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周四的……
周四的体育课难得没有被霸占, 葛思宁和隔壁班经常一起组队的同学打完羽毛球,刚好碰到从图书角里出来的张月。
对方抱着三千六在背单词,葛思宁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张月吓了一跳。
她随口问, “你怎么没有和小林她们一起?”
张月有些惊讶她和自己打招呼, 自从分座以后, 她和葛思宁就没怎么说过话了。
“她们……打排球去了。”
葛思宁和张月并肩走,闻言“嗯?”了一声,她问:“我记得你也会打排球啊,她们怎么没带上你?”
她这样问只是无心之举,毕竟这段时间张月一直和她们一起玩, 有时候恨不得当连体婴, 怎么体育课就落了单?
张月说:“她们人够了。”
“哦, 你不早说,我们刚才打双人, 找人找了好久呢, 早知道叫你了。”
张月垂着头, 刘海压过眉眼, “太冷了,我懒得动。”
“动着动着就热起来了嘛!”
“……嗯,但是出一身汗也不舒服。”
葛思宁听出她的委婉,就不再说话了。
她们一起回教室, 路上碰到了李函。
不过李函走在她们前面,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本来就没打算和她们打招呼,他径直前行,没有回头。
葛思宁主动吐槽:“好冷血的人。”
张月看着那道高瘦孑然的背影,认同, “是挺没人情味的。”
这一来一回好像又回到了调位前。
葛思宁想起徐之舟说的话。她觉得如果不是从图书角里出来的人不是张月,那她可能不会打招呼。或许她潜意识里真的已经把张月当成朋友了吧?即便有的时候她们会意见不合,她会嫌张月唠叨、情商低,但是以前和别人做同桌的时候,葛思宁却没有那么好说话。有时候她纵容了对方的行为,自己却不自知。
思及此,葛思宁鼓起勇气主动问:“最近很流行拍那种四宫格大头贴,你知道吗?”
学校里挺多女生都慕名去拍了,张月刷空间和朋友圈的时候看到过很多次,所以她点点头,脸上也流露出一点向往。
“我知道。”
“要不我们也去拍?”葛思宁偷偷瞅她,见张月抿了下唇,她立马说,“你不想去或者没空就算了!我没有一定要拍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
张月见她表情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没那么忐忑和犹豫了。
她想到自己和小林她们玩了这么久,结果体育课够人了还是能毫不留恋地把她一脚踢开,这样的朋友,真的算得上是朋友吗?
反观葛思宁,倒显得有几份真诚。
于是张月思索了几秒之后,说可以。
“下周刚好放大周,要不我们下周末去拍?”
葛思宁已经很久没有和女生朋友出门逛街了,她点头,脸上浮着被接受的欣悦:“好啊,那到时候我在□□上联系你。”
“嗯。”
葛思宁为此甚至做了一个周详的计划表。
张月家不住市区,而是在下属的一个小镇上,平时上学、出行都要坐半个小时左右的公交车。再加上她住宿生的身份,因此平时小团体出去玩,大多不见张月的身影。
她想既然张月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就得玩得尽兴,起码得吃好喝好。
最近王远意被之前的同事叫过去帮一点小忙,中午都是阿姨来送饭。
葛思宁说不用这么麻烦,她中午在食堂吃就行,也就一顿饭的事。
她上高中以来鲜少在学校里吃饭,所以不知道食堂排队的激烈战况,刚开始葛思宁还能抢到饭吃,到后面排在长龙后面根本看不见尽头。
某天她顶着个饿扁了的肚子正排队,心想不如今晚回去还是跟阿姨说来送饭吧,顺势联想到今晚家里吃什么。
想的时候有个人从自己面前经过,葛思宁饿得没有力气抬头看。
但是这道影子晃来晃去,走过去了又走回来,好像是来找人的。
葛思宁瞥了此人一眼。
发现竟然是陈安远。
其实在饭堂找人并不奇怪,毕竟队伍那么长,可能有姗姗来迟的人找不到帮忙排队的小伙伴。
所以葛思宁只是抬下头,很快又垂下脑袋。
清蒸鲈鱼、红烧肘子、蘑菇豆腐汤、炙烤小羊排……啊,快快到我嘴里来!
“诶。”
有人碰了下她的手臂。
“嗯?”葛思宁疑惑抬头。
发现还是陈安远。
对方的表情有些扭捏。
“你跟我来。”
葛思宁还是:“嗯?”
他板着一张脸,对葛思宁这种不上道的行为非常不高兴。
“想早点吃上饭就跟我来。”
葛思宁不知道他怎么口出狂言,但是她跟着去了。
毕竟她真的很想吃饭,很想!
只见陈安远带她出了食堂,沿着洗碗池旁边的那棵榕树走,转了个圈,走进只有低平的建筑里。
葛思宁一眼看到了吃完饭走出来吴思,吓得拔腿就跑,结果被陈安远摁住。
他问:“你干嘛?见鬼了?”
见到班主任跟见鬼有什么区别?葛思宁算是明白他要带自己去哪了,去教师食堂!
“同学,你知不知道在我们学校,学生私自进入教师食堂是犯法的?”
陈安远一脸坦然:“我知道啊。”
“知道你还带我来!你想害我?”
“……”
陈安远服了她了,“你放心,有皇亲国戚帮我们兜底。快跟我走。”
他拽了葛思宁两下,没拽动。
无语地回头,看到葛思宁一脸警惕地等眼前的女人和同事一起离开了,才解除僵立的动作,说:“走吧。”
“……”
瞧这没骨气的样子。
到了教师食堂内部,才发现这边几乎没什么人,更别说排队了。
徐静听到声音,扭身朝他们招手:“这里这里!”
走过去,发现徐之舟也在。
“思宁坐这里,坐我旁边。”
徐静把椅子都给拉好了,葛思宁拿着饭盒,只好坐下。
陈安远随便找了个位置坐,和徐之舟隔了个空位,说:“人我给你带来了。”
徐静点点头,“任务完成得不错。”
任务?葛思宁眼睛一转,还没问,徐静就说:“饭盒给我,我帮你打!”
话音才落手里就空了,葛思宁求助地看向徐之舟,徐之舟说:“你可以过去,看看想吃什么。”
葛思宁走到打饭窗口,徐静正在俏皮地哄阿姨多打两勺。
阿姨看到跟过来的葛思宁,一边打菜一边开她玩笑:“阿静又带新朋友来了?可别让陈主任知道了,不然你爸妈要被问责的。”
徐静蛮不在意:“哎哟,那我就顺便跟他投诉一下食堂排队问题,让他实行分批吃饭好了。办法总比困难多嘛,阿姨!”
瞧见葛思宁,徐静指了指她打的两个菜:“来晚了只剩火腿炒蛋和红烧鸡丁了,思宁你应该不讨厌吧?”
“……嗯,我挺喜欢的。”
葛思宁现在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什么都不挑。
回到教师专用的超大圆桌上,徐之舟和陈安远已经在吃饭了。
葛思宁虽然很饿,但是还是想问清楚。
不过不等她开口,徐静就跟她解释:“是我让陈安远去找你的。他跟我们过来的时候说在食堂看到你在排队,不过徐之舟却说你不在食堂吃饭,吵了半天,我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如果真的是你,就把你带过来和我们一起。”
刚才听她和阿姨的对话,葛思宁多少也能猜到徐静是什么背景了,不过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是?
“你别误会,我虽然也姓徐,但是和徐之舟没什么关系,只是我们爸妈都是老师而已。至于陈安远,你也看到了,他之前帮我打趴小流氓,还不止一次,所以这是我的报答。”
徐静说到这,刻意解释:“但他是他你是你,今天叫你来可不是我想敷衍你哦!思宁你想要我怎么感谢你,尽管开口吧。”
葛思宁拌了下饭,咽了下口水,“嗯……我没什么想要的。”
“嗯?”
“要不我就和陈安远一样吧,反正这段时间我中午都在学校吃,我也懒得排队了。”
徐静倒是爽朗:“啊,那好吧。那以后上午上完课我让陈安远去找你,带你过来。因为,你知道的……刚才阿姨也说了,我和徐之舟都是偷偷的。”
徐之舟:“我没有偷偷,我是光明正大的。”
徐静瞪了他一眼,“那你走,别跟我们坐一桌。”
徐之舟:“可是是我先来的。”
徐静被噎了一下,想反驳什么。
葛思宁赶紧打断:“好了别吵了……大家吃饭吧、吃饭吧。”
陈安远埋头苦吃,根本不参与他们的话题。
该说不说,徐静此举帮了葛思宁很大的忙。
省去了排队的痛苦,吃得比学生食堂丰盛,还能节约午休时间学习,简直一举三得。
只有一点,让葛思宁觉得不是很美妙。
就是陈安远每次来找她的时候,都一脸深仇大恨。
有一次葛思宁忍不住了,问他:“你是天生脸部肌肉不发达吗?”
陈安远一下听懂她的言外之意,脸更黑了,反问:“那你觉得带你吃饭是我的义务吗?”
葛思宁被呛,火苗燃起来了:“那你大可以拒绝徐静。”
反正他也是被报答的人,不欠徐静什么,如果不想做拒绝不就好了?甩脸给谁看!
陈安远阴恻恻地睨了她一眼,丢下一句:“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根本不懂。”
说罢大步流星地离去,把葛思宁甩在身后。
他和徐静,是他比较被动。
因为谁也不能确定,徐静的好意会持续到什么时候。而英雄救美的事情,也并非时时发生。
于徐静而言带他去教师食堂是刺激的游戏,是省事的报答。
但于陈安远而言却是一顿十块钱,一个月能够省下将近三百块钱。
三百块,足够江译白租的那个房子冬天三分之二的燃气费。
这些葛思宁都不懂。
但她感受到了,陈安远讨厌她-
吴思把没收违禁物品的事情晾了一个星期没处理,违规的同学都提心吊胆了一星期。
有的甚至妄想班主任不会处理了,还给出了有条有理的推断:马上就要期末了,吴思不想影响他们的心态,以免成绩太难看被领导问责。
还不少人信了。
结果才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个周末,周一就有涉事人员被请家长了。
有两个情节严重的当场被领回家。
文重班的教室出勤率一直都是全年级最高的,一下子少了两个人,大家上下课都不是很自在,有的没被抓但是藏有违禁物品的,也生怕会波及到自己。
一时之间班里人人自危,除了葛思宁和李函。
吴思那天把他们叫去办公室,除了说这件事以外,还给他们下了一个秘密任务,即期末考让他们当竞争对手,看谁排名高。
真把学生当黑奴来整了!葛思宁咬牙问:“如果没做到呢?”
吴思耸耸肩:“没做到就没做到,只是学期末的德育分评定会有参差而已。虽然你两到了高三大概率还是能留在文重班,但是万一有同学异军突起,把名额挤掉了呢?”
葛思宁听得想吐血,辛辛苦苦一学期为老师做牛做马,结果却换来这样的背刺!
葛天舒倒是觉得吴思这样做不错,充分激发了学生的斗志。
她还宽慰葛思宁:“其实你能不能留在文重班、德育分高不高、成绩好不好,和班主任有什么关系?没有你她还会有别的政绩。所以说吴老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学到的知识不都是自己的?”
葛思宁从未像当下一样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妈妈是个万恶的资本家。
这跟和员工说“你加班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养活你自己”一样可恶!
葛思宁想过私底下和李函结盟,比如彼此各退一步考个平分。
但是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无论是李函的性格还是题目不同的ab卷。
她心里对吴思的种种行为都十分不满,但她可悲地发现她除了服从没有别选择。
有时候走神,葛思宁会想她现在的痛苦算不算传统社会结构下老师和学生的不平等关系所造成的悲剧。
她觉得自己想出来的这个课题特别哲学,于是装模作样地发了条朋友圈。
当然,是有分组的,仅亲人可见。
收获江译白的评论时,葛思宁发誓自己真的只是不想让同学看到,在背后蛐蛐自己而已,她绝对没有引起谁注意的心思。
[100]:好深奥的问题。
[100]:奖励一篇论文。
葛思宁还没想好怎么回,葛朝越的评论便弹了出来,他回复了江译白。
[捡来的哥]:好兄弟帮我写一下开题报告。
[100]:两百。
[捡来的哥]:?
葛思宁看得一知半解,毕竟论文离她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但她气结葛朝越在她的评论区下面乱说话,于是回了五个[发怒]:滚出我的朋友圈!
[捡来的哥]:小屁孩。
[捡来的哥]:好好学习,期末考考得好有奖励。
葛思宁删掉打出来的话,问:什么奖励?
葛朝越没回,江译白在下面接。
[100]:我也有。
葛思宁去私聊他,问他会是什么。
她打耳洞的第二天,就被元旦假期回家的葛朝越以绘声绘色的方式告诉他了。
情节但不限于她爸妈如何教训她。
所以……他……嗯,葛思宁胡思乱想,他懂得吧?
等了五分钟,江译白回了两个字:保密。
葛思宁把手机一摔,学着韩剧女主骂了一句:阿西!-
忙碌的一周很快过去,王远意结束了工作,又可以给葛思宁送饭了。
一开始他还担心葛思宁说不用了,为了减少他的麻烦逞强说在学校吃得挺好,结果他一提,葛思宁就点头了。
“嗯,可以。”
见状王远意心疼地问:“你这段时间在学校是不是吃得不好啊?爸爸看你都瘦了。”
葛思宁摸摸脸,觉得没有吧。
她只是不想再继续麻烦徐静,有一天他们差点就被抓了。而且每次打饭葛思宁都不好意思抬头看阿姨的眼睛,好像自己在做什么亏心事。再者,桌上还有一个陈安远,葛思宁和他共处一室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跟王远意说:“我还是比较想回家午休,在学校太冷了。”
葛思宁没有床位,中午不回家只能呆在教室里。
自己骑车回去的话,午休两个小时又太紧张了。
王远意说行。
葛思宁想了想,觉得这件事还是和徐静提前打声招呼比较好。
于是课间她从办公室拿试卷回去,特地绕路经过理重班,结果和出来醒神的陈安远打了个照面。
两个人面面相觑,默契地移开视线。
他们本来就不熟,那次“撕破脸”之后,就更是确信彼此道不同不相为谋,若非徐静牵线搭桥,他们是一句话也不会和对方说的。
陈安远是觉得没必要,他既然说了就不会后悔,而且这也是他内心真实所想。
他也不怕葛思宁和江译白告状,但如果葛思宁真的说了,他会更看不起她——她还真把江译白当成她家的保姆了?什么事都要找他。
他不知道葛思宁还不知道他和江译白的关系。
所以在葛思宁看来,她只是从单纯被一个社会人讨厌了而已。
不过,讨厌就讨厌呗,那又怎样。
葛思宁抱着试卷,跟前门的人说她找徐静。
徐静蹦蹦跳跳地跑出来,笑嘻嘻地问她:“这还是思宁你第一次主动找我呢。怎么啦?”
“……嗯,我从今天开始就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了。”
“啊?!”徐静大失所望,“为什么?”
葛思宁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愧疚:“我回家吃。顺便回去睡觉。”
“啊……”徐静的声音低了八个度,但是也不能说‘你不要回去睡觉’,况且家里的饭肯定比食堂的好吃。所以她只能说:“那好吧。”
葛思宁说完,就没话了,“那我先走了?”
“嗯,”徐静依依不舍地和她挥挥手,“拜拜。”
葛思宁抱着试卷,走得有点慢,身后传来徐静破防的声音:“都是你!陈安远!”
少年不耐烦地说:“关我什么事?”
“谁让你吃饭的时候总是摆臭脸?人家看到你都吃不下饭了!”
“……”-
这个周末是个令人期待的周末。
葛思宁有时候经过张月的座位,会跟她稍微聊一下当天的行程,一开始张月还挺配合的,到后面她说:“也不用这么……隆重吧。”
得到这样回复的葛思宁感觉自己好像是有点过度紧张了,于是她收敛好躁动,静待周日。
她们约的上午十点,在万象城。
葛思宁已经很久没有和同龄人一起出去玩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穿什么衣服,又想到要拍照,于是一早起来对着镜子搭配了半天,甚至还溜进葛天舒的衣帽间,偷偷喷了一点香水。
准时出门,准时抵达,葛思宁在肯德基门口等张月。
她发消息问:我到了,你人呢?
张月回复:公交车晚点了,不好意思,可能会晚十分钟左右。
葛思宁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她讨厌别人迟到。
虽然她们今天的行程并不紧凑,不需要争分夺秒,但是这种秩序感被打破的感觉让葛思宁很烦躁——在她原本的计划里,她们现在应该在吃肯德基的早餐了。
早餐十点半结束,等张月过来,她们就只能吃套餐了。
她脸色不霁,张月姗姗来迟,听着对方一口一个抱歉,葛思宁没说“没关系”,而是说:“那走吧。”
张月迟钝地问了句:“不是说要吃早餐?”
“过了早餐供应的时间了。”
“啊……”
葛思宁只是就事论事,完全没有注意到张月内疚的脸。
她这话听起来其实有点像怪自己,有种‘都是因为你迟到了所以我才没吃到早餐’的感觉。
再加上葛思宁的冷脸,张月心里一跳一跳的。
她们转战到面包店买了个泡芙吃,又到奶茶店买了杯奶茶,这才前往照相馆。
不愧是网红店,才刚开店就有人在排队了。
葛思宁和张月一边在外面等一边在手机上看模版,拍哪个套餐最省钱,哪个头套最上镜,哪个动作最生动。
一眨眼就到她们了,进去小格子一样的空间里折腾了半晌,两个人拿着可爱又搞怪的照片满意地出来,走在商场的路上还在一直讨论“这张你的表情怎么这样”、“这个滤镜真的特别好看”。
早上的嫌隙冰释前嫌。
接下来的行程是吃午饭和看电影,张月的公交车末班是六点,但是坐末班车太晚了,天会黑透,所以张月下午四点左右就要去坐车。
葛思宁虽然有点惋惜她那么早就要回家,但是也没说什么,买了一点半的电影票。
这就导致午餐时间很紧迫,两个人意见一致选了麦当劳。
都点了薯条,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要番茄酱。
葛思宁第一次找到和自己一样吃薯条不吃番茄酱的人,顿时热泪盈眶,大喊:“同胞!”
我终于找到你了!
张月接住了她脆弱的心,握住了她颤抖的手:“薯条就是要原味才好吃啊!”
葛思宁深以为然,当下拍了一张照片,决定回去要发朋友圈,纪念这个伟大时刻。
两个人边吃边聊天。
最近班里不太平,班外也暗潮涌动。
张月偷偷跟葛思宁说,保安和宿管会在晚自习放学的时候,躲在操场上抓人。
“抓什么人?”
“早恋的人啊!”
葛思宁没想到这茬还没完,张月说:“怎么可能完,对于高中老师来说,早恋或许是第一大害虫。”
“也是。”葛思宁想到班上的小甲和小乙,两个人自从被抓以后,成绩断崖式下跌,估计等到高三,就不在文重班了。
张月问她:“你平时去办公室,有没有听到老师们说这些八卦啊?”
葛思宁想了想,“很少。”
“好吧。”
她们又开始聊班上别的人。
张月和小林她们一起玩,知道了不少以前不会流传出的八卦,但不限于谁在校外有男朋友,谁父母离婚了,谁是哪个老师的亲戚。
说到深处,张月的声音都变小了。
她突然问,“对了,你和李函平时会经常聊天吗?”
葛思宁皱眉,“不会啊。怎么这么问?”
老实说最近葛思宁看到他就恶心,不是李函做了什么,而是他们现在是竞争对手。
而李函实在是太卷了!他甚至为了赢申请了住宿!就为了节省通勤的时间!
迫不得已,葛思宁下了晚自习还要背书回去学习。
“没有啊,就是看你们两平时在班群里都不怎么讲话。”
其他课代表和委员都挺活跃的。
葛思宁呵呵两声,没说是因为自己觉得群里的话题都很傻缺。
见她否认,张月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和葛思宁说。
葛思宁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主动问:“怎么了?”
张月觉得就算说了也没什么吧,于是小声道。
“之前语文连堂突袭的事,有人说是你和李函告密。”——
作者有话说:我现在有一种会写到50w的错觉(憨笑)(滚来滚去)
第32章 带违禁……
带违禁物品的同学自认为自己藏得很好。
如果不是有人当“二五仔”, 吴思怎么会突然袭击?
葛思宁听完表情很难看:“什么跟什么啊?!”
所谓藏得很好就只是上课没拿出来而已,那些人真当自己是萤火虫,裤.裆发光也正常啊!
还有下课明目张胆地拿出来拍照、听歌、搜题,监控又不是摆设!
张月也觉得有点阴谋论了, 所以才告诉葛思宁。
她表达立场:“我觉得你不会做这样的事。”
但是, “……李函就不一定了, 毕竟他一直都不太合群。”
葛思宁闻言,感觉薯条都没味道了。
她眉心皱在一起,显得很凶。
平心而论,她和李函没什么交集,对这个人不了解。甚至因为一些小事, 她对李函的观感不是很好。但是葛思宁觉得,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 以“不合群”为理由去栽赃一个人做了坏事,把他打成叛徒, 这样的行为也太恶心了。
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此时更是气上心头到直言直语:“明明我和李函都不合群, 为什么你觉得我不会做的事, 李函就会做呢?”
在葛思宁心里,张月一直都是有别于班里其他同学的,她觉得张月起码是个明是非的人。
张月被问得一愣,没想到葛思宁的反应会是这样的。
正常人被表示信任, 并且区别于另一个异类,不应该开心才对吗?
葛思宁质问的语气让张月有些害怕,也有些不悦,她回答:“我不知道,我就是随便说说。”
葛思宁更生气了:“可你们的随便说说会给别人带来很大困扰!”
张月不想和她起冲突, 敷衍道:“那就当我没说过吧。”
葛思宁的嘴唇颤抖,她还想说什么,却被张月打断。
“电影快开始了,我们走吧。”
这个话题便无疾而终。
葛思宁看出来了,张月根本不想和她深入探讨,她只是把她觉得有趣的事情分享给自己。
但是葛斯思宁觉得这一点也不有趣。
这违背了她心里的标准——她作为一个具有崇高道德感的人,要求朋友也要有一样的信念。
一直到电影放完,她们都还僵持在沉默里。
葛思宁看电影的时候收到葛天舒的信息,她提前下班了,可以去接她。
此刻妈妈正在负一层的停车场里等待,电梯到了一楼,张月出于礼貌说:“那我走了。”
葛思宁抬着下巴,含糊地“嗯”了一声。
本来她是想送张月去公交车站的。
在收到葛天舒的消息以后,葛思宁甚至还问了妈妈能不能送张月到家。
葛天舒一开始回了句:你在开玩笑?
又紧跟着一句:随你,反正还早。
以至于葛思宁拉开副驾驶的时候,玩手机的葛天舒抬头看到她只有一个人,问了句:“你同学呢?”
葛思宁表情难看:“走了。”
“坐公交?”
“嗯。”
“又说让我送。”
“现在不用了。”
葛天舒换了首歌才上路,拐出地下商场,她问:“吵架了?”
葛思宁瘫在副驾驶上装死,头发盖住脸,心里难受得很。
既为朋友和自己的三观不符而难受,也为自己没克制住情绪,那样对待朋友而难受。
葛天舒趁着红灯拨了下她的头发:“有空去把头发剪了吧,现在这样多难看。还是你想留长?”
葛思宁不耐烦地回答:“留长吧。”
“哦。所以你和你的好朋友为什么吵架?”
“……也没有很好。”葛思宁嘴硬,把在麦当劳的事情娓娓道来。
她说的时候葛天舒在哼歌,以至于葛思宁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在听,最后她自暴自弃地说:“算了!我看你根本不想知道!我还是回去和爸爸说吧。”
葛天舒:“别啊,你倒是说完了我才能给你建议啊。”
“不需要!”
葛天舒“啧”了一声,其实葛思宁不说她也猜得到后续,但是她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点谣言,又没有波及到你,她都说她相信你没做这样的事,你还为别人打抱不平不是存心找架吵吗?”
葛思宁最讨厌妈妈这幅高傲的样子,因为在商场上见过太多大风大浪,所以总是矮化孩子的烦恼:“你太利己了!假设今天被污蔑的人就是我,但我不是你的女儿,你是不是就觉得毫无所谓?哪怕我是无辜的?”
“那你想怎么样呢?葛思宁,你这么义愤填膺,这么情绪化,有想过解决办法吗?”
葛思宁一下子失声。
葛天舒太了解她了:“看,你说不出来吧。你总是这样义愤填膺,实则什么也做不到、做不了。就像你那么讨厌你们班主任,我上次去开家长会,她却和我说她很喜欢你。所以葛思宁,有时候有的事情只要自己置身事外就够了,英雄不是谁都能当的。”
葛思宁被戳中了心思,一下子坐正,脸上涌现深深的失望和受伤:“你为什么总是否定我?难道我连为不公摇旗呐喊的权利都没有吗?”
葛天舒看了她一眼,避开了她浓烈的情绪。
从分科这件事情上,她们都尝到了教训,得到了经验。葛思宁在回避她的同时,葛天舒也学会了如何格挡葛思宁的精神攻击。
此刻她心里无非就是在想,你是我妈妈,你怎么能不站在我这边?
葛天舒不想给她一种这个世界很软弱的错觉,白脸只要王远意来唱就够了,所以她保持沉默,不再言语。
回到家中,葛思宁气得饭都吃不下,王远意问起来,她也只是说和同学吃太多零食吃饱了。
但王远意一看就知道她心情不好,他把目光落到葛天舒身上,葛天舒耸耸肩,一副“随她去吧”的样子。
她捻起水果盘里的一颗葡萄,自嘲地说:“她迟早会告诉你原因的,你们父女俩不是无话不谈吗?”
王远意皱眉:“你大可不必这样阴阳怪气。是你当初伤了孩子的心,现在又怪她不愿意对你吐露心事?你对思宁有期待的同时,心里也该有点数。”
葛天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掀唇回击:“自然是比不上你,育儿专家。”
“你!”
葛思宁关上房门,愤然坐在书桌前。
她摊开日记本,企图把这件事记录下来。
书写可以让她静心,用第三视角去记录这件事,说不定能把本质看得更透彻。
写到最后,葛思宁想通了一点,但是也只有一点,即她觉得她今天对张月的态度不好。
于是她拿出手机,跟张月说了声对不起。
对方回答很快,是一个没关系的小猪表情。
对话框显示输入中,张月说:今天的事我也有不对,我和你说的事你记得别告诉别人。
葛思宁看着这条消息皱眉。
但她什么也没说。
[宁]:那我把今天拍的照片发给你。
张月说好。
那天晚上葛思宁刷了很多次□□空间,但是张月都没有发她们的合照。
她翻了翻张月的其他动态,发现她几乎是半年才发一次说说,于是又释怀了。
葛思宁整理了一下相册,把今天吃的看的拍的编辑成九宫格发了出去,其中就有那几张大头贴。
葛思宁睡不着。
她爬起来背单词,又玩了会儿手机。
打开班群,她神差鬼使地点开李函空空如也的账号,心想,一个连头像都是原始企鹅的人,难怪会被说不合群。
可是,自己开了svip,把空间和名片装饰得那么漂亮,定期换流行头像,不也还是不合群?
某种意义上,她和李函才是一“群”人。
葛思宁想,或许如葛天舒所说,她就是成为不了大英雄,不能为众生推翻难以逾越的城墙。但是只是一道栅栏呢?只要鼓起勇气,还是能够翻越的吧?
就像鲤鱼跃龙门一样,葛思宁也跃跃欲试。
她很想知道,在海和城墙的另一端,会是怎样的世界,又是怎样的自己。
回到学校以后,她和张月还是像往常一样相处。
许是平时也没什么交流的机会,所以葛思宁不觉得尴尬。另一方面,她觉得朋友之间吵架是正常的,更何况她们已经说了“对不起”和“没关系”了,再提这件事只会显得自己还耿耿于怀。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葛思宁已经知道了班上的同学私下是怎么看她和李函的,所以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有时候她下课去办公室,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会行注目礼,然后窃窃私语。李函更甚,在吴思处置完违规同学后,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被监视。
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其实毫无实质性证据。
葛思宁有想过直接和李函沟通,毕竟那么大一个黑锅扣在头上,当事人还无知无觉,太恐怖了。但是一想到之前主动和他搭话却被冷漠对待的瞬间,葛思宁又马上萎了。最重要的其实是,她觉得就算和李函说了也没用。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都是因为吴思才遭此“毒手”,那吴思总不能放任他们被泼脏水吧。
特地选了一节体育课,葛思宁来到吴思的工位前,把准备了好几节课的措辞拿出来,并表示期待班主任能还他们一个清白。
吴思听完,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沉吟了一会儿,只说:“马上就期末考了,等考完了再说。”
考试时间已经定下来了,下周的周一周二。但高一高二要周五才放假,不会那么快离校。
葛思宁理解吴思的缓兵之计,见她没有回绝,便以为希望很大,于是点头:“谢谢老师。”
吴思笑了笑,回了句:“不客气。”
期末考顺利进行,周一考完语数以后,走廊上全是“你那道题选了什么”、“你觉得自己考的怎么样”、“怎么我和你得数不一样”的讨论声。
徐静见缝插针地找了个课间,来给葛思宁送祈福锦囊。
她放下就走:“不知道有没有用,你别放在心上!”
葛思宁:“……”
考英语的时候葛思宁和陈安远一个考场,他坐她前侧方,葛思宁一眼看到他透明笔袋里黄澄澄的祈福锦囊,和她的区别只在于颜色。
葛思宁无奈地摁了两下自动笔,觉得徐静真是太会端水了,一视同仁。
张月也和她一个考场,她坐第一排中间,不用收卷,考完就走了。
葛思宁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她还在,她上前想寒暄一句“听力好难”,结果被从隔壁考场出来的小林打断:“张月!我们走吧。”
张月对葛思宁抱歉地笑笑,和小林手挽手地走了。
葛思宁有点伤心,不过只有一点点。
因为张月又不是她一个人的朋友,和小林关系更好也正常。
周二下午考完文综,这个学期的任务就告一段落了。
铃声响起后的教学楼回荡着近似于原始动物般的嚎叫,今晚应该有不少走读生放弃上晚自习,回家好好休息。正值放学的当口,楼道里热闹非凡。
葛思宁回教室的时候碰到了徐之舟,两人打了个招呼,葛思宁问他:“你今晚留下来吗?”
徐之舟说不留,“班里太吵了。”不如回家学。
葛思宁表示理解,纠结自己要不要留下来。
其实她的心也散了,但是今晚是吴思看晚自习,她害怕自己错过了裁决时刻。而且成绩还没出,她和李函之间的胜负未分,葛思宁没办法做到完全放松。
徐之舟表示:“一晚而已,没事的。”
犹豫之间,经过办公室,吴思叫住了葛思宁。
“你家长的电话。”
葛思宁以为是王远意,结果接过去“喂”了一声以后,那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猜猜我是谁。”
她翻了个白眼,直说:“好油啊,现在已经不流行气泡音了。”
葛朝越啧了一声:“在你校门口,快点收拾好东西出来。”
“现在?”
“废话!”
他的突如其来倒是成全了葛思宁,挂了电话,她把手机还给吴思,就要回教室。
吴思却叫住她,问:“考得怎么样?”
葛思宁谦虚地说:“还行。”
“有信心超越李函吗?”
人前还是虚伪点好。葛思宁说:“没有。”
吴思笑笑,又问:“这次作文题目很难,你写得怎么样?”
葛思宁觉得自己偏题了,但是不敢告诉吴思,只说:“上五十分估计有点悬。”
吴思没说话,意思是她可以走了。
葛思宁却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留下来,以此来证明自己对学习的绝对忠诚。
但是很可惜,她的心已经飞走了。
抱着书包跑到校门口,葛朝越的车停在路边打双闪。
她上来以后,葛朝越没有动。葛思宁问:“还不走?晚点堵车了。”
他言简意骇:“等人。”
“等谁?爸妈也来了?”
哥哥笑了一声:“你以为是高考放榜啊,要全家人兴师动众地恭迎你。”
葛思宁直接上手捂他的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两个人拉拉扯扯,葛思宁坐后排,整个人的身体都快越过中控台,恨不得爬到驾驶坐上去,以至于副驾驶的门被拉开,对方坐进来的时候,她和来人近距离地打了个照面,堪称脸贴脸。
“……”
葛思宁吸了口气,立马端坐回去。
他进来带入一阵风,裹挟着寒冬的凛冽,在温暖的车厢内拂过,令人陡然清醒。
葛朝越摸着脖子还在咳嗽,见她一下子从老虎变成小鸡,干笑两声:“江译白给你下了紧箍咒是不是?”
挂掉电话的江译白先是和葛思宁打招呼。
“考得怎么样?”
“……挺好。”
“那应该就是很好了。”江译白了解她,他指了指葛朝越,“你哥这次可是下血本了,有没有信心?”
葛思宁眨眼,“他要送我什么。”
葛朝越:“你猜。”
“我不猜。”
“不猜拉倒。”
“……”
葛思宁扭过头,心想,其实她更期待江译白的礼物。
葛朝越问江译白:“咱弟不回?”
江译白摇头:“不回。”
陈安远说今晚班里放电影,他要留下来看。
葛思宁以为咱弟是个人名,所以没问是谁。
回去的路上,葛朝越还在那里翻旧账。
“我觉得现在的孩子不能太溺爱了,鼓励式教育很容易惯坏人,以后还是别给她买东西了。”
葛思宁张嘴想骂人,江译白先一步开口。
“穷就直说。”
葛思宁秒接龙:“穷就直说。”
葛朝越指了指江译白,对葛思宁说:“你哥赚大钱了,你尽管花。”
葛思宁当他放屁。
但是赚大钱了?有多大?怎么赚的?
她想问,凑上去。江译白偏头看她,语气似真似假:“对,尽管花。明天带你去逛街?还是你想去哪里玩?”
“有多少?”她期待地问。
不是期待花他的钱,而是希望他日子能过好一点。
江译白伸出一根手指。
葛思宁瞪大眼:“十万?!”
葛朝越差点把油门当刹车,大笑声回荡在车厢内。
“十万?你把你译白哥卖了吧。”
葛思宁知道自己出糗了,不高兴地扁了扁嘴。
江译白也没想到她这么……能猜,他腼腆地笑了笑,说:“是一万。”
“十万的项目提成和年终奖,估计要坐到你妈妈那个位置才可以。”
葛朝越在旁边搭腔:“唉!天真的高中生啊!真不知道现在的实习生命如草芥,三千一月。我们小江已经是非常上进,非常优秀的那一档了,结果还是入不了大小姐的眼。”
葛思宁真的恨自己刚才没把他的嘴封起来。
她没有一点看不起江译白的意思。
只是在她心里,别说十万,就算是一百万,江译白也值得。
知道葛思宁并无恶意,这会儿估计尴尬得想死了,江译白主动重复:“想去哪玩?”
葛思宁心跳好快,她问:“单独吗?就我们两个人?”
江译白一愣,开车的葛朝越骂了句草,非常伤心:“葛思宁,咱两真的是亲生兄妹吗?你打算跟别的男人出去玩,不带上我?”
她这才惊觉自己露馅了,吐吐舌头坐回去,不敢再说话。
江译白是例行来拜年的。
他们公司是外企,放假早,项目奖金结得也早,除去预留给陈安远的学费生活费、回老家的路费、过年的开销,他今年还有点余钱。
葛朝越私下和他说:“别破费了,你存钱不容易,以后出去了需要花钱的地方更多。而且花在葛思宁身上不值得,你等着看吧,也就今年你来我们家次数多了,她才和你亲一点,等以后你出国了,我看她能记得你几天。”
江译白说:“我乐意。”
“冤大头!”葛朝越恨铁不成钢,不知道想到什么,幽幽吐出一句:“真不知道你以后谈恋爱了会是什么德行,该不会被女人骗得倾家荡产吧?”
江译白摊手:“没有家产,何来的骗?”
“我看你现在兜里有一百块都要给葛思宁花五十。”
他笑,“思宁是妹妹,又不是别的什么人。”
葛朝越呵呵:“你要是把这个殷勤劲拿去献邱禾,大学四年也就不至于单身了。”
江译白真的不知道这个绯闻从哪来的,但他和邱禾清清白白。
他刚想解释,葛思宁就从后面过来了。
她问:“邱禾是谁?”
葛朝越想刺激她,“是你……”
嫂子两个字都到嘴边了,却被江译白强行捂上嘴。
葛思宁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但她觉得江译白干得好。
葛天舒和王远意都在,也欢迎他来。
饭桌上不可避免地会聊到两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的职业规划,葛思宁在旁边难得安静地旁听。
因为她也很想知道,江译白毕业以后的打算。
他应该会留在本市吧?毕竟他实习的公司很有前景,收入也算可观。
葛思宁忐忑又期待地听着葛天舒发问,从来没有觉得妈妈的声音这么动听,她恨不得葛天舒再问多一点,越多越好。
但是才聊完江译白实习的事情,话题就被王远意打断了。
“小江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别问东问西了。大家在一起好好吃顿饭,放假了就别去想工作上的事情了。”
葛天舒想反驳,但葛朝越已经举起酒杯要敬她了:“爸说的对。我上班上得骨头都痛了,妈你就别再聊工作了。来,我敬您一杯!谢谢葛女士今年为我们家付出的一切,干杯!”
“……”
葛思宁以为江译白今晚会留宿,等葛朝越送他到门口打车时才反应过来,他要回去了。
现在追下去未免有些刻意,葛思宁在微信上问:“你不留下来睡吗?”
她站在窗边,收到消息的江译白抬头,朝她挥了挥手。
葛思宁收到他的回复:“不了。”
[宁]:那你说的出去玩,是开玩笑的?
[100]:不是。
[100]:刚才你妈妈说年前要带你们去三亚,已经买好票了,你没听见?
葛思宁还真没听到。
[100]:所以,等过完年我再来。
[100]:希望那时候你已经想好去哪里了。
葛思宁看着他上车,心情五味陈杂。
她突然有些讨厌长大,也讨厌假期。
因为他们已经没有理由再待在一起。
第33章 葛思宁……
葛思宁第二天还要上学, 但是她怎么也睡不着。
先是身体上的累,为了在考前多复习十五分钟,她这两天都提前半小时起床。一下子松懈下来,精神也跟着疲乏。
她躺在床上, 看着天花板, 还没想出什么呢, 手就已经摸到床头柜了。
现在葛思宁做这件事已经轻车熟路了,还学会借一些小说和影片来助兴。
正常情况下她每周冲一到两次,生理期前后每天都冲,一般整个过程会在持续半个小时左右。
但是如果当天见过江译白,她总是会到得很快。
葛思宁不想细究原因, 毕竟性.幻.想是无罪的、君子论迹不论心、想得太清楚人就没法活了。
上帝原谅她吧, 爱而不得的人总要自己找点乐趣。
今晚依旧速战速决, 葛思宁刚关灯,葛朝越就在外面敲门。
她心虚地把自己卷在被子里, 生怕是刚才震动的声音被听到了。
“干嘛!我要睡了!”
隔着一扇门, 男声闷闷的。
“明天我送你去上学?”
无事献殷勤。
葛思宁不知道他想干嘛, 但是有车不坐白不坐。
“好呀。但你不要赖床!不然我会迟到的。”
“放心。”
脚步声渐远, 葛思宁心跳未平,她拿出手机,想最后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结果真的有,徐静找她。
原以为她是来关心成绩的, 结果徐静发的是两张截图。
葛思宁点开看。
黑暗里,屏幕倒映在她眼珠中,其中内容令她一颗心顿时沉到底。
一张是q.q空间的截图,这个头像葛思宁很熟悉,是张月。
日期显示她在之前出行的当天发了照片, 但是发布的图片里没有葛思宁的身影,就连她们一起拍的大头贴都被打了码,只露出了张月自己的脸。
另一张是聊天记录,消息的其中一条为图片,是葛思宁动态的截图。
她所发的九宫格里,行程和场景和张月高度重合,最后一张没有打码的大头贴俨然是她们的合照,和张月发的那张图里,模版、姿势、颜色都是同一种。
综上可以看出,她们一起出去玩,但是张月没有发葛思宁。
葛思宁没有回复徐静,而是点进张月的空间,刷新了五遍以后,她的动态依旧停留在半年前——原来张月不是没发,而是屏蔽了她。
葛思宁又去看那张聊天记录,是一个群聊,几个网名在讨论。
“她们是好朋友吗?平时在学校里没见她们有过什么接触啊。”
“omg居然有人能和葛思宁玩到一起…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
“靠,这个女生我认识啊,我的初中同学,和葛思宁一个班的。”
“我怎么记得她是和小林她们一起玩的?”
“怎么没人锐评这组四宫格…天呢,p得也太过了吧,这美颜,都快把五官磨没了。”
“可能自卑吧,我听我以前的同学说,葛思宁以前脸上特别多痘。”
徐静的消息弹出来:“我朋友也在群里,这是她发给我的。”
“思宁,你还好吗?”
葛思宁早知道学校里有很多人看自己不爽,但她从来没有在意过。
然而当这些恶言恶语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时,葛思宁还是产生了一种血液倒流的刺痛感。
她想这痛楚不仅仅是因为被非议,更多的是因为,被朋友这样对待。
为什么?
葛思宁不懂。
为什么要屏蔽她?为什么要在合照里把她码掉?
和她出去玩是什么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还是在张月心里,她的为人确如别人所说的那么不堪,就是一个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女生?所以承认自己和她是朋友,很丢脸是吗?
葛思宁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徐静,只能礼貌的地打出一句:“谢谢你。”
徐静秒回:“其实还不止这些,但是我想你还是不要看了。说你坏话的这些人好像是高一和你同班的。”
她发了几个名字过来,葛思宁数了数,一二三四,可不就是女子天团吗。
她点开访客记录,果然看到了几个隐身访问的人。
可惜她是黄钻。
葛思宁确认了,但是却没有想象中生气。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是凉的。
把自己放进被子里的时候,她的心在突突突地跳。
冷静。
她对自己说。
第二天葛思宁吃早饭的时候一声不吭,害得葛朝越都心虚了:“不就是晚起了两分钟吗,应该不至于迟到吧?而且都考完了,你们老师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葛思宁把啃了两口的面包放下,一口气把牛奶喝完,站起来背书包。
“今天我值日。”
葛朝越狠狠咳嗽两声,顾不上吃早饭了,钥匙一拿外套一穿就追了出去:“不是,你等等我。”
坐上车以后葛思宁的脸色依旧很难看,葛朝越在后视镜里看了她好几次,不太敢在这个时候招惹小怪兽。
他趁着红灯给江译白发消息吐槽:“你妹因为你昨晚没留下来睡生气了。”
江译白不知道是起早了还是没睡,秒回:“是你惹她生气了吧?”
葛朝越:“?”
“放屁,我今天早上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那就是你的行为不端。”
“……真不是,不然她早发飚骂我了。”
葛思宁不擅长冷暴力,她一般有仇当场就报,有火当场就发了。
绿灯了,江译白回复了一句“那我叫咱弟去送点关心”,葛朝越没手回。
到了学校,葛思宁一声不吭就下车了,葛朝越摇下车窗,难得慈爱。
“今天上学也要加油哦!”
葛思宁嫌丢人,装没听见,加快了步伐。
葛朝越骂了句死丫头,关好窗,掉头。
葛思宁是今天值日的人里面到的最晚的。
偏偏主任今天不知道抽什么疯,过来监督工作。见到葛思宁作为纪律委员却踩点到岗,夹枪带棒地把所有人都训了一遍,明里暗里地点她。
葛思宁听得一股火憋在胸腔里,回到教室的时候拉开椅子,没控制好力度,发出吱呀很大一声,吓得班上好几个打盹的同学都醒了。
收到埋怨的目光,葛思宁若无其事地坐下来,翻开书,认真学习。
老师还没来,有人在窃窃私语,但是不知道在说什么。
可能是在吐槽她吧,葛思宁不在乎。
但是她也看不进书,感觉今天文言文和之前学的不一样,变陌生了,这还是汉字吗?
葛思宁蓦地想到自己古诗默写好像写错了一个字,这种低级错误如果被吴思知道,估计要吃不了兜着走。
思及此,烦躁更甚。
打预备铃了,张月和小林姗姗来迟。
她们都是住宿生,没有堵车一说。
现在才来,要么是睡过头了,要么是在饭堂慢悠悠吃早饭。
其实期末结束了,很多同学都很松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葛思宁就是觉得很讨厌,觉得她们影响了班里的出勤率——学校会看哪个班最早坐满,以此作为文明班级的评定标准之一。
本周是最后一个星期了,但这个月的文明班级还没评,周一晨会的时候年级组长还强调了,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今天是葛思宁带早读。
吴思迟迟没来,不知道是迟到了还是在办公室,班上有的同学不配合,明明都看到领导来巡查了,读书的声音还是细弱蚊蚁。
葛思宁生气地拍了几次桌子,让他们大声一点,但是同学们还是懒洋洋的。
有的男生被她说烦了,犯起贱来,偶尔大声偶尔小声,抑扬顿挫得像唱歌一样,其中还夹杂着几声贼笑。
砰——
葛思宁把书摔下讲台,彻底爆发了。
她厉声说:“停吧,都别读了。”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有几个一向配合的女生见她脸色不对,以为是激将法,便继续读,结果被葛思宁迁怒:“都说别读了!听不懂吗?安静,自习!”
这就导致了吴思穿过一层楼的读书声来到班门口时,看到了一个安静的自己班。
葛思宁有点心虚,但是也很愤怒。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真的太他妈操蛋了!
吴思什么也没说,双手环胸走进来,巡视同学们的桌面,看他们都在干什么。
一看到不是语文的练习册,直接伸手给合上了。
还抓了两个看小说的。
经过葛思宁的时候,她似乎停留得久了一点。
隔壁班朗朗上口的读书声穿透墙壁,葛思宁听得一阵忽冷忽热。
偏在这时,巡视的领导去而复返。
看到刚才如同一盘散沙的班级在早读时间沉默,他虽然猜到了是什么情况,但是不妨碍他觉得不满。
于是领导招招手,把吴思叫出去了。
两个人在走廊上聊了一会儿,吴思脸色不是很好看,透过窗户,她频频地望向葛思宁。
下课了,吴思跟着领导走了。
下午才上语文课,葛思宁暂且松了口气。
但是想到刚才所经历的跌宕起伏的心路,葛思宁一颗躁动的心依旧无法平静。
她拿着水杯出去装水,碰上陪小林装水的张月。
对方看她脸色不霁,以为她是在生早读的气,便说:“你没事吧?别放在心上,他们那几个男的就是这样……”
结果这好意的关心却被葛思宁狠狠地瞪了一眼。
她的表情堪称面露凶光,好像看到什么恶心的人,语气也很恶劣:“不用你装好人!”
她声音太大,饮水机附近有一半以上的人都看了过来。
张月吓坏了,一时没有反应。
小林走过来扶住她的手臂,刚才的话她显然也听见了,她皱眉问葛思宁:“你干嘛这样说她?张月又没有得罪你。”
葛思宁冷冷地看着这对好朋友,对比之下,她觉得自己真是笑话中的笑话。
她喉咙好痛,为了不让人发现她在哽咽,她只能用更恶毒的语气抛下一句:“假惺惺!”然后看似潇洒利落地离开。
张月回到班上,趴在桌子上哭了。
小林一直在旁边安慰她。
有人围观、关心,问小林发生了什么事,小林一边说一边看向葛思宁。
葛思宁权当感受不到。
上课了,同学们的注意力都回到学习上。
她抽出一张纸巾,先是假装擤鼻涕,然后才偷偷擦掉快要溢出眼眶的眼泪。
知道眼睛肯定红了,葛思宁又假装自己很困,仰头滴眼药水。
一下课,葛思宁马上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
她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凌乱的局面。
原本因为张月而起的愤怒,在不合理的发泄以后变做了愧疚和不安。
她好像搞砸了。
教室里闹哄哄的,下一节是心理课,老师估计会直接放电影,所以同学们都很放松。
葛思宁在热闹里沉默,她看着自己的鞋子,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不合群是不同流合污、值得骄傲的特殊。
如今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刚才那节课张月一直趴在桌子上,老师还过去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这会儿她还维持着原状,小林在旁边添油加醋地复述情景,葛思宁甚至都能听到她指名道姓地在骂自己。
这个课间足有二十五分钟,一般是用来跑操的。
但是期末周学校不设跑操,于是很多早起的同学会借机补觉。
陈安远昨晚为了看完电影,硬是待到最后一节晚自习打铃才回去。
他到家的时候江译白已经回来了。
江译白问他吃晚饭没有,他说吃了,而后两个人协商了一下回老家的时间,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江译白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起来做早饭,捏了几个小猪包,还挺像模像样的。
陈安远吃了两个,江译白把剩下的两个打包给他带上,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到江译白说:“帮我给文重班的葛思宁。”
“就是葛朝越的妹妹,你记得吧?”
“……”
没注意到陈安远不霁的脸色,江译白自顾自地说:“你们是不是还没见过面?等下次我介绍你们认识。或者你送早餐的时候,直接跟她说你是我弟弟也行。”
陈安远咬牙切齿地问:“怎么突然想介绍我们认识了?”
江译白说:“没有突然,之前也想介绍的。但是一是没机会,二是我怕葛思宁会因为我的关系对你太好,这样不就欠人家人情了?”
“……那这个是怎么回事?还人情?”陈安远举了举手上的小猪包。
“这个?”江译白只是单纯从葛朝越口中得知葛思宁早餐没吃多少,所以想陈安远帮忙带一份给她而已,他实话实说,“她好像心情不是很好,我晚点要在线上开个会,你帮我跑跑腿。”
说着江译白就打开了笔记本电脑,错过了陈安远深吸一口气的表情。
他平时说话的语气就很不耐烦,所以此刻即便怒火攻心,声音听起来也没什么区别。
“葛思宁心情不好关你什么事?你是她什么人啊,是得二十四小时围着她转吗?”
“别那么夸张。”江译白没空和他扯掰,搬出最能说服他的理由敷衍他,“葛朝越和他爸妈平时那么照顾我,我对葛思宁好点怎么了?”
陈安远气急,觉得葛思宁自己毫无存在价值,完全是沾了家里人的光,把江译白当保姆使唤。
他一言不发,摔门而去。
包子被他揣在书包里一直没拿出来。
一个早读过去了,他还在生江译白太好说话的气。
后来是想到,他如果不跑一趟,葛思宁指不定还会怎么折腾江译白,陈安远这才从小憩中苏醒,拎着包子去找人。
出门的时候碰到徐之舟和徐静,后者问他:“你干嘛去?”
陈安远语气不悦:“喂狗。”
徐静:“啊?”
她问徐之舟:“我们学校哪里有狗?”
徐之舟摇头:“不知道。可能是他想吃独食,找理由吧。”
到了文重班门口,陈安远跟前门的人说他找葛思宁。
但李函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帮忙。
陈安远气急,跑到后门去叫,喊了半天葛思宁才回头。
看见是他,表情跟见了鬼一样,半天不出来。
操!
陈安远真的要暴走了。
他脸黑的跟口锅似的,把凉透的包子塞到葛思宁手里,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告诉葛思宁这是江译白送的比较好,免得葛思宁知道江译白在学校里有他这个免费劳动力,三天两头找江译白麻烦。
陈安远说:“这是徐静给你的。”
葛思宁看上去确实心情不佳,哦了一声,拿了包子连句谢谢都没有。
陈安远扭头就走,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葛思宁也是,把包子塞回抽屉里,又趴下来。
他两都不知道,他们交涉的时候班里很多人在看。
包括张月。
小林跟张月说:“你之前不是说你和葛思宁说过陈安远的八卦吗?他们怎么认识了?葛思宁不会把你说的话告诉陈安远吧?”
张月心头一跳,“应该不会吧?”
“怎么不会啊,葛思宁这个人喜怒无常的。之前还约你出去玩,今天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你难堪……对了,你之前没答应跟她出去吧?”
张月掐着校服的下摆,撒谎了:“……没有,我怎么会跟她出去。”
“那和你拍四宫格的是谁啊?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的。”张月手心里全是汗,“我以前的同学。”
小林惋惜地说:“好吧。”
上午的课都很水,基本上都在看电影和自习中度过。
葛思宁借这个空闲想了很多事情,她下定决心和张月谈一谈,于是写了纸条去问。
【中午你吃完饭,到图书室等我好吗?】
张月一直没回。
中午放学住宿生去食堂的时候,葛思宁听见小林对她说:“不要去。”
张月下意识看向葛思宁,而葛思宁也在看她。
她还对饮水机和陈安远的事心有余悸,所以条件反射地移开目光,以至于忽略了葛思宁眼底的渴望和期待。
见张月表现出抗拒,葛思宁说不受伤是假的,但是她觉得自己也有点咎由自取。
她已经和王远意说好中午自己在校外随便吃点就行,但是一出校门觅食,就看到了葛朝越的车。
他真是闲的。
“干嘛还是不开心?”哥哥摸不着头脑,“因为昨晚我打扰你睡觉了?还是今天早上我起晚了?不是,就两分钟,葛思宁你至于吗?”
葛思宁不说话,抱着保温桶吃饭。
她吃得很快,赶时间。虽然张月没有答应她,但是她还是决定去图书室等。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张月会来的。
但是这幅景象落到葛朝越眼里就变成了,葛思宁想快点吃完回去,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到底是什么事惹她这么生气?葛朝越真想不到。
那就只能在别人身上找原因。
找谁呢?
昨晚葛思宁见过谁呢?
就只有江译白了。
哎呀。葛朝越看她关上车门跑的飞快,一拍脑门,暗骂这小妞怎么就这么小气呢。
他跟江译白实时汇报:“咱弟不给力啊,咱妹一点气没消。我寻思着是你昨晚走的时候没跟她说?她不是最在意这个了吗。”
葛思宁顶着寒风跑到图书室,剧烈运动以后喉口一阵腥甜。
她在窗外看,里面空无一人。
推门进去,也没有人。
葛思宁找了个位置坐,心想等到午休结束,如果张月不来,就算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门外传来动静,葛思宁回头,果真等到了张月。
那一刻她忘记了自己昨晚有难过、多失望,内心的小火苗燃起来,以为张月既然来了,就代表着她们有和解的机会。无论是空间的事还是早上的事,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是张月慢吞吞地挪过来,开口第一句却是。
“你怎么认识的陈安远?”
葛思宁的微笑僵在脸上。
张月见她沉默,觉得自己还是直白点好,免得浪费彼此的时间。
于是她又问:“你应该没把我之前和你说的话告诉他吧?”
陈安远长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平时又总一副别人欠他十七八万的表情,张月是真的害怕他找自己算账。
她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的。
否则,她没什么好跟葛思宁说的。
葛思宁万万没想到她会提及陈安远,并且问出这样的问题。
原来在张月心里,她是这样的人?
昨晚所提出的设问在此刻全部被证实了,葛思宁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这类似被背叛的感觉在她体内四处乱窜,混沌占据了她的大脑,以至于她暂时失声,没有辩解。
张月也知道自己这样揣测不好,但是她就是个无名小卒,实在不想和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扯上什么关系。
她企图求和:“思宁,虽然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朝我发脾气,但是平心而论,我没有哪里对不起你吧。之前我们一起坐的时候,我和你说了很多别人的八卦,包括我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我也和你分享了很多秘密,那是因为我相信你是个守口如瓶的人……”
她不说还好,一说到出去玩这件事,葛思宁就好像被按下了电源,记忆像芯片植入一样回溯到她的身体里,她顿时变得怒不可遏。
“我和陈安远不熟。”葛思宁几近艰难地垂下眼,难以想象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在考虑张月感受,先解释她最在乎的事,“你和我说的每一件事,我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张月果然立马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说:“那就好。”
葛思宁心更痛了,向前一步,走近她。
“我找你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她的气势太凌人,张月往后退了一步,问:“什么?”
此时她们两个人都沉在对峙里,全然没有注意到窗外有一对女生经过。
高个子拉住了矮个子,指了指里面。
见到葛思宁,高个子比了个“嘘”的手势,偷偷拿出了手机,打开摄像头。
矮个子问:“能录到声音吗?”
“能。”
葛思宁不想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你发q.q空间为什么屏蔽我?为什么我们一起拍的四宫格,你发的时候要把我的脸打码?”
张月闻言表情一僵,根本没想到这件事会被葛思宁知道。
因为葛思宁人缘不好,所以她觉得不会有人那么多事,截图给她。而且,谁会猜到厚码背后,和自己拍照的人会是独来独往的葛思宁?
葛思宁看着她眼中淌过的心虚,心已经凉了半截,但她还是不死心地继续质问:“和我做朋友很丢脸吗?你很怕被别人知道我们关系好吗?”
图书室里针落可闻。
冬风在拍打窗户,她们立于温暖的室内,可脸色如出一辙地苍白。
最后是张月先笑了,无奈的,又带点自嘲。
她问:“思宁,我们真的是朋友吗?”
葛思宁皱眉,“什么?”
张月摇摇头,并不打算把心里的话托盘而出。因为她知道对于葛思宁这样自我的人来说,这些话除了激化她们之间的矛盾以外,不会改变她任何。但是她心里也有一口恶气想出,所以张月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吐出一句。
“葛思宁,你知道吗,在你面前,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
你是那么傲慢,自私,从来不顾虑哪怕只是一丝别人的感受,连最基本的社交礼仪都不遵守,不留情面,敢于拒绝,铁面无私。
葛思宁好像被一把锤子从头顶敲开,整个人都快碎成一地了。
她的防御机制在张月平静的声音中开启,这心理操作着她的表情和动作,以致于此时的葛思宁看上去依旧是完美无瑕、冷漠理智的。尽管她为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次“什么”,但是在张月看来,葛思宁这句什么并非不解,而是质问。
她觉得没意思极了,于是转身就走。
葛思宁伸手将她拉住。
“你说清楚!”
“没什么可说的。”张月挣扎,“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
葛思宁心都碎了,“所以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是朋友?和我拍聊天、拍照、出去玩,都是因为那时候你还不认识小林,没人和你玩?”
张月被戳中痛处,脸色很难看,她不想解释,只一个劲的挣扎。
她和葛思宁的身高差令她看起来处于弱势,而葛思宁的执着更是令她身心俱疲,张月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将自己挣脱,她外套都乱了,面对失态的葛思宁,她不觉得她有多狼狈,反而觉得她这样做很假惺惺。
“思宁,别演戏了,其实你也没把我当朋友吧。”
说完张月就小跑着离开了,她心里还是害怕葛思宁恼羞成怒的,无论是当场动手还是事后报复,她都斗不过她。
葛思宁站在原地,眼神空洞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窗外,摄像头结束了录制,两个女生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下午只有一节语文是主科,上完就可以放学了。
上午看电影看得意犹未尽,同学们的心思都不在课本上了,尽管是班主任的课,也频频走神。
吴思为此一直抽问,但是大家都破罐子破摔,觉得马上就要放假了,答不上来就答不上来呗。
班主任的脸色很难看,故意出难题,抽了一组开火车。
轮到葛思宁的时候,吴思换了个站姿,语气也温和了一点,还把问题重复了一遍,在期待自己的爱徒能够给其他同学做一个表率。
结果葛思宁站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副压根没听课的蠢样,还说了句:“老师,我不会。”
班上有人窃笑,吴思和她对视了几秒,也没让火车轮下去了,直接说:“坐下吧。”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葛思宁今晚本来是打算上晚自习的,但是今天一天的大事小事累积下来,她感觉自己再继续待在学校的话,会疯掉的。
所以她收拾好书包,打算坐公交回家。
掏抽屉的时候她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拿出来才发现是早上陈安远送过来的小猪包。
葛思宁看着已经失去食相的包子,情绪操控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忍着恶心,把包子丢进了垃圾桶里。
“喂!”
好巧不巧,被陈安远本人看见了。
葛思宁看他单手拎着书包出现在后门,心里想的却是,还好不是徐静看到了。
不然她又要伤别人的心了。
葛思宁不想理他,背起书包就走,这反应反而把陈安远搞懵了——她就这么毫不愧疚地践踏别人的心意?
她走前面,陈安远大步流星地迈了两步,长臂一伸,直接扯住了葛思宁的书包。
“喂。”
葛思宁回头,看他的眼神非常锐利,一副“你最好有事”的样子。
陈安远被她这副样子唬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
他之所以会来找葛思宁,是因为江译白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在他们学校外面。
不过他不是来接陈安远的,而是专门来找葛思宁的。
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江译白居然特地叮嘱他:“你去告诉她我来接她放学。她爸已经同意了,让她现在出来。”
陈安远气急败坏地问:“为啥你还要帮忙接小孩啊??”
江译白回复:“你哪来那么多话?不是都说了她心情不好吗?”
在江译白眼里,葛思宁心情不好是头等大事。
但是放在陈安远眼里,就是矫情精作怪。
葛思宁仗着葛家肆无忌惮地折腾江译白这件事让陈安远很生气,再加上他亲眼目睹了葛思宁浪费粮食的恶行,所以在通知她的时候语气非常难听。
他阴阳怪气地说:“你哥在校门口等你。”
葛思宁听完,脸皱在一起,不明白怎么会是他来和自己说。
他认识葛朝越?
说完陈安远就走了,没有给葛思宁提问的的机会。
他的背影透着一股讨人厌的倔强,葛思宁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之前从来不会去想别人为什么讨厌自己,无论是明显的还是隐晦的,都无所谓。
但是在听过张月的话以后,葛思宁突然觉得好累,她发现自己其实是脆弱的,还是会在乎的,只是程度不同。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很好了,也坚信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像确信这道题的答案是A,结果是E,但她试卷上只有ABCD。原来正确答案她看不到,是合群的人共享的密语。
离开学校的路上,葛思宁的脸被风吹得麻木,四周都是结伴放学的人,她站在空旷的广场上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他们给她定了一个罪名叫“独来独往”,一般交不到朋友的人就会被定罪,被朋友抛弃的人也会。
好多问题和情绪在罪犯葛思宁的脑袋里奔腾,像栓不住的野马飞渡城池,越出她的认知。
然而等走到校门口,看见站在枯藤下的江译白时,葛思宁顿时把所有的疑问和纠结都丢到脑后了。
她出现的瞬间江译白就发现她了,隔着短短的马路,他小跑过来。
围巾垂下的那一角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晃,一顿一顿的,像葛思宁自己勉强拼好了,但是还在泛痛的心脏。
已经是下午六点半,天黑得差不多了,只余一线橙光被压在暗淡的云层后面。月亮挂在梢头,平静地观望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和家长。月光下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好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是葛思宁觉得不一样。
人声鼎沸里,江译白因为靠近而逐渐清晰的声音显得十分宁和温柔。
有风吹过,很冷,他自然地伸手帮葛思宁挽整齐了头发。
“还好等到你了,不然我都要进去找了。”
江译白想开玩笑说自己差点就要跟男生借校服。
可是还没开口,就感受到发丝划过指腹后残留的湿意。
他一愣,愕然垂眸。
入目即是葛思宁不知何时泪流满面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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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
第一次抱到他, 居然是因为这种原因。
那个乌云逐渐垂下的傍晚,四周灯火初明,风在他们身旁环绕,好像整个冬天的凛冽都是奔着葛思宁而来。
十七岁, 对周遭的一切人事的感知远比十三四岁时来得更为清晰, 无论是被人讨厌还是被人喜欢, 再怎么安慰自己不必在意的同时,心里总会有一小块自留地是脆弱的。那长久坚持着的自我信仰,唯有在乎的人可以践踏。而她错放了一个伪劣信徒,将她心里原本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骄傲和自尊统统掀翻、碰倒了。
玻璃碴子碎了一地,她流下的泪水好像也闪烁着锋利的光, 刺痛着江译白的心。
他什么也没问, 用袖子擦去她满脸的泪水。而后伸手将她揽过, 在人来人往里将她的眼泪埋葬在自己的怀中。葛思宁最要面子了,江译白一直知道, 所以能让她在大庭广众下失控的伤心, 一定是马上需要人拥抱住的伤心。
他拉开外套, 将她裹进来。
葛思宁一直都知道他是什么味道的, 但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嗅到这阵香气。
心猿意马的悸动短暂地打断了她被友谊抛弃的痛彻心扉,尽管身体深处仍传来一阵阵抽痛,可在他怀里,在他柔软的毛衣里被短短的绒线蹭过脸颊的时候, 葛思宁依旧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治愈。
她紧紧地搂住他,放任自己抽泣。
明知道这声音会引起路过行人的侧目,却仍在江译白的包容中卸下盔甲,让一直坚持着走出了很远的自己停下来,哭出声。
那天他送她回去, 葛思宁眼睛红得不能看了,害怕父母担心,于是叫葛朝越出来打掩护。
葛朝越被她这副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仿佛自己的家的小鸡出去一趟回来就被拔光了毛,他气得头发倒竖,火冒三丈地冲过来,问:“你在学校被人欺负了?谁干的!?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葛思宁感觉自己的脑子还是麻麻的,她只是平复了,不是平静了。所以此刻面对哥哥有些滑稽的怒气,她没有说话,懒得应付。
江译白伸手攥住了要冲出去的葛朝越,对他摇了摇头,意思是别激动。
他用嘴型说了句‘我晚点和你说’。
葛朝越见他这样平和,心里大概有数了,但是看到葛思宁折这幅恹恹的样子,说不心疼是假的。
他抿抿唇,说:“爸妈现在都在客厅,你现在进去肯定要经过他们。”
葛思宁:“哦。”意思是那你想办法。
葛朝越撇撇嘴:“我进去拿个暖炉出来,陪你在院子里待会。”
“好。”
葛朝越一边进屋一边大骂:“你顺便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上个学回来就这样了!”
人声渐远。
葛思宁站在院子里,攥着书包的双肩带,沉默。
江译白还没走,是在等葛朝越出来。
他觉得这个时候让葛思宁一个人呆着,是件很残忍的事情。哪怕只是五分钟。
悲伤过度的人一般不太想说话,但是江译白也有过和葛朝越一样的顾虑,所以在离开校门之前,他问过葛思宁类似的问题。
而葛思宁只是摇头,既不问他为什么来接自己放学,也不说自己情绪崩溃的原因。
江译白庆幸自己带了纸巾,擦干净她的泪痕以后又顺手用纸巾捏住她的鼻子让她用力,他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葛思宁很不好意思地覆上他的手背,瓮声瓮气地拒绝:“……我自己来。”
他重复了一遍:“真的没人欺负你?”
“没有。”
葛思宁无法将这些事情定义成欺负,尽管她为此受伤了。
回去的路上,江译白一直在想该怎么和她谈一谈。即便不能开导,至少要知道原因——葛思宁上一次哭成这样,还是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见面,她和葛朝越打架的时候。
而那时候的导火索,于当时心智未熟的葛思宁来说具有巨大的打击性。
那么这次呢,她又是为了什么而伤心?
江译白冷不丁地想到葛朝越杞人忧天的阴谋论。
还有他在校门口抱着葛思宁时,被巡视学生放学的老师走过来盘问的场景。
“你们两!哪个班的!?居然敢在学校门口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葛思宁解释说这是她哥哥,江译白还出示了自己的学生证。
老师狐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咳嗽一声,嘴硬道:“那你们有什么事不能回家说?就非得在放学高峰期,当着那么多学生和家长的面,这……样?”
葛思宁阴沉着脸不说话,是江译白握着她的手善后:“知道了老师,我们这就走。”
“下次注意点啊!”
如此草木皆兵,可见早恋问题已成为高中老师的一大困扰。
江译白不知道,葛思宁的眼泪是否和这个困扰有关。
如果是的话,他想,他应该会跟着葛朝越去提人。
他在思考的时候,葛思宁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他们站得很近,影子都融到了一起,仿佛亲密无间。
可是不久前真正体验过亲密无间的葛思宁,已经无法满足于这种精神胜利法了。
她想自己现在看上去应该很可怜。
其实她的心情已经没那么糟糕了,哭过一场以后,整个人都好像被掏空了。困惑也好,悲伤也好,理智也好,都被哭走了。葛思宁现在像一个空心人,情绪暂时失调了,只有内心最渴望的想法在跳动。
像心情不好时只想休息或者吃点甜食一样,很纯粹的,只想做那么一件事。
一件做了肯定能让自己开心的事。
她开口的时机和江译白撞一块了,她抬头朝江译白靠近了一步的时候,江译白刚好开口:“思宁……”
如果是平时,葛思宁肯定会让他先说。
但是今天她不想那么礼貌。
她想霸道,想随心所欲。
“哥哥。”她抽了抽鼻子,哭过的声音还沙哑着。
江译白听得心凹下去一块,同时又控制不住地皱眉。
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把她弄哭了?
葛思宁说:“我能不能再抱抱你。”
如果讲礼貌的话,她应该问“你能不能再抱抱我”。
但是现在的葛思宁不想隐藏了,她只想进攻。
并非向他请求,而是直接索取。
江译白虽然有过半秒的愣怔,但是很快同意,他觉得这是正常的、理所当然的。
妹妹伤心的时候,哥哥向她敞开怀抱不是应该的吗?
所以他也朝葛思宁走了一步,向她张开双臂。
葛思宁俯首埋进去,额头抵在他贴身的毛衣上。
健康且精硕的身体在室外也保持着炙热的体温,葛思宁像是怕冷的小动物一样,找到了可以避难的温暖洞穴,她的双手穿过外套内侧绕到后面,直接搂住了江译白。
这比在校门口时更加亲密,也更加暧昧。
她却“浑然不觉”,似幼兽朝信赖之人敞开肚皮,让自己进入他的臂弯。
江译白的心软得一塌糊涂——葛思宁是这样信任他,依赖他,将他视作亲人。
他心里掀起一阵涟漪,在葛思宁从他身上获得暖意一样,他也在葛思宁这里得到了被需要的满足感。
他满腹柔情地说:“没事的,思宁,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话音刚落,怀里就传来轻轻的躁动。
她似乎是不想再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于是换了个姿势,贴他更紧密。
江译白不知道该拿她这个倔强的性格如何是好,但是他心里又同时为她的坚强而感到骄傲。
“冷静下来了?”
她闷闷地回:“嗯。”
江译白张张嘴,原本想问的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
“你冷不冷?”
他抬头看了下泛着光芒的门口,念叨了一句:“葛朝越怎么这么久。”
葛思宁却误以为他嫌她粘人,报复性地箍紧,勒得江译白“啊”了一声。
哪怕看不清表情,他也知道她在发泄。
江译白捏了下葛思宁的手臂,笑道:“抱那么紧干什么?我又不会跑。”
这可不好说。葛思宁心想,如果你知道我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哪一种的话……如果,你知道的话。
你会逃跑吗?还是接受我?
临近新春的冬夜,人们心里的期待根本撼动不了天气分毫。
雪说下就下,没有任何征兆,但好在只是微小的一场,落在肩上很快了却无痕。
江译白问:“我们进去吧?”
葛思宁果断拒绝:“不要。”
“我帮你打掩护,你爸妈应该不会追问。”
“不要。”
她怕的已经不是这个了。
见葛思宁抵触,江译白便没再提,心里催促着葛朝越快一点。
他垂眸,一下就看到她头顶那个小小的发旋,在情景平静下来以后,他终于慢半拍地感受到具体的葛思宁。
既不是认知中那个只到他胸口的妹妹,也不是那个哭到把鼻涕吃进嘴里的可怜虫。
虽然她的心灵依旧不够坚固,成长的脚步还不够迅速,但她的性别体征却在猛烈地发育,且逐渐趋向完整。
思及此,江译白轻轻吸了口气,想收回一点领地。
可这是时候葛思宁突然又吸了吸鼻子,发出近似小兽呜咽般的声音。
于是他只能收敛撤退的意图,继续放任自己的毛衣成为她装载眼泪的器皿。
可这次葛思宁却没有哭出声来。
只是偶尔吸气,像抽噎。
江译白听得十分无奈,一颗心软成水,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不知道的是,葛思宁根本没哭。
她在闻他。
“思宁。”
“……唔?”
“还是很伤心吗?”
是,也不是。
葛思宁想,如果今天没有江译白,那她将成为一个悲伤的少女。
可是江译白出现了。
所以现在,她是一个悲伤的色.胚。
她没有说话,江译白便默认了自己的想法。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从头顶到发尾,抚慰到肩膀就结束。
葛思宁静静地感受着他无声的安慰,突然恨自己的头发那么短。
如果能长到腰或者是屁股就好了。
她可惜地往他怀里拱,泄愤似的把他箍得紧紧的。
江译白以为戳中了她的自尊心,毕竟葛思宁就算伤心,不准别人观看。
所以他没有把这异常当回事。
不过周围实在太安静了。
这么冷的夜晚,空旷的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柔软的头发荡漾着一阵清新的香气,近似柑橘的味道,在冰冷的冬天里迸发出一阵诱人的绿意。
而她盎然的躯体此时也紧贴着他,像依附树木的藤蔓缠上枝干。
他们如今的关系是基于时间和陪伴所凝成,过往岁月中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将葛思宁此刻的行为赋予了许多合理的解释。
江译白闭了闭眼,觉得自己有点想多了。
尽管他们都很年轻,但五岁的年龄差,完全可以将她的依赖,判定成对长辈的信任。
如今这样需要分识男女的局面,其实迟早需要面对。
只是,一则他没有意识到葛思宁已经是个少女。二则,他或许知道,但他放任了。
江译白突然有点后悔。
他的手抬起来,想要抓住葛思宁的手臂将她拉开。他欲言又止,还没开口,就被身后的怒吼打断。
梅开二度。
葛朝越气势汹汹地提着暖炉杀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葛思宁吓得一激灵,心虚地松开了江译白。
两人熟悉的面孔在昏暗的光线下乍现。
葛朝越狰狞的怒气僵住,慢慢地回笼至宁静,而后尴尬地说了句:“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我妹背着我和野男人偷.情呢。”
葛思宁为了摆脱嫌疑往旁边走了一步:“……”
或许是吧,只是男主角不知道罢了。
江译白问他:“你拿个东西拿了这么久?”
葛朝越想到这个就来气,他伸手就要拧葛思宁的耳朵:“还好意思说?小鬼,去年冬天我让你把暖炉放进阁楼里,你放到哪去了?害我好找!”
葛思宁往江译白身后躲:“那你还不是找到了!”
她一动,抖落外套上一身簌簌的雪。
身穿单衣的葛朝越被风一吹,冷得发抖。
“我看你好多了。爸妈也睡了。要不进去吧?”
葛思宁没说话,眼睛望向江译白。
江译白说:“那我先回去了。”
她肉眼可见地失落。
葛朝越又没瞎,再加上刚才那哥慈妹孝的一幕,他看着都觉得牙酸,阴阳怪气道:“你求他啊,你哥最疼你了,今晚让他留下来睡,彻夜畅谈你的少女心事好了。”
葛思宁心想,她的少女心事全是限.制.级,说出来恐怕吓死你。
她试探性地问:“感觉雪下大了一点,你回去会不会不方便?”
江译白说不会,“主要是明天有点事。”
葛思宁殷勤地从书包里拿了把伞出来:“那你把这个拿走吧。”
江译白一愣,调侃道:“现在养成带伞的习惯了?”
葛思宁:“……嗯。”
“那我走了?”
“快走!”葛朝越双手抱臂,冷得快死了。
江译白把伞撑起来,一边出门一边回头对葛思宁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
葛朝越语调酸酸的:“你哥让你发微信或者打电话给他呢。”
他搂着不舍得进屋的葛思宁,嘴巴里嘀咕着:“你和江译白演兄妹演上瘾了是不是?真当我死了?老实交代,今天到底干嘛了!从早上开始就看你不对劲,葛思宁……”葛朝越顿了顿,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什么,拽住还沉浸在甜蜜拥抱里的妹妹,语气严厉地问,“你不会是失恋了吧?!”
葛思宁整个人如遭雷击,如同被踩中尾巴的松鼠,一时失语。
她挣脱了葛朝越的桎梏,跑得飞快。
哥哥在后面追,眼看着就要被抓住,葛思宁站在楼梯上严正声明:“没有!”
她哪里是失恋了。
她是真的彻底坠入爱河了——
作者有话说:一个拥抱写了四千字也是够了,啊啊啊啊啊我命令你们马上左艾给我看
第35章 江译白……
江译白到家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陈安远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到他拿着把碎花小伞进门,额上的青筋抽了一下。
他凉凉道:“怎么大小姐没让司机送你?”
江译白一边换鞋一边回应:“她家没司机。”
葛家虽然有钱,但是也没有铺张到养一些多余的人。就连请的阿姨都是钟点工,只在王远意忙不过来的时候来搭把手。
陈安远才不关心这个, 他只是看不惯葛思宁使唤江译白。
江译白也感觉到了。
他问:“你讨厌思宁?”
“为什么?”
陈安远别扭地说:“没有为什么。”
他一向爱说反话, 江译白沉默了一秒, 语气踌躇地问:“你喜欢她?”
“……?”陈安远一下子坐直,表情难看,“你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看他反应这么大,江译白哦了一声。
“开玩笑而已。”
江译白经过他,回房间拿衣服洗澡。
结果他进去不到一分钟, 又出来。
“葛思宁在学校里有男朋友吗?”
“……这种事你问我?”
江译白想想, 觉得也是。
“那有人追她吗?”他记得葛思宁说过自己在学校里很有名。
陈安远哪里知道这些, 他根本不关注葛思宁。但是他通过细节判断:“她性格这么差,又孤僻, 谁会瞎了眼去追求她?”
江译白不是很能理解陈安远的抵触。
他们才接触过一次, 陈安远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他替葛思宁辩解:“她其实很可爱, 心底也很善良。”
“……”根本不觉得。
“你到底为什么讨厌她?就因为她在学校里不合群?”
“不是。”
尽管有葛朝越赋予的刻板印象在前, 但陈安远也不是那种片面的人。
事实是他接触到的葛思宁确如她亲哥口中所说的那般刁蛮。
陈安远闭了闭眼,“好吧,其实有人追她。”
徐静之前收到一封情书,徐之舟说葛思宁也收过类似的。
江译白却一点也不意外, 还说:“没人喜欢她才不正常。”
陈安远问他是不是疯了。
江译白还在持续输出:“如果我现在和葛思宁做同学,保不齐会暗恋她。你不觉得吗?有活力的女孩子比漂亮的女孩子更吸引人。”
陈安远疯狂调高电视音量,并摇头:“你真是疯了。”
江译白笑了几声,关上浴室门。
他洗完澡出来客厅的灯已经灭了,但是陈安远的门缝下还透着光。
他不锁门, 江译白偷偷看了一眼,果然在学习——这小子平时装得毫不费力,实则好成绩还是挺来之不易的。
学习的事江译白从来不操心,毕竟陈安远如果真的要堕落,他也拦不住。
倒是葛思宁,让江译白想起来都还有点触动。
他终于理解葛朝越口中的男生和女生的不同了。
同样是小辈,如果今天换做是陈安远在他面前哭,说要抱他,江译白只会觉得有点恶心。
再者,在葛思宁面前,江译白还是比较大方的。
很多话,很多耐心,他都给了葛思宁,也只给了葛思宁。
他其实也思考过原因,毕竟忙于谋生的人并没有那么多情绪价值可以提供。哪怕葛思宁是他曾经的摇钱树。但是在这段关系结束以后,他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好呢?
葛朝越总是骂他圣母。江译白漫不经心地想,可是换成另外一个人,他会嫌麻烦。
外套沾了雪要洗,江译白顺便把换下来的毛衣也一起丢进去。
不知道是在浴室里沾到了水,还是雨伞上的融雪,他摸到胸口的位置一片潮湿。
这让他想起葛思宁的眼泪。
那么烫,那么密集,浇得人束手无策,逃不开,除了陪她一起淋湿,别无他法。
江译白回到房间拿起充电的手机,想要试探葛思宁睡了没有的时候,她的消息在半个小时前就躺在了列表里。
置顶的红点很鲜艳。
江译白点进去。
[宁]:哥哥,没有朋友,或者被朋友讨厌,是不是就说明一个人很失败?
这个问题让江译白皱眉,他率先想到的不是“是”或“否”的答案,而是葛朝越在他面前唠叨的那些担忧。
葛思宁的家人,包括王远意,似乎都认同这样的观点,即朋友是人生每个阶段的必需品。
如果别人都有朋友,你却孑然一身,则意味着这个人有问题,或是不成功。
意识到一点的江译白,突然就明白了葛思宁的伤心从何而起。
比起懵懂的、还没有接触过的爱情,已经背叛过她的友情会更能令她放松警惕,也更能中伤她。
这伤害俨然也有家人的参与——他们没有意识到葛思宁的性格有多特别,却要求她顺应这个世界的规则。
如同把一个有棱有角的正方形拼命塞进圆形模具般冷酷。
这对一个还不明白自己有多珍贵的孩子来说,不亚于把她放进一片荒野里。
江译白垂着还在滴水的头,坐在床边,果断地回答她:“不是。”
他还在编辑信息,葛朝越的电话进来了。
江译白现在不想理他,于是挂掉。
对方发来一个问号。
[g]:又说晚点和我说,人呢?
[100]:妹不让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