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古人对爱意的表达总是很含蓄。
他们不会将爱字宣之于口, 即便直言爱意,也是用“心悦”等文雅内敛的词汇。
江雪织不是古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了。
但说完了她自己也有点怔住了。
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要是被舰队的人听见, 不知道要怎么取笑他。
取笑就取笑吧, 说都说了, 她也没有不想承认。
说出来的感觉甚至还有点好。
江雪织缓缓撑起身子, 盯着云沧溟近在咫尺的面庞,望着他眼底的震撼与迷惘, 她幽幽叹息, 顺从心意道:“真的很爱你啊。”
“每天看见你, 都觉得比昨日更爱你一点。”
“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记得。”
她记得他所有的好。
从衣食住行的细节, 到倾尽所有连性命都可以割舍的宏大, 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丝一毫都不会忘记。
相反的,她觉得自己实在对他没有特别好。
不过来日方长,他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她要和他一起去很多地方,做很多快乐的事。
江雪织抵住云沧溟的额头, 低声说道:“怎么不说话, 是我的声音太小, 你没听到吗?”
“没听到的话,我多说几遍让你听。”
……怎么会听不到呢。
第一句就听得清清楚楚,后面更是刻骨铭心。
云沧溟没想到会在这么寻常的时刻听到这样的话、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才好。
那样一个运筹帷幄的人,此刻居然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了。
良久, 他用力阖了阖眼,将眼眶酸楚的潮湿逼退,涩然道:“这样的话, 突然说出来,真是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
江雪织近距离看着他泛红的眼睛,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说爱你还要挑时间吗?”
她抚过他的眼角,虽然他没有真的落泪什么的,但还是有点潮湿。
指腹一片温热,她凑到他耳畔轻声说:“我真的很爱你,其实我们认识时间不算长,我也没想到感情居然是这么奇妙的东西,可以让一个人短时间内甚至愿意为了另一个人去死。”
愿意为了另一个人去死吗?
是在说他吗?
他确实愿意为她去死——
“很多人觉得你在利用我,用他们的标准和品性来审判你的行为。”江雪织忽然道,“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差点死掉。”
“我最讨厌别人利用我欺骗我。”她一字字道,“我已经想好了这辈子不再相信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朋友。但现在,我反悔了。”
“我想,我以前的想法是对的。”江雪织缓缓直起身,面上略待回忆之色,“从前我对男女之情没有半点兴趣,躁动期到了就打一针抑制剂,不允许自己受信息素影响。”
“很多人对我表达心意,我全都拒绝了,于工作上没有过任何的懈怠。”
“在其他方面当然也不会受到这类因素的影响。”
但现在完全变了。
江雪织慢慢道:“可现在我发现,我其实不介意被你利用。”
云沧溟错愕地望着她,嗓子又隐隐有呕意。
血腥味充斥鼻息,一时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江雪织的信息素。
“就算你利用我,我可能也没办法真的对你做什么。”
因为太爱他了。所以就算真的发生那样的事,她可能也没办法像对其他人那样毫不留情地下杀手。也许不会再在一起,但真的没办法杀了他。
舍不得啊。
分开都舍不得,更别说杀了他。
想到他有一天会死,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那种难受如附骨之疽,难以割舍,细细密密。
“明明在说好听的话,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些。”
云沧溟沉默半晌终于开了口。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难以言说的压抑情绪。
他看着她的眼神有点怅惘,还有点满足的悦色。
他弯起眸子,难得笑意那样明显,眉眼弯弯,让江雪织想起少年时代见过的月亮。
那时候身处在荒星,到处都是化学物品和垃圾,她唯一的消遣就是仰头看着月亮。
太阳太刺眼了,不适合她,所以她喜欢夜晚的时候看着月亮。
荒星非常危险,白天还好些,晚上会有各种变异兽出没,为了保证自己不死,她一般都是昼伏夜出。
她与月亮日夜相伴到八岁,最终还是出了意外,坠入冰冷的江水里,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死在那里。
如果说纪九辰是救她一命的太阳,灿烂而温暖,那云沧溟就是日夜陪伴她最艰难那段日子的月亮。
他温润无声,细密地将她包围,一寸不放。
江雪织定了定神道:“我就是这样的人吧。”
“即便是要说些甜言蜜语,也没办法完全不带一些糟糕的内容。”
她最擅长的就是倒别人的胃口,以前每次开会,她要么不说话,要么就一句话堵得别人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很多人讨厌她。
就和喜欢她的人一样多。
可那些人她都不在乎了。
她只要他就好了。
云沧溟像是叹息了一声,他缓缓张开手臂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声说:“就算你说这些,我也不会允许你吃太多丹药。”
“那不是糖,雪织,一天最多不能超过三颗。”
江雪织:“……”她倒吸一口气,从他怀里出来闷头说,“不吃就不吃,我干活了。”
她继续忙着锻造机甲,火花在她身边飞溅,云沧溟没有闪躲,任由火星落在身上,轻微的灼痛对他来说几乎和挠痒痒差不多。
体内的反噬疼已经完全将它们衬得如同毛毛雨了。
他面上仍未露出任何痛苦之色,相反的,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早知今日……早知这样能听到她的心里话,早来疼就好了。
甚至觉得还不够,还可以更疼一点。
云沧溟缓缓起身,靠近江雪织,停在她身后一指远的地方,在江雪织几乎重新陷入忙碌中时,他感受着体内的痛苦,笑吟吟地说:“我也甚是爱你。”
“雪织,我爱你总要比你爱我多一些的。”
“这件事上的输赢我定不手软,非要和你争个高下。”
什么他都不想和她争,唯独这件事不行。
在爱她这件事上,他一定要成为胜者。
江雪织猛地回眸,看着他眼底莹润的笑。
那样冷漠的一个人,那么肃穆端庄的五官严苛冷峻的神色,居然也会有如此柔和的时候。
柔和得简直像是一个梦境。
不过他们都知道这不是梦,是现实。
云沧溟是因为痛,江雪织是因为——
爽。
时间流逝,再不情愿,日子还是朝着贺典到来那天渐渐靠近。
在贺典开始前一日,江雪织已经宣布自己大功告成。
但奇怪的是,锻造炉里的机甲不管她怎么催动都没有要开启的意思。
她试了几次,以为自己出错了,想到迟迟没来的“反噬”,不免更认为哪里不对。
云沧溟在锻造炉外看了半晌,将那极具异世界风格的造物刻入眼眸,想象了一下她开启它战斗的样子,心底有些奇妙之感。
炼器的成就感他常有体会,不过像现在这样期待的还是第一次。
他安抚地抓住江雪织的手腕,轻声说:“别担心。”
“步骤没错,用料也没问题,只是还需要时间。”他认真道,“地火快要熄灭了,现在的火力不足以让器成,还要再等等。”
机甲无法启动,锻造炉没有关闭,就说明炼器还未完成。
正常的炼器流程是锻造炉自动关闭,法器被送出来,这才算结束。
江雪织听出他的意思,不禁问道:“那还要多久?明天就是司清源的贺典了。”
云沧溟道:“现在的地火太小了,我也不确定锻造什么时候能彻底完成,但总归就在这几日。”
他不在意地说:“你的机甲最为重要,贺典自有我在,不必放在心上。”
他在是一定的,可江雪织没办法不放在心上。
越是靠近贺典的日期她越有种不安。
说不出不安来自哪里,可她很少有这样的感受,上次还是被背刺的时候。
会关乎生死吗。
江雪织眯了眯眼,目光聚集在地火之上。
它本来烧得很旺盛,被她使用到极致之后已经奄奄一息。
这么小火慢炖确实很难快速器成。
她还要等。
等就等,她人在这里其实就足够了。
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会让一切脱离掌控。
“地火被我用成这个样子,是会保持弱小的状态继续蕴养,还是会如你所说的彻底熄灭?”
她往前走了一点,看着那跳动的小火苗,想到初初来到这里时它的状态,还有炼器过程中它尽心尽力的样子,莫名有点不舍。
修界万物有灵,地火也是如此。
对待有灵性的东西,没办法像对待机械那样冷酷。
江雪织突然转头问:“它会喜欢什么?它喜欢吃甜食吗?”
云沧溟完全明白她问这个的意思:“不必为它伤怀。”
他是最早发现地火的人,滋养它几百年,比任何人都了解它的心情。
“物尽其用。”他凝视着越来越小的火焰,轻声说道,“现在就是它最快乐的时刻。”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地心之火在江雪织眼中轻轻跳跃了一下。
火苗生机盎然,却在一步步衰弱,直至看不见。
尽管要熄灭了,可它锻造出了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强大法器。
它已经超越了前面几辈子的地心之火,是最强的了!
它燃烧了自己的一切,达成了使命,此刻就是它功成身退也功成名就的时刻。
它不会让这件法器在它的火焰上出任何问题。
很微妙的,江雪织那一刻也和云沧溟一样体会到了它的决心。
她沉默着,耳边有温度靠近,是云沧溟很轻的呼吸。
“我和它的心情是一样的。”
“此刻也是我这一生最圆满的时刻。”
云沧溟慢慢道:“雪织,若有什么意外,你也不要为我难过。”
江雪织一顿。
云沧溟贴着她的耳廓轻飘飘道:“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江雪织拧眉转过头来,紧盯着他的眼睛道:“所以,问题出在你身上对吧?”
云沧溟闻言一僵。
“终于被我套出来了么。”她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一直没等到的反噬,是不是在你身上?”
“到底出了什么事,都扯到有没有遗憾了,那一定严重到一定程度了吧?”
“云沧溟,你瞒了我什么?”
江雪织面无表情,音色前所未有的冰冷——
作者有话说:[抱拳]
第72章
几百年未曾现身的府主出关, 又是天雍这样财富底蕴都深厚的地方,那贺典自然是大办特办,风光无限。
只见万丈霞光自三十三外天垂落, 将整片天穹染成流转不息的七彩琉璃色。
数不清的元婴弟子身着云锦星纹袍, 手持玉磬, 踏云而立。
磬声起时, 天地元气凝成实质的金色莲花, 自虚空绽放,簌簌落下, 每一瓣都蕴含着一丝精纯道韵, 触地即化入灵脉, 滋养万里河山。
通往主殿的接引虹桥, 是以融化的星辰核心铺就, 踩踏其上,步履间便有点点星辉流淌,宛如行走于银河。
虹桥两侧,千年一开的优昙婆罗花被以大法力催生,同时怒放, 其色皎洁, 其香清远, 闻之可涤荡心魔,延寿一纪。
仙宴设于悬浮的玉虚台上,桌案皆是整块的万年温玉,其上摆放的器皿更是非同寻常。
酒杯是扶桑木心雕琢, 注入的酒液自生金焰,暖人神魂;
餐盘是北极玄冰打磨,能保灵果常年不失鲜脆;
就连一双双筷子, 也是由凤凰褪下的初生绒羽炼制而成,轻若无物。
而端坐于最高处法座之上的府主,他戴着面具,身影笼罩在万千法则交织的混沌之气中,看不真切,唯有一双洞彻万古的眼眸偶尔开阖,其目光所及,虚空生电,万道和鸣。
在场所有宾客,无论修为高低,皆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深深垂首。
他们已经完全见识到了天雍的强大。
此等景象已非奢华二字可以囊括,天雍将其实力和财力,以一种暴殄天物的方式铺陈于他们眼前,令众人咋舌。
他们比府主来得更早,可以说是仙宴一开,贺典鸣钟响起,他们就马上入座了。
没有让府主等他们的道理。
他们来这一趟为的就是沾些气运,得些利益,终于到了这一天,自然要极尽所能地表现。
相较于外来修士的紧张和局促,天雍弟子要自在从容得多。
他们面色始终平淡,对高位之上的府主敬重有加,却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是少了些什么呢……
等抚雪剑尊到的时候,众人便知道是少了什么了。
他们对府主敬重是有的,却少了崇拜和信任,那种势要追随的情感完全没有。
乐声骤然停止,方才还喧闹的仙宴瞬间沉寂下来,天雍弟子远远望着御剑而来的抚雪剑尊,眼底有他们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急切和信服。
那是对着府主时完全没有的。
时间还是有诚意的,它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即便现在天雍内部有许多风言风语,似是说府主与尊上不和,府主闭关多年与尊上有脱不开的关系,但那又如何呢?
这几百年来照看他们的是抚雪剑尊,将天雍经营得如此欣欣向荣实力雄厚的也是尊上。
他们没见过府主,也没得过对方的指点,难不成就要他们只是因为一些风言风语怀疑尊上?
不可能的。
云沧溟积威深重,哪怕是讨厌他的人,在见到他之后也会情不自禁地低头跪拜。
他与江雪织共同御剑而来,府主到场时众人也山呼万岁道贺,府主会亲切地领受,温和地请诸位落座,但云沧溟不会。
他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不管是参加贺典的人还是本门弟子,他都不施舍给半个眼神。
他面容平静,淡淡地走到府主面前,身后跟着换了一身正式弟子服的江雪织。
她好像心情不太好,眉眼压抑,冷冰冰的,但凡与她眼神接触的人,都能感觉到一股杀意。
那种无差别释放的杀意太明显了,让他们没办法忽略,也奇怪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们做了什么吗??
他们什么也没做啊。
他们好无辜!
云沧溟也注意到她的情绪,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她高兴一点。
他已经为此纠结了一整晚,昨天被她套出问题时,他就知道可能无法善了。
果然这一夜她一个字都没和他说,只一个人待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亮的时候云沧溟几乎以为她不会和他来了。
没想到刚起身,就看见她换好了衣服,要和他一起出发。
他本想说什么,她也没有不听的意思,但她看着他,那个眼神让他实在开不了口。
于是两人最终什么都没说,从昨晚沉默到现在。
云沧溟的心情也说不上好。
内腹的痛苦比不了和江雪织无言相对的烦闷,他不高兴,别人也别想高兴。
大办贺典,奢靡如此,灵石如流水般花出去,司清源还是和多年前一样。
望着这张戴着面具的脸,云沧溟站定脚步,一种源自生命层次与绝对力量的恐怖压迫感,已如水银泻地般无声蔓延。
修为稍浅者已冷汗涔涔,双腿发软,连化神期的长老们也感到神识刺痛,如同被无形的大山镇住,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唯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恐惧着那沉默之后可能降临的、无法承受的雷霆之怒。
他们无一例外地关注着高台之上,望着那笔直立在府主面前的抚雪剑尊,听着他唇瓣开合说出的话。
该是祝福吧。
这是府主的出关贺典,不管府主目前状态如何,场面上都该祝福一下。
尽管私底下传闻愈演愈烈,可外面这么多修士看着,总不能面子上也过不去吧?
就是过不去。
谁都没想到,抚雪剑尊来参加了府主的出关贺典,见到府主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让开。”???
什么??
让开??
啊??
此刻仙宴现场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即便是位置十分遥远偏僻的外围修士,都将云沧溟平淡却清晰的声音听得丝毫不差。
让开。
他绝对说了这两个字。
那声音带着灵力扩散出来,没有人会听错。
凌昭站在师尊身后,面色难看地望着云沧溟。他余光瞥见无数诡异的视线,所有人都在为云沧溟的话感到震惊,同时也对府主的权威产生怀疑。
这简直是把他师尊放在架子上烤!
如若师尊不与抚雪剑尊计较,真的让开位置,那今天之后师尊将成为天下人口中的笑柄!
自己的出关贺典,自己还是府主,坐在主位有什么问题?
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这样还要让位,那他不是笑话是什么?
司清源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他抬手挡住了要站出来的凌昭,凌昭注意到江雪织投来的视线,那冰冷刻骨的,仿佛只要他敢开口忤逆云沧溟,她就会对他动手的决心,让他瞬间锉了锐气,胸口闷得发疼。
怎么可以呢。
做错的分明是抚雪剑尊,她这么盯着他做什么。
凌昭十分委屈,但却挪不动半步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司清源本欲阻拦他的手也就尴尬地僵在半空,慢慢收回了。
他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八风不动的样子,很是随和道:“抚雪来了,快坐吧,别让大家久等了。”
吉时已到,确实不该再等。
修士很讲究这个,因为等云沧溟,他们已经浪费很长时间了。
可云沧溟虽然来了,有了府主的台阶下,还是不肯就这么将事情揭过。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居然再次听见抚雪剑尊说了那两个字。
“让开。”
他这次说得更清楚也更多了。
“这不是你的位置。”
这不是你的位置。
听听这话吧。
贺典的主角是府主,天雍仙府的府主是他司清源,这不是他的位置是谁的?
饶是司清源早有准备,也没准备到这个地步。
他没想到云沧溟会这么离谱。
底下的人看他这个样子,恐怕也和风言风语联系到了一起吧。
那个传闻之中,云沧溟不就是这样利欲熏心之人吗?
司清源突然觉得这样下不来台也没什么不好。
丢人是丢人了一些,但于他今日的安排来讲没什么不妥之处。
他微妙地笑了一下,刚要有所表示,突然看见云沧溟身后的女子走了过来。
那就是江雪织了吧。
这是司清源第一次见到她真人。
和别人记忆里的她比起来,她更高了一些。天雍的高阶弟子服非常衬她,比起红衣,这身银白锦衣更将她纤细的腰身和挺拔的脊背衬得一览无余。
她只是站在那里,不语不动,都比任何人出挑。
完全没被云沧溟过于优越的风采遮盖过去。
她几乎称得上是俊美的,走到他面前,她站,他坐着,一个看不出任何修为深浅的晚辈,丝毫不显得怯场和无措。
明明是和凌昭一样的年轻人,却完全是不同的样子。
仿佛她看过的生生死死比他这个活了上千年的人还要多。
那不知名的、给于她底气的力量,又到底是来自哪里呢?
沈清弦已经送回消息,未曾发现她与那股力量的联系,那股力量没有异常。
那么是全新的力量吗?
司清源已经开始衰败了。
他的身体急需突破瓶颈才能更进一步,延缓衰老。
只是靠天材地宝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如果有全新的力量……那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司清源面具之下的眼睛缓缓弯起,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可江雪织完全没给他这个机会。
她的所作所为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她走上前来,手落在司清源肩膀上,狠狠地按压下去。
司清源感觉到极大的痛楚,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他当即要反抗,可他这具身体并不是她的对手。
云沧溟还站在旁边,江雪织自身的力量看不出任何仙道灵韵的痕迹,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一种,更不是司清源可以对抗的。
他就这么被迫,由江雪织抓着肩膀,硬生生从宝座上拉了起来。
刹那间,全场的人连呼吸都静止了。
南宫笙不可思议地望着江雪织,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她真的做了把府主从宝座上拉开这样的事情之后,突然脱力了。
……越界了吧。
怎么可以这样。
这种事情她一辈子都做不出来。
南宫笙难以置信地去看抚雪剑尊,居然没在他脸上看出任何反对。
甚至于他的目光落在江雪织身上,有种让南宫笙浑身发麻的异样感。
南宫笙每天都研究尊上。
研究他的经历他的事迹,他的一切画像。
她抽出记忆里关于他的那部分日夜回忆,用此寄托无聊乏味的生活。
她对他的一切可谓了如指掌。
所以当看见他那个怪异的眼神时,她马上察觉到了不对。
不对。
完全不对。
就算是认可,师尊认可弟子也不该是这样的神色。
南宫笙生在一个大家族。
大家族免不得藏污纳垢,有些难以言说的混乱关系。
她从小看到大,已经看倦了。
所以她不会看错。
那哪里是看徒弟的眼神?
那分明是看情人的眼神!
南宫笙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以这样!
她差点站起来,被身边的爷爷一把按住,她想说什么,直接被爷爷的眼神瞪回来。
于是她明白,现在根本不是她说话的时候。
她没资格在此刻开口。
而高台之上的江雪织却有这样的资格。
她强硬地将司清源拉开,无视司清源本人和其他人迥异的注视,漫不经心地说:“他让你让开,没听见吗?”
那种满天下除了云沧溟说都不放在眼里的嚣张张扬,那种将府主当做垃圾的语气,在场的任何人都听得出来——
作者有话说:[橘糖]
第73章
可笑。
真是可笑。
仿佛天雍成了他云沧溟和江雪织的一言堂, 他们说什么是什么,堂堂天雍府主都没资格置喙。
司清源想到这些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淡淡的笑声随着他落座于次位而响起,那种讳莫如深之感让大家都不太舒服。
传闻只是传闻, 未曾亲眼看见, 实在难以让众人相信抚雪剑尊会是贪慕权势不择手段之人。
可眼下他们看见了什么?
连一个位置都要争个高下, 云沧溟还真有可能是那种人。
一时之间, 本来就私底下和府主议事过的长老们表情都不太好看。
他们窃窃私语, 投向主位的眼神绝对算不上友善。
天雍有那么多长老,他们谈论起来声音还真不算小。
澹台月从云沧溟下首望去, 将那些人的迟疑之色收入眼中, 心底替他们默默哀悼了一下。
果不其然, 很快他们就发不出声音了。
倒也不是云沧溟做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 既没动怒也没有释放威压。
他只是微微抬眸,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瞳之中,一点点银蓝的寒星骤然亮起,所有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顿入万丈冰渊。
长老们体内血液仿佛都要被冻结了,他们清晰看见抚雪剑尊眼底不含丝毫人类情感的神色,一点都不怀疑他绝对会对他们出手。就算现在没有, 继续下去也会有的。
于是他们僵住了, 不敢开口了, 尴尬地怔在那里,缓缓抿紧了唇瓣。
云沧溟淡漠地收回视线,平静开口,声音不高, 却如太古寒钟撞响,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法则之力。
“今日的贺典,筹办之人虽有上报本尊, 却未曾言明如此规格。”他平静说道,“此等奢靡铺张之风,不该在今日的天雍盛行。”
“今日的天雍”是个非常有趣的词组。
今日的天雍是谁掌权?是他。
往日的天雍才是司清源说了算。
那个时候的天雍是怎样的呢?
虽然也是一呼百应高高在上,却绝对没有今日的权威和力量。
就连灵脉都不如现在的深厚。
换言之,司清源今日贺典所用的一切宝物,那都是云沧溟执掌天雍这几百年来所赚的。
他就这么如流水般地花出去,云沧溟当然会不悦。
负责筹办贺典的长老瞬间跪拜在地,颤颤巍巍道:“尊上息怒,老道也知您习惯了简行朴素,但……”
他为难地顿了一下,还是说:“但这些都是府主要求的规格,老道提醒了几次,府主都不肯退让,老道也不得不遵从。”
府主到底是府主,再不受尊崇了也不是他们这些长老可以忤逆的。
云沧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他端坐在御座上慢慢说:“用都用了,也无所谓了。”
“今日风和日丽,是个好天气”他意味不明道,“府主既要求了这些,便好好享受吧。”
司清源被江雪织按在旁边的座位上,以他对云沧溟的了解,完全听得出他的潜台词。
断头饭总要吃得好一点,是吧?
他也是打定主意要在今日了结一切了。
司清源微微一笑,面具之下的笑容始终平静如水无波无澜。
仿佛他已经练就了铁石心肠,无论云沧溟说什么,如何给他难堪,他都能从容接受。
但真的是那样吗?
司清源感受着肩膀上的疼痛,嘴角轻轻一勾,觉得时辰也差不多了。
云沧溟这样的无所顾忌可以持续多久呢?
他倒要看看接下来他是否还能如此冷静。
随着罄声再响,由长老宣布着贺典开始,府主这看似体面奢华,却完全被抚雪剑尊轻视甚至蔑视的贺典就算是真正开始了。
江雪织站在司清源背后,警惕此人对云沧溟出手。
云沧溟受了内伤,虽然外人看不出来,但以她对天道反噬的测定,他现在的情况绝对不宜与人动手。若让有心人知道他的伤势情况,结果更是不堪设想。
她自己一个人是怎么都无所谓的,玩命也是习惯了的事。
可她不希望云沧溟也体验这些。
今日不管发生什么,司清源绝对都是主要人物,是需要严防死守的对象。
擒贼先擒王,江雪织深谙此道,所以拉开了司清源之后,就没打算从他身边挪开。
凌昭是司清源的弟子,自然也就站在她旁边。
他看着江雪织的所作所为,有点呆住,犹犹豫豫道:“雪织,你……”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空中炸起巨大的响声。
凌昭仓促望去,望见数不清的绚烂烟火。
烟火?
还有这个流程?
凌昭身为府主弟子都不记得有这个流程。
长老筹备贺典,不可能事事都来烦府主,所以大多事情是凌昭负责沟通的。
他家中也奢靡惯了,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他确实不记得有这个环节啊。
目光不由飘向一个位置,那里坐着罪之城城主凌寻和夫人,正是他的父亲母亲。
他们今日来了这里,神色就没往凌昭这里停留过,就好像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一样。
很奇怪。
凌昭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就好像和家人变成了陌生人一样,他不禁去想林晚晚,林家人和她关系本来就不好,可林父不也三次去寻她,还带了礼物吗?
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其实很想家,想爹娘,可爹娘似乎一点都不想他。
凌昭在烟火消散之后,也没了想这些的心思。
因为众人在烟火之后看见了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魔域少主姬灵风,特来恭贺清源道君出关。”
黑紫色的风将人送至眼前,众修界错愕地望着空中来人,烟火居然不是天雍准备的,是魔域少主送来的。
“大胆魔族!”天雍弟子立刻站出来,“竟敢扰乱府主出关贺典,来人,抓起来!”
监察使者第一批冲上去围剿姬灵风,姬灵风也知道自己此行不会简单,但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确实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魔尊失踪,脱离了他的封印,他寻找多日都没有任何踪迹,这让他也夜不能寐混乱无比。
为了保证自己性命无忧,他不能再待在魔域,一定要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这个地方除了天雍不作他想。
姬灵风今日势必要留在这里,他多年筹谋,也在今日该付诸行动了。
“诸位天雍道友请息怒。”
姬灵风态度温和,十分谦逊道:“本座不是来扰乱府主贺典的,正如本座方才所说,本座是来恭贺府主的,还请府主听晚辈一言。”
天雍弟子嫉恶如仇,尽管近些年姬灵风上位之后,魔族确实老实不少,那他们也不接受和魔族同流合污。
魔就是魔,那样可怕的修炼法门何来的好坏之分!
可就在他们要绞杀姬灵风之前,府主居然开口了。
“等等。”司清源在江雪织注视之下平静地说道:“就听听他想说些什么。”
肩膀传来一阵剧痛,司清源侧头,话看着是对江雪织说的,但其他人也都能听见。
“魔域少主能进天雍,可见他们确实有些手段。都来到了这里,却不暗地里做什么,反而光明正大现身,说不定真有什么有价值的事要告知我们呢?”
司清源微妙地说:“师侄如此避讳魔域少主,难不成,你与他有旧怨?”
他一说到这里,姬灵风马上就接过了话头。
“府主误会了。”姬灵风远远望着江雪织,那目光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本座和雪织哪里有什么仇怨?本座与她非但无仇,还有情呢。”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就连因为看见姬灵风下意识躲藏的林晚晚都听不下去了。
他胡说!
他们哪来的情?即便他们有关系,那也只是雪织从前身份受限,被迫与他纠缠不清而已!
林晚晚深知这一点,当即站出来想说什么,但她忽然又想到江雪织曾经的话。
被迫与其纠缠不清难道就不是真的纠缠过吗?
她这样站出来,看似为江雪织说话,其实反而印证了姬灵风没说谎。
林晚晚动作僵住,表情非常难看。
姬灵风注意到了人群里的异动,也看见了林晚晚。
他对林晚晚的感情很复杂,喜爱是绝对有的,更多的是对她身体的觊觎。
但他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
一日找不到姬九辰,他就一日无法安枕,为了自己的安危,什么都是可以舍弃的。
姬灵风转回视线,只望着江雪织。
他当然知道此江雪织非彼江雪织,可他没有证据证明她换了人,别人自然也不会知道。
他们都不知道,这反而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更能让她无法逃脱与他的关系。
姬灵风露出淡淡的笑意来,望着江雪织的眼神当真是浓情蜜意,情意绵绵。
江雪织面对他在众人面前如此牵扯,居然没有立马反驳,当然也没慌乱无措。
她只是继续盯着府主,偶尔朝他递来一个非常无所谓的眼神。
无所谓?
姬灵风想到一直以来两人之间的交锋,心底也闷着一股子邪火。
你无所谓?
那就让他来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无所谓。
姬灵风转头,直接将目标对准了云沧溟。
果然,他明显感觉到江雪织肩颈一紧。
她自己可能什么都不在乎,可换到了云沧溟身上那就不一样了。
……这两人之间绝对有旁人不知道的秘密。
姬灵风是个魔,是个深谙邪门道法的魔族,他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南宫笙都能看出来的问题,他当然也看得出来。
要怪只能怪他们实在太不避讳了,当众就敢如此暴露情绪,实在不把其他人当人看啊。
如此傲慢,合该受点教训。
姬灵风已至天雍,便不再害怕不知所踪的姬九辰,他游刃有余地取出一块留影石,对云沧溟道:“见过抚雪剑尊,说来这还是晚辈第一次有机会如此直面剑尊。”
“晚辈与剑尊弟子早已私定终身,还请剑尊成全我们二人。”
他一副诚恳的样子:“晚辈虽是魔族,却从未伤害过凡人和修士,还一直致力于让魔族与修界和平相处,将魔族管控得非常严格。”
“这么多年以来,晚辈从未越界,相信诸位前辈也知晓晚辈的良苦用心。”
“雪织不想让我今日过来,也不希望我当众公布我们的关系,但为了能和她在一起,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也希望借天雍首徒的荣誉,向诸位再次保证,我想修复仙魔之间的关系,希望天下太平河清海晏的决心。”
姬灵风一副情真意切道:“诸位若是不信,我这里有留影石,我与雪织的过往此间记录得清清楚楚,剑尊不如亲眼看过再下定夺吧?”
有人谈情说爱还时时刻刻拿留影石记录的吗?
那不纯变态吗?
魔域少主的话绝对有问题,可他手中若确实有那些记录,说明尊上的弟子和魔族确有瓜葛。
如此一来,以尊上对弟子的看重,不惜为弟子杀了一殿之主,说不定还真的会为弟子向魔域退步——
要让姬灵风当众放出那些画面吗?
他敢放,他们也不敢看啊!
“住口!”
都不用抚雪剑尊有所表示,站在江雪织身边的凌昭先忍耐不住了。
他一马当先地持剑而上,杀意毕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雪织扯上关系?令人恶心!”
姬灵风及时躲开凌昭的杀招,注意到他腰间的身份玉牌,知道他是府主弟子,便也无法反手。
他没忘记今日来此的目的是求和,慢慢说道:“我是真心实意,雪织都没说什么,这位道友何必这样着急?”
“你不信我所说的吗?”
他握着那留影石,看起来马上就要将其播放出来。
天幕的光都开始浮动了,凌昭一心急,更是下手凶狠。
“阿昭,回来。”
“小昭,回去!”
几乎同一时间,府主和罪之城城主凌寻同时开口,呵斥凌昭。
凌昭神色恍惚一瞬,就没能拦住姬灵风。
不行。
若真放出什么画面来,雪织岂不是要在天下修士面前颜面尽失?
凌昭咬破了嘴唇,顾不得什么师尊父母,还要行动。
但也不需要他了。
留影石在空众爆炸,没人看清谁做了什么,姬灵风已经从空中坠落。
众人错愕地望着这一幕,连司清源都有些意外这过快的变动。
他反应了一会之后,目光落在云沧溟身上。
云沧溟仍然端坐御座,平静随意,似乎根本没有动过。
他应该确实没动,只是他的剑动了而已。
神剑照寒,出剑必中。
姬灵风如紫色的蝴蝶从空中坠落,胸口被仙剑洞穿,嗬哧嗬哧,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一锅端,一锅端!
第74章
姬灵风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以为今日可以借着与“江雪织”过去的联系, 赖在天雍不走。
他掌控魔域之后,明面上打着和平的旗号,装模作样了多年。
所有暗地里的阴私他都推到了姬九辰身上, 一直将自己的形象维持得非常好。
甚至真的有修士得过他的恩惠, 四处宣传他的好处。
姬灵风想好了今日要用抚雪剑尊对江雪织的看重, 以留影石里从前江雪织讨好他的画面, 来做留在这里的筹码。
他知道那不是现在的江雪织, 但别人不知道,所以这招肯定能用。
只要抚雪剑尊在意弟子就不会不管不顾, 在他祭出留影石之前一定会妥协。
他万万没想到云沧溟会直接出剑。
抚雪剑尊除了御剑飞行外很少出剑。
除了上一次仙魔大战, 多年来几乎无人值得他出剑。
照寒已经很多年不见血了, 很多人几乎忘了它的厉害。
就像姬灵风一样, 完全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照寒饮血。
抚雪剑尊虽然威名在外, 可他素来也是遵守理法,行事很有规则的。
是和江雪织在一起久了所以被传染了吗?
姬灵风奄奄一息,到死都没想明白云沧溟为什么会直接出手。
留影石化为乌有,魔域少主行走修界这么多年,留下众多令人闻风丧胆的传闻, 最后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在照寒剑下。
……其实也不算轻易。
潦草是潦草了一些, 可他是死在照寒之下。
神剑照寒那是人人都砍的吗?
死在照寒剑下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荣耀了。
许多剑修弟子看着这一幕, 眼底都生出了向往,也想试试被照寒砍一下。
司清源的表情也终于不再那么平静了。
他眯眼望着摔在道场上的姬灵风,抓住机会道:“沧溟,你这么急做什么?”
他不叫他的道号了, 直呼其名,如当年云沧溟还只是个普通弟子时一样。
“你在怕什么?”司清源直接道,“方才本座为姬灵风说话, 也不过是想引导他露出更多底牌。天雍素来嫉恶如仇,教条便是降妖除魔,本座自然不会真的容留魔族。”
他完全推翻之前自己说的话,冠冕堂皇地诽谤云沧溟:“可你名下弟子似乎真的与魔族有染,你这么急切地杀了姬灵风,毁掉留影石,是怕暴露吗?”
“如此不尊师重道勾结魔族的弟子,真是你教导出来的吗?”
司清源意有所指地望向身侧的江雪织。
从姬灵风现身到他被云沧溟一剑毙命,江雪织始终眼皮都没抬一下。
只有在触及云沧溟的时候她才稍稍正色了一点,目光淡淡地凝视他。
一个晚辈,年纪不大,哪怕身怀天机,司清源也绝不怕她什么。
他早有准备会与对方对上,此刻也是坦坦荡荡,明确问她:“江雪织,你是否瞒着你师尊,与魔族有勾结?”
“瞒着你师尊”这个形容就很有意思了。
这是在给她什么暗示吗?
一种只要她认下来,就不用牵连云沧溟的暗示?
反过来看,如果她不肯认,那是不是也有暗示云沧溟知情的意思?
云沧溟是仙府如今教条的制造者。
直白来说,他就是天雍最嫉恶如仇的那个人。
他最不赞成与魔族和平共处,不信魔族有善类。
江雪织要是不肯承认,会不会把她冰清玉洁不染尘埃的师尊拉下水?
她的师尊又到底知不知道她和姬灵风之间过往甚密?
司清源在那一刻想了很多。
有人似乎还不嫌局面紧张,在众人错愕注视姬灵风血尸时,直接站出来认可府主的言论。
“府主英明!”
林暖暖在父母不可置信地注视下走出人群,跪在道场中央,身边就是姬灵风的尸体。
她不屑地唾弃了一口,完全不惧其他魔族愤恨的眼神,朝司清源一拜道:“府主在上,晚辈林暖暖,是灵墟洲林家嫡女。”
司清源眼皮一跳,余光不自觉飘向始终安坐不发一言的沈清弦,随后慢慢道:“哦,是林家的姑娘,有什么事吗?”
林暖暖这个时候站出来,肯定不是随便说一些支持的话。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安排。
事情也确实如此。
林暖暖马上就说:“弟子要向府主揭发江雪织。她不但与魔族勾结,行不检点之事,还妄图勾引师尊,枉顾伦常,祸乱天雍!”
……
……
你说什么?
和魔族也就算了,勾引师尊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瞬间从姬灵风之死里挣脱出来,瞪大眼睛望向了高台之上的江雪织。
“暖暖回来!你住口!”
林父站出来要把女儿拉回去,表情难堪地瞟了一眼云端看不清楚的抚雪剑尊,生怕下一个死得和姬灵风一样的就是林暖暖。
可林暖暖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今天格外有骨气。
“爹,你放开我,今日这些话我若不说出来,以后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林暖暖使劲甩开父亲,表情严肃,大义凛然。
“早在参加仙考的时候我就发现江雪织和抚雪剑尊有染,那时他们还不是师徒,即便我怀疑抚雪剑尊为此格外‘照顾’江雪织,也没觉得那么难以忍受。”
林暖暖怒道:“可他们后面居然成了师徒!师徒犹如父女一般,做了师徒他们还不知收敛,甚至为此对天雍殿主用了诛仙台之刑,谁知道是不是被百草殿主发现了什么私情?”
连已经死了的丹阳子都拉出来了,可见林暖暖心中琢磨这件事很久很久了。
林母面色惨白地看着女儿,她可不觉得林暖暖有这样的勇气能在这种场面侃侃而谈,所以肯定是中了什么妖术。
是什么呢……还能是什么?
她想到自己用过的招数,想起自己是如何借此上位的,险些就此晕了过去。
她就林暖暖这一个女儿,也不能真的就此晕倒,只能咬牙当众面用了个解术。
林暖暖本来还要说话,被母亲这么一拉,整个人一顿,而后恐惧爬满了全身,她直接晕了过去。
也好。娘不敢晕,女儿就能晕了。林母抱住女儿,看见丈夫古怪的神色还有林晚晚远处投来审视的目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操控术。”
高台之上有个声音平静地吐出这三个字。
不是别人。
正是风波的源头江雪织。
“利用操控术,让这样一个人站出来指认我,将我推到如此风口浪尖,目标应该也不是我。”
江雪织若有所思地说:“我不值得你这样用心良苦,可能会让你有所顾忌,但不至于如此。所以……”
她低下头,按着被控制在手中的府主:“你想用我来将我师尊推到万劫不复之地。”
只要江雪织脏了云沧溟也就脏了。
云沧溟干净了那么多年可算有个弱点,自然要好好利用。
但司清源微笑了一下道:“这你可就真的冤枉本座了。”
“这和本座有什么关系呢?”司清源摊开手道,“本座今日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丫头是谁。”
“本座见都没见过她,如何操控她?”司清源沉思着,“嗯,本座见过这种操控术,这是妖族的某类独门秘术,是哪种妖类需得细细调查,不过……”
“她是受人操控不假,但说的话不一定就是假的。”
司清源仰头看着江雪织:“师侄啊,你敢说你对你师尊没有妄想吗?”
“你敢经受问心台试炼,向众人证明你们真的没有超越伦常的关系吗?”
……
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好奇怪。
刚才不是还在说魔族吗,怎么又变成师徒乱常了??
但相比起前面那件事,还是后面的事情让众人更难以接受。
抚雪剑尊高高在上这么多年,是最圣洁可靠之人,他们不会因为风言风语在质疑他,也不会容许谁真的觊觎他。
没人可以得到这个人,更不可能是江雪织这样一个弟子。
一直以来,大家都觉得尊上对江雪织只是出于师徒弟子间的爱重,可今日好像有了其他的可能。
无数的目光定在江雪织身上。
江雪织注意到云沧溟似乎想起身,直接一个眼神过去,他便再也起不来了。
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一个眼神,就可以操控抚雪剑尊的行为。
这样的关系还真是让人不敢信也有点信了。
之前完全没往这个地方想还没觉得如何,现在越是琢磨越是觉得……
这怎么可以呢?
这简直是疯了!
凌昭眼见江雪织的事东窗事发,局面非常不利于她,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什么恩怨不满他都忘了,只想着帮江雪织解决麻烦。
他马上站出来说:“师尊,您不要听信那些受妖术操控的言论,雪织和尊上之间清清白白,我可以作证。”
“我也是参加了仙考的人,更是与雪织组队之人,她如何凭靠自己通过仙考,弟子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凌昭先认可了江雪织的能力,接着就说,“此间更是不存在任何尊上与雪织暧昧,甚至对她‘特殊关照’的说法,那不过是被淘汰之人的有心报复罢了。”
凌昭振振有词,态度坚决,他是府主弟子,他这么一说又让大家情绪回转不少。
林晚晚这个时候也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弟子也可以作证。”
她走出来说:“弟子与林暖暖同出林家,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弟子深知此女品性之恶毒,她即便不被操控,也做得出污蔑旁人之事,妖术不过是为她壮胆罢了。”
林晚晚一字一顿,在林父不可思议的注视下道:“林家宠溺幼女,使其自小专横跋扈,不知所谓。晚辈长在林家多年,对此最为了解。今日之事全是污蔑,当务之急,是查出谁在背后操控林暖暖。对方恶意污蔑尊上与小师祖,扰乱府主出关贺典,其心可诛。”
如果凌昭只是指出了另一个可能,那林晚晚就是有理有据非常恳切了。
她是林暖暖的长姐,是真正的林家嫡女,知道林家内部关系的人都清楚这一点。
这些话由她说出来确实令人信服。
几乎转瞬之间,江雪织还什么都没做,事态就扭转了。
司清源淡淡地扫了一眼林晚晚和凌昭,慢慢道:“如此……那确实也有些道理。”
“只是即便不说师徒乱常之事,与魔族勾结的事情师侄又要如何解释?你师尊又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是听之任之,还是疏忽防范没有发现呢?”
说来说去,反正就是要将云沧溟拉下水,让众人觉得白玉有瑕,不再可靠。
江雪织听了这么久,真是乏味又无聊。
要是只有她自己,她真的完全懒得管这些人叽叽歪歪什么。
杀了就好了,世界就安静了。
但云沧溟是天雍镇府仙尊,他的行事风格和她不一样,有太多顾虑,她不得不为他留有余地。
她可以控制司清源,却不能杀了他一了百了,到时候云沧溟也会被她连累。
他是无瑕的神君,不该因为这个老东西染上污色。
因为这些掣制,她被迫做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事情。
她微微启唇,打算也学学那些烂橘子一样,打一打嘴仗。
但是——
她会为云沧溟束手束脚,云沧溟同样也会为了她放弃原则。
所以……
当照寒毫无预兆地穿透司清源的身体时,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对吧?
冰寒的剑意倾泻而来,凌昭恍惚地站在那,眼前只剩下那不可撼动的白光。
浩瀚的灵力碾压而过,他望见府主身子一颤,胸口出现一个硕大的窟窿——
作者有话说:[撒花]
第75章
江雪织安静地看着照寒再次染血。
之前是杀姬灵风, 一个魔,众人即便惊愕,也还可以说服自己接受。
除魔而已, 就算突然了一点, 那也是实力象征, 没什么奇怪。
单单只算姬灵风擅闯天雍之罪就足够杀他了。
可是府主不一样。
再是不如云沧溟威望高了, 那也还是天雍的府主。
云沧溟居然要杀了府主。
众人见了不禁炸开, 现场完全陷入混乱。
他这样做,印证了府主所说的都是真的, 他确实做了府主提到的那些事?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冲到了最前面, 就连天雍弟子们都傻了。
“尊上?”
澹台月都呆住了, 但她反应够快, 很快回过神来仔细看府主的情况。
清源道君被一剑穿心,冰寒之气从伤口朝外扩散,看起来奄奄一息。
但很奇怪。
没有血。
人被一剑穿心,怎么可能不流血呢?
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幕,那到了嘴边的惊呼和诘问又如数咽了回去。
有古怪。
云沧溟这次终于有了动作。
他不再是端坐在那里, 只命令剑去杀人。
他站了起来, 缓缓走到司清源面前, 飞快地与江雪织对视一眼,低下头盯住了司清源的伤口。
伤口处寒意扩散,毫无血滴。
那被穿心的躯壳并未倒下,反而渐渐畏缩, 变成了……木头。
傀儡??
居然是木傀儡??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一幕。
云沧溟也在听够了那些吵闹之后开了口。
“仙魔大战时府主便受了重伤,危在旦夕。”
他语气平缓, 字字清晰,声音清明,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战后本尊亲自查看他的伤势,发现他被古魔之气侵入心肺,回天乏术。”
云沧溟目光转向玉虚台下:“我本想给他一个痛快,免他受心魔操控,违背道心,生灵涂炭。”
“但他抓着我的手,求我不要这样做。”
云沧溟将当年的事情一字不差地说出来:“他求我别杀他,即便将他封印起来也别要了他的性命,他还想看看这大千世界,看天雍屹立不倒。”
“我答应了。”
于是有了后面几百年的闭关,有了所谓他囚进府主只为夺权的传闻。
但事实截然相反,府主根本不是那样柔弱可怜的人。
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他被魔气入心却不甘就这么死去,多年后不知如何出了关,大办贺典引来纷争,还背地里陷云沧溟于不义之地。
他想干什么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
不过是拿回自己的权利,与抚雪剑尊争个高下而已。
天雍弟子聚集上来,跪拜在云沧溟面前,显然完全相信他的话。
不信也得信了,府主的身体是这个样子,难不成还有假吗?
派个傀儡来参加贺典,真身在哪里?为何不敢见人?怕什么呢?
心不坦荡之人才会藏头露尾。
反正不管别的人信不信,天雍弟子都信云沧溟。
他们虔诚跪拜他,从头至尾其实都没有真的怀疑过他什么。
但云沧溟看着他们,吐出了让弟子们完全无法接受的话。
“不过,他今日有句话不曾说错。”
他反手执剑,照寒倾泻出森冷的寒霜。胸腔内的痛楚已经过了一夜,没有任何减缓的迹象,想来只要机甲还未真的锻造完成,地心之火未曾完全熄灭,这反噬就不会停止。
有些反噬也没什么。
就算他被削弱一半的灵力,眼前这些人也没一个是他的对手。
太差劲了。
这些年他一直栽培天雍弟子,就算没亲自教导,分发出去的剑法心法也都是他苦心所著。
天雍内部的剑修弟子们就没有感觉吗?
他们是有感觉的。
他们知道自己修习的功法与抚雪剑尊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他们还是赶不上他分毫。
剑尊于剑术上的造诣是他们拍马不及的。
几百年过去了也没一个能看的剑道后辈。
唯有一个江雪织。
这是抚雪剑尊多年来第一次动了收徒的心思。
决定收江雪织为徒,虽然最开始是受到澹台月的话引导,可也是真心觉得只有她能超越他,继承他的衣钵。
他没喜欢过谁,从未动过心,不知道那时心底的感受是什么,以至于她和他走到了今日不被世俗所接受的局面上。
既然当初是他坚持己见出了错,今日就该他自己改写错误。
云沧溟缓缓走到玉虚台最前面,俯视着跪拜在地的弟子,以及聚在一起的修界群贤。
“这个仙尊之位我坐了几百年,早已厌倦疲惫,不想再继续了。”
云沧溟平平静静地说出令全场震惊的话。
“若非无可靠之人传继,我早想卸任离开,不再受限于此。”
云沧溟从不对外展露内心,可今日确实不能再沉默了。
他也无需说得太直白众人就明白,其实根本不是他赖着这个位置不放。
从始至终都是天雍需要抚雪剑尊,不是抚雪剑尊需要天雍。
在仙魔大战的时候,若无抚雪剑尊横空出世,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当年要是没有他的话,说不定魔族早就成了修界当家做主的存在。要知道魔尊姬九辰,那可是百年难遇的古魔神后裔,他那摧枯拉朽的姿态,至今仍是许多修士的噩梦。
若非云沧溟,若不是有云沧溟——
惭愧,实在是惭愧至极。
转瞬之间,在场众人都低下了头,面露羞愧之色。
之前站过府主的长老们更是愧疚得直不起腰来。
“尊上千万不要这样说。”澹台月赶紧道:“您在天雍才在,谁来传继这个位置都比不上您亲自在此。我等从未给怀疑过您,更无法接受谁替代您。”
她双手交握,跪在云沧溟不远处,深深地埋下头。
“尊上,您千万不能离开天雍。”
澹台月应该是除了监察使者之外和云沧溟接触最多的人。
她说不上多么了解对方,但也是有些了解的。
这份了解让她意识到云沧溟这些话的本意。
经她这么一提,大家也明白到云沧溟忽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既外界传言他如何不堪,如何贪慕权势,那这权势他不要了还不行吗?
如果府主的傀儡身在此妖言惑众还不足以服众,那他不做这个镇府仙尊又如何。
云沧溟平平静静地收剑回鞘,无视澹台月的请求,也不看其他人,只走向江雪织。
她负手站在那里,被如此多的琐碎牵绊,不过是为了他而已。
若非有他在这里,她一个字都不会听他们的,早就潇潇洒洒地走了。
风是不会为谁停住的,云沧溟有幸让风为自己驻足,又岂能因为自己而让风就此停歇。
他要把风还给大千世界。
他握住她的手,打算将他们的一切都说出去。
之后不管外人要如何他都不在乎了。
他什么都不想管,想来届时他们也不需要他管。
他能真正地去过从前想过的生活了。
不过在他开口之前,天雍弟子先开了口。
“尊上息怒!”
弟子们跪成一群,膝行上前,无论如何也不接受云沧溟卸任离开。
眼下府主情况难明,还有魔尊在外逍遥,魔族少主死在天雍,魔尊闭关之中会不会突然出关,谁也不知道。
当年姬九辰强悍成那个样子,几乎把修界所有大能都杀了,再来一次的话,他们没了云沧溟,要如何与姬九辰抗衡?
一堆烂摊子摆在这里,这一瞬间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师徒伦常了,只希望云沧溟不要离开。
“尊上万万不可离开天雍!”弟子们高呼道,“尊上息怒!”
云沧溟真的没有生气。
可人人都喊着要让他息怒。
他只是很平静地表达自己的感受,他们却觉得他在生气。
他皱了皱眉,内腹的疼痛让他几欲呕血,他全都忍耐了回去。
江雪织察觉到他的异常,反握住他的手,挡在了他的面前。
她缓缓握住手中破军,仰头望着玉虚台外的结界泛起波澜。
又有人来了。
沈清弦突然站了起来,眯眼望着结界的波澜。
之前无论闹得多凶他也没有任何表示,就好像个透明人一样坐在那里。
但现在不一样。
情况也确实和之前不同。
因为这次来的人不是虽有威名却不至于骇人失态的魔域少主。
这次来的是——姬九辰。
江雪织在姬九辰的神府里玩了个彻底。
她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足以让她确定来人并未傀儡,就是姬九辰的本体。
一个接一个,这天雍的护山大阵成了什么摆设吗,随便他们进来?
姬灵风到底是怎么进的天雍他们还没查出来呢,魔尊又亲自来了,今日还真是热闹。
云沧溟倏地拉开江雪织,亲自面对姬九辰。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或者说姬九辰单方面眼红。
他眼红云沧溟这些年身居高位,养尊处优,而他却只能“被封印”,暗中行事。
更眼红那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江雪织,居然如此维护云沧溟。
用得着吗?
那是什么眼神?
那么担心他?
见他现身,立刻抓紧云沧溟的手,那双冷漠的眼睛里居然也会流露出人类才有的温度。
……还真是得感谢云沧溟,让他看见江雪织还有这样的一面。
姬九辰酸得心尖都冒酸水了,嫉妒不平之余,他又非常敏锐。
江雪织很担心云沧溟。
为什么?
云沧溟的修为有目众睹,他可是单枪匹马来的,自己知道自己有底牌,并不怎么忧心,可明面上绝对是姬九辰不占优势。
江雪织在担心什么?
她因为极阳之境的遭遇察觉到了他的底牌吗?
还是……
云沧溟的身体出了问题。
姬九辰面露笑意,悠然开口:“我的义子诚心实意地来向你们示好,你们却这样对他,这便是自诩正义的天雍吗?”
“这样轻易斩杀一个人,要不是你们各个穿着一身白,我都要以为到了我们魔域呢。”
陪着姬灵风来的魔族见到姬九辰,非但不觉得得救了,还露出恐惧无比的神色。
他们本来就被天雍弟擒住了,后果不会太好,一直想着逃命。
可姬九辰这么一来,他们连逃命都不想了,直接撞上天雍弟子的法器,。
魔族全都自杀了。
如此果断地选择让所有人都呆了一瞬。
这不明摆着告诉他们,活下来面对魔尊,比留在天雍受刑还可怕吗?
……那确实可怕。
经历过上次仙魔大战的修士全都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外围的修士们甚至已经在企图逃跑。
姬九辰漫不经心地抬手丢下一道魔气,阻隔了对方逃跑的行径。
“遇见事情就知道跑,这也是正道修士的素养吗?”姬九辰唾弃道,“真是丢脸。”
他御风而来,侃侃而谈:“本尊今日也算是师出有名了。尽管我这个义子很不争气,总是与我作对,不让我省心。可我不开心,可以亲自杀了他,他被别人杀了反而不行。”
“怎么可以越俎代庖呢?”
“尤其是你。”姬九辰盯住云沧溟,“云沧溟,你杀了他,那更是不行。”
“今日我便要你血债血偿。”
“那年仙魔大战,你出其不意,令我全无准备,败下阵来。今日我就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对手。”
姬九辰手中出现一条紫色长鞭,周身被蓬勃的魔气环绕,一人可比千军万马。
天雍弟子起身守卫在玉虚台前,没有一个怯战的鼠辈。
这衬得想要逃离的修士更是不堪。
有监察使者在这时赶至云沧溟身边,低声说道:“尊上,查清楚了,护山大阵半个时辰前被人动了手脚,七个方位阵眼被破,绝非外力所致。”
能破天雍的护山大阵,还是七个阵眼,外面谁有这个本事?
就算是姬九辰也不可能这么快破七个阵眼。
这只能说明一点。
天雍内部有人给魔族行方便。
是谁呢。
一众人士望向凌昭身前萎缩的木傀儡。
好难猜啊——
作者有话说:这个月底之前应该可以完结了
第76章
眼见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的师尊, 凌昭有点无法接受。
难不成师尊真是抚雪剑尊口中说的那样?
他是自己被古魔气侵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非被抚雪剑尊禁锢?
凌昭后退几步, 目光一会看看云沧溟一会看看司清源的傀儡。
护山大阵被破, 所有人都觉得是师尊做的, 这显得他这个府主弟子也有嫌疑。
果然很快就有目光落在他身上, 监察使者更是直接道:“尊上, 凌昭或许知道什么,要不要抓起来审问。”
凌昭当即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了还不忘记维护师尊:“不对, 事情尚未有定论, 你们也没证据, 怎么就一副笃定我师尊做了恶事的样子?”
凌昭不可置信地望着天雍弟子们, 天雍弟子也都眼都不眨地盯着他。
那气势哪里是他一个人能抗住的,他们也分明是真的认定府主有问题了。
就算没证据又如何?
外敌当前,还是魔尊姬九辰现世了,还要他们指望一个藏头露尾的府主不成?
可笑不可笑?
凌昭自己大约也觉得可笑了,很快就说不出话来。
在监察使者要抓他的时候, 他也没有反抗。
“放开我儿子。”一直沉默的罪之城城主凌寻终于站了出来, 眯眼说道:“我儿子才做了府主多久的弟子, 他能知道什么?府主出事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
凌昭眼睛一热,抿唇望向父亲。
凌寻朝他投来安心的眼神,随后朝云沧溟一拜:“我儿绝不是破坏仙府护山大阵之人,我是他父亲, 他的本事我一清二楚,他真有那么厉害,早就不用在这里等着被抓了。”
……说得也是。
但若是有人指使, 凌昭不一定做不到。
监察使者还想说什么,但魔尊不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