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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眠金鱼 扯梨子 32576 字 1天前

江译白:“别说得我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似的。”

林易哈哈大笑,玩笑过后难免担忧起他的前程。

“那你的梦想呢?不要了?”

江译白脸色平静,“我的梦想就是赚钱。”

他移民的初衷也是为了钱。

国内行业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发展空间太小,薪资涨幅也固定,所以江译白在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把目光放到了别处,他所有的努力都是在为之铺路。他为了得到一个机会放弃了很多事情,可如果今天他能拥有另一个更好的机会,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那些努力。

林易叹口气,“其实还有更好的方法,要不你去考一个硕士。”

江译白何尝没有想过这条路,只是,“成本太高了。我承担不起。”

他和林易这类至今都还在收受家里援助且家庭也有实力托举的人不一样,江译白拥有的资本太少,能有选择已经是万幸。他本来就是需要慎重再慎重,牺牲再牺牲,才走到这里。

“不用替我惋惜。”他笑笑。

林易摇头,“人生遗憾是常事,我不可怜你。”

“那就好。”

回到国内,领导调他去跟进校企合作项目。

合作的学校刚好在京华附近,且京华内部关于这个项目的流程也在推进了,江译白近来来城西的频率高了点。他屡次经过京华气势恢宏的校门,如果不赶时间的话,他会联系葛思宁,但葛思宁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次都没回复过。

第一次被忽略的时候,江译白发了个问号过去,葛思宁也是视而不见。

他便不再追问,只等下一次有时间、有机会的时候再联系她。

但是在校门外等待的那段时间里,江译白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遐想。

她最近在干什么呢?还和那个叫江望的男生在一起吗?还是已经换了人选?

人头攒动,视线范围内所目睹的每一对情侣都是那样年轻亲密。

他想,如果他一直等在这里,会碰见他们相伴着出来吗?

江译白真的尝试过。

可惜京华太大,光是校门就有四个。

葛思宁就算要出来,也不一定从他所在的位置出来。

天被暗色浸透了,路上几乎一辆车也没有,只有他孤身一人穿梭着漆黑的深夜里回程。

从澳大利亚归来的第一个周末,他去见了陈晨,但这次并不是定期复诊,而是替林易送手信。

“他说他回不来,让我给老朋友捎点礼物。”

江译白把那一堆奢侈品的袋子放到陈晨的办公桌上,陈晨扫了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辛苦你了。”

“不辛苦。”

“他有没有给秋秋买点什么?”

江译白挑眉,“有,最新型的电子产品。”

陈晨冷笑一声,道,“这么多年还是学不会怎么做老爸。”

江译白没接这个话茬。

陈晨又问他:“最近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是怎么样?”陈晨觉得江译白就是一只蚌,委婉是没用的,他的嘴得撬。她干脆问,“最近和葛思宁怎么样?”

他工作太忙,国内外两头跑,中途还回了趟老家,最近颇有些分身乏术。

不过江译白不想告诉陈晨这些,因为她一听就会听出端倪,例如他在逃避。

所以江译白索性说:“也是不怎么样。”

陈晨哼了一声。“你又没付费,不用担心我套你的话。”

江译白略带歉意地笑笑,驱车离开。

他在路上收到陈安远的信息,弟弟截了一张群聊的聊天记录过来,群名是4019。

江译白看了下聊天内容,问:“群名是什么意思?”

陈安远回复:“葛思宁十九岁生日。”

“哦。”

“哥,你准备了什么?”

徐静把他和徐之舟拉进来密谋,可陈安远和葛思宁的关系实在不上不下,他不知道送什么才不显冷淡,又不显热络。

江译白没回。

他现在面对的问题和他们不一样。

比起送什么生日礼物给葛思宁,江译白更烦恼的是她还会不会要自己的生日礼物。

过去她在拿到礼物时的愉悦还能感染到他,江译白只要想起那些瞬间就会心软。可紧接着那句“给我别人不能给的东西”又会在耳畔响起。

那时的他绝对想不到,葛思宁想要的,居然是他的爱。

这是他唯一给不起的东西。

且他自己的人生都还没稳定下来,又该如何去负担一个前途光明的女孩的未来。

他可以牺牲很多东西。

葛思宁却不行。

江译白不希望她为任何人牺牲。

包括他自己。

不过葛思宁最近似乎也在刻意回避他。

自从上次被她控诉擅自断联后,江译白就把这件事情记在心上。可他一主动,她又开始冷暴力。

江译白猜不透她的心思,也不敢过问。他有时候会觉得,保持这样的距离也好,彼此冷却个一年半载,或许关系就会有新的转机。

可他们之间的羁绊实在牵扯太多,就算两位当事人有心疏远,也会被他人推回原本的位置。

王远意问他,要不要去看葛思宁比赛。

他本有许多理由可以拒绝,但又好奇她的近况,于是答应下来-

生日计划进行到一半,徐静在群里垂头丧气地说吹了。

葛思宁带着歉意给她回电:“没办法,生日前一天刚好开赛。如果是一轮游的话,说不定还能过上。”

徐静说:“呸呸呸,那你还是好好打比赛吧,用成绩狠狠地去打那个学姐的脸。”

“……那生日……”

“都是没办法的事!唉,下次给你补过吧!见不到我,你应该更难过才对。”

葛思宁笑出声,“是,我超伤心。”

她忙得昏头转向,根本顾不上生日的事情,就更别提和人分享。

再加上身边都是新朋友,关系不咸不淡,葛思宁觉得自己在这个紧张的节点去提生日的事,会显得特别突兀,于是索性隐瞒下来。

连一向乐于找机会给她花钱的江望,在日期将近的那几天都没提过这件事。

葛思宁以为自己瞒天过海,所以在收到许巍的礼物时,她惊讶地问:“你为什么会知道?”

他甚至是卡在她生日前一天来的。

面对葛思宁的疑惑,他眨眨眼,“你朋友圈没有锁。”

葛思宁无奈一笑,有点泄气;“我真没想到。明天要开赛了,我都和朋友说好今年不过生日了,我没想到,你……”

她顿了顿,找不到形容词,心情又惊又喜,“不管怎么说,都谢谢师兄。”

“不用谢,小师妹。”

“等我比赛完,我再请你吃饭。”

“理由呢?”

葛思宁一愣,“什么?”

“我送你生日礼物,是赠予,不是交换。”他目光炯炯,“思宁,我以为经过这么多次的相处,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这段时间许巍总会抽空回来看学弟学妹们打辩论赛,葛思宁不上场的话就会坐他旁边,听他评价。如果上场,赛后许巍也会就她的表现给她许多建议。她收益良多,所以始终将他摆在前辈的位置,不曾动摇。

可他今天这番话表面上说得稀疏平常,葛思宁却嗅到了一点不对。

许巍看穿了她的思绪,但他并不介意,换种说法,他今天来就是想借这个机会坦白。

“小师妹,其实我平时很忙。”

一个大忙人三番五次地跑回已毕业的母校,去听一场又一场对他已经毫无意义的辩论赛,是为什么?

葛思宁不敢细想。

她流露怯意,许巍见好就收。

“你不用这么快回复我。”他说,“我对你有耐心。”

葛思宁脑子里蓦地冒出江望的那句,葛思宁,我等得起。

她好像被摁下了什么按钮一样,借已经倾斜的判断卸掉了内心厚重的负担。面对师兄的情意,她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回应太仓促,葛思宁咬唇,觉得自己有点不礼貌。

然而所有靠近她的人都说会等她,会给她时间,她觉得压力好大。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把心找回来要多久,更不知道到底还找不找得回来。

许巍对她来说并不是考虑对象,她甚至有点失望许巍对她的感情是喜欢。

因为比起爱情,她更希望得到他的认可-

开赛前接到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导致葛思宁一晚上没睡好。

她不禁回想之前从许巍那里得到的认可,并合理怀疑他的赞美裹挟着滤镜——他是因为喜欢才认可她,还是因为认可她才喜欢她,这对葛思宁而言很重要。

许巍送的礼物是一双护膝。

面对葛思宁的拒绝,他的态度是:“我的心意暂时很难改变。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眼前人,我欢迎你。”

更衣室里,露露瞄到她的新护膝,不由得惊讶:“我靠啊葛思宁,你下血本啊!”

葛思宁不明所以,经她一说才把护膝翻过来,侧面印了一个特别大的logo,她认识这个牌子,在她的购物车里,一直没舍得买。

露露调侃道:“我知道你很想赢刘萤,但是也不用这么隆重吧?打球终归还是要靠实力说话,还是说你宁愿相信护膝都不相信队友?”

葛思宁没解释,但是听进耳朵里了。

露露是在点她。

她习惯了单打独斗,在训练阶段总是改不掉习性,训练过程中多有忽略队友或是独裁专制的表现,虽然已经努力在适应和改变,但尚未形成结果。

想到这葛思宁难免有些紧张,出场的时候一直在深呼吸。

突然台上有人叫她的名字,葛思宁一听就知道是葛天舒。

训练赛父母来看过葛思宁两三次,每次来都会请她的队友吃饭,因此大家都知道这是她爸妈了。这会儿听到声音,纷纷回头打招呼。

葛思宁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样有点丢脸,一直往露露身上靠,不想回应。

结果露露一把攥住她的手,惊叹道,“我靠,那是不是你哥啊?他妈的这也太帅了吧!”

葛思宁一愣,率先想到的是葛朝越,但又觉得不对。

她猛地抬头往上看。

人潮涌动的看台上,那人站在她父母身侧却并没有出声。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压在栏杆上,凝望她。

那个瞬间,葛思宁感觉自己好像被他的眼神锁定了。

但仿佛,她自己也在画地为牢。

江译白抬起手,朝她挥了挥。

葛思宁读懂他的唇形。

他说加油——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你们先别睡!

第77章 过去葛思……

过去葛思宁路过球场时总是忍不住嘲笑那些孔雀开屏的男生, 觉得他们想要在异性面前展现魅力的小心思实在太可笑。

可当她知道江译白存在于观众席以后,她也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的想法,他的视角,以至于开局的时候束手束脚, 连累队友。

偏队长还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宽慰她:“第一次打正式比赛紧张很正常, 放宽心, 就当作平时练习。”

葛思宁非常愧疚,捏着矿泉水瓶不说话。

比赛继续,裁判吹哨后她们往场上走,葛思宁很想回头再看一眼江译白,确认他还在不在, 但是一想到自己刚才前半场糟糕的表现, 以及拖后腿的行为, 她咬咬牙,决心豁出去, 摆脱这样的影响。

常规赛第一轮是按上赛季的积分排序, 对手实力和本队不相上下。

三局下来双方的比分都咬得很死, 输赢几乎只在一念之间。教练常说打到最后拼的都是最简单的东西, 葛思宁那时候不明白,前两局甚至还为自己不够成熟的球技愧疚落泪,可最后她的毅力她的细致她的勇敢又弥补了她的稚嫩。

队友抱在一起喝彩,露露揉着她的脑袋问她怎么这么厉害, 葛思宁擦掉脸上的眼泪,回望看台,乌泱泱的人群里早已没了熟悉的身影。

整完队拿到手机后,葛思宁才看到江望发来的鼓励。

男排前天就开赛了,他估计是上场前发的信息, 那时候葛思宁已经把手机锁进柜子里了。

她回了一个表情包,还想说点什么,王远意的电话就进来了。

他先是恭喜葛思宁赢下首场比赛,随后又在葛天舒的催促下告知葛思宁他们所在的方位,让她快点出来。

身后队长问她赶着去哪里。

葛思宁解释说:“我爸妈来了。”

露露连忙提醒:“那你晚上庆功宴记得来啊!”

葛思宁当时太着急了,且一想到江译白也来了,她就心急如焚,因此错过了队友脸上的窃笑。

她窜回更衣室火速换衣服,出来的时候收到江译白的微信。

他请求共享位置。

葛思宁犹豫两秒,点了接受。

地图上两个坐标离得很近,葛思宁顺着方向走,她看着彼此的头像越靠越近,不知为何心跳也越来越快。

他们等待的地方是场馆背面的停车区,葛思宁隔着两辆车的距离就听到妈妈和江译白有说有笑的声音,她匆忙捋了捋自己的刘海,才信步走过去。

王远意正对着她,一见她过来就满脸笑意。

“宝贝女儿辛苦了!今天表现得非常不错!”

葛思宁却觉得只是侥幸,不好意思地应了声:“一般吧。”

葛天舒哼了一声,“别演了,你心里都快放鞭炮了吧?”

“我哪有!”

“你是我生的,我会不知道你?”

葛思宁偏过头不说话了,脸上燥的慌。

等了几秒,葛天舒骂她:“见到人不知道打招呼?”

她这才瞪了一眼江译白,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译白哥。”

“嗯。”

“……好久不见。”

“嗯。”

他的态度冷漠得出奇,葛思宁没忍住皱眉,她在心里怒骂:他妈的这人又装什么!在微信上不是还很多话说吗!

虽然她没回就是了。

想到这里葛思宁不禁心虚,攥着背包的带子捏来捏去。

王远意说:“今天是你十九岁生日,我和妈妈除了过来看比赛,还是专门来给你过生日的。知道你后天还有场次,所以就在附近订了家餐厅。走吧,现在过去,我打电话叫他们上菜。”

闻言葛思宁立马尿遁,结果一拉开后车门,发现上面堆满了东西。

葛天舒拍了她的手臂,“看什么看,都是送你的。喏,鲜花、蛋糕、礼物,晚点拿回宿舍去慢慢拆。”

葛思宁苦着脸,“那我现在坐哪?”

“哥哥自己开车来的,你坐他的车。”

“……”

江译白扶着驾驶座的门框,“过来吧。”

葛思宁第一次烦爸妈这么有仪式感。

如果可以,她什么也不想要,只要能坐王远意的车。

一上车葛思宁假装自己累了,闭上眼睛假寐。

可惜她忘记了,学校附近根本没有什么好吃的餐厅,而父母口中的“附近”显然和她想的那种“附近”不同。

就这样沉默着开了十五分钟,葛思宁都快习惯这股尴尬了,江译白突然开口。

“后天还要比赛?”

“……嗯。”

“几点?”

葛思宁惊悚地问:“你不会还要来看吧?”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好像听不出她语气里的不情愿似的,又或者说是在故意逗她,回了句:“不可以吗?”

“……最好不要。”

“为什么?”

“你在我会紧张。”

这下轮到江译白闭嘴了。

葛思宁重新靠回椅背里,心想,如果他敢问为什么紧张,就别怪她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导航上显示还有十分钟的车程,葛思宁在心里疯狂倒数,祈求时间过得快点再快点。

许是运气用完了,葛思宁的愿望没能实现。甚至路上还堵起车来。

江译白踩下刹车,瞥到她的因为着急而没换下来的护膝。

他看着那个logo,冷不丁地问了句:“江望送的?”

“不是。”

“消耗品你一般不会买奢侈品牌。”

葛思宁讨厌他这幅很了解自己的口吻,语气带刺地如实告知:“是别的男生送的。他在追我。”

江译白又沉默了。

他没接葛思宁的话,而是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葛思宁身后的窗边,那里放了一个礼物盒,上面平铺的花纹和葛思宁护膝的logo一模一样。

想讨她欢心的人显然不止他一个。

几乎是蠕动到餐厅,葛思宁饿坏了。

好在爸妈的车开在前面,已经提前抵达餐厅安排好了一切,葛思宁坐下来就能吃了。

她是真饿了,一场比赛三个对局,局局都拖成赛末平分,葛思宁累得像一头犁了十亩地的牛,拿起筷子就狂吃。

葛天舒支着下巴一脸嫌弃地摇头,“受不了你了,哪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王远意让她打住,“我们家不是有一个规定,叫‘天大地大寿星最大’吗,今天是女儿的生日,你就别在这里挑三拣四了。”

“我哪有挑三拣四?我有不让她吃吗?我看她都十九岁了还这么不懂事,都是你惯的。”

“对,都是我惯的。”

“#@%?……”

葛思宁坐在旁边跟聋了一样,满心满眼就是吃。

她眼睛一直盯着侧方那个炙烤小羊腿,仅剩的一只,她打算啃完手里的马上出手。

结果转盘突然动了,葛思宁心一紧,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羊腿被人夹走了。

她怒不可遏地看向江译白。

但他目不斜视,举着筷子,将小羊腿放到了她碗里。

葛思宁擦了擦手,把羊腿拿起来啃。

江译白又夹了块鱼,细致地拆好骨,放下餐具。

他把碗推到葛思宁面前,莹白柔嫩的鱼肉堆出一座小山。

“思宁,生日快乐。”

就这样?

葛思宁想他真是越来越敷衍了。

她什么也没说,接过碗,三两口吃完。

嚼的时候她用余光偷瞄了江译白几次,他倒好,熟视无睹般和她爸妈聊天。

鱼肉是软的,但是葛思宁吃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送她回学校已经是下午了,王远意把车开到他宿舍楼下,葛思宁本来想装傻充愣不把蛋糕带走,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特地订了你最喜欢吃的那家,还订了双层,你拿回去跟舍友一起分享。”

“爸,我都说了我跟她们关系一般……”

而且她突然告诉别人今天是她生日,还请吃东西,别人也会觉得很尴尬的。

葛天舒说:“就是因为关系不好才更要搞好关系。”

葛思宁反驳:“你想多了,她们不是有利用价值的人。”

她以为她这样说葛天舒就会作罢,结果葛天舒摇摇头,“以你这种性格能交到有价值的朋友才是见鬼了,一点不圆滑。我是怕你被别人霸凌。”

“……”

葛思宁拗不过爸妈,最终抱着一大束花和蛋糕站在楼下,拿回去也不是,丢了也不是。

无奈之下,她给江译白打电话。

“喂?”

“你走了吗?”

“还没。怎么了?”

接到葛思宁电话的时候,江译白正在开房。

他明天要到这边给参加校企合作的学生开会,不用回公司打卡,所以索性在附近睡一晚,明早直接过去。

听完葛思宁的请求,他开车折回去,替她把蛋糕和鲜花拿走。

“真不吃了?”

“不吃了。”

江译白告诉她自己今晚会在这边留宿。

葛思宁面露惊讶,他说,“你晚点想吃蛋糕的话,我再给你送过来。”

“别,千万别。”

“不想分给舍友,或者可以分给你的队友?”江译白替她出主意。

这个蛋糕是非吃不可了吗!葛思宁在心里咆哮。

她不想和任何人解释她隐瞒生日的来龙去脉,就是怕不熟的人知道了尴尬,又怕熟人知道了误解她冷漠。

“那我真拿走了?”

“你快走。”

他掉了个头,经过她的时候降下车窗。

“思宁。”

“说。”

“为什么不回微信?”

葛思宁双手环胸,把被傍晚的风吹乱的头发撩到耳后。

“不想回。”

江译白抿唇。

“那你呢?”她忍不住问,“今年不送我礼物了?”

他苦笑,“和你的追求者撞款了。打算买一份新的。”

葛思宁一愣,看向自己的护膝,又回望江译白。

将近一个月没见,脸还是那张脸,可人却好像不是那个人了。

葛思宁不肯承认是自己把他变成这样的,他现在连送她生日礼物、给她发信息、接她吃饭都变得小心翼翼,是害怕她旧事重提,还是担心她谎称死心的感情死灰复燃?

葛思宁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后槽牙,不肯在他面前卸下一点骄傲。

“那我走了。”

“……快走吧。”

再不走她就要哭出来了-

比完赛又马不停蹄地去跟父母吃饭,虽然是给自己过生日,但是葛思宁还是觉得好累。

把“心腹大患”交给江译白,她安心回宿舍睡大觉。

结果一觉睡到晚上十一点,露露都快把她的电话打爆了。

葛思宁看着那一串未接来电,吓得直接坐了起来,连忙回拨,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露露那边听起来很吵,她扯着大嗓门说:“不是都提醒你今晚有庆功宴了吗!快来啊!”

“……明天不是还要比赛吗,怎么今晚就庆功宴了?”

她们连小组赛都还没进,这样半场开香槟不好吧?

葛思宁爬出被窝,单手抓着楼梯下床。

露露在电话那头啧了一声,嫌她啰嗦:“后天下午才打,怕什么?今天赢得这么艰难,庆祝一下怎么了?你在不在学校?快来快来快来!我们就在东门对面那家酒馆。”

葛思宁在穿衣服了,露露的电话一直没挂,她真是这辈子都没这么赶过。

她推门而入,头顶突然传来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飞上天花板又落在她头上,轻飘飘的,但是非常吓人。

葛思宁果不其然被吓了一跳,闭上眼尖叫了一声:“啊!”

耳边全是笑声,她放下耸起来的肩膀睁眼,发现大家围成一个圈将她包围,而站在正中间的是捧着蛋糕的江望。

“葛思宁!生日快乐!”

我靠啊。

葛思宁捂住嘴,眼眶一秒湿润,没忍住学露露骂了一句脏话。

她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手藏在袖子里,捂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店内光线昏暗,暖黄色的色调下,烟花蜡烛所盛开的光芒十分炫目,队友在后面轻轻帮她拿掉头上的彩带,露露催促道:“快快许愿!马上就十二点了!”

原来她催命似的是为了这个。

江望把蛋糕捧到她面前,并丢掉了已经熄灭的烟花蜡烛,插上并点燃分别为一和九的蜡烛,他的表情在渺小的火光下显得那么真挚,“思宁,生日快乐,许愿吧。”

“许愿吧许愿吧!”

大家起哄着。

葛思宁擦了下眼睛,点点头,双手合十,闭上眼。

家人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朋友心想事成,天天开心。

祝她。

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葛思宁睁开眼,吹出一口气,吹散了过去一年里所有的不快乐。

当下,她只想享受朋友们带给她的一切-

江望把整个酒馆都包了下来,今天在座的就只有他们两支队伍里相熟的人。

胜利的喜悦和生日的热闹充斥着整个空间,酒精更是放大了人们的胆量和感官,酒过三巡,一群人已经疯得不成样子了。

葛思宁本来就有点累,这股兴奋劲过了以后更是累上加累,她偷偷溜到没人坐的吧台,忽略酒保打量的目光,把脸贴在大理石质地的桌面上降温。

她喝酒上脸,却不醉,除了头晕脸热,其他倒是还好。

酒保问她要不要喝点别的解解酒,葛思宁说可以。

等调酒的时候,江望过来了。

刚才人太多了,葛思宁都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话。

“今天比赛赢了吗?”

“赢了。”

“那继续加油。”

“你也是。”

他脸红红的,不知道喝酒喝的,还为接下来要说的话所羞的。他看着葛思宁因为酒意而染上一层水雾的眼睛,褪去了平时的清冷感,此时的她看起来楚楚动人。

“思宁。”

“嗯?”

“生日快乐。”

今天好多人和她说过这句话啊。

葛思宁笑了,接过酒保递来的蓝莓冰沙,抿了口顶端的巧克力酱,才说:“谢谢。”

露露中途偷偷告诉她,除了那个蛋糕,今天所有的开销都是江望掏腰包。

包括她的生日,也是江望提前告知她们并筹备的。

葛思宁很感动。

所以她说完谢谢以后,又说:“账单你回头发我,我给你。”

江望盯着她唇瓣上没舔干净的点点巧克力酱,目光缓缓上移,有些挫败。

“你总是这样见外。”

葛思宁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大家都是学生,就算你喜欢我,也还是不要在没确定关系之前为我花这么多钱了。”她脸皱了下,略带歉意地笑笑,“我会有负担。”

“好吧。”他说,”那礼物还是要收的吧?”

葛思宁点点头,头很重,她点得像小鸡啄米。

她摊开手心,“可以,给我吧。”

江望深深地看着她,语气郑重地问:“你真的想要吗?”

她反射弧被酒精拉得好长,没听出他的不对劲,于是点头:“给我吧。”

得到肯定答案,江望抓住了她的手。

葛思宁吓了一跳,如梦初醒。

可惜已经晚了。

江望俯下身,往她的手心上亲了一口。

“葛思宁,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那个瞬间,她的世界仿佛山崩地裂。

她怔怔地看着江望,看着他的期待,可心里想的却全是另一个人-

夜幕低垂。

江译白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用电脑回邮件,他保持同一个坐姿将近一个小时了,站起来装水的那一瞬才感到麻痹。

葛家宠女儿,葛思宁过生日,他们买的东西都是最好的。那个巨大的蛋糕和那束庞大的花就这样立在江译白的卧室里,像两只巨型怪兽,一整晚都在他的心头打架。

放下杯子,江译白去拆那份原本要给葛思宁的生日礼物。

他特地选了logo比较小的款式,为的就是她能坦然接受,不要有心理负担。

可在看到葛思宁膝盖上那双护膝时,江译白突然明白,有心理的负担的人其实是他。

他摩挲了那对护膝一阵,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静的消息打断了他的沉思,葛思宁的好朋友来质问他,马上就十二点了,有没有忘记给葛思宁送祝福。

江译白回复:已送。

[让我静静]:礼物呢?

他指尖顿了顿,打字:鱼。

[让我静静]:?

[让我静静]:金鱼?

江译白心想,是吃的鱼。

如果也算的话。

想到这件事,他退出了和徐静的对话框,点开购物软件,开始重新搜索生日礼物。

搜了半天也没挑到合适的,过去几年里,他总是为了这些事费尽心思。如今也走到了江郎才尽的地步。却不是他不舍得花钱了,而是她身边挤满了想要为她奉献的人。

江译白点开葛思宁的朋友圈,想看看她今年晒了什么礼物,他好做参考,以免再次撞款。

她三十分钟前发了一张鸡尾酒的照片。

江译白看着那杯酒,皱眉。

大学时期他经常和葛朝越厮混,类似的鸡尾酒喝过不少,光看颜色就能分辨出大致配方。

葛思宁成年不久,接触这些的机会不多,新手突然喝这样一杯烈酒,跟胡闹有什么区别?

他点开她的头像,要给她打电话。

但葛思宁的信息先进来了。

[40]:接我!

[40]:快来接我!

江译白想也不想就回了句:位置。

发完就拿上外套和车钥匙,没有犹豫地出门了。

他把车停在酒馆外,五分钟后,看见葛思宁裹着外套戴着帽子,像小老鼠一样从侧门窜出来。

灰溜溜的样子十分滑稽,甫一上车,江译白就抬手掀掉了她的“遮羞布”。

葛思宁下意识去捂头,还啊了一声,江译白看着她那张红成苹果的脸,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回事?”他压着怒气,想问清楚情况。

“……我等下再跟你说。你快走。”

江译白严厉地睨了她一眼,葛思宁又把帽子戴上了。

路过时他顺便看了眼酒馆里的情景,倒是看到了几张今天在球场上的面孔。

江译白略微放心下来,猜出她大概率是和熟人出来庆祝生日。

但是,“葛思宁,你以前喝过酒吗?”

她不喜欢江译白喊她的全名,以前就不喜欢,现在喝多了更不喜欢。

“你重新叫。”

他脸色不虞,“什么?”

“你不要叫我葛思宁!”

“那叫什么?”

她却不说。

江译白等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讨价还价。

“你把帽子拿下来,我重新叫。”

“真的?”

“我骗过你?”

好像没有。

葛思宁乖乖地把帽子拿下来。

江译白放慢车速扫了她一眼,冷笑:“你真是出息了。”

感受到他的尖锐,葛思宁可不敢说自己其实没醉。

这种情况还是装醉比较好,省得挨骂。

她哼哼两声,瘫在副驾驶上,伸手扯他的袖子。

“叫我啊。”

江译白言出必行,重新喊道:“好思宁。”

三个字让她回到了十五岁,那个他们还很亲密的夏天。

葛思宁突然想哭了,连同下午没哭出来的份一起。

她告诉自己她现在是一个酒醉的人,所以可以哭。于是就哭了,稀里哗啦的,眼泪爬满整张脸,还不拿纸巾擦。

哭到江译白不得不打双闪,把车停在半路。

他抽了好几张纸巾给葛思宁,葛思宁接了,还顺便把手心里的眼泪和鼻涕蹭到他的袖子上。

她想看江译白失控,但现在她什么筹码也没有,只能做这种小学生似的恶作剧。

可江译白面不改色,只一个劲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被欺负了?

她也不说。

她外套兜里的手机倒是亮了亮,江译白问她:“我拿出来看了?”

葛思宁是逃出来的,她跟江望说她要去厕所,然后就不见了。她以为是露露问她去哪了,于是点头,“你帮我回吧。”

江译白问她密码。

葛思宁心想这可不能告诉他,抓过他手把手机翻过来,扫脸。

扫完就把他的手丢掉。

江译白因这样的行为认定她真的醉了,十九岁的葛思宁早就不做这样的事了。

他点开她的微信,发现是一个叫许巍的男生给她发生日祝福。

[师兄]:虽然提前送过礼物了,但还是想在十九岁的第一天祝你快乐。每天都快乐。

江译白点开聊天框,想替她回复一句谢谢,但才点进去,就看到上面的聊天记录。

日期是前天。

葛思宁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在凌晨重新回复许巍。

[40]:我是有喜欢的人了,但是我还是会认真考虑你的表白。

许巍回复:额,你喜欢的人不介意吗?

[40]:他让我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隔了一分钟。

[40]:师兄,你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可以吊很多棵树?

许巍:我不知道。

许巍:但我想,你应该很喜欢他。

江译白看着葛思宁发出去的话,沉默。

葛思宁察觉到他看自己手机的时间有点长了,仿佛想起什么般,突然抢回来。

一看,界面上果然是她和许巍的对话!

操!

她真的要崩溃了,她无法接受自己在江译白面前丢脸。

还是丢这么大的脸。

葛思宁迅速熄屏,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还催促江译白:“走吧,送我回去。”

江译白:“你们宿舍已经锁门了吧。”

“……”

她现在心情很复杂,随口胡诌,“你那随便找个地方放下我。”

他没说话,重新上路。

葛思宁每隔一个地铁站就要忐忑地抬头,直到江译白说:“去我那吧,我给你开间房。”

结果葛思宁没带身份证。

上电梯的时候她在靠着墙壁歪歪扭扭地站着,碎碎念道:“谁出来玩带身份证啊……又不是去什么成年才能去的地方……”

“嗯,很好。”江译白看着袖子上濡湿的斑斑点点,还夸得出来,“看来你平时还是比较听话的。”

葛思宁并不满意这样的评价,有心蹉跎他,一进电梯就假装腿软,往他身上倒。

江译白一把扶住她,手腕跟铁一样紧紧地箍住她的手臂,把她搬进房间。

葛思宁一进门就锁定了落地窗前的那个软沙发,跌跌撞撞地走过去,然后一头栽进去。

江译白还在后面捡她随手脱掉的鞋和外套,进来看到她鸵鸟埋沙似的睡姿,连忙把她拔起来,真怕她把自己给闷死了。

结果葛思宁像装睡的狮子等待猎物一样,在他靠近的那个瞬间反手将他捕获。

江译白始料未及,被她压进沙发里,骑在身上。

葛思宁揪着他的领子看了一会儿,瞳孔晃动,来回扫视,似乎是想得到他的什么反应。

可江译白脸色冷得吓人,比在车上更甚。

“下来。”

“你的喉结为什么在滚?”

葛思宁一边问一边伸手想去碰,毫米之差,马上就要得手了,却被江译白捏住手。

她倒吸一口凉气,喊痛。

江译白松了力道,眉心拧成死结,“知道痛就从我身上下去。”

“我不。”

“葛思宁——”

“我不下,你能拿我怎样?”

她还笑得出来,眉眼弯弯地压下来。

外套里面仅有一件内搭,勒出她曼妙的曲线。衣物上浅淡的香气似水般蔓延开来,近在咫尺的距离,他想闻不到都难。

除非把自己憋死。葛思宁坏心眼地想。

江译白不跟她废话,捏住她的脚踝,想把她往下拖,但葛思宁跟泥鳅似的,搂住他的脖子左躲右躲。

她的腿心原本坐在他的腰上,此时却因为躲避而下移。

感觉到相触的那个瞬间,江译白蓦地松开了手。

葛思宁以为他妥协了,于是变本加厉。

她从来没有和他这么亲密过,一时之间把控不好尺度,且在她勾.引他的时候,他的脸、他的冷漠和他的严厉,也都在引.诱她

所以她做了很大胆的事,她在蹭够了以后握着他的手,把他牵进了领口里。

江译白猛地想要站起来,又被葛思宁压下去。

“葛思宁!”

她清楚地看见他赤红的眼眶和额上爆起的青筋,如此凛冽的冬夜,室内暖气还没盈满空间,可他身上却烫得吓人。

为什么?

是她煨热的,对不对?

她喜欢了他这么久,他总该给她点甜头吃吃。

“别这样叫我。”她委屈地说,“我好难受。”

哪里都难受。

江译白盯着她,脑子里全是雪花,鼻腔里满是柑橘的绿意。

这味道他太熟悉了,自从在十七岁的她身上闻到以后,他就明白,他和葛思宁之间应该划分出性别的界限。

他闭了闭眼,打算转化战术,不管怎么样,先把她从身上扒下来再说。

“思宁。”

“你听我说,你现在喝醉了,所以才会难受。你放开我,我去给你倒杯水。”

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葛思宁只听得到他喊的那句“思宁”。

她没理会江译白的游说,目光盯着他的嘴唇。

江译白察觉到了,并回以沉默。

葛思宁垂下眼,捧住他的脸。

逐渐靠近的那几秒里,江译白甚至看见了她睫毛上挂着的微小的水珠,以及那股甜甜的鸡尾酒混合着果汁的香气。

原来是酒。

他为刚过了十九岁生日但是依旧年幼的妹妹找到了借口。

扣着她腕子的力度逐渐松了,葛思宁心头一跳,将其当作默许。

可在她真的将唇压下来的那个瞬间,江译白还是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扭过了头。

葛思宁的初吻印在她喜欢的人的唇角。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生日礼物。

她想,他太小气了。连这样的奖励都不肯给她。哪怕听到她快因为他而难受死了也不给她。

好狠的心。

葛思宁抽噎一下,扁着嘴,语气带着委屈,和一点撒娇似的嗔怪。

“江望,你别躲啊。”——

作者有话说:坏点子完成^.^

第78章 葛思宁大约……

葛思宁大约十岁的时候, 就已经在为人处事上展现出锱铢必较的性格。

当时班上刚开始使用圆珠笔,同桌不小心画到了葛思宁的校服,被葛思宁用尺子量出那条线的长度,然后毫厘不差地在同样的位置画了回去。

明明是很公平的事, 同桌却哭了。老师把葛思宁叫到办公室, 葛思宁却百思不得其解, 并觉得自己没错。

仍记得那天是妈妈来的学校,葛天舒第一次因为葛思宁被请家长。回家的路上,妈妈半开玩笑似的说:“你这种性格,以后怎么交朋友?”

葛思宁说:“我又没占她便宜。”

葛天舒摇摇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大抵是心里清楚, 这部分是遗传自她。

也是从那个阶段开始, 葛思宁慢慢没有朋友了。

她扪心自问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只是在别人伤害她的时候回击。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也不行-

葛思宁是被流水声吵醒的。

她艰难地睁开眼,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头顶那盏吊灯。

陌生的环境让她蓦地惊醒, 下意识想要坐起来, 可宿醉后的脑袋比千斤顶还重。葛思宁起床起到一半就被浑身不适的酸痛给摁了回去。

水声源自于浴室, 磨砂的玻璃门后面有一团黑影在晃动。

葛思宁盯着那扇门看了一会儿,神差鬼使地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嗯。

完好无损地在身上。

换都没换。

她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庆幸。

记忆缓慢回溯,葛思宁下意识想去找手机——她当时被江望突如其来的迷惑行为吓得半死, 躲进厕所以后一心等待江译白来接她,竟忘记告诉在场任何一个朋友,她先走了。

露露她们肯定要疯魔了,好好的寿星原地消失了。

葛思宁抓了抓头发,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坐起来, 四处搜寻手机。

还没找到呢,卫生间的门锁就传来咔哒一声,在这安静的清晨中显得尤为清晰。

……有必要吗?居然还锁门。

葛思宁心里嗤之以鼻,身体却火速躺了回去,并用被子蒙住脸。

昨晚闯祸的时候不觉得紧张,现在倒是知道丢人了。

门被拉开,她听到很轻的脚步声。

虽然没有视野,但是葛思宁还是感受到开门的那一刹那,江译白落在被子上的目光。

她动也不敢动,秉持着装死到底的信念,拿出在泳池里憋气的毅力,蜷在被子里汗流浃背。

江译白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掉从湿润的额前碎发上落下来的水珠,不疾不徐地从床尾走过,期间目光不时观察着床上那团隆起。

她露出来的一角耳朵在动。

不能眼观六路,就耳听八方。

确实是葛思宁能干出来的事。

江译白拿起充电的手机,拔掉充电线看了眼时间。

倒不是他不想在周日让葛思宁多休息一会儿。但经历了一夜荒唐,他总不能就这么走了。

尽管,她酒醉后想要侵.犯的对象并不是他本人。

离开会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江译白打算带她下楼吃个早饭,顺便谈一谈。

思及此,他上前掀了下葛思宁的被子。

他不知道在他思索的这段时间里葛思宁快把自己憋死了。该死的被子,也太暖和了。

葛思宁感觉自己浑身滚烫,脸应该也红起来了。

宁愿缺氧也要逃避,真是窝囊。

他突然动手,葛思宁说没被吓到是假的,但是新鲜空气涌入喉中的同时,有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她皱了下眉头,猜不出是什么,就听到他清凛的声音:“思宁,起床了。我有话要跟你说。”

“……”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葛思宁听完以后依旧挺尸,江译白也不催她,径直拿了外穿的衣服去换。

换完出来,葛思宁也起来了。

她目不斜视,装作还没睡醒的样子飘进卫生间,结果因为过分关注自己演技是否真实,导致在入门台阶处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葛思宁扶着门框,闭了闭眼,感觉自己真的要把毕生的脸给丢尽了。

准备关门之际,一只手突然横过来,把门拉开了。

江译白上前,倚在门边,许是被她刚才差点摔倒的窘态吓到。他抬抬下巴:“我看着你刷。”

葛思宁依旧饰演哑巴,心不甘情不愿地挤牙膏、漱口、开始刷牙。

沉默的卫生间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尴尬,葛思宁头皮发麻。镜子里,她看见江译白双手环胸地靠在那里,盯着她瞧。

“……”

杀了我算了。

葛思宁被他看得差点误吞生水,她很想开口把江译白赶出去,却找不到借口,也没有底气。

她心里祈祷他快走吧,或者说句话也好,别再用匪夷所思的眼神来凌迟她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受着就是了。

如此天人交战之中,江译白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在葛思宁含入一口水准备把泡沫都冲之际,用不冷不热的语气问她。

“和他做了?”

“噗——”

葛思宁直接把那口水喷到了镜子上。

水花炸开在镜面,把她错愕的表情映照得面目全非。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始作俑者,错愕地反问:“什么?”

江译白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用词不当,眉心微微拧起。

面对葛思宁的愕然,其实他心里也不好受。因为他们并不是适合谈论这些的关系,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可葛思宁昨晚的行为实在太孟.浪,也太熟练了,江译白不得不担心起自己照看不到她的那段时间里,她都干了什么。

他更害怕因为自己当初的那番话,导致葛思宁误入歧途。

尽管他心里始终相信着她独立清醒的人格,可她到底已经成年了,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合情合理合法。更遑论,昨晚她喊出江望的名字时,语气和表情都那样缱绻。

她喜欢那个男生。

至于有多喜欢,江译白不知道。

但至少,喜欢到可以和他做许多亲密的事情。

想到这他表情不禁冷厉起来,他重新问:“那些自然而然的事,可以占有对方的事,还有……一切女人会和男人发生的事,你都和他做过了?”

葛思宁真的有一种上断头台的错觉。

这他妈是她当初和江译白告白时说的话!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葛思宁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想她现在肯定很狼狈,说话的时候口腔里还蔓延着一股没冲干净的辛辣的薄荷牙膏的味道。

她真的很想问问江译白,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可仔细想想,又是她自己误导了一切。

他点点头,对葛思宁的这个反应谈不上满意,也并不失望,仿佛心里早就有数了。

江译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指了指她泛白的嘴角,“我在楼下的餐厅等你,你记得洗完脸记得下来吃早饭。”

葛思宁不知道这是因为江译白信任她。

她只觉得自己弄巧成拙,以为报复了他的狠心,结果受伤的还是自己。

她睚眦必报,锱铢必较。

可到头来,只是把在意的人越推越远-

和他同桌吃饭的时候,葛思宁一言不发,不知道是想和他说话,还是觉得昨晚发生的事情尴尬。

其实在江译白心里,昨晚局面之所以会失控,他下意识的纵容有很大责任。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想和葛思宁说清楚,并且道歉。

他诚恳地陈述了昨晚的整个经过和葛思宁晕过去的后续,并表明自己并没有做出任何冒犯她的事情。

倒不是为了开脱,只是如果葛思宁真的希望当时骑着的人是江望,那江译白做出什么反应都与她的期待相悖。

然而就是这样贴心的对待,让葛思宁觉得非常失望。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告诉他,其实她都记得,因为她没醉。但是现在看着他急于解释的样子,她意识到坦白自己的清醒,只会对他造成打击。

葛思宁自认不是那种为了考虑别人感受而委屈自己的人,可她就是一次又一次地为他妥协,不想他难过。

她真想告诉他,昨晚她临阵脱逃是因为她发现她讨厌和别的异性有身体上的接触,可转眼就赖在他身上不肯撒手。这让葛思宁彻彻底底明白,无论是她的心还是她的身体,都无法接受除了江译白以外的人。

别人对她再好、对她说再多动听的话、为她花再多的钱,都无法取代他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因为她对他的喜欢根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岁岁年年的累积。她在不谙世事的时候就已经得到过极好的一切,所以她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将他放下。

即便,他后来给她的都是极端天气,稍有不慎就身陷囫囵。即便,她身边春暖花开,只要她愿意就可以随便采择。

江译白还在等她的反应。

她放下刀叉,面无表情地直视他:“你不可以。那别的男人就可以了,是么?”

江译白被她打了个猝不及防,没搞懂她隐藏的宾语,可以什么?

葛思宁:“就算我跟别的男人上床,你也觉得无所谓是吗?只要那些事情不是和你做,我就可以做,是吗?”

他一向厌恶这样的字眼从葛思宁口中说出,她显然也清楚这一点,可就是要说,就是要问,要他也不得安宁。

葛思宁站起来,“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爱不爱我?”

餐厅氛围清雅,她突然闹这么一出,吸引了不少目光。

耳尖的听众将其误认为一场情侣之间的质问,可只有两位当事人知道,这个爱是动词,并不是进行时。

江译白坐在原地,仰头遥望她的双眸。

阳光之下,她的倔强盛开在眼中,表情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强势。

那个瞬间,他切切实实地听到了自己心脏深处传来的回响。

他所认识的葛思宁就是这样。

不管高兴、生气、悲伤、亦或者痛苦,都始终仰着头颅,是最骄傲也最勇敢的女孩。

他突然很想为这样的葛思宁妥协,他很想不顾一切地背叛生活和世界和她私奔,可年少时所形成惯性却在这时成为他除心理防线外的另一道枷锁。

他对那些美好的东西总是敬而远之。

是太喜欢,所以舍不得。

小时候老江带他去花鸟市场,买完东西以后发现江译白站在水箱前目不转睛。

那个偌大的水箱里只有一条金鱼,老板说这品种叫泰狮,新进的,一百二一条,喜欢的话就拿走。

老江很少见到江译白这样着迷的表情,当即掏出钱包来,却被小小的江译白拦下。

那时他说,家里没有地方养。

他无法给予那条泰狮那么自由的生存环境,他光是买下它都是过惯了简朴日子里的一种奢侈,更遑论照顾。

如果年幼的他注定无法承担他所爱之物的未来,那他宁愿放弃。

他从不怀疑那条泰狮后来的归宿,因为优秀的美好的东西总是不缺乏人意图拥有。

如果说葛思宁的爱是占有。

那他的爱则是成全。

所以他那时摇摇头,给出的回答是:“思宁,如果你不是你,或许我可以说出我愿意。”

如果她只是小镇里和他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或是大学里一起交贫困金认定材料的同窗,江译白都愿意跨过那条长河,陪她遨游。

可没有如果。

葛思宁就是葛思宁,葛思宁是最好的,也应该拥有最好的。

他脸上黯淡无光,却被气急攻心的女孩解读成不耐,她以为他所说的“你不是你”,指的是她不是他妹妹就好了。

葛思宁当即拎包就走,并放下狠话。

“你自己玩这哥哥妹妹的游戏吧,我不奉陪了。”——

作者有话说:怎么这就四十万字了……闺蜜们你们觉得clz还能在五十万字之前完结吗……此外我现在已经分不清在虐谁了……一向窝囊且玻璃心的我居然有一天会说出要骂就骂我吧……别骂40和100……tut……

第79章 回去以……

回去以后葛思宁把自己闷在床上, 一整天没出门。

露露到宿舍来找过她。

葛思宁突然离场,他们都以为她是被家长抓到没回宿舍,所以连忙赶回去了。露露还调侃说有一就有二,以后她家长就会习惯了, 她随口宽慰了葛思宁几句就走了。

宿舍里, 舍友们窸窸窣窣的声音萦绕在葛思宁耳边, 她听到她们三个人压低声音在讨论她是否不舒服,是否睡着了,又为什么睡这么久,害得她们不能大声说话。

其实葛思宁一直没睡,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大脑一片空白。

没有悲伤, 没有喜悦, 只剩下平静的绝望。

隔天第二阶段的常规赛, 葛思宁展示出了异于常人的冷静,队友和教练都为她迥异于昨日的优秀表现而感到惊讶。她们顺利拿下理想的排名并进入赛中升降赛, 拿到a级赛入场券的那天, 庆功宴她没去, 她约了江望吃饭, 并且事先声明让她来请客。

江望回复了一个好。

地点是他们一起去过的一家餐厅。

江望推门而入,葛思宁已经到了,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走过去,葛思宁把菜单递给他。

江望预感葛思宁有话想对他说, 而且是他不想听的话,于是点菜的时候故意拖延时间。

可这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葛思宁在他看菜单的时候,递了一个信封过来。

“这里是五千,不知道够不够那天晚上你包场的开销。不够的话我下个月再给你。”

江望的心跟凿出一个窟窿似的, 有些艰难地开口:“葛思宁,我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不需要还我什么。”

她点头,“我知道。”

她一直是这样的。

“是我不喜欢欠别人。”

“你不觉得你欠我。”

“对不起。”

江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是我浪费了你太多时间了。”她将那个信封往前推,推到江望眼底。在电子支付如此盛行的时代,她选择这样的方式和他说再见。一如琳琅满目的选择里,她还是走入了通往南墙的道路。

江望看着那个信封许久,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他说:“认识你这么久,你连一次请客的机会都没给我。或许我早该明白的。”

葛思宁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她没有拒绝人的经验,却在江望身上看到了一颗赤.裸.裸的真心是多么鲜艳,可是也那么令人受宠若惊。江译白在面对她的真心时也是这样的感受吗?她突然觉得自己可笑得离谱。

她知道自己说这样的话很虚伪,可是好聚好散,他们相识的开端不算美妙,那就让分别尽可能地温柔。

葛思宁看着这个大男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映射了自己这个阶段的需求。

如果她的爱可以回收,如果她的心没有遗失,她想她一定会愿意和江望谈一场恋爱。

“很高兴认识你。”

谢谢。

但是对不起-

季后赛开赛那天,父母依旧没有缺席。

有时是爸爸,有时是妈妈,总之家里总会有一个人到场。

江译白来的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跟着王远意一起。葛思宁猜他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尽管依旧有见面的机会,但除了打招呼,他们之间不再说话了。

除了有一次,王远意买了两箱运动饮料给她的队伍,刘萤在旁边说了句:“这么大还离不开爸妈,丢不丢人?都上大学了还不会独立吗。”

大家都听到了,王远意笑笑没说话,葛思宁想要发作,却被爸爸摁下来。

她知道王远意想要维持体面,担心她和队友关系闹僵。可刘萤和她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方现在摆明了是故意找事。

葛思宁憋屈,黑着脸不说话。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江译白却走出来,当着全队的面对刘萤说了一句。

“独立是指解决事情能力,并不意味着要脱离家庭和摆脱家人。”他表情平静,带有真情实感的迷惑,问道,“你和你家里人关系不好吗?”

气得刘萤一下子站起来。

可众目睽睽之下,她作为理亏的人,自是无计可施。唯有灰溜溜地离开,事后还被教练记了一次旷队。

那是那段时间以来,葛思宁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也只有两个字:“谢谢。”

他说:“不用。”

后来听队友说,她在校内实训基地见过江译白。他作为企业技术骨干,将担任接下来的校企合作项目的导师,带领研究小组联合攻破技术难关。

“思宁,你哥哥真的好帅好有魅力啊!”队友双眼冒星星,“你都不知道,我让我舍友跟我一起报名的时候她还推三阻四,结果陪我去基地参观了一圈,回来就同意——你猜为什么?”

葛思宁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这意味着她有一定概率能在学校里偶遇江译白了。

她问:“为什么?”

队友说,“因为你哥哥长了张让人一见钟情的脸啊!”

葛思宁勾唇一笑,不予置评。

她不再解释江译白的真实身份,也不想和别人描述他外表之下与之匹配的能力。因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和他接触过的人迟早会发现这一点。

她喜欢的人是很好的人,这一点葛思宁从不否认。

她肯定江译白就像江译白肯定她一样。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有点悲哀,因为无论是他们认识的契机也好,经历的一切也好,都注定了他们无法走到鱼死网破这一步,就算是现在这样僵持的局面,他们也还是默契地维持着他人无法侦破的体面。

基于这样的事实,葛思宁似乎连为他痛哭一场的权利也没有。

拿到十二月的生活费以后,葛思宁给江译白转了一万二。

她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小金库,一学期的谨慎理财才赚了几百块,最后还是要动用葛朝越给她的那笔钱。葛思宁安慰自己,就当是哥哥给她出资好了。

他收到转账,回得倒是很快。

[100]:?

[40]:电脑的钱。一直没还你。因为最近才攒够。

他没回,也没收。

葛思宁心想,不收拉倒。

但退回来的款项她还是存着不敢动,因为她决心一视同仁。

她的原则是不花别的男人的钱,而江译白在她心里也变成了别的男人。

她不想再理所当然地收受江译白的好了,就是这样的理所当然让她走向万劫不复。

年底的最后一个月,所有人都很忙。

父母抽不出空来给葛思宁加油,而她们的队伍也止步于半决赛。

琳子前脚安抚完哭的满脸是泪的队员,后脚对葛思宁说:“首次登上大赛舞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太放在心上,明年还有机会。”

葛思宁的愧疚和不甘却并未因此消退,堵在喉咙里的那股阵痛长久地盘踞在她的身体里,令她遗憾的同时又亢奋不已。她后知后觉琳子当时所作出的判断,自己确实是个好胜心十足的人。可这并不是缺点。她既然知道自己还能做得更好,就一定要做到。

学业和课后活动将葛思宁的生活彻底填满,她偶尔享受被朋友簇拥的热闹,又偶尔贪恋独处时的宁静。

那一年的十二月中旬,简玲出新书了。葛思宁翻遍所有网购链接和线下书店都没能抢到第一批书源,而许巍将其当作提前的圣诞礼物,送到了葛思宁手上。

他说看完以后觉得葛思宁一定会喜欢,所以迫不及待地想和她分享。

葛思宁翻开扉页,导语第一句即是:致我忽明忽暗、忽悲忽乐、忽阴忽晴,但十分充实、美好、幸福的生活。

那段时间去上课,葛思宁总会把这本小传放在包里,下课以后到图书馆去看。

京华的图书馆呈阶梯状,平行的两面墙体都是通透的玻璃,窗外风景随四季而变换。因氛围和环境舒适宜人,所以位置难寻。葛思宁错过了秋天的枫景,却有幸在这里目睹了第一场初雪。

雪落在窗台的那个瞬间,葛思宁似有感应般从书中惊醒,周遭也有不少人抬头,或是驻足。

但在北方城市,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奇观。所以短暂的感慨过后,行人步履匆匆,学者忙忙碌碌。在一众垂下的头颅中,葛思宁仰着头,静静地观赏着这一场及时雪。

从前她几乎没有这样宁静又悠闲的时间。过分紧张的高中生活和过多的竞争对手令她难以停下脚步,高三那年连到走廊外面呼吸两口新鲜空气都是奢侈。更遑论此刻她所在的地方,周围都是佼佼者。

可她依旧这么做了,放纵自己做了。权当弥补十八岁的自己。

一下雪,葛思宁就会想起李函。

她在京华见到了很多他的“分身”。

不一定长相相似,也不一定具备某种李函所拥有的特质,主要像在气质和眼神。

那种从高压环境里淬炼出来的冷静、理智和淡漠,根本不需要通过言行去分辨,只需一眼,葛思宁就知道他们是同一类人。

如果非要归纳出一个特点,葛思宁想到的词语是孤寂。他们对这个世界看得太透太多,且因天生悲观的性格而成为异类。

见得多了,她会开始幻想。

如果李函还活着的话,他会考上什么学校?读什么专业?

同窗两年半,同桌一年半,她竟从未留意过他的梦想。

葛思宁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傲慢其实也没那么正面,在某些时候,她虽然利用傲慢铸造了百毒不侵的防御盾,却也因此错过了很多青春应该享受到的特权。

雪一直下到半夜都没停,葛思宁是裹着羽绒服戴着帽子跑回宿舍的。

舍友在宿舍里发疯,因为忘记交作业了。

她们问葛思宁交了没有,葛思宁说交了。

耳边又是一阵哀嚎,葛思宁把外套挂好,忍不住去检查自己的邮箱,确认自己是真的提交成功了,才放下心来。

只是鼠标不经意下滑,看到课任教授对上次作业的打分和评语,葛思宁又不禁出神。

因为是期中大作业,所以教授提前说过评分标准和此项任务的期末占比,并声称会挑选其中优异的同学的稿件进行展示。

葛思宁当时满怀干劲的去做,并在完成后志在必得。

她以为老师会展示她的稿件和音频,以为她会像过去的三年一样在群体中脱颖而出。可惜没有。甚至连形式上的东西也没有。教授给的评分介于良好和优秀之间,葛思宁听过别的同学议论,知道自己大概只比平均分高出一点点。

失落之余,她想起一件事。

即能来到这所学校的所有人,都是打败了百万考生、耗尽自己的宝贵的青春、在一方水土里脱颖而出的人。

在这里,葛思宁是如此普通。她不再特别了。

但同时也无需再承受那些光环的重量。

脱离焦点,她才终于能够轻松地去找她自己。

洗完热水澡出来,葛思宁冷得直哆嗦。

许巍给她打电话,问她书看到哪里了。

葛思宁说:“刚看到【给时间一点时间】这个章节。”

她有一目十行的本领,却不愿意这样对待简玲。

许巍知道,他说:“我很期待和你探讨这本书。”

葛思宁笑笑,“我尽量看快点。”

“不是催你的意思,只是想通过你看书的进度,试探你最近的忙碌程度。”

“你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许巍总是把会令人紧张的话说得风轻云淡,“只是想和你过圣诞节而已。”

葛思宁沉默了。

她看着阳台栏杆上堆起来的雪层,没有立刻回复,而是问:“你已经送了我书,那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许巍沉吟几秒,道:“一个苹果。”

“一个苹果?”葛思宁不信,“就这样?”

“嗯。就这样。”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葛思宁,他想要的并不多。

许巍这个人真的很神奇,他有一种修复捅破的窗户纸的魔力。

他后来没再对葛思宁说过一句露.骨的话,也没追问她认真思考后的结果,更不提自己的耐心和等待,他只是回到之前师兄的身份里,一如既往地、力所能及地照看她。

为此,葛思宁答应了。

她喜欢这个朋友。

如果前提是他是朋友,那她愿意为许巍实现心愿。

圣诞节和跨年挨得太近,吃喝玩乐的机会大大增加。队里最近有些懈怠,琳子说谁敢偷懒就打谁五十大板,饶是露露这种老油条也怕了她的耳提面命了,速速动起来。

再加上期末周和暴风雪的影响,葛思宁最近简直身心俱疲。

昨晚平安夜,一过十二点,楼上宿舍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狂欢起来,播放的音乐隔着一层地板都震耳欲聋。

宿管接到投诉上去协商,一来一回也折腾到将近凌晨一点。

葛思宁没睡好,脑容量又因背书而过载,今早胡乱套了几件衣服就去考试了。

考完出考场,她一只手拿笔袋一只手戴帽子,帽子还没戴上,风就猛地刮过。京华地处城西,偏僻且阴冷,冬天的风跟耳光一样,一巴掌让葛思宁打出了几十个喷嚏。

中午她去和许巍吃午饭的时候就已经有点头重脚轻了,许巍电影票都买好了,葛思宁却觉得自己撑不了两个小时,匆匆告别许巍,滚回宿舍钻进被窝里,一睡就是八个小时。

舍友都出去过节了,没人吵她也没人叫她。

葛思宁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童年时期的夏天,那时候她还很天真、很烂漫,对小说和电视剧里所宣传的永远深信不疑,她以为再见就是还能再次见面,她以为一直就是直到这一辈子结束,然而慢慢长大,这些曾经很浪漫的词语都变成了一种比喻,她开始明白说出这些话的人只是在描绘情绪而非陈述事实。

梦里她又开始写小说,那时候她没有瓶颈期,创造的著作一本接一本,连曾经吵过架的同学都低下头来拜读她的作品。她认为自己是天才,并决心以后借小说谋生。梦里初三事变并没有上演,葛思宁没有被抓,没有萎靡不振,没有因为选文还是选理的事情和妈妈吵架,没有被恶毒的班主任蹉跎,没有加入冷血的班集体,没有……什么也没有……

梦里,她的青春一帆风顺。

中考完的那个夏天,她拉开窗帘,外面撒满了阳光,院子里全是盛开的花。

一切都是那么美满。

可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她好像……没有遇到江译白。

咚咚咚——

宿舍的门被用力敲打,宿管阿姨在外面喊得声音都哑了,忽大忽小的声音里葛思宁拼凑出零碎的话:“同学!同学……你在不在里面啊?完了,我这也没有钥匙啊……”

葛思宁眼睛睁不开,浑身发烫,大脑昏沉。

她以为是例行查寝,想假装不在,结果准备再次睡去的时候,听见有人说:“只能撞门了。”

葛思宁吓得坐起来,但头还是晕的,她一边迷迷糊糊地想要不要这么癫啊,一边从床上连滚带爬地滑下来开门。

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她听见宿管阿姨重重地松了口气。

葛思宁揉揉眼睛,“阿姨,干什么啊……”

阿姨一把抓住她的双臂,力度之大,把葛思宁吓清醒了。

只见宿管脸上交杂着错愕和无助,以及浮夸的庆幸:“同学,你没死真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你家长联系不上你,都快把电话打爆了!你看,连你哥哥都千里迢迢地赶来了。还好你没事!”

阿姨,你在说什么啊?

葛思宁的眼珠茫然地转了转,模糊的视线越过宿管的肩膀,才看到她身后站着的、满脸焦急的男人。

她蓦地睁大眼。

“葛思宁。”

江译白脸上蒙着一层严厉的担忧。

他向前一步,探了探她的额头。

“你发烧了?”——

作者有话说:闺蜜们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就是这本并不是买股文,简介也很清楚地写了是1v1了,所以不想看到评论说希望40和任何一个男配在一起之类的话……我知道大家是在开玩笑(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但是吧,我花了那么长的笔墨去写思宁的成长和100在她成长过程当中所起到的作用,就是想突出他作为男主的不可代替性。

而且怎么说咧,其实在我一开始的设定里,江望和许巍都各有各的不足,本来我是想写出来的,后来又觉得没必要。首先我不想用男配的缺点去突出男主的优点,这没意义,有的品质是男主本身就要有的,并非加分项。其次思宁喜欢谁谁就是男主。第三,思宁就是值得最好的……我并不想给她配有瑕疵的烂人……

嗯……谢谢大家包容我这个事儿逼……[爆哭][爆哭][爆哭]

第80章 这个季节感……

这个季节感冒发烧是常有的事, 因此夜半的诊室也人满为患。

江译白用塑料杯装了点热水,回来的时候看到葛思宁在打电话。

她微微蹙着眉,唇抿着,时不时看向天花板。

显然, 电话那头的话不是那么动听。她无可奈何地喊了一声“爸爸”, 并说了一句“我真的没事”, 可换来的却是更语重心长的教导。

江译白站在两米开外,端着杯子打算等葛思宁打完电话再过去。

葛思宁的目光扫过他,抬头看了眼电子显示屏上的序号,站起来走到窗边去了。

江译白走到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说实话, 在这件事情上, 他挺能理解王远意的。

毕竟一向不会断联的孩子的电话突然打不通了, 作为家长怎么可能不着急。

王远意本来是想亲自过来的,但突然想起江译白最近在城西, 所以火急火燎中拜托他先跑一趟。

当时他字里行间满是忧虑, 生怕葛思宁出什么意外。

江译白接到电话的时候一边安抚王远意不要着急, 一边赶忙出门。他答应王远意一找到葛思宁就马上给他回电, 王远意这才放下车钥匙。

路上他给葛思宁打了很多电话她都没接,京华太大,她的去处很多,但只有宿舍是固定的, 所以他当即问王远意要了她们导员的电话,说明来意后让对方和宿管交涉,最终得以上楼找人。

宿管阿姨每敲一次门他的心就往下沉一分,他知道葛思宁和舍友关系不好,但是具体到什么程度, 他并不清楚。万一她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好在在他做出最坏的猜测之前,葛思宁下来开门了。

宿管阿姨比他还激动,生怕有学生死在学校里了,葛思宁懵懵的看过来,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他低沉着的一颗心因她的眼神而着陆。

葛思宁打完电话回来了,有些闷闷不乐。

江译白把手里的纸杯递过去,水温刚好变温,“挨骂了?”

“嗯。”葛思宁接过来,喝完,像在发泄。

“思宁,这次是你不对。”他企图和她讲道理。

她直接说:“我知道。”

江译白不知道她是不想听说教,还是真的知道了。

但他明白她现在不想说话的心情。

两个人静坐了一会儿,直到护士推开门大喊了一声:“葛思宁——请进。”

葛思宁站起来,江译白也跟着站起来。

她回头瞥了他一眼,意思是不用你跟着。

他却好像读不懂,坚持陪她看诊。

医生问:“怎么了?”

葛思宁才张嘴,身后的人就替他答了:“发烧。”

“怎么发烧的?”

他看过来,葛思宁清清喉咙,道:“可能是吹风吹的。”

“嗯。”医生看过来,“量过体温了吗?”

“三十九度。”

他又抢答,葛思宁又看了他一眼。

医生又问了几个感冒发烧的症状,葛思宁如实回答。

“会咳嗽吗?”

“不会,但是打了很多喷嚏。”

“鼻涕什么颜色?”

“……清的。”

“嗯,会头晕脑胀吗?”

“会。”

医生又看了看她的扁桃体。

“行,待会去打个点滴。”

葛思宁乖乖点头,“好。”

医生看了眼她的身份证,一边写处方单一边问:“最近有备孕的计划吗?”

“什么?”

葛思宁以为自己听错了。

医生见她那么惊讶,看了眼她身后站着的男人,才反应过来,“哦,这不是你男朋友啊。”

“……”

江译白说:“医生,她才十九岁。”

对方讪笑:“我这也是例行询问,别见外。前几天有一个患者也是十九岁,也是发烧,一问已经二胎了。”

“……”

从诊室里出来以后,江译白本来是和葛思宁并排走的,她突然顿了一下,落后他半步。

他回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葛思宁搂紧外套,向前抢过他手里的缴费单和处方单,“只是不想和你走在一起,免得被误会。”

江译白张张嘴,还没说出什么,她就跟疾跑似的遛得飞快。

交费处,工作人员问葛思宁有没有医保,又问她要不要在这里定点,葛思宁说了句“等一下”,想要打电话给王远意问清楚这些事情以及其手续流程。

江译白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接过她手上的各种单据,“我来吧。”

他跟工作人员一阵交涉,最后用葛思宁的电子医保刷完费用后,跟她解释:“这里是离你学校最近的市级医院,你平时打车过来也很近的,在这里定点,以免以后有什么万一。”

“……哦。”

江译白边带她去找输液科,边问:“身上还有钱用吗?”

“有。”葛思宁垂着头,不懂他这样问的用意:“你不觉得你的问题特别奇怪吗?难道你想替我缴费?还是要给我钱花?”

江译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都有。”

葛思宁蓦地停下脚步:“你有什么义务?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再陪你玩哥哥妹妹的游戏了。”

不知为何,重复这句话的时候,葛思宁不再像上次一样有底气。

江译白对此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领着她去拿吊瓶,扎针,好不容易坐下以后,江译白又问:“你饿不饿?”

这里到处都是消毒药水的味道和陌生的面孔,葛思宁有点不安。

她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就算不幸感冒,也很少发烧,更别提在深夜的异地医院里挂水了。

前所未有的经历引发焦躁,葛思宁还在生他五分钟前不冷不热的态度的气,但此刻只希望他和自己寸步不离。

于是她摇摇头:“不饿。”

江译白显然不信:“你睡了这么久,上一次进食是什么时候?考前吃的早饭?”

葛思宁沉默了。

她脸色苍白,以至于此时展露的倔强都显得绵软无力,江译白想了想,站起来。

葛思宁心下一沉,下意识地问:“你要干嘛?”

江译白看了眼不远处的挂钟,转回头来跟她承诺:“十分钟,好吗?”

葛思宁没说话。

他单膝蹲下来,替她戴好帽子。又轻抬手指,拨了拨她的帽檐,好让她看清楚自己。

江译白的表情很宁静,明明没笑,但就是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葛思宁慢慢地看向他的眼睛,触及眸中的关心以后,她的焦躁莫名安静下来。

他说:“就十分钟,我马上回来。”

葛思宁垂下眼,用睫毛掩盖住眼中的思绪。

“我又没有绑着你。”

脑袋上掉下来一声笑,是他惯用的回应。

脚步声渐远,葛思宁才抬起头来。

她怔怔地看着他渐远的背影,胸口麻麻的,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如果换做别人,在那天她放下狠话以后,或许就不会再联系了吧。

如果她不是他熟悉的叔叔阿姨的女儿、不是朋友的妹妹、也没有看着她长大,他还会是她哥哥吗?他还有理由出现在这里吗?

葛思宁突然顿悟他们之间无法割舍的纠缠,那是和她的喜欢一样,积累了太多个日夜的羁绊,并不是她想跨越就跨越,想清算就清算得了的。

江译白也是。

葛思宁其实有点困了。

但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她不敢睡。她眼睛红红地看着那个挂钟,可惜没戴眼镜看不清楚秒针,只好根据分针的微小挪动,在心里按自己的节奏去数。

江译白拎着馄饨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幅景象。

人潮里,她裹着一件蓬松的羽绒服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身边的陌生人都有家人或伴侣作陪,但只有葛思宁是一个人。

她的脑袋和坐姿都朝向挂钟的方向,仿佛在等待什么。

外套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削弱了她长大痕迹,坐姿看不出身高,远看只有小小一团。

江译白好像一下被拉回从前。

在他已经快要习惯这个阶段的、满身是刺的葛思宁后,他又和那个脆弱的、敏感的葛思宁重逢了。

被馄炖温热的塑料碗碰了下手背,葛思宁才反应过来。

江译白拆掉包装把筷子放到她手里,“先吃点东西。”

他看了看她的吊瓶和流速,“困吗?估计还要很久。”

她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怎么了?”他在旁边坐下,“我不是准时回来了吗。”

其实葛思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超时,因为那个表她根本看不清。她也懒得打开手机上的秒表计时,这样会显得她很迫切。所以就当作他没违背诺言吧。

她破罐子破摔地咬了口馄炖。

突然想到什么,葛思宁偏头:“你不吃吗?”

江译白说:“我吃过了。”

事实是老板说馄炖只剩一点了,要两碗的话就要重新包。

江译白当即说算了,就要一碗吧,快点就行。

葛思宁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低下头继续吃馄炖。

江译白看了她一会儿,帮她把围巾弄下来一点。

他不禁觉得好笑:“你每天就这样去上课?”

怎样?

葛思宁看了眼自己乱七八糟的穿搭,感觉葛天舒在路上碰到她,不仅不会承认自己是她的女儿,还会绕路走。

可是冬天起床本来就困难,葛思宁每天都是哄自己去上课。

再说了,羽绒服拉链一拉,谁看得见她里面的睡衣?

睡衣……?

睡衣!

葛思宁猛地意识到,自己没有穿内衣。

虽然已经是常态了,也知道江译白不可能看见,但她还是暗暗惊了一下。

谢谢羽绒服,谢谢珊瑚绒,谢谢围巾。

她嘴上答着:“对啊,大家都这样穿。”

实则已经汗流浃背了。

葛思宁抿了口热汤,把盖子合上了。

江译白又问:“不吃了?”

“不吃了。”

他伸手。

葛思宁:“什么?”

“垃圾给我。”

他去丢垃圾了,葛思宁把没打针的那只手揣进兜里。

江译白洗了手才回来,他看到葛思宁脸还是有点红,便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还是有点烫。”

“……”

“困吗?困就睡一会儿,好了我叫你。”

换做平时葛思宁早就晕厥过去了,可是今天不知怎的,有点亢奋。

她说:“还好。”

可江译白却一改先前健谈的作风,只应了一声,便没下文了。

葛思宁都做好被他问东问的准备了,结果他什么也没说。

沉默久了,葛思宁的困意再次袭来。

可她刚才说过还好,现在又睡过去,有点丢脸。

过去在高中课堂上习得的钓鱼睡觉法再次重演,葛思宁第三次差点一头栽到地上之后,江译白拍拍她的帽子,跟她说:“想睡就睡吧。”

她像得了特赦,闭上眼睛。

只是医院的椅子并不那么舒适,哪怕隔着厚厚的衣物,也有些硌人。

葛思宁这一觉睡得并不安宁,时不时就会醒,但是又在不可控力下再次睡着。

偏他们所在的位置是第一排,很多人来来去去。

好几个人差点撞上葛思宁,被江译白用手臂拦下。

拥挤之中,她的脑袋倒在江译白肩膀上。

江译白觉得这个姿势比较安全,便没有出手调整。

输液室里的二氧化碳浓度有点高了,他皱皱鼻子,唯一嗅到的一点足以宽慰的味道,是葛思宁身上的味道。

他捏着她的输液的手,害怕又有人不长眼,挤到她。

发烧的人的体温堪称滚烫,江译白感觉自己和她相贴的地方都快出汗了。

他垂眼想看一看葛思宁的脸,但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半截睡颜。

难得她有这么安静的瞬间。

像婴儿一样。

江译白呼了口气。

窗外大雪纷飞-

历时将近两个月,他再次去见了陈晨。

对方阴阳怪气地说:“什么风把你刮来了?”

江译白许久没来复诊了。

一是忙,二是自我放弃。

陈晨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但她和江译白因为林易而多了一层近似朋友的关系,所以忍不住刺他一下。

江译白没反驳,为表歉意,给她带了咖啡豆。

陈晨问他:“突然大驾光临,是不是有什么重大进展?”

江译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不是他和葛思宁,而是他的精神状况。

因为每次来这里,他们的交流几乎都是围绕葛思宁这个核心人物展开,所以江译白一时之间无法戒断。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这里是他唯一可以陈述他对葛思宁的感情的地方,他的一切都因葛思宁而起。

江译白说:“我的想法至今未变。但是我最近有了新的认识。”

陈晨:“什么?”

江译白回忆起那天赶往女生宿舍的路上所产生的焦急,还有在门外等待回应的绝望,以及,在医院和葛思宁一起度过的雪夜。

他说,“我好像没办法接受失去她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终于写了点人看的东西了,,有人用霸王票喂喂我这只貔貅吗[奶茶][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