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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出自南疆的女子,擅巫术蛊毒,与二皇子母族有点渊源。

卫璟将这封密报逐字看完。

一个多月前,恰好是郦县出现神医的时候。

修长手指夹着密报,递到了烛火上。

跃动的火光映在卫璟眼底,他淡淡道:“派几人去盯着二皇子,寻到机会就杀了。继续查她的身世。”

墨一险些没控制住震惊的表情。

他不敢质疑圣命,沉默退了出去。

燃烧的密报掉落在地,转眼只剩灰烬。

卫璟漫不经心扬唇。

背后有人胁迫她,那就将人杀了,如此一来,就能安心和他过日子。

至于她从前的情郎,永远也别想再见一眼。

是她先招惹的。

无论情愿与否,都得受着。

*

太极殿内早早备好了晚膳。

楚悠等到暮色褪尽,晚膳送去热了一轮,才等到卫璟回来。

她在殿门前接人,熟稔自然牵住他的手,“回来得这么晚,你去哪了?”

卫璟眼眸低垂,抚上细腻脸庞,“宣了钦天监的人议事,耽误了些时间。”

“三月后有吉日,宜成婚。”

楚悠:“啊?”

想起上次成婚,累得骨头都要散架的经历,她一阵发麻。

“要不……晚一些,明年再说,多一点时间准备。”

楚悠想着,等到他记忆恢复,想起来以前成婚的场景,估计就会打消念头了。

殿内静了片刻。

卫璟缓缓扬唇:“有内务府操办,三月时间足够。”

话音稍顿,他垂首紧盯楚悠的眼睛,面上笑吟吟,“还是说……你心里惦记着旁的事,不愿与我成婚?”

第85章 不羡仙(九) 怜惜

楚悠一听就知道, 他的疑心病犯了。

“不是。”她握着卫璟的手轻晃,“成婚又麻烦又累人,皇室的婚礼更繁重, 有过一次就够了,没必要再折腾。”

这一句里,卫璟只听见了四个字。

有过一次。

他神情冷静垂下眼, 盯着面前的白皙脸庞,不由想到她穿嫁衣的模样。

穿喜服, 带金冠, 同另一个男子拜天地。

妒火越烧越烈,卫璟面上越是平静,缓缓扬唇:“听起来, 不办更好?”

这话正合楚悠的意,连连点头:“对呀,这些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受累的还是我们。”

卫璟扯了扯唇角, 在心底冷笑。

若不是他查到, 虞国二皇子的确送了个细作过来, 或许还真信那套前世今生的荒唐说辞。

多么天衣无缝的演技,巧舌如簧的一张嘴。

他抚上细腻脸庞, 漫不经心按住饱满唇珠, 面上笑吟吟:“我甘愿受这份累。夫人不辞万里之遥,来到这里寻我, 想必是一往情深了。”

温热吐息逼近, 两人鼻尖几乎抵着,卫璟面上笑意更浓。

“定是愿意陪我一同受累的,对吗?”

楚悠:“……”

说不过他。

“算了, 你开心就好。”她勉为其难点了头。

这份勉强落在卫璟眼里就是明晃晃的、惦记情郎的证据。

按揉唇珠的指尖稍稍用力。

无妨,他有的是法子令她心甘情愿。

*

内务府着手操办帝后大婚的消息一流出,满朝文武百官俱震。

最先沉不住的是左相一党,反对的奏折雪花般往上递。

在早朝上,左相出列直言:“陛下,皇后乃国母,立后之事需慎之又慎,择家世、品行出众的女子。怎可如此儿戏!”

龙椅上的青年姿态散漫,唇角含笑:“哦?先前你等催着孤立后,如今左相倒是挑三拣四起来了?

“难不成,只有立你宋家的女子为后,才算不儿戏?”

幽冷目光扫过殿内众臣,“诸位爱卿,亦是如此想法?”

众人不由想起,三年前群臣上书要求选秀立后,恰逢卫璟头疾发作,惹得他心烦,当日紫宸殿血溅三尺。

一人率先腿软跪下,很快接二连三跪倒了一片,只剩左相党嫡系和一干御史躬身站着。

“陛下,臣等绝无此意!”

惶恐的请罪声浪潮般。

自卫璟宣布立后那日起,朝中分作两派,一派是卫璟的心腹与怕引火烧身的臣子,一派是左相党与不怕死的御史们。

立后的消息传到寿安宫,太后气得砸了好几套茶具。

她派高嬷嬷去请卫璟到寿安宫,回回都被吴全客气挡回去。

接连好几日,朝中都为这事争闹不休。卫璟冷眼旁观,谁敢反对便贬谪、罢免。御史要撞紫宸殿血谏,他也不拦,等人撞完了,禁卫进殿将人拖走送去太医署。

强硬镇压下,左相一派怨气愈发深重,多次去信宫中,催太后向卫璟施压。

太后请不来卫璟,几乎咬碎后槽牙,纡尊降贵去了太极殿。

一行人浩浩荡荡停在太极殿的宫门外。

墨一领着锦衣卫沉默将太后凤驾拦下。

高嬷嬷板着脸,厉声呵斥:“一群没长眼的死人东西,没看见太后娘娘来了,堵在这作甚!”

太后端坐在步舆上,紧攥扶手,硬生生折了两只护甲才勉强维持雍容气度。

吴全拿着拂尘满脸堆笑走出,先恭敬拜见,随后真情实意道:“陛下犯了头疾,起不来身,差老奴来向娘娘道罪。等头疾缓解了,再寿安宫向您请安。”

太后又折断一只护甲,语气冷硬:“既然皇儿在病重,哀家更应去瞧瞧。”

吴全继续打太极:“陛下不忍娘娘担心,特意嘱咐,不能让娘娘瞧见病容。”

“好、好一份孝心。”太后面寒如霜,“那哀家便不见他。你去将那女子带出来,哀家要好好瞧瞧,到底是多倾国倾城的绝色,把他蛊惑成这样!”

“娘娘,楚姑娘在照顾着陛下,实在走不开,不如改日……”

宫门处的对话声隐隐约约传来。

内殿的罗汉榻临窗,楚悠趴在上面往外看,修者五感敏锐,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卫璟坐在她身侧,不紧不慢抿了口龙团茶。

她回身坐下,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他侧目看来。

楚悠托着腮,眉间略带忧愁,“你娘好像对我意见很大。”

“在意她做什么?”

“毕竟是你的娘亲,我不想你和家人因为这些事闹得太僵。”

他上一世生母早逝,身边也没亲人。这一世难得娘亲还在,楚悠不想见他又同之前一样,因为权势纷争,闹到手刃血亲的地步。

卫璟低笑一声,语气玩味:“娘亲?”

温热指腹按住她皱起的眉头,一寸寸抚平,“她并非我的生母。”

楚悠怔愣,下意识重复:“不是?”

“太后入宫七年无所出,宋家送了个厉害医师入宫,断定她无法有孕。她把先帝灌到半醉,挑了个宫女送到榻上,然后将有孕的宫女藏在宫内,开始对外假称有孕。”

“那医师助她瞒天过海,等宫女分娩,把孩子据为己有,并处理了所有知情的人。”

“可惜,这孩子生来瞳色异于常人,被视为不祥之兆。太后一朝失了君心,连带着也厌恶那孩子。”

“留着碍眼,又舍不得杀,毕竟杀了这个就无法凭空再弄个皇子出来。所以苛责打骂,以泄心头之恨。”

他语气平静,好似在说与自身无关的事。

“而换子一事,先帝全然知情,还在暗中推动了一把。”卫璟漫不经心笑笑,“那时二皇子母家势大手握兵权,他想让宋家女得个皇子,去制衡二皇子的母家,让他喜爱的第四子继承大统。”

楚悠隐约猜到部分真相,“他把这件事告诉你了?”

“真聪明。”抚平眉心的手指下移,捏了捏她的脸颊肉,“我那父皇做梦也没想到,最终是我登基。”

“宋家势大,他怕外戚祸乱朝纲,索性告诉了我,让我与他们彻底离心。”

他握住一截细腻后颈,稍稍用力,把楚悠向前压。

两人间的距离倏地趋近于无。

“活着的,且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太后、左相。还有你。”卫璟始终眉眼含笑,静静等待楚悠的反应。

她会怎么做?

故作悲伤安慰,或是深情款款说还有她在?

然后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这等敌国皇室辛秘送回主家手里。

楚悠久久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卫璟寻不到合适的词汇,去描述这样的眼神。

温热手掌捧住他的脸,柔软触感落在唇上。

不含任何情/欲,唯有怜惜。

楚悠跪坐着直起身,环抱着他,将他拥在身前。

两人相遇之后,卫璟得到过很多个来自她的主动拥抱,这个格外不同。

令他产生了强烈的错觉。

仿佛他真成了楚悠最珍视、最重要的存在。

楚悠声音很轻:“是我来得太晚了。该早一点,再早一点来的。”

一股浓烈的涩意反复凌迟卫璟的心,他沉默环住身前的腰肢,将人完全禁锢锁住。

卫璟埋首在她的颈侧,轻轻一笑:“不晚。”

什么时候都不晚。

无论她何时出现,他都会甘之如饴,沉溺在这场虚伪的梦中。

*

卫璟开始带着楚悠一同去乾明殿。

乾明殿处理政务的御案旁添了张新桌案,窗下置了小憩用的矮榻,以山水屏风隔挡。

殿内陆陆续续多了很多楚悠的物件。

平时有臣子拜见议事,卫璟也不让她回避。

这样堂而皇之带人进乾明殿的做法,让左相一党的反对声更强烈。

卫璟又罢免了左相的几位嫡系,给局势多添了把火。

乾明殿里御池不远,楚悠时常会到那边闲逛,摘点莲蓬。

等她带着吴全和宫人离殿,墨一悄无声息从窗外翻入。

“陛下,左相府派了暗卫出城,看着是去神机营方向,恐怕按捺不住了。”

卫璟不以为意:“这老狐狸行事谨慎,这点程度还不够让他反。让人继续盯着。”

墨一点头应下,又道:“这两天燕京里出现了虞国探子的踪迹,是否要属下去处理干净?”

修长手指轻点桌案,卫璟意味深长道:“不必,留着另有用处。”

“是。还有一事,巫医已寻到了,是云游到燕国的南疆人,陛下可要召见?”

“带进来。”

不多时,殿外进来个周身银饰、衣着色彩繁复的女子。

看着二十来岁,气质沉稳,官话也说得流利。

卫璟翻阅墨一送过来的密报。

上头详细记录了此人的信息,名叫舒乌,出身虞国南疆,除了常年在两国间游历,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

他搁下密报,开门见山:“这世上是否有能控制人心神情感的蛊或巫术?”

舒乌垂首道:“回陛下,情蛊或摄魂之术都能做到。”

“孤是否中了这些邪术?”

听见这话,舒乌上前几步,谨慎端详卫璟的双眼,又探过脉象,微微皱起眉头:“中蛊者眼内会有一道黑线,观陛下双目,没有中蛊。至于有无中摄魂之术……需要喝下特殊药才能分辨。”

幽冷视线缓慢打量她,一寸寸从面上刮过。

她头垂得更低,轻声细语道:“这药材料难寻,找齐不易。煮制后,草民可以试药,陛下也可以寻宫人试药。”

*

时值七月,御池满是荷香。

楚悠摘了一把鲜嫩莲蓬带回乾明殿,打算剥点给卫璟尝尝,让他好好清心降火,省得每天晚上使唤她的手。

柳绿身影携着淡淡荷香入殿。

她迎面遇见个太医打扮的女子,正候在殿内,对她屈膝行礼。

楚悠对上卫璟的视线,“你生病了?”

“来请平安脉的太医。你坐着,让她一并请脉。”

卫璟瞥了眼吴全,对方立刻取走楚悠怀里的莲蓬,满脸笑将她迎到矮榻上,又端上一盏清茶。

太医取了方素帕,搭在楚悠腕间,伸出两指准备探脉。

“等会。”楚悠抽回手,满肚子疑惑扭头,“我就是医师,为什么要给我请脉?”

她健康到能打翻他的所有锦衣卫。

太医温声道:“姑娘,医者不自医,陛下也是关切您。”

吴全连忙附和:“对对,请个平安脉,顺手的事,您就让看看吧。”

楚悠默不作声,把手放回小方桌上。

太医仔仔细细把过脉,果然没半点问题。向卫璟回禀后,随着吴全一同退出乾明殿。

殿内静了下来,楚悠取过新采的莲蓬,盘腿坐在矮榻上慢慢剥。

清脆的掰折声连续不断。

莲子似碧玉,掉进小瓷碗里头,“为什么突然让太医给我把脉?”

矮榻背靠琉璃花窗,天光疏懒映入。

卫璟望着坐在柔和天光里的人,挑明道:“她是我寻来的巫医。”

“巫医?”楚悠剥莲子的动作一缓。

见她还在装傻充愣,他索性将话说得更明白,“她给你看过,身上没有蛊毒或巫术。”

言外之意很明显,她没被这些手段控制。

楚悠却听得更糊涂:“本来就没有啊。”

卫璟静静盯她片刻,搁下朱笔起身。

玄金衣摆无声拂过地面,停在了矮榻前。

修长手指抚上她的面庞,“从前那些事都是过眼云烟。往后与我在一起,想要什么,都能捧至你面前。”

指尖下移,捏住莹润耳垂。

只要她别再惦记那情郎,他们就能好好过日子。

楚悠听得稀里糊涂,有种每句话都能听懂,又不太能听懂的感觉。

自从相遇之后,他就经常这样,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她没多纠结,拈起一颗没去芯的莲子塞进卫璟唇间,“想要什么都可以?”

卫璟顺势含住指尖,齿关轻轻挤压啮咬。

“说吧。”

楚悠仰起头,眉眼弯弯道:“我们出宫去吧,带我逛逛燕京城。”

卫璟松开她的指尖,抽了张素帕,动作轻揉擦拭干净。

“好啊。”他唇边噙着笑,“今夜去。”——

作者有话说:悠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出去逛街!

玄离:老婆想出去通风报信,她还惦记情郎(嫉恨)(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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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不羡仙(十) 扭曲妒火把心烧得面目全……

暮色四合, 宫灯次第亮起,映照朱红宫墙。

一辆低调马车驶离宫门。

守在宫门外暗处的人看见了,悄无声息离去。

明月满街流水远, 燕京的朱雀长街一片车马骈阗。

白日里的暑气被晚风吹开。

长街上灯火如昼,各家铺子门前都挑起灯笼,照亮檐下招摇的酒旗。

卖冰饮子的小铺生意最好。

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使了些银钱, 挤到最前边,买了一碗雪山似的冰饮, 满脸笑捧到主子面前。

“姑娘, 这是时下最流行的冰饮子,名唤雪酥山。”

楚悠换了身寻常夏衫,蜜合色上襦配杏子黄褶裙, 裙头系淡粉香囊,腕间挂着叮当手链。

雪酥山入口即化,绵密冰凉且奶味浓郁。

“好吃。味道像冰激凌。”她一连抿了几口, 挖了一勺送到身旁的青年唇边。

他一身白衣, 领口点缀红珠, 以银冠束发。如此温文尔雅的打扮, 淡去了几分迫人气势,衬得面容愈发俊美。

卫璟不喜甜, 尝了一口没再要, “冰激凌是什么?”

“我老家的一种甜点,和这个味道差不多。”

他敏锐捕捉到“老家”二字, 语气随意:“我们从前一起吃过?”

“没呢。我老家很远很远, 你没去过。看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带你回我的老家。”

卫璟对她这句回答很满意。

燕京城内繁华,沿街售卖的新奇玩意也多。

楚悠许久没出门, 看什么都新鲜,拉着卫璟一路逛一路买。

吴全亦步亦趋跟在一旁给钱。

杏子糖、首饰、木雕、香囊、胭脂……

起先,东西都由他拿,没一会就双手挂满了,不得已求助影子般跟在后头的墨一。

没过多久墨一手里、怀里也都放满了。

他扭头招来两个潜伏的下属,使唤他们当苦力。

途径一个卖陶偶的摊子,楚悠兴致勃勃半蹲下去看。

“你看,这个像不像我?”

白皙掌心里托着个绿衫粉裙的陶偶,面上笑眯眯,娇憨可爱。

卫璟站在一步之外,垂眼望着她笑盈盈的眉眼,“像。”

她心满意足买了一只,开始挑选起别的陶偶。

卫璟瞥了眼身后。

吴全和墨一,以及两个乔装的锦衣卫手里拿了满满的东西。

想通过这种手段,试探他带了几人?

“主子,二十步之外,一直跟着。”墨一双唇蠕动,以唇语对话。

放眼远望,约二十步外,有个很不起眼的中年男子坐在街边茶馆,端着茶碗,视线却时不时飘向这边。

卫璟面上似笑非笑,微微抬手。

墨一点头,回身和下属低语,让锦衣卫再把人盯紧点。

楚悠已选好了两个喜欢的陶偶,让摊主用木盒包起,自己拎在手上。

起身时正好看见卫璟收回视线,不由也多看了一眼:“在看什么?”

“一只蚊蝇。”他揽住身旁腰肢,打断她回头望的举动。

想传消息,做梦。

卫璟眉眼含笑,“前边有杂耍,去看看?”

两道身影相偕离去,吴全与墨一紧随其后。

片刻后,两道面目普通的黑衣身影从人群里悄无声息走出,停在小摊前,亮出锦衣卫腰牌。

“锦衣卫查案。刚刚的姑娘,同你说了什么,一五一十讲出。”

摊主吓得惊慌失措,大气不敢喘,结结巴巴复述了刚才的对话。

不过就是问了他陶偶怎么卖,会不会褪色。

两人对视一眼,动作极快将摊上所有东西收拣,离开前抛了袋银子给摊主。

摊主跌坐在地上,颤巍巍捡起那袋银子,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这钱给的是真多,就是心脏有点遭不住。

*

皎月高悬,低调车架缓缓驶向皇宫。

繁华街市远远落在车后,御街开阔杳无人影。

吴全驾车,墨一抱着剑坐在车辕上。

车厢内,楚悠清点着今日买到的战利品,还在回味琳琅满目的街头。

卫璟端着茶盏把玩,静静留意她的神情。

瞧着很高兴,没有半点错过接头机会的焦急。

楚悠把几十个盒子分类摞好,装了陶偶的抱在怀里,笑盈盈道:“燕京城里真热闹,刚刚还有好多地方没去,以后下午我不陪你去乾明殿了。”

五指收紧,茶盏“咔嚓”裂开细纹。卫璟神情不变,随手搁在桌上,“左相一党要反了,燕京城最近不太平。”

好耳熟的一句话,她似乎在什么时候听过。

楚悠眨了眨眼,“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不是凡人,普通兵刃伤不到我的。”

卫璟正欲开口,平缓行驶的马车倏地一停。

墨一和吴全同时开口:“有刺客,陛下当心!”

“嗖——”

一支箭矢快如流星,角度刁钻射穿车窗垂帘,直直射向卫璟。

所带起的风吹起楚悠的鬓发。

电光石火间,一只手将其攥住,随后反手一投掷。

箭矢去势极快,倏地贯穿潜伏在暗处的刺客脖颈。

他捂着喉咙双目圆睁倒下,至死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射出去的箭杀死。

短暂的寂静后,厮杀声瞬间掀起。

几十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从阴影处现身,铁钩甩上车顶,猛地一拽,厢壁四分五裂。

墨一吹声尖利口哨,二十个锦衣卫亦潮水般涌出。

不过眨眼间,两边就战作一团。

吴全一瞅人数差得多,这群刺客身手不似暗卫,更像是行伍出身,忙扭身道:“陛下,姑娘,此处凶险……”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楚悠变戏法般,蓦然抽出一把银刀。

“帮我拿着。”一个木盒塞到了卫璟手中。

淡香从面前飘过,杏子黄褶裙随风扬起。

银光所过之处,带起一簇簇飞溅血花。

连锦衣卫都无法轻易制服的刺客,秧苗般无声倒下。

卫璟八风不动坐在原处,静静看月下厮杀的身影。

不到一盏茶功夫,厮杀声顿至,皎月静静照着满地横尸。

墨一望着月下的俏丽身影,后背阵阵发冷。

如此恐怖的身手,他家主子也敢留在身边。

楚悠甩去刀刃上的血珠,面不红气不喘,走到残破的车旁,仰头朝卫璟笑,“你看,没人能伤到我的。”

修长手指拈起她鬓边落下的发丝,轻柔挽至耳后,叹道:“要不是有你,那支箭险些要了我的命。”

墨一正吩咐手下处理残局,听见这句脸上差点没绷住。

“左相随时想让我死,你若不在,或许哪日出宫再回来,就只能看见尸首了。”

月色映得紫眸剔透,他笑吟吟道:“夫人定是不忍心的,对吧?”

楚悠:“……”

*

出宫的事暂时搁置。

回宫沐浴后,夜色已深,楚悠盘腿坐在床榻上,把玩两个买来的陶偶。

那摊主手艺很好,烧制的娃娃憨态可掬。

一只绿衫粉裙,脸上笑盈盈。一只穿紫衣,威严板着脸。

她一眼就看中了这两只,看着像从前在圣渊宫外的街市买的娃娃。

融融灯影下,白皙侧脸柔和恬静,对着两只娃娃唇角弯弯。

卫璟回宫后先去了乾明殿一趟,处理了今夜刺杀一事。

沐浴后走入寝殿,他便看见了此幕。

幽暗视线扫过粉裙陶偶,死死钉在紫衣陶偶上。

这只,是何时买的?

在马车上让他护着的盒子,装的就是这对东西?

楚悠想起往事,正在出神,手里忽然一空。

面前不知何时落下一道阴影,将她笼罩其中。立于榻前的人身穿玄色寝衣,冷冽气息极具存在感。

他手里握着紫衣陶偶,垂眼静静打量。

平静面容下,扭曲妒火把心烧得面目全非。

越看,这陶偶越不像他。

“你走路怎么没声。”楚悠打了个呵欠,把另一个陶偶也塞进他手里,“帮我放去小桌子上。”

卫璟冷眼看手里的这对娃娃,只觉得无比刺目。

罗汉榻上置了张四足方几,上面放的都是她最喜爱的东西。

榻前的身影一动不动,楚悠轻轻推了一下,“去呀。放好关灯睡觉了。”

他终于动了。

两只娃娃一左一右放在小方几两侧。

卫璟平静熄了内殿烛火,一盏接连一盏熄灭,光线逐渐昏暗。

最后一盏是床榻旁的。

修长五指扣住素纱灯罩,吹熄了最后一点光源。

榻上忽的一沉,卫璟抬手一拨,团纹纱帐从金钩垂落。

床榻似乎瞬间黑沉逼仄起来,青年身上的灼热体温与冷冽气息占据了每一寸空间。

楚悠有些呼吸不畅,往里侧挪了些。

一条手臂圈住她的腰肢,用力向后拖。

后背贴上结实胸膛,热度隔着两层软薄布料传递,她好似身陷火炉一般。

卫璟垂首贴在她耳侧,气息略沉,不断拂过面颊。

“你身上好热。”楚悠忍不住扭动一下,推了推腰上的手臂。

身后胸膛瞬间紧绷,环住腰肢的手臂愈发收紧,两具身躯毫无间隙贴在一处。

她感受到了熟悉的变化。

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只手已熟稔挑开她侧边的细带。

灼热、略粗粝的指腹缓慢揉捏细腻肌肤,力度时轻时重,激起阵阵颤栗与刺痛。

楚悠下意识弓身,想要躲避。

卫璟没松手,这一躲反而扯得更疼。

“轻点!”她语气嗔怒,打了一下在身前作乱的手,“我要睡觉了,手很累,今天不想帮你。”

他时轻时重地碾过,垂首轻咬住小巧耳垂,“不用手。”

一只手掰过她的脸,细密的吻落在唇上,令她没有张口拒绝的余地。

卫璟攥住那只阻拦的手,五指挤入指缝,牢牢压在软枕上。

颤栗一阵阵从尾椎向上蹿。

滚烫身躯把楚悠困在下方,一呼一吸间满是他的气息,绵长的吻令她头晕目眩,顾不上旁的。

修长五指攥住雪白脚腕,顺着小腿一寸寸向上,最终停于膝弯,牢牢握住上压——

作者有话说:男鬼日常阴暗爬行中

第87章 不羡仙(十一) “他到过这吗?”……

团纹纱帐轻晃。

夏日的夜昏暗潮热, 长发沾了细密薄汗,濡湿贴在颊边、颈侧。

楚悠的睫毛湿淋淋,不知被汗或是泪浸湿。

杏眸微微涣散, 难以聚焦。她下意识攥住撑在身旁的手臂,五指因用力紧紧绷着,指甲几乎陷入皮肉, 留下了深红印子。

一点轻微刺痛令卫璟眼神更幽暗。

垂眼望着潮红失神的脸庞,卫璟心中的妒火无法遏制, 烧得愈发猛烈。

阴暗念头争先恐后冒出。

那人也见过这样的她吗?

这张柔软的唇, 也曾对着另一人发出低低泣音,喊着别人的名字?

这些念头密匝匝缠绕着心脏,使他愈发没了章法轻重。

“轻……轻点!”楚悠有些受不住, 胡乱拍了几下卫璟的手臂。

印象里,他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

在床榻上也是如此。

那时在溪石村,虽是初次, 生疏却只持续了片刻, 很快便摸清了她所有弱点。

除了少有的几次失控, 这种事上他向来极有耐心。

楚悠没想到, 他重生之后相貌、行事作风都和从前别无二致,偏在这件事上, 像换了个人。

生疏就不提了, 既沉不住气又弄得重,好似要将人钉凿在这。

小臂被拍打几下后, 卫璟顿了顿。

上方的阴影笼罩下来, 俯身吻过泪盈盈的睫毛,灼热气息在面庞上流连,缓慢舔舐轻吻。

天外石项链上嵌了点盈盈灵光, 吊坠落在楚悠锁骨处。

金属冰凉,冷得她微微一颤。

薄唇顺着脸颊向下,精准咬住了她的唇,攻势倏地凶猛,撬开齿关扫荡掠夺,吞去一切声响。

冰冷金属吊坠扬起又落下,不断贴着锁骨起伏。

楚悠浑身紧绷,随之一颤,白皙脖颈向后扬,急于挣脱他的唇舌,好缓上几口气。

卫璟一手扣住汗湿的后颈,五指牢牢把着,不容躲闪分毫。

杏眸迅速浮起一层泪光,顺着眼尾没入鬓发。

意识好似溺毙在浪潮间。

脑海空茫茫时,灼热掌温覆在纤瘦腰腹上,顺着微凸弧度,不断施加力道。

“……唔!”楚悠骤然睁大双目。

卫璟终于松开了她的唇。

薄唇顺着下颌、颈侧流连,最终咬住透红耳垂,慢慢碾压。

齿关与手掌都在用力。

楚悠微微张唇,发不出一丝声音。

阴森森、包含妒火的嗓音紧贴着她。

“我与他,谁更好?”

“他到过这吗?”

“能让你欢愉至此么?”

“他究竟有什么好,让你日日惦念!”

一声声充满妒意的质问,都陷入了浆糊般的意识里。她听不清卫璟在说什么,更不理解他为何忽然犯病,只想快些结束。

楚悠本能攀住他的肩,视线朦胧看不清,胡乱亲了几口冷白下颌。

“夫君……”

温软的唇下移,擦过喉结。

卫璟骤然僵住,喉结猛烈滚动几下。

意识像被撕成两半,一半沉沦难以自拔,一半却在反复质问这一声究竟在喊谁。

握住楚悠后颈的手缓慢抚过脖颈,卡在小巧下颌处。

他目露赤色重重吻下。

无论这一声喊的是谁,从今往后只能是他。

*

月影西斜,殿外杳然无声。

殿内晃动的团纹纱帐也停歇下来。

乌黑发丝贴着濡湿背脊,掩去斑驳红痕。楚悠伏在榻上,半合着眼,一根指头都不想再挪动。

背后贴来灼热身躯。

折腾了大半夜的人终于勉强餍足,轻吻她的肩头。

“喜欢从前还是今夜?”

楚悠昏昏欲睡,脑子又钝又迟滞,随口应:“嗯,嗯……”

卫璟不满,将人翻过来,轻咬她的唇纠缠一会,直到楚悠勉强睁开眼。

“你觉得,是从前好,还是今夜?”

他又一次追问。

楚悠困得要命,搞不清他在纠结什么。真要论起来,自然是从前好些,毕竟经验充足。

但实话实说,又怕伤了他的面子。再怎么说,这也是他转世后的初次。

于是凑近蹭蹭他的脸颊,哼哼道:“都好,都好。”

卫璟看穿她的敷衍,扯了扯唇角:“分不出来?”

楚悠下意识摇摇头。

他啄了啄柔软唇瓣,笑吟吟道:“夜还长,还没结束呢。”

分不清楚?

那就继续到她能分清楚,给出令他满意的答案为止。

“你犯什么病……唔!”

纱帐再一次轻晃。

*

太极殿的动静到月影沉去才停歇。

没过多久,天边亮起微光。

吴全领着宫人悄声入殿,行至内殿的碧玉珠帘前,正好见卫璟掀开纱帐,赤足坐在榻沿。

青年披了件玄色寝衣,乌发逶迤,衣袍松散。

线条分明的胸膛上遍布交错挠痕,锁骨处有道牙印,颈侧也被抓了,留下两道细长红痕。

吴全无声吸了口冷气。

天爷,怎么折腾成这样?

卫璟忽而想起什么,挑开纱帐回身,低头凑到榻上的纤瘦身影旁,低语了几句。

不知说了什么,惹得榻上的人不高兴。

紧接着,吴全就听见清脆的一声。

他心肝一颤,看着自家主子俊美侧脸上多了道淡淡指印,神情却散漫餍足。

幸而不深,稍过片刻也就消了。

卫璟褪了不成样子的寝衣,缓上洁净中衣与朝服。

青年帝王重新变得淡漠威仪。

吴全为他整理朝珠,悄声道:“陛下颈上的伤遮不住,还是上些药吧。”

“不必。”卫璟不以为意,瞥了眼罗汉榻小方几上的两只陶偶,“将那对玩意处理了。”

“哎。”吴全低头应声。

“去寻几本类似的书来。”

“哎……啊?”他下意识又应,忽的反应过来,顺着卫璟视线看去,发现他指的竟是那几本前朝禁书。

也就是楚悠最近,从藏书阁里淘出来,最宝贝的那几本。

卫璟睨了眼吴全,“怎么?”

吴全立刻换上笑,“是,是,老奴定办得妥妥的。”

这下他总算知道,自家主子这满身痕迹哪来的了。

心里不禁叹气。

到了年龄的皇子,都有嬷嬷教导人事,内务府也会送人去皇子榻上。但他家主子将人都轰了出去。

这也难怪没让楚姑娘满意。

吴全决定要好好找些书,宫里的民间的被禁的都找来,让他的主子好好学。

*

一连七八日,楚悠都没能睡好觉。

她甚至怀疑卫璟已经恢复了记忆,在床榻上慢条斯理磨人的劲和从前一模一样。

夜晚也就罢了,有时中午小憩,他陪着一起睡。

睡着睡着,便滚到了一起。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最近朝堂上山雨欲来,左相一党几乎被逼入穷巷,本该是政务颇为繁忙的时候。

楚悠不明白他哪来这么多精力,每次结束还非要问她是否满意。

她不堪其扰,索性拉着卫璟去游湖摘莲蓬。

想借此消耗掉他过剩的精力。

时值盛夏,御池风光无限,接天莲叶碧浪翻涌,水面凉风一卷,满是荷香。

一艘小画舫破开水面,驶入荷花丛。

碧波荡漾,倒映着淡粉身影。

楚悠坐在船尾,伸手折了几支荷花。卫璟坐在一侧,倚着凭几,正在翻阅一本书。

“说好了一起摘莲蓬,你躲什么懒?”她不满地砸了颗莲子过去。

卫璟头也不抬,两指截住碧绿莲子。

他多看了眼书页上笔触细腻的画像,两人相拥在铜镜前。

画册合上随手放在一旁,他剥开莲子去了芯,递给楚悠,“好了,不看了。”

她反手把莲子塞进卫璟口中,“你吃。”

清心降火,把他的欲/火熄了。

卫璟轻笑一声,舌尖卷过她的手指,从善如流吃下。

他起身坐到楚悠身旁,帮着一起摘。

清脆的掰折声不绝于耳,很快在脚边堆满。

楚悠让吴全拿来两个小竹篮,和卫璟面对面坐着,将莲蓬一一掰开,取出莲子。

小画舫悠悠在水面飘,岸边绿柳轻摇,池面盈满荷香,凉风习习。

雪白莲子不断掉进小竹篮。

“今晚做莲子羹。”

“嗯。”

“明天吃莲子桂花糕。”

“好。”

面前的青年一身竹青常服,垂眼耐心剥莲子。楚悠托着脸,笑盈盈看了他好一会。

“嗯?”卫璟抬眼望来。

楚悠抿唇笑道:“现在这样,很像我们刚认识那会。当时我们住在偏僻的村子里,有座小院,是我们的第一个家。我上山打猎回来,有时候会看见你坐在院子里面择菜。”

“是吗。”卫璟剥坏了一个莲子,随手抛入池面,“前些日子,外邦进贡了一架琉璃镜,照人分毫毕现,送去内殿如何?”

楚悠听着觉得耳熟,这不就是水银镜吗?

燕国用的都是铜镜,照人模模糊糊的。

她欣然答应:“好啊。”

卫璟浅浅一笑,扬手召来吴全,让他吩咐宫人把琉璃镜抬去太极殿。

吴全应下,又委婉道:“陛下,舒医师求见,是将人请上来,或是移步岸上?”

卫璟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舒乌那日说,他不曾中蛊,但无法确定有没有中摄魂术,需喝一碗特殊的药断定。

那药材料难寻,方子给了锦衣卫,现在应是找齐熬好,也找人试过无毒。

“不见。”他又剥开一个莲子,“可以将人送出宫了。”

吴全一怔。

花了好多功夫才找到的巫医,就这样把人送走?

他不敢质疑,躬身退下,乘小船上岸去办差。

楚悠同样不解:“你之前为什么要找巫医进宫?”

卫璟平静道:“找来问些事情。现下用不上了。”

*

游湖至日薄西山,小画舫终于靠岸。

楚悠提着两竹筐莲子,高高兴兴回到岸上。

打算今晚泡一杯浓浓的莲子茶给卫璟喝。

岸上候着两人。

吴全领着舒乌,满脸为难上前来,“陛下,舒医师说离宫前,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同您说。”

舒乌半垂着头,温声道:“关乎陛下圣躯,草民不敢隐瞒,请陛下屏退左右。”

池面微风徐徐吹至岸边。

卫璟随意扬手,吴全领着宫人识趣地退开。

“我要走吗?”楚悠嚼着颗莲子问。

“不用。”卫璟拭去她唇上沾的一点莲子碎,淡淡瞥向舒乌,“说。”

她不动声色望了眼楚悠。

瞧着只是个俏丽女郎,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模样。

袖袍下的手稍稍一动,舒乌上前一步,低声开口:“陛下,南疆还有一种蛊毒,能在无形中使人……”

声音渐渐低了,需要听的人极其认真才能听清。

忽的,袖袍下的手闪电般一甩。

一抹细长的艳红吐露尖牙,直冲卫璟面门!

距离极近,一切发生在刹那之间。

卫璟神情不变,间不容发侧身避开,袖中短刃出鞘。

还不等他出手,楚悠抬手护在他面前。手里银光一闪,细长红蛇从七寸的位置断成两截,在地上扭动两下就没了动静。

舒乌目露骇然。

那可是她精心养了十余年的蛊王。

一把雪亮银刀抵在了她的咽喉间,持刀的正是她刚才没放在心上的俏丽女郎。

卫璟盯着地面的蛊蛇,一个荒唐的猜想蓦然生出。

“陛下当心——”不远处,墨一急急奔来,手里攥了封刚从虞国送回来的密报。

“弄错了,楚姑娘不是,那巫医才是二皇子派来的细作!”——

作者有话说:小情侣终于要对上频道了[让我康康]

营养液破1w了,明天要上班,后天掉落加更~

预计还有两三章就正文完结啦,有想看的番外可以在置顶评论留言

顺便推一推下本书《当我折辱冷清师兄后》,求求预收[可怜]

●假万人嫌真万人迷骄纵病弱大小姐x战力天花板·冷肃隐忍男妈妈型师兄

梅念最讨厌大师兄陆雨霁。

此人话少、无趣、从不会讨她欢心,每天管她穿衣睡觉喝药同谁来往。

但他有两点好:

任她打骂从不反抗,

默默收拾她惹出来的烂摊子。

*

身为灵宵宫最尊贵的大小姐,梅念骄纵、脾气恶劣、看人永远不用正眼。

她先天病弱,无法修炼,最厌恶仙都四境那群天之骄子。

他们的目光古怪,时常嘲讽她不能修炼。

梅念最恨这种话,

凡是敢出言不逊的,都被她狠狠扇过巴掌。

陆雨霁一剑压四境,有他在,没人敢来寻仇。

后来,陆雨霁死了。

她终于明白,那种古怪目光是——

垂涎。

高高在上的天骄们褪下伪装,将她困在陆雨霁的灵棺前,目光灼热逼问她选择谁。

梅念忽然恨极了陆雨霁,

恨他早死,

恨他抛下她。

“我选陆雨霁。”

*

梅念重生了。

灵宵宫还在,陆雨霁也没死。

他端着药碗,正弯腰喂她喝药。

药很苦,冲得她鼻腔发酸,她盯着陆雨霁道:

“我讨厌你。”

他喂药的手一顿,缓声问:“是不是药太苦了,我备了山脚那家的蜜脯……”

声音顿止,陆雨霁瞪大双眼。

他被梅念搂住,用力到好像要把他勒死。

温热液体渗入他的衣襟,

陆雨霁听见她说:

“陆雨霁,我真的……恨死你了。”

梅念无意间发现了陆雨霁的秘密。

他喜欢她。

从此,她的乐趣多了一项——

逗弄、折磨陆雨霁。

看他抿唇隐忍、手背筋络浮起、狼狈移开视线、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却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

后来,梅念玩得太过火,

被迫发现了陆雨霁的第二个秘密。

她的师兄,是龙族血脉。

能化作原型那种。

*1V1,SC,HE

*感情流小甜饼,微酸涩

*虐男不虐女

第88章 不羡仙(十二) 值得

墨一的那一声似石破天惊, 声随人至,迅速擒住了那巫医。

卫璟难得露出愕然之色。

竟真的弄错人了,细作另有其人!

他对上楚悠微微圆睁的杏眼, 更荒唐的念头生出。

若她不是细作……先前所说,都是真的?

前世今生是真的,她并非凡人亦是真, 就连口中所唤的玄离,也是他。

听见墨一那声呼喝, 楚悠一个多月以来, 心中时有时无的怪异感终于找到源头。

为什么他嘴里说相信,却不愿听她唤“玄离”这个名字。

为什么先前迟迟不愿与她有实际性亲密。

因为玄离根本就没信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不仅把她当成细作,以为她心里装了情郎!

难怪近来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折腾, 有时还说些古怪的话。

亏她还念在分别太久的份上,主动包容任他折腾。

简直是飞来横祸,无妄之灾。

两人对视片刻, 楚悠率先发难。

“你一直怀疑我是细作?”

吴全和墨一从没见过她冷脸, 察觉到气氛不对, 一个迅速将细作押走, 一个驱散宫人,远远退开装聋作哑。

落日熔金, 御池水面碎金点点, 晚风从两人间徐徐拂过。

玄离沉默片刻,意识到目前的情况比左相一党要造反棘手多了。

“你且听我解释。”他声音放缓, “锦衣卫查探到, 月余前,虞国二皇子派出了一个细作,擅巫术蛊毒。出现时间与你在郦县行医时间恰好对上。”

“加之你所说的前世今生、仙洲听着太荒唐, 以为你在胡诌。不是有意疑心你。”

“……”

楚悠陷入沉默。

从她的视角看来,玄离初次见面,听了她说的前世今生一事,就留她在寝殿住下。

之后更是举止亲昵,和从前一样给她穿衣做饭,对她予取予求。

哪怕是后来他言语间有些古怪,楚悠也没放在心上。

谁叫他从前就时不时犯病,她都习惯了。

万万没想到,玄离竟一直疑心她是细作。

“所以,你带我去乾明殿,是要试探我会不会窃取情报?”

玄离:“……”

楚悠紧接着想起从宫外回来那晚。

“陪我出宫逛街也是试探我会不会和别国探子接头?”

玄离再次沉默。

她忽的逛完街市回来后,他折腾了一宿还非逼问着从前好还是今夜好,以及次日神秘失踪的陶偶。

刹那间,一切都想通了。

楚悠不可置信道:“你把那对娃娃扔了?以为那只紫衣娃娃不是你?”

“怎会。”他面不改色,上前一步去握楚悠的手,“是我让吴全收到库房里了。天色不早,先回去用饭。”

“哦。”她微笑着抽出自己的手,“让他现在拿过来,先给我看看。”

玄离:“……”

漆黑睫羽半垂,声音低缓,“是我错了,不该疑心误解你。”他再次握住抽走的手,挤入指缝相扣,“重新同我说一说从前的事,可好?”

虽是熟悉的语气,熟悉的招式。

望着面前人,楚悠心头冒起的火莫名熄了。

分别太久,一朝失而复得,她实在难以对他生气。

她握紧交扣的手,嘟囔道:“你总是这样。”

玄离已做好她气恼发难的准备,没料到如此轻易得到原谅,心头忽的塌陷一块。

天色已暗,最后一点昏黄余晖映于水面,柔波荡漾。

他抬起交握的手,薄唇落在她的指尖。

“不会再这样了。”

*

重逢一个多月来,楚悠时常会说起以前的事情,但那时玄离认定是胡诌,听过便抛之脑后。

她只好从头开始,细细讲起。

所经历的事太多,哪怕尽量简要,也说到月升中天才将将说完。

已至盛夏,太极殿内置了冰鉴。

楚悠和玄离同坐在罗汉榻上。

她半靠着,手肘支在小方几上,轻摇绸绣团扇。

“……我按着那位老人家给出的卦象指引,找到了这里,因为一点意外船翻了,落水被人救起来。”

“我想着在郦县行医攒点银钱和人脉,慢慢找你的踪迹,稀里糊涂就被请到这来了。”

独自一人乘船在无妄海飘泊近一年的经历被三两句带过。

楚悠一口气说了许多,渴得唇焦舌燥。

玄离适时递了盏茶水。

“等你神魂完全相融就会恢复记忆了。”楚悠一口饮尽,用团扇轻点他的肩头,“现在叫你玄离,不会再生气了吧?”

弯弯杏眸里浸满笑,尾音上扬,似嗔似笑。

修长手指抵住团扇,顺着檀木柄握上她的手,忽的一拽。

冷冽气息迎面扑来。

楚悠跌进他怀里,腰肢被紧紧环住。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细腻脸庞,“从十四洲寻到这,定是很不易。”

刻意隐瞒的部分被轻易看穿。

楚悠扬起笑,抬手环住他的脖颈,仰头吻过唇角,眉眼弯弯,“我这么厉害,小事一桩。”

玄离垂首回应。

唇瓣相贴,温热气息交缠,无关情/欲,只轻轻辗转描摹。

两道气息许久才分开。

楚悠伏在他怀中,稍稍平复气息,“你当时怀疑我的身份,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留我在这住?”

“那夜不是初次见你。”

“嗯?”她歪了歪头,抬眼望去。

指腹按住微红唇瓣,抹去残余水光,“民间医师入宫那日,我看见了你。”

遥遥一瞥,魂牵梦绕。

次日夜里,找借口将她召来寝殿,看清她的那一刻,便再难移开眼。

楚悠依然不解:“这和你把我留在这住有什么关系?”

玄离无声一笑,并不答,垂首再次吻上她的唇。

*

七月末,左相一党终于沉不住气,以皇帝被妖女蛊惑的名义,勾结燕京城外的神机营打着清君侧的旗帜起兵举事。

三万大军长驱直入进了燕京,直逼内城皇宫。

守宫门的禁军溃散而逃。

入宫太过顺利,左相不免起疑心,但三万大军在身后,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且他早早放了探子出去打探,周围几城守城兵力没有变动,燕京郊外也无人驰援。

皇位太过诱人,他摒弃了疑心,攻入紫宸殿。

殿内两道身影静立,似乎已等候他许久。

左相定睛一看,克制住澎湃的心,指向玄离身旁的楚悠,大喝道:“就是这妖女蛊惑陛下!速速就地斩杀——”

一截长刀穿出左相的胸口。

他双目外凸,艰难扭头向后看,喉咙发出“嗬嗬”气音。

此刻左相才明白,与他勾结的主将,由始至终都是奉命与他虚与委蛇的。

宋家的府兵、暗卫、跟随他起事的人看见此幕,顿时乱了阵脚。

神机营主将面不改色地抽刀,左相双目圆睁,不甘地倒气息断绝。

青年帝王漫不经心扬手,“杀了。”

一时间,厮杀声不绝于耳。

不到一个时辰,跟随左相起事的余孽已尽数诛杀,没留一个活口。

主将收起佩刀,恭谨半跪,“陛下,反贼已诛。”

次日早朝照常。

紫宸殿内已清洗过数轮,那股厚重的血腥气仍绕梁不散。

玄离当着朝臣的面,揭穿了宋家当年借腹生子一事,定了抄家灭族之罪。

并赐下白绫与毒酒送至寿安宫。

干政多年的左相一党彻底倒台。

朝臣们双股颤颤,无人敢说一声不是,生怕成了紫宸殿里新的一缕幽魂。

*

燕京的天一日热过一日。

处理了左相后,帝王銮驾启程至燕京城郊的行宫避暑。

行宫建在环山绕水之地,占地数百顷,宫殿楼阁无数,还有一棵千年银杏,连年枝繁叶茂。

仙居殿临近未央湖,是行宫内最清凉的殿宇。楚悠一眼相中,和玄离在这住下。

左相一党已除,朝中无大事。

奏折每两三日由锦衣卫送来,批阅完再送回京中。

玄离很清闲,楚悠便不清闲。

刚来到行宫时,她过了一段厮混荒唐的日子,连着好几日没能出殿门。

他恶劣至极,将搜罗来的书一一翻开,逐一实践。

数次太过火,彻底惹恼了楚悠,被一脚踹下榻。

被勒令清心寡欲,一个月不许再想这事。

行宫数里外有繁华县镇,宫内亭台水榭移步换景,还有可狩猎的山头与跑马场,百兽园里养了不少奇珍异兽。

楚悠白日几乎不在仙居殿。

或去行宫外县镇闲逛,或在行宫里游湖赏景,又或去猎场跑马围猎。无论去哪,玄离如影随形。

日子似流水,转眼便半个多月。

八月中旬燕京多雨,天气如翻脸,变得极快。

午饭前的天尚且亮着,吃过午饭后,厚重云团挨挨挤挤,占满了天穹。

风裹挟着闷热潮气,吹得支摘窗外湖面泛起狂澜。

荷叶被吹得翻了面,露出银白的底。

天光暗去,仙居殿内光线朦胧。

楚悠没让宫人点灯,枕着玄离的手臂,在贵妃榻上昏昏欲睡。

另一条手臂搭在她腰间,不时勾着发丝,在指尖缠绕。

玄离抬眼望愈发浓黑的天。

几道紫电在雷云里忽闪忽现。

“你在这睡。京中有要事,我召见了几人,议完事回来。”

薄唇落在她的发间,流连片刻。

楚悠快要睡着,眼皮沉沉,含糊应了两声:“要下雨了……带上伞。”

“好。”

被枕住的手臂缓慢抽走。

玄衣身影无声走出仙居殿,朝着雷云聚集最浓重之地走去。

*

“轰隆——”

一声平地惊雷炸响。

狂风卷得殿内门窗晃动不息,外头雷云浓厚,天呈现青黑之色。

宫人们有条不紊关闭门窗。

楚悠被雷声惊醒,揉着眼睛坐起身,下意识道:“他还没回来?”

见她醒来,宫人们陆续点灯。

吴全端来一盏温水,“没呢。外头又是打雷又是风,陛下便是见完大臣们,也一时回不来。”

楚悠润了润嗓子,顶着狂风推开一条窗缝。

风瞬间涌入,吹得满殿烛火晃动不息。

外头的天黑沉得可怕,一道紫电刹那劈落,直直落入行宫。

那方向正是千年银杏所在的位置。

紧接着又是好几道劈下,都冲着银杏。

这不是普通的雷雨天气,是一场雷劫。

比起修者要渡的雷劫,这场威力小得多,大约地处凡洲,又是绝地天通之处,连雷劫也弱许多。

大约是这树生长千年,快成精了,因此引来雷劫。

“轰——”

数道紫电劈落,几人合抱的银杏树轰然倒塌,连带地面微微颤动。

雷劫来得快,去得也快。巨木倒塌后,雷云化作滂沱大雨倾注而下。

雨滴砸得湖面白浪翻涌。

夏日的雨来去匆匆,不过下了一炷香,雨势渐渐小了。

楚悠起身披衣,让吴全拿了把伞,打算去勤政殿看看。

雨水顺着琉璃瓦滚落,成了连串雨珠。

天地被潇潇雨幕笼罩,殿宇楼阁浸在雨中。

一道玄衣身影撑伞徐行而来,身后无一宫人随行。

他行至殿门外,吴全急忙迎上去,帮着打伞收伞。

玄衣青年缓步走上汉白玉石阶,走至楚悠面前,自然理顺她微翘的碎发。

“怎么在这等着?”

“被雷吵醒了,想去找你来着。”她满腹疑惑,“你怎么从那边过来?”

楚悠记得,勤政殿不在哪个方向。

“方才起了大风,吹倒不少树,拦住近路,便绕远回来。”

不等楚悠再问,玄离微微蹙眉,唇色微白,按住了额角,一副头疾发作的模样,“头疼。”——

作者有话说:本章小修,明天双更~

[好运莲莲]看到评论区有读者问悠悠为什么一直没发现玄离怀疑她,在这里解释一下。这几章有很多是玄离的心理活动,此男心眼像蜂窝,心里转了百八十道弯,但没对悠悠显露出来。唯二两次失态,都是在悠悠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床上)。

在悠悠角度看,第一次见面就留她同住,要什么给什么,行事作风和以前一样,很自然就认为玄离信了前世今生的说法。但她不知道,此男前世和今生都对她一见钟情,是个重度恋爱脑。

导致两个人不在同一频道,却诡异相处了这么久都没露馅[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