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100(1 / 2)

不眠金鱼 扯梨子 34646 字 17小时前

第91章 好安静的一……

好安静的一个夜晚。

虽然有电梯, 但是整栋酒店总共只有五层。葛思宁住在第二层,拉开窗就能听到楼下庭院里的绿植被晚风吹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以一个非常扭曲的姿势呆滞着,许久没动。上半身趴在床上,下半身盘腿坐着, 看起来像直接倒下去的。脸贴着被子压出一层肉,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头柜看, 感觉再等一会儿,魂魄就会从微张的唇缝中溢出。

葛思宁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死了算了。

可即便是如此绝望了,耳边环绕着的两种声音却仍在拉扯她的羞耻心。

一种是江译白离开时贴心地替她关上门的咔哒声。

另一种则是他目睹自己因为尴尬而彻底僵住的表情,以及地震的瞳孔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要不我先走了?你……”

“慢用。”

一回想起从他口中说出的这两个字, 葛思宁就跟诈尸一样猛地坐了起来。

她在床上像没开智的原始人一样尽情发疯, 企图将自己沉浸在野生动物行为逻辑里, 用狂乱又直接的方式甩掉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三分钟后,葛思宁气喘吁吁地再次趴回床上, 感觉自己刚才被空气给打了一顿, 脑瓜嗡嗡发痛。

她抓了半天才抓到手机, 视死如归地解锁-

江译白在回房间的路上想了想, 给葛思宁发了句:“注意卫生。”

这句话除了关心,他还想表达一种随意。

抛去一开始的震惊,其实他觉得女孩子有欲望是很正常的事。

葛思宁已经十九岁了,无论是出于好奇心还是激素分泌, 在保证身心健康的基础上探索让自己获取快乐的方式,他完全能够理解。

葛思宁回得很快,不知道是结束了,还是没有使用。

[40]:…

江译白盯着这三个点看了一会儿,因为实在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 所以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根据他离开时葛思宁所表现出来的反应,江译白猜她现在应该感到非常尴尬,甚至是羞耻。毕竟这种事私底下怎么做、做几次都没关系,属于人之常情。但是被人发现,又是另一回事。

江译白想了又想,觉得还是给她一点缓冲时间,暂时不要回复好了。

而且关于性这个话题,且不说他以前和葛思宁是兄友妹恭的家人关系,即便是现在成为了男友,在感情还不够稳定之前,他说什么都像图谋不轨。

不过……经过刚才那一遭,江译白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才到房门口,陈锐的电话就来了,邀请他到楼下的清吧坐一坐。

江译白秉承着打发时间和甩掉某些想法的目的去了,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一起的陈锐和卢菀,两人见他进来,招了招手。

陈锐这个女朋友谈了大半年,但鲜少在他们这些朋友面前露面。

江译白和她也仅有过一面之缘,除此之外多的契机也没有了。

不过都是同龄人,所以这会儿坐在一块聊天,还算有共同话题。

聊了一会儿,陈锐问他:“怎么不带葛思宁一起来?她一个人在房间不无聊吗?”

卢菀也说:“对呀。叫她一起来呗。这里除了酒还有饮料可以喝。”

江译白看了下时间,二十分钟过去了。

他不知道女性的平均时长是多久,但葛思宁刚才回复了信息,所以就算使用了,现在也应该完事了?

他一边应和着陈锐,一边编辑信息。

江译白本来思路还算清晰,可一打开对话框看到那三个点,脑子突然跟短路了一样,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陈锐催他:“葛思宁怎么说?”

殊不知江译白删删打打半天还没有发,他随口回复:“急什么?”

或许可以直接骗陈锐说葛思宁睡着了?

江译白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

因为现在叫葛思宁下来,她肯定会觉得尴尬。

可是如果不叫,万一陈锐说漏嘴了,葛思宁会不会觉得自己不赞成她做那样的事?

考虑到两种选择的不同后果,江译白最终给葛思宁发了句:我和陈锐还有卢菀在楼下的清吧小酌,你结束了吗?要来吗?

葛思宁看着那句“你结束了吗”,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体贴的江译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揭自己的“伤疤”。

这件事情没有对错,只有丢脸。

葛思宁没回,熄屏,解锁,看一眼,又熄屏。如此反复了四五次,才回了一句:“我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江译白又问她:“我看这里有夜间甜点特供,你要不要吃?”

大半夜的吃什么甜食。

葛思宁暗暗吐槽,把这句话又读了一遍,突然惊觉——如果她答应了的话,那江译白是不是要过来找她?

不要啊!

葛思宁火速拒绝。

发完信息她就去洗澡了,希望热水可以洗净她一身的“罪孽”。

裹着浴袍出来,葛思宁整张脸都被熏红了。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进浴室前随手绑的丸子头总是比精心设计的要完美。

水汽之下,她的皮肤看起来也白中透粉、吹弹可破。

葛思宁突然就觉得自己是那样完美,她解开了浴袍,想要欣赏一下自己的身体。

结果才扒开,门铃就响了。

她吓得一哆嗦,匆匆系好腰带,趿着拖鞋去开门。

她以为是王远意或者葛天舒,所以直接开了门,结果入目就是江译白那张在走廊昏暗灯光下都异常闪耀的脸。葛思宁下意识就想把门关上——那一瞬间她真的错觉自己打开的不是门,而是宝藏匣子。

“等等。”

江译白用手挡了一下,门没能关上。

葛思宁握着门把手,从后面探出个头,一副“你怎么来了”的表情。

江译白把手里盒装的雪媚娘递过去:“卢菀尝了一个说还不错,老板说明天要做别的不做这个了,我想让你也尝尝,所以买了。”

葛思宁伸手去接,但没吱声。

江译白趁机蹭了下她的手,葛思宁抖了抖,听见他说:“那我走了,吃完记得刷牙。”

“等等。”这次轮到葛思宁说了。

江译白抬起的脚步又收回来,先是被她抓住衣服拉近,然后看她鬼鬼祟祟地检查他的前后左右,确认没人了,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拽进来。

咔哒一声关上门,江译白抚平自己衣服上的褶皱,同时听到葛思宁松了口气。

他笑了,“其实没必要跟打游击战一样。”

葛思宁不想聊这个话题,以免被他觉得自己懦弱。

其实她比谁都想昭告天下,让所有人知道他们在一起了,可是情况特殊,她想也没有哪对情侣才在一起一个多月就马上通知家长的吧?

她拆开包装,“你吃过哪个口味?”

江译白摇头,“我没吃。”

“为什么。”

“就剩两个了。”他怕她不够吃。

葛思宁托着底盘端到他面前,“那你挑一个。”

他挑眉,“你把我拽进来就是为了让我也尝一个?”

葛思宁秒缩手:“不吃拉倒。”

江译白欸了一声,拉住她,但是没有挑。

葛思宁当着他的面吃起来。

薄薄糯糯的一层皮包不住用料充足的水果馅,葛思宁只是轻轻咬了一口,就差点漏出来。江译白手心摊开,放到她下巴下面,大有一副就算流下来的是口水,他也会接住的样子。

葛思宁瞪他一眼,嗔怪的。她张大嘴尽可能地吃下去,如此便不得不鼓起两腮,嚼动的时候宛如贪心的仓鼠。

等整个落肚了,她才慢吞吞地说:“嗯……刚才……”

“嗯?”

江译白有点疑惑。

葛思宁鼓起勇气,“就是,译白哥,你知道排卵期这个东西吗?”

“知道。怎么了。”

“就是,我,最近,处于这个阶段。”她硬着头皮为自己澄清,可这件事实在太尴尬了,葛思宁咬紧牙关一个词一个词地说,“所以,那个……玩具……”

她没说下去,但是说到这个程度,江译白一定能懂。

他也如她所想地点头了,“理解。”

葛思宁松了口气,任务完成。

“那就好。”

她一脸庆幸,惹得江译白不禁想逗逗她。

“楼下那家清吧还挺不错的。”他说,“你经常出去庆功,对喝酒这件事应该还算喜欢?刚才怎么不来?”

葛思宁被问得心一紧,还没答就又听见他说,“陈锐和卢菀一直问我怎么没带上你。”

“……你怎么说?”

“我什么也没说。”

“……”

葛思宁怎么会听不出他刻意刁难,见他态度如常,还有心思开玩笑,她便故意摆出恐吓的样子:“你最好把今晚发生的事统统都忘掉!不然就要接受我的惩罚。”

“什么惩罚?”

葛思宁随口胡诌的,哪想那么多。

她把被水汽打湿的头发放下来,警备解除了,她往卧室里走,想拿吹风机。边走边说:“你如果不怕可以试试。”

白皙的后颈被放下来的长发遮住,江译白心里暗暗升起可惜。

其实他来这一趟,除了送甜点,还有点查看葛思宁反应的意思在——否则明天早上突然再见,葛思宁怕是要当着大人们的面找个洞钻进去了。

现在看她不仅没有羞愤欲死,还认真地跟他解释了缘由,江译白放下心来的同时,又想起那件事。

他实在有些好奇。

于是跟着葛思宁进去,从她手里接过吹风机。忽略她错愕的表情,江译白就站在床头帮她吹起半干不湿的头发来。

葛思宁坐在床边,双手放在膝盖上,揪着浴袍的腰带玩。

这距离能让她闻到江译白身上残留的淡淡的朗姆酒的味道。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葛思宁脑子里废料乱飞。

她借着被吹乱的发丝做遮掩,偷看了他一眼又一眼,表情无恙,思绪却早就飘到床头柜的抽屉里面了——她检查过了,有套。

什么尺寸的都有。

头发很快就吹干了,吹风机一关,葛思宁就忍着心跳先发制人:“你喝酒啦?”

江译白拔掉开关,折起长长的电线,嗯了一声。

“喝了一点。”

“一点是多少?”

听说喝醉的男人是石更不起来的。

葛思宁可不想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更不想半路抛锚。

江译白垂眸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此刻怎么看都像一只在憋坏水的小狐狸。

其实他还没想过这种事。

毕竟在他看来,葛思宁虽然成年了,但是年龄依旧不算大。

其次他心里依旧有一点接受无能,每次接完吻,他都会唾弃自己的龌龊。

可是唾弃自己的人是他,食髓知味的也是他。

江译白发现自己在面对葛思宁的时候几乎只有缺点没有优点。什么占有欲、嫉妒、阴暗、贪婪……全都冒出来了。

他不知道葛思宁发现了多少,但是自己确实藏得不好。

有时候他甚至会故意流露出几分,好让她察觉的同时,也试探她的底线,可惜葛思宁一直很包容。

包括现在也是。

他手指捏在一起比了比,“这么多。”

葛思宁说他骗人,“这里有十毫升吗?”

江译白被揭穿了也不恼,“所以真的只是一点。”

他把吹风机放好,俯身,葛思宁随着他的动作倒在床上,他的手压在葛思宁耳侧。

对视两秒,江译白慢慢吻下来。

吞噬她的时候,他说:“思宁,我现在很清醒。”

“嗯……”

葛思宁一亲嘴脑子就宕机,听完这句话就迷糊得找不着北了。

她这段时间本来就敏感,而且如果不是被江译白撞见,她说不定已经满足好几次了。他坏了她的好事,自然是要补偿的。

找到如此合理合情的理由,葛思宁搂着他脖子的手突然就不老实了。

房间里充斥着唇舌相贴时发出的交缠声,还有一点笑声,葛思宁趁乱去解他的扣子,一颗、两颗、三颗……碰到第四颗纽扣,她被江译白抓住了手。她弯唇,得意地想,已经晚了。

葛思宁猛地把他的衣服下摆从裤腰里抽出来,然后眼疾手快地去扒他的裤子。

她记得江译白今天穿的是休闲裤,没有皮带。

可是用力再用力,操,怎么一动不动。

葛思宁定睛去看,心里又是一句脏话。

——他居然打了死结!

他笑时气息落在她脸上。

江译白攥住她的手腕,扭过来,把她的掌心摊开。

指腹蹭过她的掌纹,葛思宁呼吸一乱,眼看着他抬手,并拢五指,往她手心打了一下。

不疼。

但是很……憋屈。

“葛思宁。”

他每次叫她的大名就是有不好听的话要说。

葛思宁皮都紧了,等着他兴师问罪,结果江译白问的是:“你之前说的‘想对你做一切女人会和男人发生的事’,原来是这种事?”

啊啊啊!

他到底为什么又拿这段话出来鞭尸!

葛思宁牙都快咬碎了,想抽回手。

可他不准,用了点力,扣得她死死的。

“敢说不敢认?”他用激将法。

她还是一下就上当:“是又怎么样?不可以吗?”

这次轮到江译白在心里骂脏话。

她跟自己告白的时候甚至未成年,那时候她的小脑袋瓜里除了学习,竟然还装了这些东西。

他又打了一下她的手心。

葛思宁反应很大:“干嘛又打我!”

“罚你。”

“……我做错了什么?我是被勾.引的。”她倒打一耙。

江译白背了好大一口锅,也不辩解。只是点点头,不知道是认可她的说法,还是觉得无所谓。

不过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对错。

了解了她的本性,他算是知道为什么第一次接吻,她就会伸舌头了。

江译白在葛思宁幽怨的目光下扣上衬衫的扣子。

一松手她就往床脚爬,被江译白抓着脚踝拉回来。

“你跑什么?”

“……你不跟我睡就别待在这里了。”何必折磨人!

他气笑了,还是低估了她。

葛思宁像个玩偶一样被他摆正,实则已经忐忑得浑身疲软,但目光依旧坚定,万万不能被猎物看轻自己的决心!

江译白直接捂住她的眼睛。

黑暗里,他叹了口气。

“坏女孩。”

她听见他这样说。

葛思宁一下就慌了,抓住他有力的手腕,想扯开他的遮蔽,想解释,想辩驳,想……

江译白没给她机会,还自言自语般说了句:“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他们不合适吗?他怎么能因为她坦白了自己的欲望就说他们不合适,他不是本来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孩子吗!

葛思宁挣扎起来。

指甲刮过他的手臂,她听见江译白说。

“没得睡。”

“但晚安吻要不要?”——

作者有话说:怎么这也能水五千字(叹气)

第92章 本来亲完就……

本来亲完就要走的。

两个人都是这样想的。

结果葛思宁突然改主意了, 在他舌尖抽离的那一刻,拉住了他。

江译白微微睁眼,指腹擦去她唇边的口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葛思宁拉着他的领子让他弯腰, 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他愣了一瞬, 就被她抓着手往浴袍里伸。

葛思宁的表情和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反正脸都丢完了, 你也知道我脑子里装的什么了,那我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很亏。

他从外面进来,指尖还是温凉的。

碰到温暖的肌肤,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同于自己摸自己的那种熟悉,平时葛思宁碰到都没什么感觉的地方, 因为是他在做所以变得特别敏感。

葛思宁看着他的脸, 观察着他的反应, 说到底她还是忐忑,心里也清楚太早了, 正常情侣会这么快就到这一步吗?

江译白什么也没说, 被她引领着往前探。划过大腿侧面, 摸到那层布料边缘的时候, 他突然挣脱,抽出来,隔着浴袍往她臀侧打了一下。

葛思宁啊了一声。

江译白站起来,表情说不上难看, 但也和平时的样子不同。

葛思宁委屈地看着他,听到他脸色略微阴沉地骂她:“想得美。”

江译白替她盖好被子走了,临走前还替她关了灯。

门一关葛思宁就坐了起来,她就知道此男没那么好得手!

她打开手机,给江译白改了个备注, 叫贞洁烈男。

并发了一句:[我就知道你根本不爱我。]

做完这一切,葛思宁爬到床尾,委委屈屈地去找被自己藏起来的小工具-

第二天一大早葛天舒就过来敲门,见她不醒又连续给她打电话,葛思宁本来昨晚就睡得不是很好,此刻更是有种被炮轰的感觉。

她手脚并用着去开门,葛天舒挤进来,问她怎么都这个点了还不起床。

葛思宁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七点半。

但她不想和这种高精力女强人争论作息问题,于是开门见山地问:“有什么事?”

葛天舒竟是来抓她泡温泉的。

葛思宁趴在浴池边缘,感觉整个人都要被热水融化了。

昨晚因为放纵过度而产生的腰酸背痛在此刻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早起的困倦仍裹挟着她的大脑,葛思宁泡着泡着,差点睡着了。

好在出去接电话的葛天舒在这时下水,漾动水花的同时将她惊醒。

葛思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问,“待会早餐吃什么?”

葛天舒靠在岩边仍在回信息,闻言随口答了句:“可以到餐厅去吃,也可以让人送到你房间里。”

“那送到我房间里吧。”她真的要困死了。

葛天舒看了她一眼,“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这么累。”

“……”

其实什么也没干。

准确来说是什么也没干成。

但是葛思宁心虚,假装漫不经心地移开目光,才慢吞吞地说:“没有啊。就是手机玩多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沉溺于电子产品。”这个话题简直是家长的逆鳞,葛天舒滔滔不绝地念叨起来,“你现在上大学了,可支配的时间是充裕了不少,但大好青春光用来玩手机,你不觉得浪费吗?你要学会合理分配……”

葛思宁不想一大早听她念经,举手投降:“好好好。我已铭记在心。”

“你真是……跟你说两句话你就这么不耐烦。”

葛思宁比了个“stop”的手势,背过身去回避。

不过经此一遭她也有点清醒了,葛思宁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来度假村的目的。

她悄悄回头偷瞄葛天舒。

只见妈妈双臂往后打开,手肘压在池边,仰着头在接受晨间曦光的洗礼。岁月眷恋美人,又或者说败给了金钱,即便葛思宁都已经这么大了,葛天舒的容颜还是和十年前相差无几。

有时候葛思宁照镜子,总觉得自己这张脸和妈妈越长越像。血缘真是很奇妙的东西,那些在她诞生之际并没有赋予的东西,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浮出水面。

葛思宁缓慢地挪过去。

葛天舒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用眼神问她干什么。

“妈……你皮肤真好。”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企图亲近母亲的这个瞬间让葛思宁想起过去的许多年,她找遍回忆却发现这样的经验非常稀少。她惊惶地意识到自己和葛天舒共度的那些时间,大部分都被她用来对抗。而那些柔软的、温馨的时刻,都是那样模糊久远,以至于看不清楚。

葛天舒被她冷不丁的一句奉承给整笑了,她弯了弯唇,闭上眼:“说吧,有什么想求我?”

“没有啊。”葛思宁浸在水下的手缠在一起,“我说真的。”

“嗯。”葛天舒应了一声,又叹了口气,“可惜你没有遗传我的好基因。我年轻的时候可不长痘。”她掀起眼皮看了葛思宁一眼,年轻真好,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等回去我带你去做光子。”

“不用了吧,我现在都不怎么长痘了,只有姨妈期会冒一颗大的。”

“你要把保养当成习惯,否则将来脸垮了,哭都来不及。”

“……外表有那么重要吗。”

葛思宁不是很理解这种爱美的心理,她虽然也是臭美的,但是也仅限于把自己收拾得体。像葛天舒这种定期维护,甚至还会往脸上注射针剂的行为,葛思宁不敢苟同。

她如果有这个钱,她宁愿买衣服,或是学一项新技能。

葛天舒哼了一声:“你没有吃到过美貌红利,所以才会觉得不重要。”

葛思宁忍不住回怼:“一个人的能力和脸应该没有直接关系吧?”

葛天舒很武断:“相辅相成。你不承认也没用,这是事实。以后你就会懂了。”

“我不会!”

葛思宁又飘走了。

她不懂为什么每次尝试和妈妈对话都像吵架。葛天舒的观念就像一座大山,没有人可以挪动,甚至不能翻越。这些年葛思宁在逐渐接受这个事实,也在学习如何以柔克刚,但前提是葛天舒不再意图说服自己。

她们各占一端,像南极和北极。身体隔着一个汤池,灵魂却像隔了整个地球。

过了一会儿,葛天舒像是知道自己把她惹毛了,企图给她顺毛一样开口了。

“最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大学以后,她很少过问这些事。葛思宁心一软,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有点不太礼貌,于是别扭地回答:“挺好的。很充实。”

“有没有想过毕业以后做什么工作?”

葛思宁抿抿唇,心里跟过山车似的升空又跌落,心想她妈果然闲聊都不说废话,净问些现实话题。

“没有。”她拍打水面,无声抗议。

“嗯。”葛天舒并不意外她的答案,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葛思宁的纠结和茫然。她换了个话茬,“小梦最近在办签证了,估计今年就走。”

“哦。”葛思宁对胡梦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出国的事情你可以再想想。”葛天舒说。

葛思宁才张嘴,就被葛天舒预判。

她打断女儿未说出口的反驳:“我知道京华已经是很好的起点,但我想送你出国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让你多见见世面。你不像你哥那么外向,无论是性格还是心智,都不太适合职场,所以读多几年书对你来说不是坏处。其次你的专业不实用,学历越高越有优势。家里供得起,不用考虑钱的问题。当然了,如果你想过那种纸醉金迷的留学生活也是不可能的……平时可以多和你陈锐哥哥交流交流,他有留学的经验,也会懂你的迷茫。”

“……”

没听到回答,葛天舒就知道自己每一点都说中了。

“大一马上就要结束了。”她喃喃道,“思宁,长大以后的时间看似很多,其实能真正拥有的,却很少。”

“嗯……”

葛思宁背过身去,把身体放松,任由自己往水下沉。

她的心因为妈妈的一番话而变得重重的,像吸满水的海绵。

等去餐厅和大伙儿汇合吃早饭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她什么也没做成。

陈阿姨看到她和妈妈一起过来,问她们一大早的去哪里了。等葛天舒解释完,她脸上流露出真情实感的羡慕:“生女儿就是好……”

陈锐忙说:“您可别现在给我整一个妹妹啊。真想要女儿,不如问问葛阿姨愿不愿意卖给你,反正我和思宁也熟。”

葛天舒大手一挥:“送给你们了。”

桌上笑成一团,陈父说:“葛阿姨是大方,但王叔叔可舍不得哟。”

王远意虽然舍不得,但是也不扫兴,配合说:“那还是要问思宁本人的意愿。”

葛思宁知道陈锐是在打嘴炮,她视线划过跟着一起笑的江译白,故意贱兮兮地回怼:“卖是卖不了了,我嫁给你怎么样?”

陈锐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卢菀给他抽了张纸巾,他紧张地说:“别、别,我无福消受。”

葛天舒拍了拍葛思宁的手:“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葛思宁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想看陈锐吃瘪而已。她小声道:“是他先开我玩笑的。”

王远意也觉得葛思宁有点过分了,“锐哥哥的女朋友还在这呢,你不觉得这样说有点不尊重人吗?”

葛思宁敢作敢当,立马低头:“姐姐对不起,我乱说的。”

卢菀忙摆手,“没事,陈锐就是嘴贱。”

陈父陈母也跟着打圆场:“都怪阿锐乱说话。”

这个插曲就这样揭过了,没人当真。

葛思宁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们家真的和陈家太熟了。她和陈锐也是。

她在桌子底下踹了江译白一脚。

他一脸无辜,表情无恙,显然也没把她刚才说的恨嫁宣言当真。

葛思宁用眼睛瞪他,意思是吃醋啊,怎么不吃醋?

江译白眨眨眼,目光写满疑惑,显然没领悟到。

葛思宁突然有点后悔了,她刚才应该再说一句,她要嫁给江译白的。

这样就能吓死所有人了。

吃完早饭,长辈们提议到附近的植物园逛逛,葛思宁本来想说自己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结果葛天舒一个眼刀飞过来,她便老老实实上了大巴。

车上都是双人座,王远意走在前面,回头正想安排葛思宁,结果还没开口就看到她一屁股坐到了江译白旁边,倒是省了老父亲一顿苦口婆心了。

葛思宁有意报昨晚的仇,于是坐下来以后一直在挤江译白。

江译白的位置靠窗,往旁边挪了又挪,葛思宁一直说:“再过去一点。”

他看了眼她另一边空出来的一大截座位,配合她只是纵容,想治她他有的是办法。

当葛思宁明明看见他已经要被挤扁了,还要他过去一点,两个人都快坐在同一个座位上的时候,江译白直接就一手揽住了葛思宁的腰,把她摁回自己的位置。

葛思宁的惊呼压在喉咙里,好在他们坐在前面,旁边又是空座,没人看见。

她怒目圆瞪,江译白用气音说:“再闹就坐我腿上。”

“……”

车子发动了,开了一分钟,葛思宁才嘟囔着抱怨:“你果然不爱我,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玩弄我的感情。”

昨晚面对她的控诉,江译白只回了个问号!

现在当面说这句话,他无法逃避。

葛思宁听到他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如果真的做了,才是玩弄你。”

“……”

虽然答案不如她所愿,但是葛思宁的心却安定下来。

不过她总要讨点甜头:“我是不是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你很爱我?”

江译白看着她没说话。

葛思宁眼神亮晶晶的,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沉重的字眼。在语言通货膨胀的时代,有时候她和同性朋友开玩笑都会脱口而出一句“爱你”,所以她无法明白,比她大五岁的江译白听到爱这个字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他不是没有这么浓烈的情感。

但这种场合,这个语境,以及葛思宁的态度都是这样随便。

他意识到他希望自己可以表达的,和葛思宁想要的并不一致。

江译白捏了捏她的脸。即便如此,但他并不吝啬,他说嗯。

葛思宁果然高兴,又缠着他问:“有多爱?会爱多久?是什么时候开始爱的?”

絮絮叨叨了一路,一下车她就主动闭嘴。

江译白还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被走在后面牵着女朋友的陈锐拍拍肩膀:“我早跟你说过葛思宁记仇,看吧,现在还没原谅你。”

“……”

江译白无法反驳。虽然牛头不对马嘴,但她确实记仇。

植物园很大,需要坐观光车。偶有一些大型园林需要下车游览,他们一行人走走停停,长辈们明显更兴奋,他们几个年轻人就像是菜上的葱花,虽是用来点缀的,却不能不跟着。

葛思宁走得脚都快断了,忍不住停下来捶了捶小腿肌肉。

卢菀看见了,心里清楚陈锐这次叫上葛家人的目的更多的是为了不让她尴尬。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陪陈父陈母出来玩,人多反而能自在一点。

所以看到来“陪跑”的葛思宁流露出疲惫,她提议:“要不我们分开行动吧,你和译白哥陪叔叔阿姨,我和陈锐陪他爸妈。”

三人都没有异议。

面对自己父母,葛思宁松快多了。

才走了几百米,就往旁边的亭子钻,一坐就不起来了。

江译白走到一半才发现她开溜了,王远意也看到了,他跟江译白说:“你去看着思宁吧,走这么久也累了。和老年人出来玩是不是很无聊?”

江译白说没有。

王远意点点头,见他没动,不由得问:“你和思宁还没和好?”

江译白想了想,莞尔一笑,“可能有过嫌隙,回不到以前了。”

“唉,那孩子就是有点死心眼。”

王远意嘴上是这么说,但心却放了下来——其实他有点害怕葛思宁和江译白关系太亲密这件事。女儿长大了,很多原本不用担心的事都提上日程了。

“去坐吧,不用跟着我们了。待会在出口汇合就行。”

江译白没再逞强,走过去。

葛思宁靠着石柱在打盹。

有阴影落下,她掀了下眼皮,扭头看已经深入林木里,影影绰绰的身影。知道爸妈结伴进去了,她松了口气,但又皱了皱眉。

江译白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扇子,给她扇了扇,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担心他们吵起来。”

葛思宁总觉得他们这次冷战有点奇怪。

以前父母吵架总是黑白分明,吵就是吵,和好就是和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时好一时坏。比如明明同桌吃饭、同位而坐都可以,睡一间房、一起去泡温泉却不可以。

小时候爷爷奶奶曾问葛思宁,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你怕不怕?

葛思宁总说不怕。问她为什么,她说:“爸爸妈妈总会和好的,而且还有哥哥在呢。”

在她的潜意识里,吵架的内容无法被理解,但是结果却因为葛朝越的存在而变成好的,所以葛思宁对这些事情的底层逻辑就是迟早会好的。

可现在她意识到这个逻辑不对。过去不用操心的事情突然被压到肩上,掀起她对葛朝越的想念的同时,又压力倍增。

因为需要接受这个结局有可能倾向于“坏”,于她而言本就是困难的事。更何况现在,部分决定权还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没有葛朝越那种四两拨千斤的本领,也没有调解家庭矛盾的经验,甚至她还是很多家庭矛盾的始作俑者,所以葛思宁很苦恼,也很焦虑。

葛思宁脑袋靠在江译白的胸口,说了句:“我好笨。”

他疑惑地嗯了一声,“为什么这样说?”

葛思宁坐直了:“家里的事,我是不是醒悟得太晚了?”

旁观者清。

可江译白却不知道该怎么和葛思宁说。

就像当年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葛思宁,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对你好一样。

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课题,有的人醒悟得早,有的人接受得慢,有的人理解得晚,但不管怎样,人为的拖延和催促都是具有破坏性的。

葛思宁有自己的生长节奏,拔苗助长并不见得可以规避伤害。

所以江译白选择安慰她当下的心情,而非替她解答这些事情的根本原因。

她说她想像哥哥一样说服父母和好,江译白就支持她,并且给她出主意。

尽管他心里清楚这并不是葛思宁可以解决的事,但他会赞同并认可葛思宁适合做的事。

事实证明王远意和葛天舒就是不能独处的,葛思宁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吵架。

葛天舒说这个植物园的设计有点不伦不类,又说这里的园林是她见过审美最丑的园林,可王远意却觉得合理,并且列举出一大堆有理有据的原因来,例如这处景观看似乱七八糟,实则就是按照乔木加灌木加花卉的基础公式来搭配的,且乔木之所以选用香樟是因为这个方向朝阳,可以遮阴。

“还有这个地被,你看,这不是很有高低错落的层次嘛……”

“行了行了我不想听你说。”

“是你在质疑,我只是解释给你听。”

“我只是随口说说,你这么上纲上线干嘛?故意显摆自己是内行人?”

葛思宁听到这句话,眼皮一跳,下一秒果然听到王远意勃然大怒:“我显摆什么?我说的全是常识,连门外汉都知道的事情,你见识这么广,你会不知道?”

在一起生活久了,他说话的方式也开始阴阳怪气。然而葛天舒根本不接招,反唇相讥:“我可没说我见识广。再说了,我见识再广,也比不上我们王老师。”

葛思宁眼皮狂跳,葛天舒这句“王老师”讽刺的是王远意之前接的工作,他替儿童读物编的内容没被采纳,王远意还为此伤心了一阵。

他太久没有工作了,长期操持家庭,多少会和时代脱轨,更遑论专业领域。

葛天舒简直是在往他常年不见好的伤口上撒盐。

她明知他心里的暗疮永远不会结痂,却仍不知收敛地践踏。

旅程结束回到家,剩余的假期里,葛思宁在父母都在的场合下大气都不敢喘。

五一假期结束,王远意送她回学校,准备下车的时候,葛思宁心里非常阴暗地松了一口气——她没能完成任务,但是起码可以逃避。

“那我走了。”葛思宁小声对王远意说。

刚才开车的时候王远意一直沉默,葛思宁以为他多多少少会和自己聊聊天,像以前一样关心关心她的近况之类的,可王远意什么也没有说。

他从植物园回来以后,仿佛陷入了某种状态。葛思宁至今不知道这种状态如何定义,但她能确认的是,王远意此时是低落的。

听到女儿的声音,王远意才回过神来,他下意识看了眼后备箱,“没有忘带东西吧?”

“没有。”

“嗯,那就好。”

葛思宁解开安全带,心里有些难受。

其实她也觉得葛天舒说得有些过分了,可同时她又清楚葛天舒就是这样的性格。这么多年,他们在这个家里吃了多少这种冷刀子,葛思宁以为王远意已经和自己一样习惯了。

她咬咬唇,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安慰也好,劝解也好,总之她不能就这样走了。

可她实在没有经验,从哥哥手里将将接过烫手山芋,一不小心就摔到了地上。

她说:“您别生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妈妈这个人,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王远意握着方向盘,怔怔地看向葛思宁,眼里装着难以置信。

葛思宁被他这道目光所烫到,心如刀绞。这痛觉很熟悉,熟悉到她立马就想起来在什么时候经历过——当年她因为文理分科的事情对王远意口出恶言的时候,王远意就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受伤的、挫败的、震惊的、带着一点不欲流露的怒气,内敛又含蓄,但同时又深刻且失望。

他的瞳孔晃了晃,苍白的唇扯出一个微笑,淡淡的。

“思宁……爸爸还以为,至少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第93章 葛思宁平……

葛思宁平时不怎么回家, 一是因为课业太重,课外活动太多;二是嫌一来一回浪费时间;三是读了十几年书一直走读,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能让她理所当然地不在家住,她当然要好好利用。

但是因为王远意的那句话, 还有父母在度假村发生的那些事, 葛思宁这几个周末都回去了。

周五如果江译白在城西的话会顺便载她回去, 但每每这种情况发生,葛思宁就会开始耍无赖。

一开始是江译白见她实在不想回家,带她出去吃宵夜或者让她在自己家待一会儿,但那天赖着赖着葛思宁就突然冒出一句:“我今晚能不能在这睡?”

许是明白她的处境,又或者是为她诚恳的眼神心软, 江译白答应了。

他让葛思宁睡他的房间, 自己去睡陈安远的房间。

葛思宁一开始有过异议, 什么乌七八糟的歪理都扯出来了:“这是你的房间,你怎么能不在这里睡?”

江译白很理智地说:“因为这里有一个你。”

“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是不是?”

“如果你不和我有任何肢体接触的话。”

“我保证我不碰你。”她并拢四根手指举过头顶发誓。

然后在江译白深邃的凝望下把多余的那根手指收了回去。

葛思宁悻悻地低下头:“你真的不跟我睡?可是我怕黑, 怎么办。”

他翻出一个小夜灯:“开这个睡。实在不行就直接开灯睡。”

葛思宁找不到借口了, 她呈大字型瘫在床上。

因为没带换洗的衣服, 所以她穿的是江译白的短袖和裤子。版型宽松, 她手往上抬,露出一截白韧的腰。

“你真的好残忍。”她嘟囔道。

江译白扫了一眼,伸手帮她把衣摆拉下来,盖住肚子。

葛思宁问他:“不好看吗?”

原来是故意的。

他装没听到:“小心着凉。”

“现在已经很热了。”六月的天气。葛思宁坐起来, 抱住他的腰,仰头,“那亲嘴总可以吧?就亲一下。”

江译白揽着她,往她唇上啄了一下,又一下。

葛思宁:“嗯?怎么还买一送一呢?”

他凝望着她红润的脸颊, 这距离能看到脸蛋上细细的绒毛。江译白声音里带点诱哄:“因为明天你要乖乖回家,亲不到,所以提前亲。”

“……”葛思宁跨下脸,立马松手,“没劲!”

“认真的。思宁,明天我不能再收留你了。”

江译白心知今晚让她睡在这里已经是破例,虽然不同房间,但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他有信心不做什么,但依旧无法直视自己的期待。

从度假村回来以后,他的梦就多了一种。失眠却因此好转,江译白觉得自己真是变.态。

而且葛思宁回来不是为了和他谈情说爱的。他不想耽误她,也不想助纣为虐给她太多的时间逃避。她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当父母之间的润滑剂,那就意味着迟早要迈出这一步。

葛思宁问他:“那你会来我家救我吗?来吃个饭什么的。”

她用了救这个词,江译白有些担心。但是,“我这周调休了。”

葛思宁想起来了,他周三还来找她看电影来着。

她撇撇嘴,说:“那好吧。”

江译白揉揉她的脑袋,“睡吧。”

“睡不着。”

“那你玩会手机。”

“你在这里我玩什么手机?”葛思宁眼珠一转,“我们做点别的事情好不好?”

江译白并不给她机会:“再这样我现在送你回家。”

“……”

她换了种话术:“我不要你做。我来做,可以不?”

江译白皮笑肉不笑地问:“你想做什么?”

葛思宁搂着他的腰,如此劲瘦的身材,不知道脱了衣服是什么样的。

她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幕,咽了一下口水。

这话太大胆了,她不好意思说,哪怕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拽着江译白把他拉下来,俯在他耳边轻轻许愿。

江译白一开始没听清,眉头动了动,问:“什么巴?”

葛思宁在心里尖叫,心想怎么还要让她说第二遍!她不说了!

她直接伸手去摸他的裤腰带。

江译白拒绝了。

他冷冷地看着葛思宁,却没什么威慑力,捏着她作乱的手指移开,江译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谐音词,哥巴。

亏她想得出来。

葛思宁也只是试探一下,摸他底线的同时又逐渐降低他的心理防备。

所以,被拒绝了她也不生气,吐吐舌头钻进被子里。

她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明明以前都给我看的……”

江译白如遭雷劈:“我什么时候给你看过?”

“有啊。你以前会给我看你的腹肌。”

江译白脸上写了个问号,在脑子里搜寻半天,终于想起是何时何地,又是为何发生了这件事。

“是我失策了。”他冷酷地说,“以后会注意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葛思宁赔了夫人又折兵,“怎么当了女朋友福利还少了啊!”

江译白没理会这句话,替她插上小夜灯出去了。看背影有点无奈,实则关上门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把嘴角放下来。

他摇摇头,不知道该拿葛思宁怎么办才好。

回到房间,江译白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房门给锁上了。

第二天他去上班的时候葛思宁还没起来,他叫了,但周六就是赖床的日子。而且这么早回家,王远意也会起疑。

所以江译白隔着被子和葛思宁说了半晌软话。

倒不是让她现在立刻起床上战场,而是鼓励她不要畏惧,那毕竟是她的家,是她的父母。

葛思宁一直说知道了知道了,江译白就算知道她在敷衍,到点也不得不出门。

他让葛思宁起床、出门、到家都给他发一下信息,但是等了一上午,杳无音讯。

中途江译白趁着下楼买咖啡的空隙给她打电话,葛思宁接了,在那头抱怨自己白跑一趟。

“怎么了?”

“我没跟他们说我这周回来。我妈出差了,我爸跟旅游团去登山了,我现在一个人在家,和电视大眼瞪小眼。”

“那怎么办?”江译白取餐的时候顺便看了眼墙上的钟,离午休不远了,“你一个人在家吃什么?要不我去接你?”

“不用了。”葛思宁觉得来回跑太麻烦,“我问问徐静有没有空。”

“嗯。记得好好吃饭。”

“知道了。”葛思宁都快把这句话说烦了,可他还没有厌烦叮嘱这件事。

在他心里,自己是否依旧是个小孩子呢?

葛思宁把玩着手机,对这件事倒没有那么应激了。或许是她真的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多余的证明也可以直观感受。也或许是江译白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她能感觉到他对她的好和以前是不一样的……至于是怎样的不一样,她还没能具体咂出味来。

葛思宁想了一会儿,才打开手机准备联系徐静。

点开和好友的对话框,葛思宁惊觉她们已经两天没联系了,这放在以前是前所未有的事。

哪怕刚开学被花花世界迷了眼,也没有过冷落对方的情况。可这次她们居然都没察觉。为什么?

还有一件事。

葛思宁发现他们四个人的小群也很久没说话了。

虽然他们三个都是话不多的人,但是平时只要徐静发消息,无论是什么,他们三都会响应。

即便是在徐之舟和葛思宁有了一点尴尬的小插曲以后,友谊的小船也依旧很稳固。

但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徐静不再发信息了,所以他们也就没有了回复。

葛思宁心里一咯噔,总觉得徐静出了什么事。

可打电话过去,她接得倒是很快。问她最近怎么没和自己联系,也不在群里发消息,徐静的回答也很合理:“忙呀!这个学期我课特别特别多。而且我前几天不是和你说了我最近在参加一个编程比赛么?哼哼,等我拿了奖金请你吃饭。”

听她语气如常,葛思宁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意识到——时间过得太快了,一眨眼大一这一年居然就没有了。能挥霍的时间太少,要做的事情太多。无论是徐静还是别人,包括她自己,以后都只会越来越忙。

思及此葛思宁有点焦虑了,爸妈不在家,江译白周日又要加班,她觉得自己呆在这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回宿舍学习。

做完一套真题,对答案的时候江译白给她发信息,大意是周末没空陪她很抱歉之类的话。

葛思宁回了个【么么哒】,说:没事捏,哥哥好好赚钱。

顶部显示正在输入中,葛思宁等待着,突然背后传来舍友的声音:“咦?思宁你现在就在备战六级了?”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舍友见状和她相视一笑,两个人都有点尴尬。

“对啊。”葛思宁点头,以为她又要劝自己不要“内卷”,可明明她只是在正常地学习。

但舍友劝她:“其实与其刷分不如直接去考雅思。我看我们班挺多人都报了的。我最近也在想要不要买点题回来做。”

葛思宁说你可以试试,然后就没下文了,既不表达自己的意见,也不透露自己的意向。

舍友撇撇嘴,端着杯子走了。

起初葛思宁没放在心上,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舍友提了那么一嘴,被大数据窃听到了,那两天她总能刷到雅思咨询。

看到这些就会想起在温泉池里葛天舒和她说的话,葛思宁明明从来没有想过走这条路,但时不时就会在脑子里冒出来。

尤其是刷到胡梦落地的朋友圈以后,葛思宁变得有点急躁,她觉得很多事情都在推着她走、逼她做决定,可她现在最需要的恰恰是想清楚的时间。

葛思宁依旧每个周末都回家,但就算父母都在,也没有她的施展之处。

她从小就不是一个嘴甜讨喜的孩子,但从未因此而自卑。可眼下这个局面偏偏就是要用到这个特征。

她有心无力,父母粉饰太平,明明过去也是这样凑合着过的,可葛思宁却开始为此感到难受。

她仍记得她刚上大学时每一次回家,父母对她的百般宠爱。现在他们依旧厚待辛苦上学的葛思宁,但葛思宁却觉得不是一回事了。

以前是真心实意的,现在有种想让她放下心来的刻意。

但是大人终究是大人,她虽然是法律意义上的大人,和父母的道行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葛思宁突然发现葛朝越的大大咧咧是那么难能可贵,不止是他三言两语就能修复父母的关系,还指当他觉得无能为力时也不过分焦虑的心态。

葛思宁不一样,她很死心眼,她想要回到以前,想要碎掉的镜子重圆。她明知道不可能也这样期盼,所以心理压力很大,钻进了牛角尖。

不知道是心态还是运气所致,她最近屡屡不顺。

先是许巍用官方的语气通知她没有过稿。

葛思宁看着他紧接着传来的第二封邮件,字里行间都是安慰。她回复了一句没关系。她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简玲的读者这么多,被选上的概率堪比中彩票。

许巍让她不用灰心,又说她的文笔很好,内容很有深度,问她愿不愿意给他们社的一本杂志写专栏。

葛思宁明明知道自己“复健”失败了,但是仍想抓住这个机会,于是许许多多个夜晚,她看着桌子上被揉成一团的纸团发呆。

从前最擅长的事情如今却做不好了,怎么能让人不挫败。

基于种种琐事所带来的焦虑和不悦,不管葛思宁再怎么压抑,也还是会从言行举止中泄露出来。

葛天舒常说相由心生,如果内心不宁就学会演戏,演着演着就能瞒过命运。可葛思宁做不到,她甚至有点外化自己的焦灼。在球队训练的时候、和人相处的时候、学习、独处、甚至吃饭的时候都很暴躁,久了她开始觉得自己有点积食。

徐静有事要忙,葛思宁不好打扰她,于是夜间电话的对象变成江译白。

她每天都大倒苦水,明明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可她遇到的困难却是源源不断的。大到准备了很久的计划落空,小到今天走在路上被撞了一下但对方没有说对不起,这些事情葛思宁毫不筛选,统统告诉江译白。

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落泪,哭完又问他会不会觉得很烦?

江译白有些意外:“以前不也是这样么?”

“什么?”

“你在说,我在听。然后两个人一起解决问题。”

葛思宁后来回看聊天记录,发现江译白给她发的最多的话就是“交给我吧”,在那段她非常艰难、感觉全世界都在针对自己的时间里,他替她解决了很多无足轻重但是让她做她也不愿意做的小事。

这些肆无忌惮地可以向他索取的瞬间让葛思宁慢慢积攒实感,很多次被江译白接住负面的自己以后,她才终于确认他们真的已经是可以携手同行的男女朋友关系。

可她仍有一点不满足。

葛思宁每周都回来,但是时间不一。她其实周五就会离开学校,可如果心情不那么好的话,她也会疲于应付父母。

一般这种情况,她会跑到江译白家里留宿,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葛思宁才感觉自己是放松的。

有他的地方就是她的庇护所。

她和江译白说了很多自己父母的事情,不再像过去一样有所隐瞒,可葛思宁惊讶地发现江译白知道的比她想象中的多。

虽然他支持葛思宁,但这态度颇有种放任她大闹一场然后力求心安的感觉,而非认为她的做法真的能起到什么作用。

这让葛思宁感到惶恐,因为这意味着她父母的矛盾大概率是无解。

而且她在述说这些秘密的时候还藏有一点小心思——她以为她向江译白坦诚,江译白也会和她推心置腹。她想听他过去的故事很久了,却一直没有机会,也找不到理由开口。然而江译白依旧什么也没说,尽管他专注地替她出谋划策,考虑她的心情,可葛思宁仍感到挫败。

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她总觉得他们之间一直隔着什么。

他不准她越界,她就没有办法。

六月有许多赛事,球队训练量很大,葛思宁频频失误,琳子找她聊过好几次。

有时候心态问题比身体问题更难处理。竞技体育弱肉强食,即便过去看好她,可在她状态下滑的时候,教练不得不考虑更好的人选。

队内现在有不少二传,无论是中途加入的还是临时换位置的,水平良秀不齐。

露露提前给葛思宁透过底,葛思宁也表示理解,但是看到刘萤重回赛场的时候,她还是难免心里不舒服。

她只能安慰自己这样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准备未名杯后面的赛程,可最终还是因为种种因素倒在半决赛。

因为去年在许巍的带领下拿过奖杯,所以大家对夺冠的期待是很高的。今年连决赛都没能打进去,说不失望是假的。

赛后聚餐,学姐安慰葛思宁别放在心上,但另一桌却在小声嘀咕,当初就不应该让她顶替生病的一辩。

学姐为她据理力争,说思宁的水平大家都有目共睹,替补也是投票决定的,现在因为结果不好就互相甩锅,不觉得可笑吗?

然而辩论社最不缺的就是嘴上功夫了得的人,一顿饭吃到最后竟变得兵荒马乱。

葛思宁作为当事人,甚至都没为自己争论几句,社长私底下就发信息让她休息几天。反正最近也没什么活动,等那群愤青情绪过去了,她再回来会比较好过。

葛思宁火一上来,直接问社长:“我做错了什么?不是你们选的我吗?”

社长已读不回,隔天许巍来试探她,葛思宁就知道昨晚她的微信空荡荡,私下的小群响当当。

她跟江译白吐槽辩论社吐槽了几千字,可和许巍却没什么话可说。她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觉得自己有义务和他交代什么。

于是葛思宁回复:“谢谢师兄关心。如果你是以前社长的身份来问我,那我无话可说。如果你是以朋友身份来关心我,那我很感动。不过我现在心情很差,没什么想说的,还望谅解。”

她把这件事用自嘲的语气当成八卦说给江译白听,原以为他会笑,或者会因为女朋友拒绝了情敌的慰问而感到高兴,可江译白却说。

“思宁,我觉得你这样做不对。”

这还是他第一次否定她。

“有什么不对?”

“你确实没错,但是不能直接说出来,落人口舌。”

无论是对社长还是对许巍,她的做法都不太体面,有些情绪化了。

当然,江译白也不是想批评她,他只是知道葛思宁没有退社的打算,所以不想她因为一时气愤而把局面搞砸。

葛思宁不知道他们这些“大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哪怕是自己受委屈,也要为了事后好相见,凡事留一线。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她觉得所有人都可以教育她指正她,但是江译白不行。

以前不行,现在更不行。

“你必须要跟我站在一边!”

他有点无奈,“我就是跟你站在一边的呀。”

如果不是为了葛思宁,他何必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话。

可葛思宁根本听不进去,只觉得他太伤人了,他明知道她最近事事不顺,爱情成了她糟糕生活里的唯一慰籍,可现在连他也和这个世界一起虐待她。

葛思宁自暴自弃地说:“算了。”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迎来了第一次吵架。

第94章 最近有一出……

最近有一出儿童剧在市内重映, 因为家喻户晓,所以票有点难买。

关秋秋的妈妈是做相关工作的,江译白拜托她帮忙。对方答应下来,并约了时间和地点, 把票给他。

正是周末, 咖啡厅人来人往。

江译白点了杯拿铁坐在窗边, 等待途中拿着手机把玩。

周五他问葛思宁这周回不回来,她说不。问她原因,她说学校有事。这四个字能延伸出很多借口,江译白想追问,可手指一划就看到她前面的控诉。

“虐待”这两个字真的太扎眼了, 吵架这几天, 他每次点开对话框都会被这个词语给震撼, 以至于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盯着葛思宁的头像看,看着看着点开了她的资料, 才发现她把微信昵称从“宁”改成了“40”, 和自己一样, 都是与名字谐音的数字。

江译白平时不太在意这些, 而且他给她的备注是小宁鱼,所以还真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改的昵称。在一起之前?还是之后?总之这样的小巧思让他心软。

不过还没等他想好要和生气的女朋友说什么,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拍了拍。

轻轻的。

熟人或者大人不会这样打招呼。

江译白回头的同时听到一声窃笑。

关秋秋捂着嘴站在他身后,与此同时, 陈晨从后面走来。

触及江译白意外的目光,陈晨解释:“累死了,一大早说要来看电影。”

说完又指了指他对面的咖啡,“点给我的?那我喝了。”

关秋秋问:“那我的呢?”

江译白:“只约了你妈妈,不知道你要来。你要喝什么?”

“星冰乐!”

江译白正要掏钱, 陈晨就拍了拍她的屁股,让她自己去点。

关秋秋不情愿地走到前台。

江译白还没开口,陈晨就从包里掏出三张票,抵在桌上递给他。

他一愣,明白陈晨应该是受人所托。于是说了句:“谢谢。”

“嗯。最近过得怎么样?”

江译白咧唇:“怎么每次见我都这样问?是我看起来过得很不好吗?”

陈晨也笑:“职业病,你体谅一下。”

她作为医生,碰到过去的病人关心几句也很正常。

想了想,陈晨又说:“而且现在太多人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实则精神状态岌岌可危。”

江译白正想接话,关秋秋就拿着小票回来了。

“小姨小姨,待会译白哥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应该不。”陈晨回了才问江译白,“你应该还有事吧?”

大周末的,能有什么事。只是她看出江译白心不在焉,所以不想关秋秋烦他罢了。

江译白点头,顺着她的话说:“有事。”

关秋秋哦了一声,说那好吧。

坐了一会儿,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嫌无聊,又说要去夹娃娃。

这次她伸手跟陈晨要钱,陈晨给了。

江译白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问:“我记得她妈妈和你不是一个姓?”

关秋秋却叫陈晨小姨。

陈晨也不隐瞒:“她其实是我的女儿。”

猝不及防丢下一个重磅炸弹,哪怕是向来淡定的江译白也难免震惊。

他被呛得咳嗽一声,伸手去拿刚才附赠的纸巾。

他的反应在陈晨意料之中,她只用一句话概括:“年少不懂事。”

“那我之前见的是?”

“我亲姐,不过不孕不育。”陈晨平静地说,“我随父姓,她随母姓。”

江译白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和自己说这个。

但是仔细一想,陈晨和林易的关系确实很微妙。

他问:“秋秋知道吗?”

“不知道。”陈晨说,“我最近也是在苦恼这一点。”

她道出目的:“秋秋很喜欢你,所以我想你帮我出出主意。”

“什么意思?”

“我姐可能要结婚了。”她说,“基于这个事实,我想让秋秋以后跟着我生活。”

江译白沉默了。

生命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

陈晨知道,但是她觉得关秋秋现在才十三岁,还来得及。她亏欠、隐瞒她的十三年,未来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和解。

江译白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他又问:“林易知道吗?”

陈晨勾唇一笑,意味不明:“我做事从来不需要他的允许。”

他们都不会做父母,可偏偏成为了父母。

见江译白脸上出现怅然,陈晨知道他在心疼关秋秋。她也心疼关秋秋。心疼归心疼,她和林易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她也不想逃避。

娃娃机就在咖啡厅外面,隔着玻璃窗和形形色色的路人,陈晨看着关秋秋逐渐抽条的背影,跟江译白说起往事。

她倒不是想找人倾诉,只是想利用他心软的特点,想说服他站在自己这边。

但是道理归道理,把过去重述一遍,陈晨忍不住自嘲:“是不是没想到,爱情可以这么疯狂?”

江译白不好评价,而且老实说,他并不想插手这件事。

孩子的依赖和信任一旦被摧毁,将是无法重铸的。即便假设这件事的出发点是好的,对关秋秋来说,江译白无论是帮谁都一样,因为他没有帮她。

想到这里,他好像突然被电了一下。

陈晨挑下眉,他摇摇头,说:“没事。”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迂回地给她做做心理准备。”

“我尽量吧。”他平时还挺忙的。

陈晨知道,也不强求。

聊完这些她很慷慨地说:“说完我自己的事,来说说你吧。脱离了特定场景,每次问你你都说还好,真的还好吗?”

其实医生是有义务对病人进行回访的,只是江译白表现得太冷漠,陈晨逆反心理一上来,就由他去了。而且他既然接受了葛思宁,就说明他主动向前推进了一大步。比之前来就诊,说了半天还在打太极的情况好多了。

江译白沉吟一下。

“不是很好。”

“吵架了?”

“算是吧。”

“原因呢?”

江译白张张嘴,说不出所以然来。

“是她闹脾气?还是你做错事了,但是你没发觉?”

“都有吧。”

江译白觉得葛思宁这次说得有点过分了。他第一次做人男朋友,已经很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有疏忽了,可她的评价却比以前更糟糕。这让他有点怀疑自己了。

陈晨哂笑:“怎么还是老样子?”

“什么?”

“爱情怎么可能是完美的?你们靠得越近,就越能看到对方的缺点。如果你是冲着当一个完美的男友去谈这场恋爱,那我劝你立刻分手。”

江译白猛地皱眉,他现在很脆弱,听不得分手这个字眼。

陈晨又说:“她想要什么,你又想要什么?我没见过葛思宁所以不知道。但你想要的无非就是她心甘情愿地接受你的狼狈、你的不堪、还有你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侧面。可这些你让她见过了吗?你是不是还在偷偷地藏?”

她从走进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坐着的江译白。

许是职业病使然,陈晨总能在最快的速度里通过最少的细节去分析一个人的心理状态。她看到的江译白是紧绷的,可明明他面前空无一人。

关秋秋抱着战利品一脸笑容地推门进来,陈晨拿起包。

“有机会的话,或许能让我和葛思宁见一面?我实在太好奇她是个怎样的姑娘了。”-

她就是随口一说,江译白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原本是想把票直接给王远意,顺便试探试探对方的态度。葛思宁说她又让爸爸伤心了,江译白想找机会帮她打打补丁。

但是林易突然打来的一个电话让江译白改变了主意。

对方应该是刚和陈晨吵完架,得知江译白也成为说服关秋秋的一环以后,他立马来据理力争,这过程中难免提到他和陈晨过去的事,从林易视角来看又是另一种说法。

江译白突然有了参考物,例如原来同一件事在对方眼里看来完全不一样,又例如感情还能这样发展。

那些过程听起来如此美好的爱情最终也会走散,那过程不美好的呢?

他留意起这个话题。过去被他当做无用信息筛掉的、左耳进右耳出的八卦,最近他在茶水间支着耳朵听。

听多了才发现其实每个人都有类似的烦恼,好像只要是关于爱情的事就没有一帆风顺的。

有时候听到特别离谱的,他会想,做到这个程度,不结婚说不过去吧?

结果反倒是同事被他这个想法给惊呆了,说他看着冷冷清清的,结果内心这么纯情。

江译白不理解何为纯情,他觉得他和葛思宁就挺纯情的,尽管葛思宁总会做出一些轻薄他的事情。

不过被这么一说,他倒是隐约觉出味来了。

自己好像确实有点太端着了。他总希望葛思宁觉得自己好,可是有时候太好了,反而让人觉得虚浮。

抽了个时间,他去给葛思宁送票。

倒不是觉得把票送给她会更好,只是想找个理由见她一面。

江译白还没有想清楚,但是潜意识里觉得总这么冷着、耗着,不好。他没想过分手,那不如不要吵架了。

以前他习惯了默默付出,现在他难得地想邀一下功。

葛思宁站在宿舍楼下,被蚊子咬了一口。

她拿着票,有点别扭,想说她妈从来不看话剧,嫌浪费时间。而且她这个年纪去看儿童剧,未免也太滑稽了。

可看到江译白闪着期待的眼睛,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其实也不算无用功,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话剧不是重点,一家三口一起看才是。

“除了送票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说吗?”

葛思宁望着他,不是想他无脑认错,只是想他能哄哄她。至于怎么哄,她没什么要求。

不过有时候没有要求反而是种潜在要求,当江译白委婉地问她:“这周回来吗?”的时候,葛思宁感到一阵失落。

“票是周六的,他们同意去看的话,我肯定得回家啊。”

她说完就趿着拖鞋跑回去了,江译白看着她腿上那个堪称硕大的蚊子包,不自然地在原地踱了两步,回去了。哄小孩他有一手,可哄女朋友这件事,他想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葛思宁虽然不是首发,但还是要按时去训练。

她最近有些消极怠工,xixi这个碎嘴子过来和她聊天,聊着聊着就说到江译白。葛思宁这才知道他已经换岗了,这个项目已经不是他来跟进。

xixi见她意外,问道:“你不知道吗?上个月的事了。我和我舍友私底下还哀嚎了很久呢,以后没帅哥看了。你都不知道,他们公司新派下来的指导有多猥琐……”

后面的话葛思宁没听进去,她只是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江译白每次来找自己,都不是顺便了,而是专门过来的。

可是这些事情江译白从来没和她说过,再想远一点,工作上的事他就没和葛思宁说过,顶多报备一下自己的行程。葛思宁知道他赚钱不容易,但是究竟是怎样的不容易呢?领导同事对他好吗?办公室会勾心斗角吗?会有人给他使绊子或者示好吗?

葛思宁统统不知道。

她越想越烦,守身如玉就算了,守口如瓶算什么回事?过去的不想说,那当下呢?他永远只让她接触美好的、正面的东西,可她却不想做他的花朵,被养在温室里,等待他给予被筛选过的雨露。

葛思宁心情不好,人脆弱的时候总想躲进亲密关系里。

她问徐静有没有空,想和她见一面。

得知徐静有空以后,葛思宁就逃课跑到c大去了。

她最近在学校诸事不顺,换个地方呼吸也是不错的解压方式。徐静上完课过来找她,葛思宁正在人工湖边喂鹅。

她问徐静:“冬天这片湖是不是会结冰?”

徐静说:“何止结冰,还经常有不怕死的人从湖面上跳芭蕾整活,或者划到对面上课呢。”

葛思宁眺望那栋金碧辉煌的大楼,作为c大的王牌专业,教学楼都和别的专业与众不同。

“不会掉下去吗?”

“不然怎么说他们不怕死?学校每年都会通报一批人,但每年都有人发神经。可能是觉得刺激吧,说真的我也挺想试试的……”

她们边说边往食堂走,徐静总是夸她们学校的饭难吃,葛思宁倒是要来吃吃有多难吃。

说到一半她突然问了句:“嗯?陈安远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

在徐静过去的电话和信息里,葛思宁知道他们是形影不离的,像每一对历经千辛万苦才没有分开的高中情侣一样,到了大学开始明目张胆地相爱。

葛思宁在京华的时候会很唾弃那些黏在一起挡人道、在宿舍楼下扎堆旁若无人亲吻、在食堂单占一桌吃烛光晚餐的情侣,但她很双标,如果是徐静做这些事她只会觉得很甜蜜很幸福。

而且她爱屋及乌,尽管她觉得陈安远并不适合当男友,但徐静既然喜欢他,就说明他有可取之处。

葛思宁问出口以后没察觉到徐静变了脸色,继续往前走。

泱泱人群里,她听见好友很轻地说:“我们分手了。”

葛思宁的脚步比她的脑子快,她蓦地停下来,喃喃问了句:“你说什么?”

徐静表情平静,但是眼睛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涌上一点伤心:“我们分手了,上个月。”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不合时宜,葛思宁兴冲冲地来找她,她不该说这种不开心的事。于是很快挽上她的手,挂上笑容:“哎呀不说这个了,去吃饭吧,你不是在微信上嚷嚷着要来尝尝吗?走吧走吧。”

“徐静……”

“嗯?”面对怔怔的葛思宁,徐静倒有点不自在了,她重复,“我真的没事!不就是失恋么?大学里男生多的是,你还怕我找不着第二春?”

葛思宁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下午徐静带她参观学校,c大好吃好玩好拍照的地方还是挺多的,但葛思宁有点心不在焉。

她今天来找徐静其实是有私心的,一是想向她索取安慰,二是想借来找她玩的名义参观江译白的母校。

葛思宁说想她是真的,但是这个原因不是最重要的。她本来就心虚,现在看到徐静过得并不如她想象中幸福快乐,她心头涌上一股自责。

傍晚徐静送葛思宁去坐公交,葛思宁斗胆问了一句:“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原因么?”

徐静说只说了三个字,不合适。

葛思宁却急了:“怎么突然就不合适了?以前不是都好好的吗?”

徐静应该是已经过了那个伤心的劲了,所以看起来没什么波澜。

她告诉葛思宁:“上大学以后我有点报复性心理,想要弥补高中三年没有时间吃喝玩乐的遗憾,所以大一上学期结束的时候,我的绩点不是很好看,还差点挂科。从他老家回来以后我们就为此吵了一架,他觉得我不珍惜时间和资源,随便对待前途,整天只想着玩。我当时觉得他说的对,还跟他保证我下学期一定发奋图强。但是人嘛……由奢入俭难,这学期开学我努力了一段时间,又懈怠下来。五一还有半个月的时候我就在计划假期,想和他去旅行,结果他说他要留校学习,我说你平时这么用功不差这几天,大不了我们就去玩两三天,剩下的假期回学校,我陪他学就是了。可他当时看着我,说了一句话。”

葛思宁不由得屏住呼吸。

傍晚的夕阳映在徐静脸上,将她的黯然染成红色。

“他说我有挥霍的资本,他没有。”过去一个多月了,徐静想起这些话的时候还是有点儿伤心,“我知道他一直都有点自卑,译白哥至少有亲生父母在身边,也没有被抛弃过,更没有寄人篱下。但是我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因为他很努力,他真的很努力,无论是读书还是赚钱,只要是能做的他都愿意去做。而且我知道他并没有很穷,他妈妈有留给他钱,译白哥也会给他生活费,虽然他每次都不要就是了。所以我问他就因为这样?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对。”

“我当时很生气,也很不理解,但是被他当时的态度和表情伤到了,就和他断联了一周。”

“然后呢?”

“然后……”徐静仰头,慢慢地叹了口气,“然后我发现,我也会累的。”

太阳不会一直升起,偶尔也会是阴天。

葛思宁从未见过暗淡的她,心情五味陈杂。

她攥着徐静的手,问:“这些事你怎么都没和我说?”

徐静笑了:“还不是看你太开心了!不想打扰你来之不易的幸福。再说了,你这段时间不也是不太顺利吗?”

葛思宁抿抿唇,回想起她们的每一次通话,发现几乎都是自己在说,或者徐静在为她打抱不平、出主意,她很少听到徐静说自己的事。就算说也说得不多。

她真是个自私的朋友。

葛思宁在回校的公交上一直在想这件事。

从徐静想到江译白,又从江译白想到爸妈,葛思宁越想越觉得自己太自我了,她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诚然没错,但是却也因此造成了忽视。

她兀自希望江译白向她坦诚,可她说过她想了解吗?她总是在等,她为什么在等?其实她内心也和他一样在逃避。

她明知道自己可能接不住那个不明亮的他,却仍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所以江译白一表现出松动,她立马就抓紧了。

现在热情冷下来了,又开始翻旧账,细数那些他们还没在一起就已经存在的问题。

她单方面希望父母和好,可她想过父母的感受吗?

频繁吵架、被伤自尊、被迫在孩子亲人面前演戏的日子是他们在过,说不定爸妈早就厌倦这样的生活了想做个了断,可是又因为种种原因而忍耐下来。

葛思宁不去看过程,不去换位思考,一心只想着让对方原谅彼此,和强行安排大团圆结局的黑心导演有什么区别。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是她性格的分身。

周六,她主动给江译白发信息说,她准备出发跟爸妈去看话剧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在忙,过了十分钟才回了一个字:好。

许是觉得太冷淡了,江译白很快又拨电话过来,问她会不会紧张。

葛思宁笑了一声:“我和家里人去看话剧,有什么可紧张的?”

她这几天其实也想通了,一直紧绷的人其实是她自己。她太把这件事当一回事了,也太想要一个圆满的结果了,总想着靠改变其中一个人去改变整个局面,才会举步维艰。

王远意和葛天舒的矛盾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如果可以解决,他们当初也不用走到离婚这一步。

葛思宁既然已经知道他们复婚是因为自己,那就应该好好利用这一点才对。诚然,她并不是一个嘴甜的孩子,但就是因为嘴笨,所以才更要付出行动。如果连她都逃避家庭,那父母就更没有把这个家维持下去的理由了。

看完话剧出来,葛天舒果然嗤之以鼻:“都多大的人了,还来看这种儿童剧目。葛思宁,你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

葛思宁说:“我为什么不能成熟一点,我就不能永远当个小孩吗?”

她不知道她这句话有多难得,连葛天舒都愣了一下。毕竟葛思宁从十五岁开始就嚷嚷着要成熟,在父母眼里看来,她就是只迟早要飞走的鸟。

那种被孩子依赖的、被需要着的感觉久违地回到父母手心,哪怕只有一点,好像也能供他们维持一阵。

亲情就是靠这样断断续续的衔接,时好时坏,但总不至于断裂。

葛思宁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可她也只是做能做的事情而已。其实过去父母不一定就十分恩爱美满,只是她没有注意到那些裂开的缝隙。如果真有一天走到无路可退的地步,她也要为自己尽力了而松一口气。

葛思宁慢慢发现,长大真是一件无可奈何又累人的事情。

高中的时候也很累,但那种累却是充实的、有目标甚至很大概率会有结果的,她只要努力了投入了就会有收获,而且不用作他想,只要卯足劲往前冲就行了。

可现在她所处的位置已经不是笔直单一的跑道,而是无数条岔路口。几乎每走一段路她就要做选择,且这些选择存在的意义并非选对或选错,她没有因为选了这个而一飞冲天,也没有因为选了那个而跌入谷底,每一次命运向她陈列选项,都只是为了让她习惯做选择这件事情而已。

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所以才会有一个成语叫尽力而为。葛思宁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也改变不了别人。十九岁过去一半,她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是围着自己转的。

和男友的冷战还在持续,但是细想又觉得比冷战好一点,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完话剧的第二天葛思宁在家里帮王远意做面包,她以前只顾着吃,从未想过从揉面到发酵要浪费爸爸多少时间和精力。

因为有她的参与,所以做砸了不少,光是吃实验品就够了,王远意让她把卖相好的拿去送给江译白。

葛思宁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心里咯噔一声,等王远意奇怪地看过来后,她才应了一声。

确认他今天休假在家以后葛思宁才别别扭扭地出门,路过客厅,葛天舒问她要去哪里,怎么还化了淡妆?葛思宁恨自己涂了个这么鲜艳的口红,支支吾吾半天,趁着王远意没听到赶紧溜之大吉。

感觉以她妈的嗅觉,再多呆一秒就能闻出她的心虚。

葛思宁摁门铃的时候江译白刚洗完澡,看到他头上披着毛巾,发丝还在往下滴水,她看了下表,现在才下午三点。

江译白一边让她进来一边解释:“刚才去打球了。”

他打壁球的习惯延续至今,这葛思宁是知道的。不过她不知道为什么江译白会开始打壁球,出国之前也没见他有这个爱好。

她送面包过来,江译白给她倒了杯水,又问她要不要吃一点再走。葛思宁不想吃,但是想和他说说话,于是坐下了。坐了没几秒,她就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了。

江译白倒没想到她会对这件事感兴趣,而恰好这个原因和她有关。他总不能说他在知道她的心意以后怀疑自己是恋.童.癖,心情憋闷烦躁,打壁球是他发泄的方式。

于是他找了个理由:“只是刚好身边有朋友在打。”

葛思宁哦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江译白等了等,见她欲言又止,便很想问她想说什么。可话在唇边打个转,又咽回去,换成一句:“思宁,我们谈谈吧。”

葛思宁以为他想分手了。心一沉:“谈什么?”

“什么都行……你想知道什么,或者你想和我说什么,都可以问,都可以说。”他其实想了很久,但实在找不到方法弥补那些彼此缺席的瞬间,以及因为不知道怎么恋爱而误伤对方的时刻,所以只好用这种最原始、直白的方式,企图坦诚相待。

他想,再狼狈再不堪,都没有那天晚上他在她面前吐成狗丢脸。葛思宁明明已经这么包容他了,或许他应该再主动、再勇敢一点。

葛思宁显然也在等待这个机会。

但是让她突然提问,或是分享,她还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可说的。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开始觉得我们不合适了?”

“什么?”江译白一愣,意识到这是问题而不是陈述,才说,“没有。”

“那这几天你想过分手吗?”

“没有。”他表情严肃,“你想过吗?”

葛思宁低头,“想过。”

“为什么?”

“因为觉得你太见外了。”她说,“也觉得或许你不需要我。”

这段感情在葛思宁眼里看来,是运筹帷幄的结果。她挖了太多陷阱让江译白跳,可他掉下来了她还是不满意,她开始想,如果自己没有做这些事,江译白还会不会和她在一起?

她说完就不敢看江译白的表情了,真害怕他承认。

沉默几秒,他很轻地叹了口气。葛思宁心一紧,连同他温柔的声音听起来都是那么苦涩。

不过他说的话倒是出乎意料。

他说,“思宁,是不是因为我比你年纪大,所以你会觉得我比较从容?或者说,我比较游刃有余?”

“其实不是的。”

他见她不肯抬头,于是趴下来,下巴垫在手背上。

“其实我笨笨的。”

他另一只手伸过来,勾住了葛思宁的尾指。

“就像现在这样。”

“明明很想问你,我们和好好不好?结果一直在说废话、做没用的事。”

“所以你能不能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教教我。或者,先不要和我吵架了。”——

作者有话说:之前你们问静和弟能不能磕……我说过他们是oe哦……

第95章 徐静说他们……

徐静说他们是笨蛋情侣。

葛思宁在电话那头张嘴半晌,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最后不得不承认:“好吧,是就是吧。”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特别像江译白,徐静说她已经被同化了。

不过徐静还挺意外的:“嗯……我们译白哥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单纯呢?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之后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呢。毕竟他的为人, 我还是很放心的。”

葛思宁怒斥:“他年纪才不大!”

但爱情确实不如她想象中美好。

哪怕恋爱对象是江译白, 也难免磕磕碰碰。

徐静问她是不是有一种幻灭的感觉?葛思宁说那不至于, 结果徐静紧接着又说:“那你们估计是还没做过,等做过以后你会发现……”

葛思宁直接把电话挂了。

徐静并不放过她,发微信过来,用表情包刷屏,还附赠一句忠告:“你抓紧点吧, 坑蒙拐骗也好, 色.诱灌酒也好, 男人过了二十五就是六十五。译白哥也没几年了。”

葛思宁:“……”

其实葛思宁至今不是很敢和朋友聊这种话题。

可能是大家都有和他人的经验,但她只有自我安慰的经验。葛思宁深知现实和理想有着质的区别, 她不想提前被戳破幻想。

吵过一次架以后, 她反而没那么着急了。

葛思宁有时候会想, 她的急切其实和性无关, 和爱有关。她太想得到江译白了,无论是什么。关于他的一切都是这么吸引人。不过现在有了更好的方式,她也就安静下来。

江译白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到周老师,是因为一道南方的特色菜。

那天葛思宁到他家去吃饭, 虽然之前也吃过他做的饭,但为她专门下厨还是第一次。江译白弄得特别隆重,有种哄小孩的感觉。给她介绍到那道菜的时候,他说得很详尽,葛思宁咬着筷子察觉到不对, 紧接着就听到他以此作为铺垫,开始介绍自己的妈妈。

她猝不及防,好像被飞驰而来的网球砸中心脏,又钝又痛。

她原以为还要再等等,等到一个破天荒地的瞬间,他才会把他内心最深处的最柔软的地方展示给她。

可现在江译白不仅向她展示了,还邀请让她摸一摸。

葛思宁摸到了,不是冰冷冷的,而是毛茸茸的。

他曾经也在很好的家庭里长大,否则不会拥有一颗善良的心脏。

只是命运弄人,让一切戛然而止。

葛思宁听得难受,吃完饭,窝在沙发上黯然伤神。

江译白洗完碗走过来,问她要不要看电影:“新买了一个投影仪。”

葛思宁根本无心干别的事,但他说了她就点头,“好啊。”

他捯饬了一阵,播了一部爱情片,叫《欢喜冤家》。

“要不要玩个游戏?”他突然提议。

“什么?”她以为是那种特别有趣的。

结果他说,“不看字幕,试试能不能听出原文?写下来,然后看谁对得多。”

不解风情!

葛思宁那点伤心和旖旎全散了,待他坐到沙发的另一角,她立马扑上来,坐到他腿上咬他的唇。

像控诉似的,语气恶狠狠:“你一个雅思八分,还在国外待过一年半载的人跟我一个刚考完六级的大学生比英语水平?你自己不想笑吗?”

摆明了欺负人。

江译白舔到一点铁锈的味道,感觉嘴巴又被她咬破了,但他还笑得出来,托着她的臀把她往怀里抱:“本来是想发挥一下优势,跟你要点赌注的。”

他这么一说葛思宁就来劲了,双臂挂在他的脖子上,一双黑瞳盈盈望着他:“什么赌注?”

江译白从她湿润的眼睛看到她泛着水光的唇,眼神像外面的天空,渐渐暗下去。

“你不是不玩吗。”

他捏了捏她的腰。

葛思宁破防了,痒得笑出来。

她整个人往后倒,被江译白捞回来。他往椅背里靠,双腿大张踩在地面,好让她有充足的空间可坐。

两个人难舍难分地吻了一会儿,葛思宁感觉腿心有点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硌着她。

屋里没开灯,她脸红了也不会被发现,索性装不知道。手偷偷滑进他的衣摆,摸他的腹肌,这次江译白没反抗。

葛思宁受宠若惊,但是表现得很淡定。她已经掌握要领了,她表现得越急切江译白就越防备,但现在很明显是顺其自然的。

身后男女主调情时的细语呢喃近在耳侧,脱离母语的羞耻感,葛思宁一边和他接吻,一边被这暧昧的氛围裹挟。可能是刚才他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所以葛思宁还真分神去听了下英文原句,但在分辨出其语意以后,她不由得更害羞了。

江译白捏着她的后颈把她提开了一点,葛思宁的唇还印在他的嘴角,她看见他微微睁开了眼,在盯着她如何亲他。

这目光烫得葛思宁有点羞耻,怎么搞得好像只有她动情了一样……

她故意嘀咕了一句:“裤子好薄。”

像在暗示什么。

已经是夏天了,两个人穿的都是居家短裤。她这句裤子好薄,也不知道是在说谁的裤子。可是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感受是相互的。

江译白动了动,本意是想换个姿势,却不小心撞到她。

葛思宁啊了一声。

他被这一声叫得眉心一跳,眼疾手快地扯过旁边的抱枕,垫在了自己和葛思宁之间。

“坐吧。”

“……什么?”葛思宁退开一点,看着他,表情有点惊讶,又有点害怕。真到这一刻,她反而退缩了,“嗯……会不会太快了?”

“什么?”

“你…”她顿了顿,“家里有套吗?”

江译白愣了愣,想起自己刚才那句话,才发现有歧义。

他把葛思宁往上颠了颠。

“…不是那个做。”

葛思宁才知道自己会错意了。

她觉得有点丢人,但也不怪她想多了,因为他明明已经起反应了。

她说:“哦。”

“不做。”他不知道在坚守什么原则,把她摁回怀里,“再亲一会,我送你回去。”

葛思宁气坏了。

那么好的氛围!那么合适的时间和地点!他是和尚吗?!

她回到家,关上房门,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躺在床上玩手机,腿并在一起,扭来扭去半天都觉得很难受,葛思宁脱掉裤子查看。

果不其然,上面一片水痕。

刚才回来的时候这一小片布料濡湿地贴着她,凉凉的。

她拍了张照片发给江译白。

[40]:内裤好难洗。

那边瞬间显示正在输入中,但是过了一分钟,江译白才发来一句。

[100]:为什么?

葛思宁看着这三个字冷笑,装是吧。

她下了剂猛药。

[40]:水太多了。

江译白差点把手机屏幕捏碎了。

他看着这四个字,删删减减半天,回复。

[100]:送我。

葛思宁还以为刺激到他了,从床上坐起来。

[40]:?

[100]:我帮你洗。

葛思宁翻着白眼倒回床上。

[40]:……

[40]:打嘴炮是要遭报应的^^

江译白回了个没什么意义的表情包,萌混过关。葛思宁不想理他了。洗澡前自己玩了一会儿,但越玩越心有不甘。

她觉得她不能再这样半推半就,你退我进了,要干就干脆点!

徐静说她就会喊口号,有贼心没贼胆。

葛思宁并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爱好,但除了徐静,其他人她也不好意思问得这么详细:“正常情侣都是怎么开始的?”

“直接脱。”

“……”

分手以后徐静算是放飞自我了,本来嘴巴就不把门,现在直接变成康庄大道。

除此之外她的事业心也蹭蹭飙升,边忙期末周边考证边找实习,仿佛要把情场里所有的失意都报复在职场里。

葛思宁看她这么上进,难免受影响。

她也留意过实习,但是又担心自己能力不足,怕拒绝怕挨骂甚至怕和世故的人沟通。葛天舒说她是在舒适圈待太久了,不愿意出来,让她来自己公司实习。

葛思宁如临大敌:“我的专业和你们的业务根本不沾边。”

“你来给我当助理。”

“那还不是呆在舒适圈?”葛思宁切了一声。

葛天舒呵呵道:“你以为我会特殊对待你?做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