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地址行长已经发到路晟手机里了。
今天运钞车来得还晚, 即便是夏天，天空都发暗。
许拥川已经下班了，在公交站等她。
俞意宁一边和他说自己要去客户家里道歉一边跟着路晟上了他的车。
也不是没有过晚上登门找客户, 但那都是为了贷款。
路晟开着车，忍不住骂脏话：“有本事去投诉保险公司啊, 投诉我们干嘛？真想给肉联厂打电话, 告诉他们有头猪偷跑出来了。”
俞意宁发觉这还是第一次自己听他生气，是开心的。
分手果然是个好东西。
可能是昨天晚上和许拥川闹得太晚了，俞意宁有点困了。
路晟脾气不怎么样，但开车很稳。俞意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睡了又有多久。
睁开眼后，发现车已经停在了一栋单元楼下。
“到了？”才睡醒的人讲话声音都带着点黏糊劲。
路晟觉得这种声音语气有些熟悉但又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听到过, 细细回想，发现是以前恋爱的时候, 俞意宁常用的撒娇口吻。
“睡眠质量变好了。”路晟看了眼手表时间，“一路睡过来, 睡了有半个多小时了。”
还没有和俞意宁谈恋爱，当时他刚追俞意宁就知道她睡眠质量不好。
她偶尔给自己的回复总是在凌晨, 有时候是还没睡，有时候是睡醒了后是凌晨。
那时候他也很贴心, 知道她睡眠质量不好, 送的礼物不再有奶茶这种会让她更失眠的东西，就是送花也送安神的百合。
“嗯。”俞意宁伸了个懒腰，发现他盯着自己看, 好似在回忆什么，俞意宁就像是告诉小男孩奥特曼是假的一样，好似很不经意地说, “昨天晚上和男朋友大战三百回合咯，所以困。”
路晟神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面色看起来像是吃了只苍蝇。
俞意宁才不要安慰他，解开安全带下车。
小区看着老旧但是有电梯。
电梯厢内到处都是之前房屋装修施工时被货物家具撞出来的凹痕，小广告从开锁到通下水道一应俱全。
俞意宁从倒映出两个人身影的电梯门上打量他的表情：“一会儿笑一笑，省点事早点回去。”
路晟闻言听话地挤出一个有点不耐烦的假笑。
可到了门口，谁都不愿意按门铃。
对着大门翻白眼，实在是俞意宁昨晚上没有休息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不然她能和路晟一样犟下去。
大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中午在银行大闹一场的女人打开门后看见门外两个人，瞬间趾高气昂了起来。
“上门道歉了？就你们两个人？怎么没把警察喊来啊？”女人轻哼一声，也不说让他们进屋去说，那嗓门大得好似要给全楼直播，让左邻右舍好好看看她是怎么给别人立规矩的。
俞意宁假装没有听见女人的话，自顾自说着自己准备好的台词：“实在是很抱歉呢。但是今天我们在银行说的那些话也是真的。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给你们全额退款。如果你们实在是要退钱，你看要不这样？我们帮你们尽力去操作，蚕丝被呢也不要你们退回了，这里是一些米和油，您看您能不能把投诉撤销了。”
女人盯着他们手里的东西，大约是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明明满意这个结果，但还是装得很勉为其难：“好吧，那我就吃点亏。保险退大概要多久才能到账？”
“大概七个工作日到十五个工作日。”俞意宁将米油放到地上，微微鞠躬，“那真是很感谢您的理解。”
说完，俞意宁轻轻用胳膊耸了一下旁边的路晟，他下颌绷着，看起来不爽到了顶点，嘴里极快地含糊了一句“对不起”。
俞意宁脸上笑着，心里骂着脏话：“到时候有回访电话也希望您有时间接听一下，我们就不打扰您和您家人休息了。”
等门关上，俞意宁露出面上的嫌恶，瞥见门口的鞋架想踢一脚，但抬头又看见门口的监控，她只能多在心里骂两句。
路晟看起来脸色不好，大概是没有干过这么憋屈的事情。
走去电梯的脚步也变快了许多。
“我们结婚吧。”
下行的电梯里一直沉默的路晟终于开了金口，就是这句话让俞意宁以为她已经累到出现了幻听。
“我们结婚，你把工作辞了。”他愤怒地扯下自己脖子里的工牌，“我受不了你对别人低声下气的样子，我真的舍不得我心疼。我刚才差点就要骂人了。”
俞意宁抬头看他，眼神从听见他说结婚时的迷茫变成了现在的无语。
俞意宁嗤声：“见不得我低声下气道歉，那你刚才倒是开口说我的台词啊。见不得我低声下气哄客户，就能接受我低声下气哄你了。现在在这里装圣人，明天到银行我拆了卫生间的拖把棍和扫帚帮你cos耶稣。原本我今天还准备和你心平气和地说话，你还给我演起来了。”
路晟：“我是真心的。”
俞意宁：“我是真恶心。”
俞意宁以为自己话都把话说成这样了，得自己回去了。路晟看来是真痛改前非了，即便这样还是开车送了她。下了班两个人就过来了，俞意宁一个食欲不佳的人都在这时候感觉到饿了。
手机震了一下，是许拥川给她发来的消息。
【许拥川】：什么时候到？外面停电了。
【俞意宁】：十分钟吧。家里没有停电吗？
【许拥川】：没有。
【俞意宁】：楼下餐馆受影响吗？我还没吃饭。
【许拥川】：外面那一圈没停电。
发完消息，俞意宁感觉到有点头晕，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看手机看的，把手机塞回包里闭上眼睛缓了缓。
车距离城中村越来越近，俞意宁开口询问：“你饿吗？我请你吃晚饭？”
路晟手扶着方向盘，语气幽怨：“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吃不吃？”俞意宁懒得和他掰扯。
路晟朝着街道四周张望：“没说不吃，在找停车位。”
这边治安算不上特别好，街边违章停车比比皆是。
路晟看车窗上没有罚单见缝插针挤到两辆车中间：“你请我吃什么？”
“路边摊。”俞意宁下车。
城中村入口处就有不少苍蝇小馆，以前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也吃过不少这样的。俞意宁正预备找一家符合两个人胃口的店，视线忽得被从阴影里走出来的人影抓住了。
俞意宁看清来人有些意外：“你怎么出来了？”
但他好像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俞意宁顺着许拥川的视线往后看，看见路晟后心里了然。
“我们两个一块儿上门道歉的，他开车送我回来，正好我们都饿了，我准备请他吃饭。”俞意宁解释，顺道给两个人做个介绍，“他叫路晟。”
路晟记得这个人，之前台风天和俞意宁在公交站抱在一起的人，听见俞意宁在介绍自己，他看着来人轻哼了一声：“你就是李征吧。”
许拥川神色兀得沉下去。倒是俞意宁反应过来了，路晟还不知道她和李征分手了，上次为了劝退他，她顺势而为和当时凑巧赶来的许拥川演上了情侣。
他没见过李征，自然而然把许拥川当成了李征。
许拥川正想否认，便看见俞意宁朝他眨眼，但他实在不想承认，干脆回避这个对话，无视了路晟的话，转而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给你发消息说了楼道那边停电嘛，怕你看不见所以来接你。”
“我有手机。”俞意宁走过去，挽着他的胳膊，亲昵演得格外自然。
许拥川：“你手机电池不是不好嘛。”
昨天充电的时候随口说的，没想到他居然记得。
两个人对话展开后似乎是忘了路晟，路晟死死地盯着许拥川，恨不得把他身上盯出个窟窿来，轻咳一声引起俞意宁的注意。
“你吃了吗？”俞意宁听见咳嗽声，但还是问许拥川。
许拥川下班的时候在公司吃过了，但他显然不会让俞意宁和路晟两个人单独一起去吃饭：“没有。”
“那一块儿去吃点吧。”
三个人一块儿走进了门口的餐馆，这家的荔枝烤鱼做得特别好吃，最近正好又是荔枝的季节。
很凑巧，他们到的时候店里的备菜就剩下一份。
俞意宁又点了几个别的菜。店里招牌米酒不错，只是路晟等会儿还要开车回去，俞意宁单独给他点了杯饮料。
老板娘给他们上了点水果，许拥川下意识把水果往俞意宁面前放，路晟瞥了眼盘子里的水果，挑眉：“你们在一起都这么久了，你不知道她不喜欢吃橙子吗？”
俞意宁确实不喜欢吃橙子，许拥川正预备把果盘拿远，便感觉到桌下自己的腿被打了一拳头，俞意宁给他使眼色，眼神里还带着些警告意味，仿佛在说“敢输晋级赛就打断你的腿”。
许拥川快速思考对策：“前辈懂得就是多。”
他把重音落在了“前”这个字上。
前辈，前男友。
从给人上门道歉、俞意宁故意刺激他、求婚被拒绝再到这个在自己和俞意宁冷战时候“恬不知耻”当小三撬墙角的男人，路晟憋了一肚子气。
能忍着就不是路晟了。
路晟也顾不得服务员把饮料拿上来人还没走，直接开口：“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们都没有说分手，单纯在冷战吵架？”
服务员感觉事情不简单，从围裙里拿出一块抹布，仔仔细细地开始擦桌子。
“冷战你不哄那有的是人哄。”许拥川不以为意，和路晟拌嘴，手上没闲着给自己和俞意宁倒米酒，“那怎么办？我学电视剧里给你敬杯茶？”
演过头了。
俞意宁在桌下用腿撞了撞许拥川，示意他收着点。
但许拥川觉得是她觉得自己说话难听了，偏袒路晟，不悦地撇了撇嘴，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路晟那脾气显然是坐不住的，招呼都没打一声，直接起身走人。
许拥川目送路晟离开，嗤声：“脾气真大。”
俞意宁倒是不意外毕竟是少爷，看着站在桌边还不走的服务员：“还没擦好？”
“不好意思。”服务员收起抹布，顺道把路晟那份碗筷也收走了。
都是打工人，俞意宁也不想为难人家。
许拥川想到她方才撞自己的腿，心里有点在意：“如果我们当着你的面吵起来了，你帮谁？”
俞意宁抿了一口冰镇过的米酒，觉得口感很不错，她拿起酒瓶细细打量，对米酒的关注度都高过对两个男人：“我会说你们两个之中有一个人是我生命里唯一喜欢过的。”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了许拥川的白眼，他看向旁边，撇嘴：“太棒了，是拱火。我们有救了。”
荔枝烤鱼和他们点的几个菜很快就上了。
菜来了，刚走掉的人也回来了。
但桌上已经没有他的餐具了：“碗筷呢？”
俞意宁抬手招呼服务员再上一份餐具：“你不走了吗？”
“我他妈去车里拿了根棍子，他再讲那种话我就抽他。”路晟故意调整了一下手腕处的手表，干架的意味很明显。
许拥川嗤声，做作地往俞意宁旁边一靠：“你打吧，我哭了晚上也是她哄我。”——
作者有话说：小许茶茶的，像这个表情[可怜][可怜]哈哈哈
第22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和许拥川做了三次的原因, 内啡肽分泌足够，俞意宁今天上了一天班还去道歉，倒也没有那么颓丧, 甚至胃口都很好。
拱火本来也是她对许拥川开的玩笑，菜好吃, 她懒得搭理打嘴仗的两个人。
没吃几口, 许拥川反扣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看见备注后直接把电话挂了，手机还没放下消息就像是轰炸一般不断弹出。
俞意宁吃着鱼，随口关心：“怎么了？”
“没什么事，我大学室友让我帮忙看一下代码。”
许拥川出来接俞意宁之前在帮储烨修bug, 结果修到一半，许拥川说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这会儿等了半个多小时了储烨还没等到人才给他打电话。
就在俞意宁要继续吃饭的时候，路晟反应过来了：“你不是李征？我记得李征是学酒店管理的。”
当初得知俞意宁和李征在一起后, 路晟有去向她当时所在的网点同事了解过情况。
一个个子挺高清秀俊逸、看着文质彬彬的男人。
和俞意宁是大学同学，读的酒店管理。目前在洵川一家五星级酒店上班。
“复合型高端人才。”许拥川胡诌, 但明显路晟不会相信了。他干脆坦白，“我是小四, 你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路晟显然是不信他的话了，看向俞意宁像是要求证：“所以你现在单身？”
俞意宁之前不否认自己和李征分手就是怕他纠缠, 现在让她再去应付他之前追人那股劲, 俞意宁觉得自己的A类岗位也不用考了。
“我又换了一个。来，和他讲讲我们是怎么一见钟情的。”俞意宁不想说，挥了挥手, 让许拥川自己发挥。
许拥川下班的时候吃过，现在也不饿，在碗里剔鱼刺：“其实我比你还早, 我高中就认识她了。有一回她路过我们班教室，我对她一见钟情。”
“高中同学？”路晟还是不信。
许拥川：“滨城一中，她念文科，我理科。她高中军训的时候拉小提琴，当时特别轰动。”
路晟看向俞意宁，他知道她是滨城人，那时候他和俞意宁谈恋爱的时候，家里父母就拜托亲戚调查过俞意宁，入职信息上有她的入学经历，特长上也有小提琴。
滨城一中，小提琴。
这些都对得上。
许拥川把鱼肉放到俞意宁碗里，颇有一种正房劝解良家女子别做妾的苦口婆心：“她现在心不在你这儿了，你就放弃吧。”
“可我条件比你好。”路晟不认输，“而且你骄傲什么？你有一天说不定也会像我这样被甩。”
许拥川还想再开口，俞意宁见路晟已经知道他不是李征了，干脆放明面上说：“好了，别说了，等会儿少爷自尊心爆炸在这儿出事了，我们赔不起。”
“我哪儿还有什么自尊心，都让你们一唱一和糟践完了。”路晟食之无味，“不吃了，走了。”
这回他真走了。
俞意宁很久没有胃口这么好，一下子吃得有些撑了。
吃完去买单，发现许拥川已经付过钱了。
俞意宁拿出手机给他转钱：“多少钱？说好我请客的。”
“不用了，现在不是有倒贴实习吗？我也倒贴一下，谢谢你给我扮演你男朋友的机会，我真是倍感荣幸。”
俞意宁眯眼打量他：“许拥川，你那时候说的恋爱经历是你对你高中暗恋的那个女生的一见钟情吧。”
许拥川：“现在知道我叫许拥川了？我还以为我叫李征呢。”
俞意宁抬手让他打住：“旧账要在床上翻，床下翻容易伤感情。”
果然不是正经人，她长这么正，说的话总能把许拥川这个男人都弄害羞。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许拥川反问：“我不叫你往漂亮的猜那人是谁吗？你怎么不猜是你？”
俞意宁有点意外他的坦白，但又觉得喜欢自己其实挺正常的，毕竟高中的时候俞意宁就不知道收到过多少男生的明示和暗示：“那你还挺惨啊，你高中暗恋我，结果我喜欢你表哥，还让你帮忙给你表哥送情书。”
两个人走出店，往里走过道越来越狭窄，许拥川走在她后面，手机的手电光照着她脚边。
“所以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喜欢我表哥什么地方？”
原景长得确实没有许拥川好看，许拥川浓颜五官太占优势。
俞意宁回想了一下：“那时候喜欢他是因为他很有爱心。”
确实，原景家里一共有三只狗两只猫，都是原景捡回去的。
后来因为猫狗实在太多，大姨不允许原景再捡回家，原景就自费做绝育往后不辞辛苦地给它们找主人。
吃很多，人走路也会慢。绕过最后一个楼梯转角，俞意宁都有些累了。
楼道里漆黑，只有身后传来的那一点点亮光，她无意间朝前一瞥，她被黑暗里蜷缩着的身影吓了一跳。
付雅雯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知道自己吓到人之后，她又往角落里躲了躲。
俞意宁看清是她，拍了拍胸口，心下了然：“刘煜城又在里面写书？”
付雅雯点了点头，但似乎挺开心的：“这次他似乎是找到了很想写的题材，他的编辑看过大纲之后也很满意。”
俞意宁在心里默念尊重他人命运，只是嗯了一声开门后进去了。
许拥川关掉手电筒，好在断电只影响了外面，楼里没有停电。
“一个人真能爱另一个人爱到这个境界吗？”俞意宁扶着鞋柜拖鞋，行动上尊重别人命运，但还是忍不住在嘴上申讨两句。
“依附应该更准确吧，这么信任到能不工作完全依附在男人身上。”许拥川纠正。
俞意宁听他这话确实比自己的更有道理：“算了，尊重他人命运。你先洗澡吧，我吃得有点撑了，再缓缓。”
许拥川换上室内拖鞋：“我房间开好空调了。”
俞意宁哦了一声朝着他房间走去，但转念一想，早开晚开自己房间都得开：“没事，我回自己房间。”
“哦。”
听见身后传来的那声“哦”，语气低沉，听着有明显的不开心，俞意宁反应过来：“很失落啊。”
为什么失落可不难猜。
许拥川知道她心知肚明，嘴硬：“没有。”
俞意宁挑眉，一秒钟切换撒娇状态：“晚上好想和许拥川一起睡觉啊，可不可以？”
瞬间破功，许拥川虽然没开口，但脸上挂笑了。
“喂喂喂，笑得太快了吧，一点挑战都没有。”俞意宁收起打趣的心思，今天她还真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快乐值不缺，“你赶紧去洗澡吧，你大学室友不是还等着你修bug的吗。”
话都说成这样了，许拥川也明白是拒绝的意思，也没继续暗示，乖乖拿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人状态变好了，俞意宁后进卫生间洗完澡又坐在书桌边学了一个半小时才去睡觉。
早起，路上有些堵车。
俞意宁到的时候保安和大堂都到了，她也不想绕去后院进去。
正准备弯腰从卷帘门之间的缝隙挤进去，一道佝偻的身影从阴凉处走出来：“小姑娘。”
俞意宁回头发现来人有点眼熟，因为对方买的是保险，俞意宁很快就认出了她，想到昨天自己和路晟上门道歉，她心里有些不爽，但没有展露出来，例行公事提醒：“还没有到营业的时间，您在外面稍等一会儿。”
“不是的。”老人拉住她。
老人似乎在门口等待多时了，手里拿着手帕不断地擦拭着额前的汗：“我是来和你道歉的。”
她说她有一儿一女。
女儿命苦，前年生病走了，留下个儿子。女婿很快就再婚了，现在又有了一个儿子，大儿子后妈亲爸都不管。
她腿脚不好，和儿子儿媳住在一起。
儿子做生意败光了钱，儿媳便心情大变，都盯着她口袋里的退休金。
她实在是舍不得自己姑娘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小孩，这才想着带小孩来银行买个保险给他存点钱。
可没有想到还是被儿媳发现了，这才闹到了银行来。
耳边是老人的絮絮叨叨，俞意宁的思绪却有些飘远了。
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俞辉被抓时，一个背脊佝偻，白发苍苍的老人抓着她的领口，扇她耳光。两个老人的身影慢慢在眼前重叠，让俞意宁一时间有些失神。
“真是对不起。”老人的道歉让俞意宁收回思绪。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俞意宁有些吃软不吃硬，但别人的问题让她受牵连，她还是做不到完全没有脾气，没有说没关系，只是朝着老人点了点头，转身走进银行里。
没走两步，回头看见老人，俞意宁拜托黄懿敏：“小敏，帮忙拿瓶矿泉水给外面那位老人。”
黄懿敏应声。
今天路晟休假，人也不多。
俞意宁趁着人少的时候把A类岗位的备考资料带来了，抽空学一些。
钱海燕晋升得早，当年没经历这些，拿过俞意宁的资料看了两眼便昏昏欲睡。
行长向俞意宁询问了一下道歉的事情，等中午电话回访听见投诉人同意撤销投诉才安心。行长知道这事不怪俞意宁和路晟，也没说什么，很快就聊到了自家小孩暑假学了什么兴趣班，孩子快开学了自己准备了什么手工品。
钱海燕看行长这么操心，便想到了自己女儿没多久等小孩上学了也要这么辛苦多虑。好在她快退休了，也不打算返聘。
“小鱼，你中秋国庆有没有安排？”钱海燕想到自己女儿便想到了假期女儿外孙要过来。
俞意宁摇头：“没有。”
钱海燕想和俞意宁换班。
对俞意宁来说三倍工资不赚是傻子：“好。”
人一旦知道马上要有长假，工作就会有些许分心。但是长假也要加班就巧妙地治愈了患有这种“疾病”的人。
俞意宁中秋国庆要上班，许拥川也是。
连着好几天了，孙楠怨气很重，不是在骂加班就是在骂赵思维。
“赵思维脑子有问题。”孙楠手里拿着牛肉馅饼，一顿饭孙楠重复了五遍，“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现在害得我跟着他一起焦虑。”
孙楠骂得起劲，但肖一帆还是有些害怕，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四周，生怕有熟人把这话听去了，打了小报告让孙楠倒霉。
肖一帆：“不是在招人了吗？孙哥你也别着急。”
许拥川就光听着没给回应，拿着手机在打字。
孙楠看他专心发消息，打趣：“在和美女室友聊天？”
许拥川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面无表情：“我把美女微信推给你。”
孙楠觉得有诈，但下一秒便看见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弹出一条新消息。
[个人名片]nu11。
网名有点眼熟，孙楠点进去一看，那阿森纳的头像只可能是储烨。
储烨算哪门子的美女？
“你有异食癖。”孙楠赶忙把手机放下，那样子仿佛是怕储烨找他修bug，“他找你什么事情？”
许拥川放下手机专心吃饭：“他说中秋国庆那段时间来找我们玩，我叫他别来了，我们没空。”
孙楠急忙阻止：“让他来，然后把他骗过来，让他帮我们一块儿修bug。”
许拥川提醒：“你小心他一气之下入股我们公司，最后让你终身和赵思维绑定。”
“你的嘴巴攻击力真吓人。”孙楠光是想象了一下就觉得自己冷汗直流，三十八度的天艳阳高照都让他觉得灰暗无比，“唉，我原本还准备趁着假期回老家一趟。”
“你敢在这时候请假就是在和老板说请开除我。”许拥川吃得差不多了，午休时间还有，他准备去九楼健身房锻炼一下，“我先走了。”
到九楼，已经有同事在里面健身了。
同事准备比他全，但没在器械上锻炼，而是站在镜子前摆poss拍照。看见有人来，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
“发给女朋友的。”
许拥川表示理解，站远了一点不妨碍别人拍照。
等人走了之后，他环顾四周，悄悄走过去对着镜子也拍了一张，但觉得不好，又坐回练腿的器械边拍了几张。
反反复复确认后，他挑了一张最满意地发给俞意宁。
然后又打字。
【许拥川】：不好意思，手滑。
俞意宁大概也在吃饭，消息回得很快。
【俞意宁】：等了半天了，那你倒是撤回啊。
许拥川就知道这种小招数骗不了她，爽快承认。
【许拥川】：好吧，我承认我是故意发给你的。
消息发过去之后，许拥川看见她的备注变成“正在输入中”，很快又变回他给她的备注。但就是没有新消息发过来。
许拥川以为她不喜欢这种有些轻浮俗套的直男招数，正想着要不要道歉，她的备注又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俞意宁】：别光顾着练腿，也练练腰——
作者有话说：[狗头]小鱼：攻略许拥川得易如反掌
第23章
没人能拦住储烨的说走就走。
假期前下了班, 许拥川看见戴着墨镜倚着他们公司门口花坛和他打招呼的人时，差点掉头回公司继续加班。
“儿子，你太伤爸爸的心了。”储烨把人拦住。
“倒反天罡。”许拥川踹他。
储烨把墨镜从鼻梁上拿下来, 驾到头顶：“我孙子呢？”
“省水电费，准备在公司拉完屎再走。”许拥川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但估计快好了。”
正说着, 孙楠就出现了。
不敢置信地看着门口两个人，下一秒孙楠转身就走。
许拥川让储烨别追，朝储烨挥手，他领路站在公司停车场出口守株待兔, 三分钟后孙楠又一次出现，储烨直接一个擒拿将人拿下。
储烨都快骑在孙楠背上了：“还想跑？”
孙楠求饶：“你怎么真来了？”
“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我来参加洵川国庆期间的展会的，看看能不能拉来投资。”储烨放开孙楠, 环顾四周高耸的建筑，“坐了三个小时的飞机, 两个小时的出租车，饿死我了。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孙楠想了想：“烧烤？还是本帮菜？也有粤菜, 后街还有日料。”
“本帮菜吧，饿死我了, 想吃大米饭。”储烨一瞬间就决定好了。
许拥川懒得同去：“你们去吧, 我先回去了。”
储烨当然不让人走：“我们都多久没见了？好好聚一下，着急跑什么？”
“虽然很久没见，但我昨天还在帮你修代码。太累了, 我要回去休息。”许拥川掰开储烨的手，反正储烨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离开洵川，有的是再聚的时间, “走了。”
储烨和孙楠格外默契地目送着许拥川离开，等人走得有些远了，还站在原地没动的两个人像是突然心有灵犀一般在对视一眼后，默契地抬起储烨的行李箱，蹑手蹑脚地追上去。
跟着许拥川拐弯，等绿灯穿过马路走到公交站台边，然后看见他拉住一个女生的手。
两个人不知道在聊什么，总之看着关系很好。
许拥川问俞意宁假期安排。
听见对方都要值班加班，两个人仿佛看见了台风天一块上班的同志，至少都欣慰了。
“不过我们会提前结束营业。”俞意宁刺激他。
其实她能好好休息，许拥川更开心。但嘴上还是顺着当前的氛围惋惜：“那很让人不开心了。”
俞意宁用肩膀轻轻撞他，感觉他好像结实一些了：“看来最近练得不错。”
朝着他看的时候，俞意宁无意间瞥见昏黄街景下的两道身影。
许拥川开始说他每天的健身安排，练了什么部位，分别又练了多久。
俞意宁听得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都在远处两个鬼鬼祟祟的人身上，要不是她认出其中一个人是孙楠，她觉得她会在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报警：“他们是来找你的？我差点以为有人跟踪，准备报警了。”
许拥川狐疑地回头，看见抬着行李箱怕他听见声音注意到他们在跟踪。人想干坏事的时候还真是不怕辛苦。
“你报警吧。”许拥川嘴上这么说，还是朝着跟来的两个人妥协了。
本帮菜都很和大家的胃口。
虽然就四个人，但是储烨点了一桌的菜，可惜他们来晚了，本来正是肥美大闸蟹的季节，可大闸蟹却已经卖完了，他只好点了一份蟹粉酥解解馋。
俞意宁先去了一趟洗手间，桌边三个人东扯西扯，聊些废话。
“难怪你大学四年为她守身如玉。”储烨朝着俞意宁坐着的位置看，“靓。”
如果不是和这几个人一起吃饭，这个时间点没准俞意宁已经在家里检阅他的锻炼成果了，许拥川懒得搭理他。
不理人？
储烨挑眉。
和旁边的孙楠一个对视，两个人挑眉，心领神会。
两个人的一举一动都被许拥川看在了眼里，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等俞意宁从卫生间回来，刚坐下便听见储烨捂着脸，像是在哭：“我们可是大学四年一起看过1200部AV的情谊啊，你居然赶我走。”
“他行李箱里甚至装着你们一起养大的充气娃娃，渣男。”孙楠仅用一秒钟就参团。
果然没下限，还好储烨财大气粗要了个包厢，不然当场社死。
许拥川感谢筷子的发明是两根组合成一双，可以让他用一双筷子分别砸两个人。
犯完贱，储烨也开心了。
俞意宁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尴尬或者生气，噙着笑看着他们闹。
储烨道歉：“都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我们都是正经人。”
服务员已经帮许拥川拿了一双干净筷子过来了，许拥川向服务生道谢完，白了储烨一眼，小声嘀咕：“放屁。”
男人会在喜欢的女生面前有强烈的自尊和展示欲望，储烨也是男人自然懂，见好就收，用眼神向许拥川保证自己绝对不犯贱。
菜上得不算快，孙楠起头说了正事：“你不是要参加游戏展吗？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上报也通过了。就那音乐，你们之前不是说不好听吗，我这次花了钱买了新曲子，正好你们帮忙听一下？”储烨说着就拉过行李箱，从里面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孙楠第一时间捂住自己的耳朵：“拒绝加班。”
许拥川看向俞意宁：“说到音乐你比我们专业。”
储烨听见了：“你搞音乐的？”
俞意宁摇头：“只是学过十年的小提琴。”
“哇。”储烨赶紧找出音乐，“那你要给我点意见了。”
播放后，他把笔记本递过去，想让俞意宁听得更清楚。
游戏本挺重的，许拥川比俞意宁先伸手。
俞意宁偏头认真听，曲子都是磅礴燃向的音乐，比较适合游戏。
“……它这里有两条主旋律线，一条是人声的，一条是钢琴的，听起来有点乱……旋律写法和编曲还行……但配器和人声不行。”
俞意宁一首一首听下来，时不时暂停讲出自己的理解和建议。
储烨这么一听，心又沉下去了：“好的，五十万又打水漂了。”
孙楠一听五十万，表情瞬间痛苦起来：“收手吧，我真是惋惜你的钱包，你的钱花得真不值，死得真憋屈。”
“梦想，做一个我自己的游戏是我的梦想。等我的游戏上线了，到时候分分钟给我赚出五十万来。”储烨不在意，接过许拥川递还过来的电脑，准备再去找音乐人讨论一下曲子的修改建议。
他是雷厉风行的性格，说干就干，立马就给合作音乐的人打去了电话。
毕竟是储烨请客，做东的人拿着电脑和手机在工作，俞意宁也干脆放下了筷子，四个人坐包厢圆桌，空间大，但许拥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到她旁边了，手转着圆桌：“吃，不用等他。”
孙楠也催她：“吃吃吃，储烨又不是外人。”
“我是不是刚刚点评得有点过了？”俞意宁反思，毕竟五十万不是小钱。
“就是得听一些真实的评价。”许拥川安慰，等她先动筷子自己才夹菜。
俞意宁也不再内耗自己的情绪。这家店的虾不错，只是简单水煮加入料酒生姜去腥，虾肉吃起来带着甜味，肉质紧实。
储烨正在用俞意宁方才的话术告诉负责游戏音乐的人出了什么问题，孙楠听他“狐假虎威”，转而又看向俞意宁：“你怎么没走音乐这条路？”
“天赋不足。”俞意宁倒是坦诚，“当时学琴的时候学得也比别人慢，我在学任何东西上都没有什么天赋。高中成绩也很一般。”
以前俞辉做生意，俞意宁从小就知道自己家境很不错，俞辉也从来没有想过让俞意宁能有什么谋生能力，只是随她花钱，觉得将来结婚也有丈夫养她。
在学习和生活上，没有人对俞意宁有严格要求，渐渐地她对任何有困难的事情就养成了逃避心理，学习上也是应付了事，能及格毕业就好。
高考俞意宁发挥得比想象中好，摸到本科最低线，上了一所算不上多好的本科大学，念了会计专业。
“你高中不是和女生逛街买东西就是和男生看电影，也没见你认真学。”许拥川见她喜欢吃虾，又夹了一点给他。
“是是是，你成绩好你教育得是。”听他说教的语气，俞意宁耍性子把他夹给自己的虾还给他，故意小声问，“嫉妒和我一起看电影的男生吗？”
许拥川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好脾气，把俞意宁还回来的虾剥了，把虾尾放回她碗里：“我和老师举报过你。”
说得坦荡。
“我说西面校墙那么隐蔽的缺口怎么可能有老师会发现。”俞意宁这回没把虾肉还回去，忿忿地塞进嘴里，“看你高中的时候人模狗样，成绩名列前茅，做事这么小心眼。男人嫉妒心真可怕。”
说着，俞意宁意识到不对劲。
“你这么小心眼，我高中送给你表哥的情书，你不会从来没有转交过吧。”
许拥川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快，心虚但装得理直气壮：“嗯，你报警抓我吧。”
毕竟是装出来的理直气壮，许拥川还是有些心慌的。都过去这么久了，如果她真的很生气呢？如果她在意原景比自己多呢？许拥川说完那些话没敢看俞意宁，这会儿一直没听见她说话的声音，他壮起胆子偷看，却正巧和俞意宁的视线撞上。
大概是过去太久了，后面也没有妨碍俞意宁在大学工作这几年里谈恋爱，听见他承认俞意宁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甚至现在回想起来，俞意宁也不能理解自己心动的原因，或许只是因为那时候自己年轻。
年轻到喜欢一个人都搞不清原因。
发现他在偷看自己，俞意宁正要开口，嘴边被塞了一尾虾肉，怕被桌边的其他人听见，他小声提醒：“你自己说过的旧账要在床上翻。”
偷师得真快。
俞意宁本来就没生气，听到反而想笑。
这顿饭吃得久，许拥川起身出去，也没说是出去做什么。
等储烨吃完最后一块蟹粉酥，去外面结账才看见已经在柜台拿着发票回来的许拥川。
储烨作势要去抢发票，但被许拥川躲开了，他打趣：“发财了？”
你把钱包丢了，然后告诉我位置我去捡了就发财了。或者你让叔叔把离岸信托写我的名字。”许拥川把发票丢进垃圾桶，断了储烨给钱的想法，“半个地主，请客应该的。”
“行。”储烨放弃，转而说起自己来洵川的真正目的，“游戏展是一回事情，我主要想问问你，你就准备一直待在那家公司做那卡牌恋爱游戏？做我们自己的3A游戏你忘了？”
“我现在在这家公司上班还挺开心的，暂时没有走的想法。”许拥川变向拒绝。
储烨想到了俞意宁：“因为里面那个人？”
许拥川现在工资不算低，在洵川可以找到更好的房子，之前家里拆迁，许丽和许拥川两个人分到的平方也不少，更是没有外债，所以生活不错。
但是他很低物质，衣食住行并不追求高质量。
又小又破的城中村或是单身公寓，他都能住得舒心，对他都一样，只是水泥砖块堆出来的房子而已。但现在，有些不一样了。
下了班，他就会着急想回去。
许拥川没回答，但脸上有一丝隐隐的笑容。
储烨心里了然：“你现在不自卑了？”
许拥川垂下眼眸，轻轻摇头：“贪。”
没头没尾的一个字，听着像是答非所问。
有些自嘲地又开口：“我没有告诉她我是私生子，她也不知道我高中见死不救的卑劣。我想藏着。不告诉她这些，自己就稍微配得上一些了。”——
作者有话说：补充说明一下，这个见死不救和女主没有关系。
后面会写“见死不救”的经过
小许到现在还不知道女主和女主妈妈被家暴
第24章
回到包厢, 孙楠不知道和俞意宁说了什么，俞意宁笑得很开心。
许拥川没坐下，手搭在她的椅背上：“笑什么呢？”
大家本来就都吃得差不多了, 看见回来的储烨和许拥川都没有坐下的意思，俞意宁拿起包起身：“孙楠说你们大学还有个室友叫沈瀚霖, 追女生织围巾的事情。”
关于沈瀚霖织围巾追女生那件事根本就不需要回忆, 许拥川就想起来了。
沈瀚霖喜欢上一个学妹，追的时候正好是冬天，所以想给那人送条围巾，两天才织了一点点, 他们开玩笑说追到明年冬天能送出去了。中途织到一半针还掉了，沈瀚霖本来就因为拆了重织不知道多少次而心态崩溃, 针掉了的那一刻是压死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个大男人在宿舍哭得撕心裂肺, 最后还是查寝的宿管阿姨帮忙接上的。
围巾好不容易在开春前送出去了，那学妹有些不好意思地拒绝了他, 轻轻留下一句很短但杀伤力极强的话：“我是lesbian。”
无独有偶，喜欢上的第二个女生还是前一个女生的情敌。
至此他多了个外号——吸铁石。
打车回去, 到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俞意宁吃多了有些犯懒，还好后天开始放假, 钱师傅和她换了班, 明天不用上班。
中秋国庆她都没时间，明天预备去护理院看望戚白秋。
洗完澡，俞意宁今天因为太晚已经不想看书了, 本来就是不爱学习的性子，当初考银行也是真到了生存出现困难的时候，硬逼了自己一把。
打着哈欠, 困意滋生的时候，房门被敲响。
许拥川站在门口，短袖搭在肩上没穿，身上带着沐浴过后清爽的柠檬味：“要睡觉了？”
床上的人揉了揉眼睛，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打了个哈欠：“嗯。”
回答的声音都带着些慵懒。
许拥川怕客厅里的热气钻进去，进屋把门关上才又开口：“不翻旧账了？”
发出睡眠指令的脑袋愣了好久才想到是关于他当年没帮自己递情书这件事。俞意宁根本就没生气，送上门的男色很不错，但俞意宁感觉自己有点ride不动了。
“不了，我想睡觉。”
许拥川走到床边：“明天上班？”
俞意宁又打了个哈欠，手背搭在嘴上，眼睛里沁出一汪生理泪水：“不上。”
“行。”他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还没等俞意宁反应过来，床垫下陷，自己的腿被捞起来。
他洗澡水温度向来偏凉，但这会儿的身上却滚烫，将她腿挂在自己腰上，俞意宁小腿肚碰到他裤子口袋，被口袋里的小盒子硌得有点不舒服。
睡裙下有一个脑袋微微隆起，有什么湿热柔软的东西从胸口到小腹一路游走，自己的腿也到了他肩上。
俞意宁觉得自己可以重新评估1200部av的真实性了，他进步得有点快。用嘴咬住被子，她感觉酥麻的感觉从尾椎窜到了头顶。再看见他的脸时他下巴上亮晶晶的，借着夜灯俞意宁看见是一片潮湿。
好吧，她确实很有感觉，困意也退居第二。
这回他没让俞意宁帮忙：“我不是什么好人。其实情书我帮你给了，寒假放假的时候我塞在了我表哥的书包里，但是一整个寒假他都没开书包。我在他熬夜通宵赶作业前又偷偷把情书拿走了。怪我，但俞意宁你和他没缘分的。”
说完，许拥川才想到自己真正想在“我不是什么好人”后面接的不是这句话，是因为自己的报复心理不愿意捐赠骨髓害得那个人的儿子病死了。
俞意宁感觉自己像是暴风雨中停靠在码头的船，起起伏伏。她所有的清醒都用在了感受床笫之事的快乐上，哪还能分出专注力去听他说陈芝麻烂谷子的前程往事：“你别在这种时候说这种事情，再快一点，你不是练腰了吗？”
她在这种事情上向来是直白的，直白地告诉对方自己真正的需求，以求获取更多的快乐。
折腾了两次后，俞意宁又舒服又累，赖在床上不想动，使唤许拥川给自己擦身。
他明天还要上班，但乐得自食其果。
忙完时针已经过了12点，把人抱去了他房间睡。
第二天，等俞意宁醒来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抱过来的，床一侧已经空了，自己手机摆在床头柜上充着电，她拿起来发现有两条未读短信。
【许拥川】：床单在洗衣机里。
【许拥川】：早饭在电脑桌上。
俞意宁放下手机，朝着电脑桌上看，桌上摆着白粥和榨菜。
已经九点多了，房间里开着空调，很舒服。
俞意宁等会儿还要出门，赖了一会儿床就起了。
白粥已经凉了，夏天吃起来却正好。
吃完早饭，临出门前把洗衣机里自己的床单晾起来。俞意宁路过楼下的水果店又买了些水果，带上银行发的月饼坐上了去城西护理院的公交车。
夏天护理院的樟树郁郁葱葱，半山腰空气也好，可惜夏日没有应景的花，少了些颜色。站在楼下趑趄了片刻，俞意宁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才上楼。
戚白秋看着比上次来精神要好一点，俞意宁到的时候胡梅正在帮戚白秋清理造口附近的皮肤。
胡梅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是俞意宁，展露笑容对躺在床上看不清门口的戚白秋说：“是女儿来看你了。”
戚白秋挣扎着想起来，胡梅急忙阻止。
俞意宁知道是戚白秋想看自己，她快步走过去，让戚白秋躺下：“造口不舒服？”
“没有。”戚白秋摇头。
俞意宁望过去，发现还是往年夏天会出现的红肿瘙痒状况。胡梅手法专业，很快就帮戚白秋处理好了造口四周，收拾好垃圾后胡梅很快就走了。俞意宁买了两份水果，其中一份是给胡梅的，顺道把银行发的月饼也给了胡梅，胡梅推脱了两下后便收下了。
戚白秋坐起身，俞意宁帮她调整好靠背：“最近工作忙不忙？累不累？”
“有点忙，但不累。”俞意宁胡诌。
戚白秋抬手捋着她的头发：“天热，难得放假你在家好好休息不用来看我。”
“过来很方便，出了门就是公交车站台。”俞意宁在床边坐下来，戚白秋手上的老茧已经因为多年不拉琴而消失了，绵软的掌心温柔地抚摸让俞意宁感觉心定，“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戚白秋：“挺好的，胡护工照顾得很好。”
看着虽然还是没有胖出来，但精神确实比之前更好了，夏天胃口差也是难免的。
没说两句，戚白秋就忍不住关心俞意宁：“三伏天了，你有没有去医院贴三伏贴？”
俞意宁撒谎：“去了。”
怕戚白秋再追问，俞意宁打开床头柜上的袋子，露出里面的水果，转移话题：“妈，吃水果吗？”
戚白秋摇头，她自从挂了粪袋之后胃口和精神就大不如前了：“妈不想吃，你洗了自己吃。”
俞意宁也懒得吃，虽然今天早上九点多才醒，但俞意宁总感觉有些没休息好，虽然没有腰酸背痛，但就是有些绵软无力，病房里的电视机上放着年代剧，俞意宁打发时间地看了两眼，还没看明白剧情，便插入了广告。
是某处正在出售的楼盘。
自从有一次戚白秋被俞辉通过手机找到打到肠子破裂之后，戚白秋便不再使用手机。她像是对手机产生了恐惧，从此只是看看电视打发时间，了解新闻社会时事也只能从电视新闻上了解。
“房价是不是跌了？”戚白秋看着广告问。
“对啊，所以你现在好好养好身体，等我再上几年班到时候用公积金再贷个款就能买房子了。再养只狗，你以后就闲在家里就帮我遛遛狗。”俞意宁装出语气轻松的样子。
戚白秋养了俞意宁二十多年，怎么会不了解这个孩子，知道她说这些话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她微笑应下：“那你到时候买只运动量小一点的狗，我怕遛不过来。”
母女两个说着未来，好似俞辉出狱这个可怕事实并不存在。
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去提。
没看一会儿电视，胡梅把戚白秋的午饭带过来了，她知道俞意宁在这里，多打了一些饭，够母女两个人吃。
吃过饭，俞意宁在病房里睡了一会儿午觉，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戚白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就像是小时候冬日，她趴在戚白秋膝盖上时，她极尽温柔的触摸。
她幽幽睁眼，戚白秋以为是自己吵到她了。
俞意宁揉了揉眼睛：“我自己睡不着。”
戚白秋方才在她睡觉的时候就看见她的耳洞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质原因，俞意宁的耳洞打了十几年也没有完全长好，普通首饰短暂戴一天没事，但是戴久了就会发炎，除了金首饰。
在俞意宁很小的时候戚白秋就给她买了不少黄金存起来，只是后来俞辉生意失败、俞辉赌博、她生病。那些她给俞意宁存起来的黄金便越来越少-
俞意宁一直待到快四点才回去。
夏日的暴雨来得没有预兆，俞意宁快到城中村的时候，天好似一下子就黑下来，挂起的风吹动着城中村摊位上的黄底黑字的特价商品字牌。吸满夏日热浪的雨珠砸落城市，可还没有浥湿大地又草草收场。阳台上匆忙收进去的衣服，又晾出来。各种方言混迹在城中村里，
俞意宁加快脚步上了楼，好在身上没有被淋湿什么。
包里戚白秋让自己带回来的水果有些沉，她费力爬上楼，正要拿出钥匙开门，却听见隔壁屋传来的争吵声。
她无意探究别人的窘迫和尴尬，钥匙插入钥匙孔，刚转动三圈，锁还没有弹出，对面的门也打开了。付雅雯拿着板凳红着眼从房子里走出来，和俞意宁四目相对时，她慌忙回避视线。
刚才那阵雨下得不久，外面还很热，俞意宁打开门后看着坐在板凳上蜷缩起来的付雅雯：“要不要进来坐坐？”
付雅雯闻声抬头看她，眼里有些惊喜和意外：“我以为你会生我的气。”
俞意宁把客厅的空调打开，又去冰箱里拿了两瓶饮料出来：“没有。刘煜城又开始创作了？”
“嗯。”付雅雯双手接过饮料，“但最近有点卡文，他就有点着急心烦。”
俞意宁直白地问：“所以你们吵架了？”
“你听见了啊？”付雅雯把头低得更低了，但她很快就为刘煜城解释，“是因为妈妈生病了，我想带我妈来洵川的大医院看看，但……但其中有很多事情，很麻烦。”
麻烦什么？
俞意宁能想到的就是她没有钱。
还没等她开口，门外传来刘煜城的声音：“老婆——”
付雅雯立马起身：“可能是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开门出去和提前下班的许拥川迎面撞上了，许拥川看她从自己租住的房子里出来还有点意外，扶着玄关换鞋，看见俞意宁沉着脸他感觉自己回来的不是时候又正是时候。
俞意宁把喝剩的饮料拿去厨房倒掉：“你今天回来挺早。”
“十点前还要回公司，明天要闭服更新，我得加班。”许拥川走进厨房，俞意宁丢给他一个桃子，桃子是从护理院带回来的，戚白秋非要她拿走一半。
许拥川洗桃子会在掌心放一点点盐，水蜜桃表皮上的绒毛很容易就搓掉了。
桃子一分为二，大的一半给了俞意宁。
“那你回来干嘛？”俞意宁接过桃子。
许拥川一哽，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她还没有醒，所以这会儿休息的一点点时间想回来看看她。
许拥川没回答，但俞意宁的专注度也没放在这件事上，她依靠在水池边吃着桃子，吃好后，冲干净手也没有着急回房间，好似被什么难题困扰了。
“烦什么呢？”
夏日东西变质得快，果核和果皮已经吸引来了苍蝇和蚂蚁。
两个人的影子被阳光投到地面上，烦什么呢？
烦人生不能删档重玩、烦身上千斤重的担子、烦自身难保却陡然生出的同情心……
她有些出神，影子在米白色的地砖上一动不动，入夏的落日依旧是灼热的，阳光烘烤着后背，许拥川没一会儿就嫌热了，可他想和她待在一起。
她想事情出神，他偷看她和她的影子也不说话，厨房一时间很安静，他心虚地偏头，影子靠近偷亲。
成功后不着痕迹地远离，她毫无察觉，好像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烦恼着那些让她头痛的事情。
见她没反应，许拥川正想把心虚抹除掉。
偏她眼睛没有聚焦地盯着某个方向却开了口：“真不知道应该夸你浪漫还是笑话你胆小。”
许拥川感觉后背那股热浪开始往脸上游走了，见她揭穿自己，许拥川也从心虚变成了破罐子破摔了：“还是都别了。”
俞意宁轻轻一笑，身体从依靠地料理台边离开。调转脚步站定在许拥川面前，微微仰着头：“重新亲一下。”
第25章
付雅雯跑了回去。
刘煜城看见她从对门出来有点不开心, 忍着不悦让付雅雯进了家门才开始发作。
“我不是让你闲来没事不要去别人家里吗？你毛手毛脚的，万一把别人家里的东西碰坏了怎么办？你有钱赔吗？”刘煜城用力的关上门，烦躁地咋舌, “我饿了。”
付雅雯急忙去厨房开始处理食材。
刘煜城没走，站在厨房门口：“我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付雅雯垂着眼眸, 看着电饭煲里白色的淘米水, 咬着下唇，一时间没接话。
今天下午的时候付雅雯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说她最近身体不舒服。本来以为是累到了，可连续两个月她都觉得头疼，最近更是总出现呕吐症状。
去检查了才知道是脑袋里长了个肿瘤。
老家的医疗资源不好, 所以付雅雯想把妈妈接到洵川来动手术。
她把想法告诉刘煜城，刘煜城没有反对。可等她给妈妈回复了电话之后, 正准备问刘煜城要钱买车票时，刘煜城却反问她：“你妈肯定不是一个人来, 我们这是还有个空房间，但你继父肯定也会过来吧。你不怕他再对你做点什么？”
明明已经过去快那么多年了, 付雅雯感觉自己好像还能闻见继父身上恶心的汗臭味，他因为常年抽烟变得臭的嘴巴亲着她的身体。
反胃的恶心感觉一下子让付雅雯没忍住吐了出来。
接着她哭了出来, 便是俞意宁回来时听见的争执声音。她问刘煜城明明知道那件事对她造成的伤害，为什么还要提。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我提一下也是让你考虑全面一点。”刘煜城本来就因为卡文心烦, 看见付雅雯哭更是火大，“我早就知道这种事情了，我又不是嫌弃你。”
“闭嘴。”付雅雯捂住耳朵, 难得疾言厉色。
“随你。”刘煜城没耐心了，“我要写书了，你出去。”
中午吃的饭菜已经消化掉了, 吐出来的都是一些酸水，泛黄的液体顺着水流流入下水道，付雅雯接了一抔水漱口，人也缓过来了一些。
煮上饭，处理好食材。
付雅雯去叫没写书而在看球的刘煜城吃饭。吃完饭，她洗好碗筷，正要回房间，刘煜城突然灵光乍现。付雅雯识趣地出了门，正好趁机整理一下思路想一下怎么给妈妈回电话。
可手机拿起又放下，付雅雯实在是开不了口不让妈妈过来看病。
瘦削的脸颊搭在膝盖上，对面的门被打开，许拥川冲过澡准备回公司加班猝不及防地被门口的人吓到，捂着胸口回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呼唤了母亲，觉得有点丢人，但又平复下来。
“你要不要去我们那里坐一会儿？俞意宁在家。”许拥川没着急关上门。
付雅雯想到刘煜城说自己毛手毛脚，想到自己真的万一在他们家里碰坏什么东西就不好了，摇了摇头继续蹲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谢谢，不用了。”
付雅雯刚拒绝完，未关上的门后出现了俞意宁的身影，她穿着睡衣，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的付雅雯：“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要和你说。”
付雅雯第一时间就是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胆怯地跟着俞意宁进屋。
屋子里有些闷热，卫生间的门开着，水汽混着柠檬香味从里面飘出来，付雅雯嗅到了她和许拥川身上一样的沐浴露味道。
俞意宁头发还滴着水，她从厨房倒了两杯水出来：“你把你的银行卡卡号发给我，我虽然工作了三年但是平时开销很大，没有存下多少钱，至多能借给你一万块。”
借钱给付雅雯，俞意宁做出这个决定并没有纠结太久。
就像是当时毅然决然卖掉小提琴、卖掉自己所有首饰金器去给戚白秋动手术看病一样。
那时候她没有办法看着戚白秋去世，现在也没有办法看着一个女儿在母亲生病时因为经济放弃治疗从而愧疚一辈子。
如果那时候自己没有办法救下戚白秋，俞意宁不敢想象自己会自责内疚到何时，或许会抱憾终身。不爱读书，却逼着自己去考银行只为了改善自己和戚白秋的生活，现在她稍稍有了一些能力，便想帮一把付雅雯。
俞意宁继续说：“钱借给你，我不要利息，但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必须找一份工作。喜欢伺候人，家政月嫂哪个不赚钱？”
俞意宁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可付雅雯却还是面露难色。
她有些生气了：“工作对你来说真的很难吗？还是你不在乎你妈妈生病？”
可能是自己的语气有点冲了，付雅雯眼眶里瞬间蓄满了眼泪，她止不住地摇头，肩膀颤抖，在强行忍耐之后却还是因为些许溃败，哭声从她唇间溢出来：“不是的。是……是……我妈妈如果来洵川看病，我继父一定会和她一起来的。但是我小时候……被我继父强|奸过。”
哭声哽咽，她的话也有些含糊不清，俞意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妈妈出身在一个很穷的多子家庭，成年后外出打工认识了一个男人，六年婚姻却只有付雅雯一个女儿，重男轻女的爸爸在付雅雯五岁的时候和妈妈离了婚。
妈妈带走了她，几经周折，经人介绍妈妈后来嫁给了一个稍微有些积蓄的瘸子。
妈妈说，瘸子就瘸子，瘸子也好，瘸子跑不动，至少不会再追着她们母女打了。
瘸子继父除了爱抽烟别的都很好。对妈妈很好，对她也很好，只是那时候付雅雯还小分不清那种好是因为性还是因为父爱。
等她分清的时候，他已经捂着她的嘴挤进了她腿间。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
在漫长的沉默后，妈妈帮她穿好衣服，下跪和她道歉，告诉她以后出去念书不要经常回来。
付雅雯讨厌波塞冬、讨厌雅典娜，可她没有办法去讨厌妈妈，她还记得母亲刚离婚的那个冬天，那年突逢大雪，妈妈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
情况比俞意宁想象得更复杂。先前她身上的讨好感和对幸福快乐的虚假认知似乎都得到了解答。
“我在纠结就让我妈妈在当地动手术还是把她接过来动手术。”付雅雯手放在腿上，焦虑地来回搓着。
俞意宁无权替她决定，等她离开后，一万块钱还躺在俞意宁的账上-
节假日人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就是早上通勤有些困难。
在洵川生活了七年，但俞意宁始终不知道这座城市除了工作有什么吸引人前来的地方。景点都是些钢铁森林，毫无看头。
钱师傅休假，今天只有俞意宁和路晟两个人在里面上班。
外面的黄懿敏偷偷做了个裸色的美甲，一上午不知道看了几遍自己的手。
俞意宁在看A类岗位的考试资料，隐隐听见大堂里有人取号，一抬头发现还是个熟人。
储烨没等她叫号就在她窗口坐下来了：“转账。”
说着便把银行卡和身份证号递过去。
俞意宁打开麦克风：“小敏，拿张汇款单给他。”
黄懿敏把单子拿过来。
“今天我和孙楠说我要去转钱，孙楠说你在这家银行工作，我还想着是不是你今天值班呢。”储烨一边填单子一边和俞意宁聊天。
俞意宁等着他填完单子：“手续费照收，谁值班都一样。”
话里听着有加班的怨气。
储烨笑：“你们中午午休多久？一块吃个饭。”
“两个人在里面值班，没法出去，你们吃吧。”俞意宁拒绝，在电脑上操作汇款转账，拿起储烨的银行卡一看，“还是金卡呢。”
“五星用户，有顶级招待吗？”储烨问。
“又不是存款贷款。”俞意宁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我是轮岗过来的，你等我回去了，去我在的平津路支行贷款个几百万，我帮你监督许拥川修bug。”
“许拥川就这么被你卖了？”储烨笑意更深了。
“前天吃饭你和孙楠也没少卖。”俞意宁把汇款单递还，“填错，重写。”
“这是护短还是公事公办？”储烨问。
俞意宁认真：“不让涂改。小敏重新给他拿一张转账单。”
两百万跨行汇款，他这张卡也不是在她们网点办的，汇多少出去都不影响他们网点。
俞意宁例行进行安全性的询问，这两百万是储烨暂时租的公司场地的房租汇款。都操作完后，俞意宁把身份证、银行卡和回执都还给他。
储烨这才说：“我给了许拥川两张展览门票，有空和许拥川一块儿来。”
人走了。
黄懿敏过来了，储烨长相清秀，正巧是黄懿敏喜欢的类型。
黄懿敏问：“小鱼姐，这是你亲戚啊？”
“不是。”碍于路晟在，俞意宁扯谎，“我男朋友的大学室友。”
黄懿敏想要联系方式，俞意宁比了个ok的手势：“我回去帮你问。”
俞意宁刚关掉麦克风，打开书便听见路晟一声不轻的“切”。不准备理他继续看书，大约是看见俞意宁一直没搭理他，他忍不住开口找存在感。
语气看似毫不在意，但内心在意得不得了：“这么看其实长相也不算多好看。”
俞意宁看题，没理会。
路晟继续说：“性格也不怎么样。”
俞意宁仍旧没回答。
路晟有些生气了：“脾气更是不好。”
“自我介绍说完了？”俞意宁悠悠停了笔，闻声看他，“唉，你们男的就是这样，被甩了就开始抹黑贬低。”
“你现在那个不也是男的。”路晟嗤声，“你有本事把他也甩了。”
“懂了，自己的失败固然伤心，但别人的成功更是令人眼红嫉妒。”俞意宁下定论，将视线重新挪回书上，反正还有一个月就要回平津支行了，俞意宁懒得理睬破防的路晟。
今天运钞车堵在了路上，下班时间比寻常更晚一些。
洵川的夏季漫长，都十月了还未见降温趋势。
许拥川顶着黑眼圈出现在公交站台的时候，俞意宁正在看天上的月亮。
“真圆啊。”许拥川走过去，没有前兆地突然开口把俞意宁吓了一跳。
看着他脸上的疲倦，俞意宁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像是快死了。”
“还好，昨晚上在办公室睡过了，中午也补了一会觉。”许拥川并不想坐，一天一夜的久坐腰酸，但他没说，由着俞意宁关心他。
椅子上还带着白日热浪的余温，但没有七八月“铁板烧”那么夸张的体验感。
许拥川感觉到了从旁边投来的视线，对视后她也不躲闪，看起来是有话要说的状态。但许拥川等了好一会儿，她都没开口。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俞意宁撇了撇嘴，看起来有点不开心。
“以防万一你还是把你的银行卡密码告诉我吧。”俞意宁说话的时候直勾勾地看着他一点儿不心虚。
许拥川笑，肩膀微颤，看了他半天就是为了讲这么不吉利的话，反问：“你不礼尚往来一下？”
俞意宁眨了眨眼，卖乖似的说：“我的银行卡密码当然是你生日啊。”
许拥川笑意更深了：“我生日什么时候？”
俞意宁好似就等他拆穿了：“好吧，我不知道。”
这种低级的招数不像是俞意宁这样的高手会用的，许拥川猜不出来原因，脑袋因为高强度工作已经有些运行不过来了，再思考脑袋就要报废了。
“到底怎么了？”许拥川问。
俞意宁撇嘴：“今天储烨来我们银行了，他说给了你两张票，你怎么还不邀请我？”
原来是这件事。
“游戏展，你感兴趣？”许拥川自己都没打算去。
“不感兴趣。”俞意宁摇头，“但你得邀请我。”
怎么会有人能把娇纵度拿捏得这么好呢？一点都不让人厌烦生气。
许拥川遵命行事：“假期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正等待着她的拒绝，没有想到方才还说不感兴趣的人不按常理出牌：“可以啊。”
储烨给的票没有日期，展览开放的七天任意时段都能入内。
俞意宁和许拥川把休假的日子凑到了一块，去之前俞意宁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还是被人流量震惊到了。国内外游戏公司的站台将偌大的会场切割成一个个虚拟体验世界，储烨砸了不少钱，弄到一个好位置。
试玩的人不算多，他倚着站台边正在和逛展的美女聊天，也不知道油嘴滑舌地说了什么，惹得美女笑着抬手打他。
许拥川看那样子就知道储烨是对人家有意思，想到他之前犯贱，走过去故意横插进说话的两人之间：“U盘给你带来了，里面有你指定的1200部精选AV。还有我刚出门的时候你老婆托我告诉你，回家的时候买一罐奶粉，你儿子等着吃。”
美女原本还笑着的脸瞬间露出嫌恶的表情，连声再见都没说扭头就走了。
储烨那天吃饭的时候就知道来自许拥川的报复一定虽迟但到，但是他居然选择在自己好不容易遇见个心动类型的女生时给予致命一击。
“操。”目送着美女离开，储烨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她血型星座和我都是绝配。”
“现在知道了。”许拥川说着把人从椅子边挤走，拉着俞意宁坐下来。
储烨气鼓鼓的：“票还我。”
“给你代码全删了。”许拥川打他伸过来的手，转头问俞意宁，“逛逛还是坐一会儿？”
“人太多了，歇一会儿吧。”俞意宁懒得动。
展台这会儿也没什么人，储烨闲着也是无聊：“要不要试试？”
俞意宁没玩过这种游戏，连连拒绝。
储烨已经帮她登录游戏了：“特别简单，移动鼠标，让瞄准的中心点和人物模型重叠，然后点击鼠标左键。”
FPS类游戏原理确实简单，瞄准射击再带着一点小走位。但如同数学一样，一开始只是简单的公式最后留下了一个数学再也没有及过格的俞意宁。
许拥川帮俞意宁换上一次性的耳机：“要不要调整一下鼠标灵敏度？”
俞意宁真诚发问：“那是什么？”
储烨：“不用，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拉枪，随便玩玩。”
俞意宁听他们说的这些像是上数学课完全不懂，戴上耳机，两只眼睛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许拥川告诉了她一些简单的操作，创建了一个训练房，靶子机器人从俞意宁身后飘过她还没看见。
储烨忍不住提醒：“打机器人，就你身后。”
俞意宁按下“S”键。
储烨笑话：“不是后退，你转鼠标，换一下视角。”
于是两个人便看见俞意宁抬手把鼠标转了一圈。
储烨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可比跟刚才那个美女聊天开心多了，后脑勺被许拥川拍了一下，示意他收敛一点，但他自己明明眼睛里都是笑意。
储烨耸他：“手把手教一下。妈的，兄弟给你创造机会，你还打我。”
原来如此，打早了。
但许拥川没道歉。
伸手覆盖上俞意宁的手，教她晃动鼠标。
上身微微弓着，另一只手撑在另一侧的键盘旁边：“按shift还可以用技能。”
俞意宁感觉到他的短袖落在自己后背的轻微重量，柠檬的清香还没有消散，手指交缠，她抬头去看他，他好似也感觉到了俞意宁的目光，脖间喉结滑动。
她手按在方向键上，困难又别扭地分出一根无名指按shift，小拇指翘着，许拥川忍俊不禁：“挺优雅，手没抽筋啊？”
一般人都是用小拇指按shift。
确实有一点。
俞意宁松开键盘，伸手去拉许拥川撑在桌上的手，拉起他一根手指按在shift键上：“你帮我按。”
这种依赖感和需求感让人心乱。
适当地在某些方面示弱，展露强烈的女性特质一面。
知道她故意的。
可许拥川毫无抵抗能力。
三分钟后，俞意宁发现自己晕3D。
就像是晕车一样，她摘下耳机，感觉胃都难受了。
许拥川给她拿了瓶水，俞意宁环顾四周：“卫生间在哪里？”
储烨给她指了个方向：“在那。”
俞意宁刚走，储烨坐在电脑前，朝许拥川挑眉：“solo一把？父子局？”
许拥川在俞意宁的位置上坐下来，调整游戏参数：“七局四胜。”
储烨没异议：“行。”
论枪法，当时全宿舍就许拥川最好。这人成绩好，打游戏也好。玩FPS能carry，玩MM能当指挥。储烨不服，各个游戏都和许拥川solo过，最后在大富翁、飞行棋以及麻将上与他取得了相对势均力敌的战绩。
连着两次自己都还没有看见许拥川就被他狙死，储烨想耍赖，可越急操作越容易变形。
正烦躁着，远处传来骚乱。
许拥川分神去关注，只听见有人在喊“有人在女厕/所/偷/拍”。
耳机里传来被爆头击杀的声音，储烨还没有来得及欢呼便看见许拥川已经起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小付会改变的！
第26章
保安很快就制服了一个带着口罩的穿着裙子的人。
塞在胸口的填充物因为挣扎也从领口掉了出来, 假发跟着掉落，一张男人的脸也变得清晰起来。
两个保安控制住了偷拍的男人，其余保安闻讯赶来控制附近的秩序, 许拥川想要挤开围观的人群朝卫生间走去，但人潮就像是不断把人卷离岸边的巨浪。
“借过一下。”
话音也像是丢入大海的石头, 无人理睬。
就在他不得不强行推开身前的人时, 后背有人轻轻拍了他一下：“出什么事情了？”
如同被救赎一般，许拥川像是大战之后丧失所有力气的战士，稍不用力他就被人群裹挟着挤出了前排的位置。
俞意宁踮起脚想要看清骚乱最前方的战况：“怎么回事啊？”
许拥川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着她, 神色担忧：“你刚在卫生间？”
俞意宁被他突然的紧张弄得一头雾水，解释：“没有, 队伍超级长，还没排到我。”
许拥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今天参加展览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鱼龙混杂，许拥川有些后悔带她来。
他有一种失而复得后的庆幸, 俞意宁不知道他为什么神色突然这么紧张，便听见他提议提前回家。
俞意宁见他状态比自己还差, 以为他不舒服，正巧自己对游戏展览也没有什么兴趣。
“那走吧。”
展会所在的位置离他们住的地方有点远, 地铁转公交。
假期旅游的高峰时段, 交通格外拥堵。俞意宁抱着他，比自己拉扶手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