的闹剧,他并未疾言厉色,只手握照寒,将目光淡淡一扫,磅礴的威压便如冰川倾塌一般轰然盖下,令满座喧嚣转瞬死寂。
所有人都在他那双深寒眼眸注视之下冷汗涔涔,仿佛神魂都被瞬间洞穿、冻结。
无霜身在风暴中央更是难以承受,不自主地喷出血来。
“眼睛看见的,也并非就是真的。”
云沧溟慢慢开口,声线如寒风凛冽,寸寸结冰。
“你看见的只是别人希望你看见的。”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算是反驳瓦解了无霜全部的指责。
其实说来也对,江雪织一个晚辈,一个弟子,一个女子,今日之前还被无数人追杀,今日就摇身一变,又和门中宗主、大师兄拉拉扯扯不清不楚了?
她要真有这本事有这关系,还用走到现在这一步吗?
玄天宗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江雪织到底何方神圣,此间居然还有魔族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心底有无数的疑问无处解答,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天雍非江雪织不可。
抚雪剑尊站在那里,握着那把兵器谱排行第一的神剑照寒,就代表着今日江雪织非入天雍不可,谁说什么都没用。
无霜意识到了,澹台月意识到了,凌昭和其他世家子弟都意识到了。
有人因此为江雪织松一口气,有人因此绝望费解,有人因此嫉妒至极。
南宫笙目光锁定在云沧溟的侧影上,不甘心地瞥了一眼江雪织。
她夺走了云沧溟所有的注意力,甚至让他当众如此维护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南宫笙只记得抚雪剑尊救过她保护过她,一直为这份独特对待欣悦怀念,可今日这个坚定的想法破灭了。
江雪织打破了这一切。
南宫笙握紧了手里的剑。
被无数人非议围观真的不怎么舒服。
就算是为了借此脱身也该有个限度。
江雪织好烦。眼看自己恐怕彻底没希望脱身了,易感期末期带来的躁意愈演愈烈。
杀意蠢蠢欲动,她极力克制,在其他人喘气都不敢大声的时刻走出来,直接对云沧溟道:“尊上,借一步说话。”
云沧溟周身的凛冽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微妙地收敛了一些。
他背对着她,身姿挺拔如古松寒竹,看上去不近人情,不可撼动。
他怎么可能跟江雪织一个晚辈“借一步说话”,她是什么身份,居然有胆量这样和抚雪剑尊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跪在地上的林暖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恨透了这个耽误时间出尽风头的女人,只想着她快点被赶出去算了。
不管她到底是不是玄天宗弟子口中那样的人,能被这么多恶事缠身,也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样的人进了天雍只会带来大麻烦,难道天雍大能会不知道吗?
澹台月作为天雍大能之一,确实有这样的感受。
她觉得自己似乎该表示一下,但还不等她斟酌好用词,就看见那似乎不可撼动的尊上利落收剑,转过身朝一侧去了。
江雪织紧随其后,两人身影很快重叠消失,留下所有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众人看不到他们了,就只能懵懵地去看澹台月。
澹台月看了看他们又看看自己,最后望天道:“……时间还早,诸位稍候,不急不急。”
众人:“……”
所以刚才老晃铃铛催促他们的人是谁啊?——
作者有话说:很肥的一章
其实哪里是天雍非她不可
是某人非她不可[菜狗]
下一章要发生[黄心]的事情了,关于“规矩”[坏笑]
第26章
面对众人变幻莫测的眼神, 澹台月相当淡定。
她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还会怵这些晚辈?
她清清嗓子,先下了一条命令:“将玄天宗弟子送回去吧, 她受了伤, 气血攻心, 怕是要躺上好一阵子了。”
无霜倒在地上, 嘴角都是血, 面色惨白。
她已经不敢说什么了,她所有的胆量和不平都在神剑照寒之下消磨得无影无踪。
她被天雍弟子架起来, 虚弱得好像一滩烂泥。
澹台月看在眼中, 吩咐道:“给她带些丹药吧, 算是天雍的心意。”
“是。”
天雍弟子应了声, 架着无霜离开。
无霜最后的视线落在林晚晚身上, 林晚晚却根本没注意她。
她目光始终望着江雪织离开的方向,有些紧张地握着拳。
无霜看她这样忍不住嗤笑一声。
她又比她好多少呢?
玄天宗的事情已经被扯出来不少,稍微聪明点的人该都能联想到后续了,林晚晚会永远活在阴影里面,时刻担心东窗事发。
无霜并非事件中心的人, 玄天宗背后所做之事, 罪魁祸首是林晚晚和她的师尊、师兄, 无霜怕什么呢?真正该害怕的另有其人。
无霜最后什么也没闹,只远远对着林晚晚无声道:我等着看你几时滚回来。
林晚晚终于去看她的时候,就看到她这样的唇形。
一时之间,林晚晚慌乱到了顶点。
江雪织会和抚雪剑尊说什么?
她会如何解释那些“拉拉扯扯不清不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