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1 / 2)

第31章 吵架 你一直说对不起,就是在抗拒交流……

假期还没结束, 两人就要提前回去,李贵珍挽留道:“这不还有几天假吗?你们再多留几天就是了,我还说过两天给你们蒸粉鸡吃呢,这怎么就要走了。”

梁满仓握着她的手道:“要提前回去收拾收拾, 还要调整状态准备训练, 要是真等假期结束再回去, 就太匆忙了。”

“也是,你这路上还得坐这么长时间的车。”李贵珍理解, 但还是不舍,眼神放在他身上都不想移开, 算一算, 他们母子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她叹口气, 脸上沟壑处是无尽落寞,“唉,你们这一走, 又得等到明年才能回来了。”

“娘,这钱你拿着, 家里要是缺了什么,别舍不得买。”梁满仓笑笑, 将钱塞到她手心,随后和梅锦坐上牛板车, 冲着她摆手:“娘,外面冷,进屋吧,别送了。”

“家里花不着钱,你月月寄的钱都花不完呢, 这钱你拿回去。”李贵珍不要,伸着手要把钱递回去。

梅锦劝道:“娘你就拿着吧,拉拉扯扯的回头被风吹散了,我们在那边吃喝都有钱,您别挂念。”

“娘,我们走了。”梁大哥拍了拍牛屁股,牛“哞”了声甩了甩细尾巴往前走。

李贵珍不愿意进去,手里攥着钱,倔强地站在门口,紧盯着牛板车离开的方向,干涸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直到车子变成再也看不到的黑点。

她送别他们的同时,梅锦和梁满仓也在看着她,她身形削瘦,厚厚的棉服穿在身上,被不留情的风一吹,更显空荡。

梅锦高举着手冲她又摇了摇,得到回应后放下,脑袋轻轻靠在梁满仓怀里 ,两人看着院门口站桩一般的妇女,都未说话。

因为晚点,他们这次直在火车上晃荡了三十多个小时才到首都,两人又折腾一番才到学校。

梅锦和梁满仓拎着大包小包上楼,掏出钥匙开门,动作一气呵成,梅锦看着半个多月没住人的房间,呼出一口气,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相比于梁家村,她虽然只在这住了不到一年,但她已经把这里当作自己家,那去哪能有回家舒服。

两人将包放下,梅锦走过去向外推开窗户,阳光晒进来,冷风吹进来,空气中的小灰尘上下飘浮,梅锦:“果然房子不能不住人,这才多久没住,感觉屋里就有一股燥燥的灰尘味。”要说起来,她真的不喜欢北方的天气,太干燥了,尤其是秋冬天,有时候早上起来都感觉鼻腔干涩得生疼,连呼吸都难受。不光如此,皮肤还容易发皴干裂,必得及时涂抹润肤膏才行。

梁满仓进厕所拿出扫把抹布,道:“没事,打扫打扫就恢复原样了。”

“嗯。”

两人回来连歇都没歇,坐也没坐,拿上清洁工具就先把家从里到外都给收拾了个遍。

打扫完卫生才想起来饿,不过现在不是饭点,食堂打不了饭,但厨房也因为这么久没回来所以除了调味料,什么菜都没有。

梁满仓道:“出去看看饭馆开没开门,回来第一顿也别做了,下馆子吧。”

要下馆子,那梅锦自然没有不好的,她笑眯着点头同意。

两人早回来几天,楼里的邻居们都还没回来,两人在家待着也无事,便准备趁这几天在首都逛一逛。

梁满仓不知道跟谁借了辆自行车,在后座绑上棉花垫子,梅锦坐上去后,他脚一蹬,骑出去多远。

梅锦侧坐着,搂住他的腰,高兴得到处看,

两人去年就已经把来到首都必去的地方都去了个遍,这次就没往那些地方钻,而是骑着车穿梭在大街小巷。

现在不少单位都已经开工了,但学生们还没开学,路上有摆地摊的,有悠闲喝茶聊天的,时不时还能看见窜出去的猫或狗。

梁满仓骑着车,就算吹着风,身体也已经开始发热,甚至背上还出了薄汗。

他问:“小锦,你冷不冷?”

“有点。”梅锦耳罩、手套、围巾全都佩戴齐整,虽说穿得厚,但抵不上坐在后座光吹冷风不动弹,她现在就感觉双脚冰凉,冻得都假了。

梁满仓看着前面的早点摊子道:“先去买点东西吃吧?”

“好。”他放慢速度,梅锦从车上跳下来。

这几天像是多出来的一样,两人从早到晚都在外面玩,几乎将首都城转悠了个遍,看了天桥上的吴桥杂技,去了琉璃厂买了些笔墨纸砚,吃了鸿宾楼的红烧牛尾和峨嵋酒家的宫保鸡丁。

几天时间匆匆而过,邻居们陆陆续续回来,两人的游玩也宣告结束,开始在家等着开学上课训练。

林大嫂一回来到就来敲门,她从家里给梅锦夫妻俩带了点吃的。

梅锦也没忘记给她带,两人交换了下特产,又聊聊天说说回去后过得怎么样,不过林大嫂还等着把家里收拾收拾,两人没说多久,她就起身回去。

江医生因为月份大,已经搬回了娘家去住,不过开学前跟李英才来了一趟,三家一起吃了顿饭后,夫妻俩又慢慢走回去。

又过两天,军校正式开学,男人们回去上课,女人们的日子又回到了去年的模式,串门聊天做点衣服鞋,到了饭点又各回各家做饭。

梅锦又开始跟着林大嫂一块儿打毛衣,她现在有经验了,给自己织的毛衣又漂亮又齐整,梁满仓有时候看见,拿起来摸摸说:“你这进步飞速啊。”

“那当然。”梅锦一点不谦虚,“我可是很聪明的好吧。”

“是是,不光聪明,手也巧。”梁满仓没说两句就暴露自己的目的,“什么时候能再给我织一件,让我感受一下你进步的程度?”

梅锦看看他身上一眼不合格的毛衣,又看看手上粉紫色的半成品毛衣,有些心虚:“等秋天再说吧。”

“为什么要等秋天?”梁满仓疑惑。

“你瞧我这个速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等我把我自己这个织完都不知道要多久了。”梅锦理不直气也壮,“再等织完你的,天都热了,穿不上毛衣了。”

梁满仓叹气:“好吧,那看来我现在是穿不上我老婆织的好毛衣了。”

“我保证你今年过年肯定能穿上。”梅锦笑起来,凑过去在他脸颊处亲了亲。

梁满仓撇过头,指尖点了点另一边。

梅锦可不惯着他,手拍上去将他推远。

五月份,天逐渐热起来,大家都开始换上单衣。

梅锦找了个梁满仓休息又出太阳的星期天,跟他一块儿把家里的厚衣服全部洗一遍,晒到楼下去。

她心里打算着,今天把要收的洗完,明天再把蚊帐凉席都翻出来清洗一遍,天一热就能用上了。

这些厚衣服要让她自己洗,她可洗不动,一浸水,死沉死沉的,她连拽都拽不起来,更别说拧水了。

厕所里放了两个盆,一个大盆,一个小盆,梁满仓坐在大盆前洗大的重的衣服,梅锦在小盆前洗轻的好洗的衣服。

小房间里充斥着肥皂的香味,梁满仓道:“昨天下午正训练呢,李大哥就被叫回去了,说是江医生要生了。”

“是吗?”梅锦直起腰,看着他笑起来,“那估计现在孩子已经生出来了,我们下午去医院看望她去吧?”

“行。”

“也不知道是男孩是女孩,你说该不会是龙凤胎吧?”梅锦在搓衣板上搓着衣服,不住好奇,“龙凤胎可难得了,我之前就见过双胞胎,还没见过龙凤胎呢。”

梁满仓就只知道江医生要生了,其它的他也不知道更多,也跟着猜测:“总归就三种可能,说不定就是龙凤胎呢。”

“那要真是龙凤胎,李大哥该乐得合不拢嘴了。”梅锦想到李英才乐憨憨地抱着自己俩孩子,左一个右一个画面,就憋不住笑。

“别笑了,再笑就笑抽过去了。”梁满仓将手上的肥皂泡点在她脸上。

“哎呀你干嘛!”梅锦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用手背擦掉,使劲搓了搓衣服,搓出一手的泡沫,趁他不妨,都涂在他脸上。

得逞后,看着狼狈的他,哈哈大笑起来。

梁满仓无奈笑了下,起身去洗脸。

两人一冬天的衣服,洗了大半天才洗完,楼前的晾衣区挂的全是她家的衣服。

洗完后,梅锦累得瘫在椅子上不想动弹,手里拿着苹果眼神失焦地啃着,而且这才是把衣服给洗完,还有床单被罩要洗,厚被子也要晒。

这点小活对天天训练的梁满仓来说算不了什么,他系上围裙,问:“晌午想吃什么?”

梅锦缓慢摇头:“不知道,你看着做吧。”

梁满仓瞧着她这跟蜗牛一样的速度,忍不住笑,眼神中透着宠溺,说:“那我蒸米饭了?你不是喜欢吃米饭吗?”

“好。”梅锦缓慢点头,也不知道脑袋里有没有在运转。

梁满仓不打扰她,进了厨房烧饭。

梅锦长长叹口气,果然还是没有后世生活方便,洗衣机、冰箱、风扇、扫地机……这些通通都没有,所有的劳动都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方式——人力。

现在才五五年,她也不记得这些电器进入国内的具体时间,但进行简单推算,有些电器至少要等到七十年代甚至更往后才能用上,而那时候她都已经中年了。

这种事情不能细想,越想越让人难过,因为她还得再手洗二三十年的衣服。

两人吃完午饭,又睡了个午觉,起来后换身体面衣服,叫上隔壁林大哥林大嫂,就准备去医院探望刚生产完江医生,路上从商店买了水果糕点,毕竟探望人总不能空手去。

路上林大嫂也一直在感慨:“可真快,她这几个月没住203,我要生了都没什么感觉,结果这一晃,孩子都出来了。”

“是啊,还是满仓上午跟我说我才知道的,估计我们今天不去,明天李大哥也要来发喜糖了。”梅锦也笑。

两家人到医院,梁满仓去导医台问了江医生在哪个病房,回来道:“在一楼一零九。”

四人到病房的时候,江医生床前已经有了好些来探望的人,梅锦粗略扫了一眼,都不认识,不是军校的人。

江医生正跟亲朋聊天呢,一扭头看见他们几个,有些惊喜道:“你们怎么知道我生了?我还说等明天让英才去给你们发喜糖呢。”

她这话一说,梅锦和林大嫂都笑,“我们刚才路上还说呢,我说我们今天要是不来,李大哥明天一准儿去楼里发喜糖去。”

“那可巧了,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江医生也笑。

“什么时候生的?顺利吗?”

李英才:“昨夜里两点多生下来的,还算顺利。”

几人将买来的东西放桌子上,李英才给他们搬来板凳,招呼着让坐。

“孩子呢?生的男孩女孩?”

江医生手拍了拍边上的婴儿床,“孩子在这儿呢,具体是男孩还是女孩,不如你们猜一猜?”

梅锦看着她脸上的笑,和旁边真的乐憨憨的李英才,灵光一闪道:“不会是龙凤胎吧?”

江医生惊讶挑眉。

“真是啊?”梅锦也没想到自己在家跟梁满仓随口一猜,竟然成真了,她抚掌笑说:“哎呀,你们这一下子儿女双全了,真是恭喜。”

几个人上前去看,两个小娃娃并排躺着,睁着眼睛到处看,看两下又闭上眼,梅锦记得自己之前好像刷到过科普,说刚出生几天的孩子,虽然睁开眼了,但其实是看不清楚东西的。

林大嫂有带孩子的经验,弯下腰,嘴里发出声响逗弄他们:“俩娃娃长得真俊真白嫩,随你。”

她说完,梅锦在孩子脸上仔细地看了又看,说实话,怎么都看不出到底长得像谁,甚至怀疑她是为了哄江医生开心而胡说。

江医生也偏过头去看,脸上带着母爱的慈光:“还小呢。”

小倒是真的,又因为是双胎,夸张一点说,梅锦觉得也就梁满仓手掌那么长,她看着他们甚至会产生一种割裂感,怎么都想不出来这么小的小家伙到底要怎么才能长成一米六七八。

几人聊了会天,林大嫂问:“这准备什么时候办满月酒?”

“还没定下来。”李英才回道,他现在一下子有儿又有女,正是春风满面得意时,脸上的笑都停不下来,“到时候定下来告诉你们,一定要来啊。”

“那肯定的,还能有不来的道理吗?”

江医生现在还虚弱着,几人就没多打扰,说了会儿话,见她有点没精神后,就起身要告辞。

江医生忙道:“英才,你去送送。”

“不用送不用送,李大哥,你留下来陪江医生吧。”梅锦推辞笑说,“我跟大嫂明天可就在家里等着你们的喜糖了。”

江医生也跟着笑盈盈的,“别的不说,包管给你们的喜糖多多的。”

几人说笑着下楼,没想到在大厅里碰到了陶晓灵,她看见他们笑道:“满仓同志、梅同志,你们这是来瞧江医生的?”

梅锦点头:“是啊,听说江医生生了,我们过来看看。”

这还是自从陶晓灵结婚后,她第一次碰见她,她身后跟着不少人,依然是八面玲珑又浑身带着锐刺的样子。

陶晓灵是两个月前结的婚,她还跟梁满仓一块儿去喝了喜酒。

只能说不愧是军校校长和军区司令家结亲,那场面跟平常人结婚就是不一样,这时候男方接亲的时候能骑着自行车就已经很拉风了,结果人家直接开着军用吉普,还一连好几辆。

以及彩礼嫁妆也都是顶配级别,现场还有很多大人物过来祝贺,看得梅锦眼花缭乱,紧跟着梁满仓,生怕不小心得罪了哪位。

陶晓灵冲他们点点头笑道:“那有时间一起喝咖啡,我先去忙了。”

她带着一帮子人经过四人朝反方向离开。

人走后,林大嫂小声道:“怪不得江医生之前说她厉害呢,上次见我还不觉得,这下一瞧,真有气势,就跟陶校长站面前一样。”

梅锦笑了下,挽起她的胳膊回家。

别人的人生是别人的,把自己的生活过好才是正理。

九月份军校里可有一件大事,大家都翘首以盼着。那就是国家要开始实行军衔制了,等十月一日,制服也要跟着改成“五五式”军装。

梁满仓的授衔文件已经下来了,提正营级,授的不是大尉军衔,而是少校军衔,能看出是深受重用了。

梅锦拿着文件上看下看,高兴道:“这件事绝对值得庆祝一番,我们去下馆子吧?”

梁满仓失笑,“你是想下馆子了吧?”

梅锦:“这两件事有冲突吗?正好我想下馆子,正好又是你的大喜事,多么巧,多么有缘分。”

她昂着脖子,像只骄傲的大公鸡,梁满仓忍俊不禁,把文件拿回来,在她脑袋上轻点:“走,下馆子去。”

“那等我先换身衣服,我可要穿漂亮点。”梅锦雀跃回屋,打开柜门翻找,拿出一条白色的连衣裙换上,腰间系着一条鹅黄色的腰带,穿上身美丽又俏皮。

光换衣服还不行,还得扎个辫子佩戴上耳环项链。

梁满仓坐在旁边弯唇看着,时不时道:“那个小花的耳环更好看,这条细一点的项链更合适……”

等梅锦收拾好后,两人下楼,碰上邻居冲他们笑:“哎呀,这以后可不能叫梁连长了,得叫营长了。”

“梁营长,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梁满仓被打趣,仍浅笑着回道:“出去吃饭。”

“去庆祝吧?这高兴事儿,是得好好庆祝一番。”

“哎,那我们就走了。”梁满仓冲他点点头。

两人到饭馆,梅锦看着点菜:“要红烧肉、酱烧排骨、现在有什么蔬菜吗?”

“有冬瓜和白菜。”

“那再炒一份冬瓜吧,再要两碗米饭。”

菜点好,两人坐下等着,梅锦止不住地高兴:“你授衔的事得告诉爹娘一声,待会儿回去就给他们写信。”

“嗯。”梁满仓没意见。

“那你明年夏天就毕业了,你会被分配到哪?”

“现在还不清楚呢。”

“反正你的分配结果肯定不会差的。”梅锦喜滋滋。

梁满仓笑,停顿了下问:“你想留在首都吗?”

“都行,留在这也行,去其他地方也行,你工作上的事情我也不懂,你就选择你觉得好的就行。”不过梅锦记得书中的故事背景好像一直都在首都,就是不知道现在会不会变了。

梁满仓抿唇笑起来,轻声应:“好。”

第二年初夏,江医生的龙凤胎学会了简单的走路。

而临近毕业,梅锦能明显感觉到楼里的大家都有点心浮气躁,像前两年这个时候,大家都忙着拆换被子,今年也都顾不上了,一碰面聊天都在关心毕业去向,都想留在首都,毕竟这里可是政治中心,又是全国最发达的城市,想留下来再正常不过。

傍晚,梅锦和林大嫂江医生一块儿在楼下乘凉,龙凤胎坐在旁边的席子上玩。

林大嫂幽幽道:“这也不知道分配结果啥时候能出来。”

“听说快了,这月底就能出。”江医生手里拿着玩具在孩子面前晃着吸引他们注意。

“是吗?”三人中,梅锦可以说是最不关心分配结果的了,反正不管梁满仓去哪,她收拾收拾包袱跟着就是了。

“你们大约是要留在首都的,就不知道我家那口子要被分配到哪去。”林大嫂扇着扇子叹一声,“我就求着别被分配到啥山犄角旮旯里才好。”

她看着面前两人,一个是那么年轻的少校营长,一个是首都本地人,就他们家,什么优都不占。

江医生安慰她:“结果还没下来了,大嫂你先别忧心,说不定结果正是你喜欢的呢?”

“要真是那样,我睡觉都能笑醒了。”林大嫂笑起来。

梅锦问:“大嫂,你最想让大哥去哪?”

“那我最想让他留校,听说不是有留校的名额吗?在这住这两年,我还挺喜欢的,他要是能留校就最好了。”

江医生附和点头:“其实我也最想让我家的留校,这在学校里多好,离我娘家也近,学校里事情也没那么辛苦。”

梅锦听着她们一个两个都想留校的发言,有些欲言又止,要知道陶晓灵这时候恐怕使尽了全力想让父母离开学校。

不过这种又不能劝,毕竟这时候任谁都会觉得留校是个好前途,谁也不能预知未来。

不过她们在这儿再怎么操心也都是瞎操心,学校的分配结果,可不会听从她们的意见。

在一阵焦心等待中,分配结果终于下来,梁满仓拿调令回来,梅锦问:“分配到哪?”

“东南地区。”梁满仓眼前浮现陶校长拿给他的两份调令,一份来自首都的总参谋部,许诺坦荡前程,一份来自东南前线,标注着“高位地区”。

“东南?”梅锦被口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她虽然对政治不太了解,但也知道□□风云诡谲,东南现在可不安稳。

见她咳嗽,梁满仓赶紧放下东西,上前去帮她抚背,心中有些愧疚,要让她跟着一起提心吊胆了。

“没事,我没事。”梅锦抬起手,缓了会儿后,看着他问,“是你主动要去的吗?”前段时间在校内碰到张老师,张老师还在隐晦暗示她,若无意外,梁满仓定是会被留在首都的。

梁满仓直视她清亮的目光,迟疑了下还是点头坦白:“校长问我愿意去哪,我选了东南。”

“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梅锦摆手,坦诚道,“虽然我是很惊讶你竟然会选择那里,不过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在她还不认识他时,他就已经怀有远大志向,毫不畏惧地奔赴最前线了。

“而且你也太小看人了吧。”梅锦不满,“虽然我是没你念书多,也没你身体强健,还拥有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但我也不是贪生怕死、贪图享乐的人好吗?”当然贪图享乐这个还是有一点的,她眼睛眨呀眨,一派的坚定。

“东南气候跟首都天差地别,而且那边靠海,肯定很潮湿,我们得早点想到带些什么过去。”

梁满仓看着气鼓鼓又下意识安排搬迁的她忽然就笑出来,双手张开上前拥住她,脸颊在她耳边蹭了蹭道:“谢谢。”声音不似往日清透,反而有些暗哑。

“我们是夫妻,夫妻本来就是一体的,这有什么好谢的。”梅锦回抱他,手掌在他背上拍了拍,“而且我说过的,你只要选择你觉得对的那条路就好了。”

说到这,她突然从他退出,狐疑地看着他问:“你……该不会是授衔那天下馆子的时候就想好了要去哪吧?”

梁满仓看着她的脸,表情静止,缓慢眨了下眼睛。

好嘛,就他这副表情,一切都在不言中了,根本不用他在亲口承认。

梅锦沉下脸,把他彻底推开,控诉道:“你这就有点太过分了吧?你自己算算距离那次下馆子多长时间了?大半年都过去了,结果你愣是没跟我透一点口风,你之前还说我不交流不如不设交流日,我看这交流日真是没有一点用,干脆取消得了。”

她说完生气地背过身去,她不气他想去前线,她气他明明有足够的时间去做选择,却不跟她商量一点,只似是而非地问了嘴,而且就他刚才那个心虚样子,这件事根本不涉及什么机密,完全可以提前跟她说一下的。

“我错了。”梁满仓立马道歉,伸手要去拉她,被她甩开。

梅锦转过来看了他一眼,眼中浓浓失望,“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你自己好好反思吧。”说完起身出门,门将要关上时停住,补充道,“我到隔壁去。”

门被关上,梅锦站在门口磨着后槽牙,觉得自己也太没出息,出门还怕他会担心,还要说明自己去哪。

她恨恨看了眼绿漆门,这个臭男人,他要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她一年都不要理他了!

林大哥的调令也下来了,回原部队。

这个结果不好不坏,林大嫂没什么高兴不高兴,还如往常一样洗洗刷刷,见梅锦过来笑道:“小锦来了,家里做饭了吗?我擀的面条,锅里还有,你要不要盛一碗尝尝?”

“不用大嫂,我吃过了。”梅锦进了厨房,站在她身边帮着接碗递碗,“我就过来看看。”

“行,我先把这个洗完。”两人关系熟稔,林大嫂也不跟她客套。

这边梅锦跟林大嫂聊天,那边梁满仓对着头顶的灯光眼神涣散地发呆。

房间安静到能听到手表的走针声,他心里细细数着,数了十个六十后起身,到厨房里取下围裙,系在腰间,低下头,熟练地洗菜切菜炒菜。

刚才还沉闷的厨房发出热闹的声响,炉子被点上,饭菜的香味从房子缝隙间飘溢出去。

他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摆好碗筷,看了眼时间,摘下围裙,走到门口,顿了下,伸手拧动把手,开门出去。

梅锦跟林大嫂正聊着林大哥分配的事情,就听门被敲响,林大嫂过去开门,笑呵呵道:“进来进来,梁营长,小锦搁屋里坐着呢。”

“我就不进去了,饭做好了,我来叫小锦吃饭的。”

梅锦听见他声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林大嫂默默打量着,她是过来人,哪儿还能不知道两人是吵架了,她静静的,不跟着掺和。

梅锦对林大嫂笑了下:“那大嫂,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回去有啥事好好说,可别吵架。”林大嫂送她出门,用心叮嘱道。

梅锦含笑对她点点头,看都不看梁满仓一眼,进了家门。

两人坐在饭桌两边,梅锦沉默吃饭。

梁满仓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给她夹了块肉,说:“你最喜欢的。”

梅锦将肉拨到一边,碰都不碰。

梁满仓见状抿唇叹了下气。

两人吃完饭,梅锦洗漱上床,随手拿了本书看,也没管梁满仓在外面干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正准备放下书睡觉时,梁满仓进来了,她瞥他一眼,径直躺下闭眼睡觉。

耳边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断,床边塌陷,他上来了。

梁满仓轻轻开口道:“对不起,你生气可以不要不理我吗?”

声音太委屈,梅锦一下子就想起他之前说的小时候在养父母家,家里总是很安静。

她心中叹气,睁开眼,坐起来看着他问:“你真知道自己错了?”

“嗯。”梁满仓闷闷应声,递过来一张纸。

梅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低头看他递过来的东西,一张信纸,还没看内容,就看到上面洋洋洒洒写了正反两面,甚至有些字迹还可疑地洇了水渍。

“你写的?”

梁满仓点头。

“道歉信?还是反思信?”

“都有。”

“我不想看。”梅锦将信纸重新塞到他手里,看着他有些慌张的眼神以及红了的眼角说,“我只想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梁满仓喉头干涩:“……对不起。”

“你不要一直说对不起。”梅锦认真道,“你自己也说过的,夫妻之间要交流,你一直说对不起,就是在抗拒交流。”

“因为我害怕。”

“怕什么?”

“怕你会选首都,也……怕你不选首都。”

梅锦沉默一瞬,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可是你瞒着我,我们现在因为这件事吵架,你就不害怕了?”

“更害怕了。”梁满仓坦白,看着她的眼神不避不躲,伸手牵住她,尾音轻颤,“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你不要不理我好吗?我害怕看到你不想看见我的样子。”

“好,这点我也做的不对,我不应该对你冷暴力。”梅锦点头,“但是你隐瞒的行为真的让我生气。”

“我保证以后不涉及机密的事情绝对不瞒着你。”

两人躺下,梁满仓抱着她,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梅锦皱了皱眉:“热,你松开点。”

梁满仓动作停顿,稍微松了松胳膊。

梅锦无奈,在他怀里翻了个身,黑暗中面朝他,伸手抚上他脸庞,道:“这件事过去了,我没有在生气了,你好好睡觉,不要胡思乱想。”

梁满仓握住她的手,喉间溢出声“嗯”。

第32章 离开 “你明天、必须、必须把床修了!……

二楼三户人家的调令都下来, 李英才留在首都机关,其他两人都要离开首都。

三家三个地方,当了这么久的邻居,马上就要分别, 互相之间都有些不舍。

临行前一天, 他们三家如第一次一样还聚在林大嫂家吃饭。

梅锦打趣道:“明天就要走, 大家可不能跟第一次一样又喝那么多啊。”

想起第一次,三个男人没一个不醉的, 当下都笑起来,林大哥笑呵呵摇头, 黝黑的面皮上竟也看出一丝红晕:“那不能那不能。”

“满仓, 我得敬你一杯。”李英才举杯,梁满仓也连忙端起酒杯, 他看着他真心实意道,“我是真没想到你会放弃留在总参,而选择去东南, 现在那地方,咱们心里都清楚, 老蒋心不死,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 你比我们这两个哥哥厉害!”

林大哥也拿起酒杯接腔:“这一点,满仓我们都比不上你, 我也得敬你一杯。”

三人仰头,将一盅白酒一饮而尽,辣得龇牙咧嘴。

林大嫂也看着梅锦,伸手盖在她手上,轻拍了拍。

梅锦笑了下:“大家千万别这样, 搞得这么悲壮,知道的是我们要分开了舍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是,就是。”江医生也道,她用手肘撞了撞丈夫,“都赖你,本来大家就因为要分开心里都难受着呢,你还起这个头。”

李英才忙拍了下嘴,讨好笑笑:“怪我怪我,我自罚一杯。”

“这酒这么好,你可不能因此趁机多喝。”林大哥开玩笑,“大家一块儿喝一杯吧?”

梅锦拿着酒杯笑:“这喝归喝,总得要有个由头才好。”

梁满仓想想说:“那就敬一下吧,敬我们的祖国越来越好。”

“好!”

“这个好。”

“那就敬祖国越来越好。”

大家齐举杯:“祖国越来越好,我们也越来越好!”

梅锦和梁满仓定好的行程,第二天就走,林大哥还要再晚两天。

两人的行李都提前寄过去了,不跟他们一起,两人就拎了一个箱子。

梅锦站在已经空荡荡的房子里,道:“真快,都在这里住了两年多了。”

“是。”梁满仓揽着她肩头,揉了揉说,“我现在还记得你刚来时候的样子。”

“这要搬走,心里还真有些空落落的。”这两年多,他们在这里住的很上心的,将家里坏的旧的全都修了换了,从一个陈旧阴暗的房子到温馨明亮,足足花了两年多,而搬空它却只需要几天时间。

不过再不舍,也要往前走,两人牵手出门。

林大哥林大嫂和李英才江医生一块儿把他们送到楼下,林大嫂抓着梅锦的手不放,眼眶也有些湿润,哽咽得直唉声而说不出话。

她这样子,弄得梅锦心里也不好受,勉强笑了下说:“大嫂,以后交了新朋友,可别忘了我啊。”

“那不会的。”林大嫂破涕而笑,摇头,又怅然道,“就是不知道以后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

是啊,两人相距那么远,按照现在的交通工具,想见一面真的相当不容易,且不光是交通,更是梁满仓和林大哥都有职务在身,也没那么长时间的假期让他们奔波。

江医生上前拍了拍她俩。

梅锦笑了笑,跟梁满仓一块儿坐上车。

车即将发动时,她突然扒着车窗问:“大嫂,我这天天喊你大嫂,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林大嫂往前快走几步:“我叫春桃,文春桃!”

梅锦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用力朝她摆手:“春桃大嫂,回去吧!”

车子拐弯,看不到后方的人,梅锦靠进梁满仓怀里,学校的大楼和树木一点一点往后走。

东南离得太远,两人火车坐了几天几夜才到。

一出站,军用吉普车就停在门口,身着军装的干事举着牌子等着。

梁满仓带着梅锦上前,掏出军官证和调令递过去:“同志你好,我是咱们师新来的作战参谋梁满仓。”

来人仔细核对军官证和调令,核对完后将证件归还,“啪”地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后拉开车门笑道:“我们走吧,参谋长已经等待多时了。”

梅锦和梁满仓上车,吉普车往城郊开去。

梅锦看着窗外风景,听着梁满仓跟干事聊天,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在他肩膀上找了个舒服地姿势靠着睡去。

梁满仓正在问师部的一些情况,察觉她动作,默契地动了动,让她能睡得更舒服。

吉普车路上没停,一路开到师部大院门口,门岗处卫兵持枪肃立,警惕性极高。

车被拦下,梅锦迷蒙着眼看过去,梁满仓再次掏出军官证和调令,卫兵认真确认后,同样敬了军礼,严谨放行。

梅锦从梁满仓肩上起来,默默观察着周围,这里的氛围和军校完全不一样了,军校的大家重点还是在学习训练,整体上还是比较轻松的,而这里一丝不苟、井然有序、戒备非常。

干事将他们送到了政治部干部科,梁满仓要先完成报道才能去被分配的住所。

梅锦在车里等他。

梁满仓上楼,干部科科长,一位热情但眼神锐利的中年军人亲自接待的他,待所有内容验收好后,他温和笑道:“一路辛苦了,组织上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住处,今天先休整,明天再到作战科开展工作。参谋长亲自交代,师部非常欢迎你这样的高材生来加强我们的作战科。”

一番话既展现关怀,又透露重视,梁满仓对新环境的陌生感被稍稍缓解。

完成报到后,梁满仓拿着宿舍条子和钥匙下楼,干事开车将他们送到家属院,城郊地方宽敞,家属院瞧着都要大得多。

且家属院里的氛围明显就要更放松,小孩子们玩玩闹闹,妇女们聚在一起聊天做事,这一点上倒是跟军校里差不多。

干事边走边介绍道:“那边是公共区,食堂、服务社、水房、锅炉房都在那,这边是居住区,前面这筒子楼是连排级干部和士官住的,师长政委参谋长住在后面的将校楼,你们住这。”

梅锦跟着看过去,一排排三层的苏式红砖楼房。

干事看了眼条子笑说:“这一层楼住两户人家,你们住六号楼的102,这房子可好,比楼上的大,还带个院子。”

干事还有自己的工作,将他们带到后就离开了。

梅锦和梁满仓进屋,依然是两室一厅的格局,户型很方正,进门就是客厅兼餐厅,西边是两间卧室,但有厨房没厕所,厕所要去外面的公共厕所。

他们是西户,主卧窗户开在南边,次卧窗户开在西边,可以想见到夏天的时候得多热。

屋子里有基础的家具,床、柜子、桌子、椅子,但都太过于基础,显得有些简单了。

梅锦琢磨着:“不知道这边哪能打家具,这个柜子有点小了,我们俩的衣服放不下,要再打个大点的,床还行,不用重新打,桌子椅子也能用,但不够,我们得再打个书桌,我还要个梳妆桌。”

她在简陋的房子里边走边规划:“到时候柜子就放这,梳妆桌放在床头边,书桌靠窗放,你可以在上面工作写报告,白天我也可以在这里看书。”

她说着,皱皱眉,抬眼看他问:“要不我们这个次卧先不要了,先给你当书房吧?反正家里就咱两个人,没必要弄两个卧室出来。”

梁满仓眉弯眼笑,一副她说什么都点头的样子。

屋内的安排做好了,还有院子里,这个房子之前应该是没人住,瞧着又像是被简单清理过一遍,但清理的很随意,地面坑洼不平,还遗留些低矮的杂草。

“院子的地面也要平一平,而且这边有梅雨季,得用砖铺出一条路,不然一下雨泥泥水水的都带进屋里了。”

梁满仓道:“我明天先去作战科看看,顺便问问同事们打家具和买砖的事,等都买回来我就铺路。”

“好。”

房间里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两人又抹又扫又拖,总算是能看得过眼。

他们寄过来的家当要晚几天才能到,好在梅锦有先见之明,知道这时候寄东西慢,就随行带了床薄被和单子枕巾,这几天只能这样凑活着睡了。

天快黑下来,屋里亮起灯,梁满仓去食堂买了饭回来,梅锦现在只觉得热,一点感受不到饿,身上汗津津的,她说:“我先洗澡,洗完再吃。”

“好。”

忙活一天,总算可以躺下来,梅锦枕着梁满仓的胳膊,指尖无意识在他腰腹上画圈,脑袋在他大臂上轻蹭,虽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区和环境,但因为有他的陪在旁边,她现在心里很安定。

“我还没来过这边,等你放假,我们出去玩吧?不知道这边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好。”梁满仓喉结上下滑动,皮肤紧绷,终于忍不住按住她的手,“你再这么磨下去,我就真忍不住了。”

梅锦听到他这话,下意识朝那边看了眼,某个地方实在显眼,就算没开灯也能看清楚。

她将手抽出来,不怀好意地笑出声:“我又没让你忍着。”

“这话是你说的。”梁满仓定定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危险。

“红口白牙,我也没否认。”梅锦无事一身轻,唇角愉悦上扬。

梁满仓扑过来,温柔地亲吻,亲昵喃喃:“我原本想着今天刚到,又打扫卫生,你该累了才对,看来是我猜错了。”

“是有点累。”梅锦仰起脖子,双臂架在他肩膀上,眼眸水润,“但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梁满仓笑一声,沉下去。

木架子床吱嘎吱嘎乱响。

梅锦气息不均,微皱起眉头,面红耳赤道:“你明天、必须、必须把床修了!”

“好。”梁满仓轻笑,偏头在她耳垂处亲了亲。

月上中天,房间终于恢复安静,梅锦闭着眼在他怀里沉静睡去,梁满仓低头望着她,伸手将她脸上碎发捋到后面,轻轻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晨光晒进来,梅锦被晒醒,在床上扭身伸了个懒腰,梁满仓已经去上班了,现在家里就她自己。

她要去院子里洗漱,路过饭桌看到上面的早饭,不知道梁满仓什么时候买回来的,她笑了下,伸手摸了摸,现在天热,凉得慢。

水龙头打开,哗啦啦接了杯水,梅锦漱口,开始刷牙。

今天太阳大,照得人有些眩晕,她低下头加开速度。

“啪”的一声,梅锦循声看去,院子里掉进来一只皮球,骨碌碌滚着。

“阿姨,你就是新搬来的吗?”

梅锦听着声音望过去,与她一墙之隔的邻居家孩子扒着墙头,正好奇地瞧着自己。

“是啊,这是你的皮球吗?”

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解释道:“我刚才没控制好方向,就拍到你院子里了,你可以帮我扔过来吗?”

“当然可以。”梅锦放下水杯,过去捡起皮球朝小姑娘走去,两户人家的院墙是镂空的,她将皮球从空隙中递给她,问,“可以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蔡贝。”

梅锦柔和笑起来,也道:“我叫梅锦,你可以叫我小锦阿姨。”

“小锦阿姨好。”蔡贝似是还有些腼腆,打完招呼就跑回了屋。

梅锦直起腰笑了笑,回去拿上牙刷水杯进房间。

一进去,空气明显就比外面多了分凉意,梅锦舒口气,坐下来将早饭吃掉。

她刚吃完饭,拿着饭盒在水龙头下洗的时候,外面院门被敲响。

她过去开门,蔡贝牵着一名妇女的手,两人从长相上能看出有些相似,应该是母女。

妇女先开口笑道:“妹子,我是隔壁的,我爱人是蔡团长。”

“嫂子快请进。”梅锦将院门拉得更开,请她们进屋。

蔡贝挤在妈妈身边,对她笑起来,一副想亲近又不敢的样子。

小孩子的心思实在简单好猜,梅锦心中好笑,弯下腰在她脑袋上摸了摸,说:“贝贝今天怎么没上学呀?”

蔡贝被她摸了脑袋,眼睛一亮,勇敢靠近了点,回答道:“现在放暑假,不用上学。”

哦对,现在是暑假时间。

梅锦一拍脑门,她离开学校太久,都忘了这回事了。

三人进屋,梅锦要给她们倒水:“这刚搬过来,还什么都没有,只有白水了。”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们刚才在家刚喝了水。”蔡嫂子摆摆手推拒,又笑起来,“刚才贝贝跟我说,把皮球拍进你院子里,麻烦你给捡起来的。”

“不麻烦,捡个皮球而已。”

师司令部作战科。

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东南沿海作战地图,梁满仓站在地图前沉思。

“你就是梁参谋吧?”

门口进来一人,肩章是“两毛四”,不怒自威的面庞中带着一丝笑意,隐在常年散不去的眉间沟壑。

梁满仓立正敬礼:“首长好。”

“我是师部的参谋长,我姓古。”古参谋长抬手压了压,声线平稳道,“我看过你的履历,在校的成绩非常优秀,在朝鲜战场上的表现也十分优异,现在把你这样的新鲜血液放到作战参谋岗位,也是军队建设的需要。”

“谢参谋长夸奖。”

古参谋长点了下头,话锋一转,说:“你是师部申请调过来的,但我听说,当时首都总参也向你下了调令,你为什么会选择来这里?这里可比不上总参安逸。”

“正是因为不安逸,我才要来。”梁满仓正色回答。

“好!”古参谋长终于笑起来,看着他的眼神中也带了欣赏,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国家不平,何谈安逸?前线正需要像你这样有志向有抱负的专业人才。”

“不过眼下□□紧张,你先把我们师今年的防御方案熟悉一下,下周跟我谈谈你的看法。”

刚来就布置这样的工作,说明这个古参谋长是个很实务的人,讲究效率讲究实干。

梁满仓中气十足应道:“是!”

他在这边跟领导同事们打交道,忙碌的工作瞬间开展。

梅锦也正在家招待邻居们。

从隔壁的蔡嫂子过来后,楼上的嫂子们也下来到家里说话,互相认识一番。

趁着人多,又都在这住了不少时间,梅锦打听了去哪能打家具。

嫂子们都很热心,有了解的立马回答:“服务社有时候能买到,但我记得他上回来的那一批新家具都被卖完了,你要想买估计得等下一批。”

梅锦问:“那下一批大概什么时候能有?”

“哎呦,这可就说不准了,他们服务社卖什么东西也都是上面安排的。”

这个回答也算是意料之中吧,梅锦也没有失望,继续道:“那我们估计是等不了了,刚搬过来,什么都不齐,正着急用呢。”

“城里的百货公司也有卖,但那里的东西可就贵了,这要是一套买下来,要不少钱呢!”

“其实我倒有个法子。”蔡嫂子说,“你可以让梁参谋去工兵营找几个会打家具的,私下给材料费和辛苦费,不少人都愿意干,也不算违规。我家当时的家具就是这样打的。”

她说的这个方法挺好,梅锦点点头,预备等梁满仓回来跟他商量商量。

梁满仓一听,也觉得好,当下就说:“行,我明天就跟同事打听一下,看谁认识会木工的,早点把家具打好搬进来。”

梅锦将饭菜端上桌,关心问:“第一天的工作怎么样,还能适应吗?”

“挺适应的,不用担心,参谋长和其他同事们都很好相处。”梁满仓笑了下,“不过大家的工作都很多,也没多少闲着的时间说笑。”

又过两天,他们寄过来的行李到了,梁满仓借了车将其拉到家门口,再全部搬进屋,箱子重,他就没让梅锦插手。

梅锦叉腰看着,笑道:“总算是送到了,这几天家里不是这少,就是那缺,住得我怎么都不得劲。”

“等过两天路铺好,家具打好,就更舒服了。”作战科的事情多,梁满仓是没时间自己铺路了,索性也找人弄,花钱省事。

梅锦把箱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归置,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像在花丛里的蜜蜂,怎么也停不下来。

梁满仓搬箱子搬得满头汗,倒了杯凉水喝着解热。

不多时,梅锦手里抱着一叠衣服抱怨:“这柜子没打好,这些衣服都还没地方放。”

“那就先放箱子里,等柜子打好你再收拾。”

“也只能这样了。”梅锦叹气,主要是行李都到了,她就老想赶紧将家里收拾好,好住得方便,不一下子弄好,还留着点,心里就总是别扭着。

等将能归置的东西都归置好,两人也吃完晚饭,难得悠闲地坐在灯下看书。

梅锦走过去伏在他背上,下巴搭在肩膀处,有点撒娇的意味说:“来了这边,你帮我留意留意有没有什么工作机会呗?”

“工作?”梁满仓有些诧异,将书合上问,“怎么想着要工作?”

梅锦顺势坐到他怀里,搂着他脖子,“本来我就是想工作的,只是之前你自己都还在上学,而且以后也不一定就留在首都,所以我就没跟你说,现在不是来军区了吗?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能在这里待上很多年吧?”

梁满仓点点头:“没有意外,应该能的。”

“所以啊,我总不能一直在家当家庭妇女吧?我们有没有小孩,家里能有多少事让我做?”梅锦手臂晃了晃,“反正你先留意着呗。”

“好,既然你想出去工作,那我就留心着,要是有适合你的,立马把你举荐上去。”梁满仓抵住她额头,手开始不老实起来,他又问,“那你心里有没有什么想做的工作?”

梅锦觉得痒,娇声笑,“我都可以,不过最好别太累,你也知道,就我这个身体肯定是做不了什么体力活的。”

“好。”梁满仓抱着她从椅子上起身,步伐稳健地朝房间走。

灯落下,又是一室旖旎——

作者有话说:救命,锁了一夜,我早上起来才看到

第33章 广播员 医生说可能是怀孕了

几日后, 梁满仓晚上吃饭的时候问:“广播员你想当吗?”

“广播员?”梅锦震惊地看着他,没想到他速度这么快,她前几天才跟他说,今天回来就物色好了岗位。

“嗯, 广播站之前有两个女广播员, 现在有一个调任了, 就正好空出一个岗位。我觉得你的普通话标准,没有口音, 在就去问了下站长,站长说可以, 让你这两天过去。”

“这我也没有广播员的经验, 我可以吗?”

梁满仓笑了下:“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没经验干两天不就有了, 没那么难,不用怕。”

“那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肯定能干好。”梅锦信心满满, 使劲往嘴里又塞了口饭。

梁满仓失笑,给她夹菜, 补充说:“不过是临时工,没有正式编制的。”

“没关系, 临时工也很好了。”梅锦看着他问,“那你说我要是好好干, 会有转正的机会吗?”

“肯定有。”

马上就要去上班,梅锦激动又紧张,这种感觉很像小学毕业要上初中,即将要到新环境中认识新朋友,那种又期待又不确定的情绪。

梁满仓看着她为今天第一天上班, 而编好的头发以及身上新买的裙子,说:“肯定能给大家留个好印象的,不用这么紧张。”

梅锦最后又对着镜子打量了下自己,确认没有一点出错的地方,才点点头,上前挽住梁满仓胳膊:“走吧。”

广播站就在师部机关大楼一侧的平房小院里,梅锦之前还路过过几次,从窗户看到里面的人工作,只是没想到自己马上也要成为其中的一员了。

梁满仓把她送到门口,有些不放心问:“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不要。”梅锦赶忙拒绝,“哪有第一天上班带着丈夫的?我要是跟在你身后,到时候大家肯定都会觉得我娇娇弱弱,不是个能认真上班的人。”

梁满仓没想到这点,问:“那你自己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你去上班吧,不用担心我。”梅锦把他往旁边的机关大楼推了推,做着深呼吸平复了下忐忑的心情,迈步走进去。

梁满仓看着她的背影,等她彻底进屋后才离开。

广播站里这时候就两个人,两人正笑着聊天,看见她进来问:“同志,你找谁?”

“我找明站长,我叫梅锦,是新来的广播员。”

“你就是梅锦?”两人中的女人起身过来,对着她自我介绍说,“我叫边书云,是站里的女广播员。站长现在不在,不过站长跟我说了,等你过来让我带带你。”

男人也举手道:“我叫刘伟,应该比你大几岁,你可以叫我刘哥,我是咱站里的技术保障,负责设备维护、唱片管理等,也是站里的男广播员。”

“边姐好,刘哥好,你们可以叫我小锦。”

边书云指着自己旁边的一张空白办公桌,拉开椅子道:“坐,这就是你以后的办公桌了。”

刘伟补充:“本来那是张姐的,不过张姐调走了,正好给你用。”

边书云问:“你带笔记本了吗?”

梅锦愣了下,摇摇头:“没有。”

“没事。”她从自己抽屉里拿出来一本,又找了支笔一并递给她,“新的,我现在跟你讲一下工作流程,你写一下,省得回头忘了。”

“好。”梅锦赶忙接过,坐在办公桌边,翻开本子攥着笔,就等着她的简单培训。

“其实咱们广播站没有那么忙,现在算上你总共四个人。”边书云指了指现在屋里的三人,又指向旁边站长的独立办公室,“站长主要负责我们的稿子审核,还有工作上的安排,他还有宣传科的其他工作,并不经常在站里,要是临时有急事找他的话,可以去宣传科。”

梅锦了然地点点头。

“我先给你讲一下我们每天大概要做什么,待会儿再带你去广播室里操作。”

“好的。”

“广播站的工作,有几项是要注意一下的。”边书云详细道,“首先就是播放军号,我们这是军区,战士们要靠着军号来行动,早上六点的起床号,之后的出操号、收操号、放饭号,直到晚上十点的熄灯号,没有其他情况的话,一定是要一个不落地播放的,所以轮值时的这几个时间点要提前来站里,准点播放唱片。”

梅锦点头的动作简直停不下来,手也不停地在本子上记录着。

边书云凑过来看了眼,夸道:“你的字写得还挺好看的。”

梅锦抿唇浅笑了下,“谢谢。”都说“字如其人”,一手好字的确是能在别人面前留下好印象的,这也是妈妈一定压着她练字的原因。

边书云继续道:“我们早上八点要播前一天晚上收到的审核过的新闻和师部的日常通知,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可以放一些歌曲,像一些民乐、红歌和苏联歌曲,这些广播室里有唱片,要是有重要的通知,也要在这个时候重复播一遍,以防有的战士上午的时候没听到;等到下午五点,就朗读一些诗歌、散文等。”

“一天差不多就是这些事,只要把这些事情做完,其他时间站里是不过问的,但要是耽误了正事,耽误了军情之类,可就要挨通报了。”

“我们上班时间就是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而中午差不多从十二点或十二点半一直到下午四点多,都是休息的,可以回家吃饭睡觉,干点其他事。”

梅锦接着点头,广播站的广播是有时间要求的,所以工作时间就比较弹性,不广播的时候可以休息。

“哦对,”边书云补充,“因为站里就我们三个广播员,所以早上的起床号和晚上熄灯号,我们是轮着来的,你今天刚来,这两天就跟着我们一块儿学习学习,等下一轮你再开始跟我们一起轮。”

“好的。”

工作内容讲完了,该到广播室里实操了,边书云看了眼时间道:“马上八点半了,你跟我过来吧。”

她拿上稿子,梅锦忙紧跟其后,一块儿进了广播室。

边书云严肃叮嘱:“广播室是绝对不允许带外人进来的,这些广播设备更是不能让人随便触碰,记住这点。”

“是。”梅锦看着她颇具威慑力的表情,脑子里的弦也跟着一紧。

边书云坐到话筒前,翻开稿子又看了一遍。

梅锦适时问:“边姐,稿件是要我们自己写吗?”

“大部分都是政治部宣传科写的,这些是上级派发的必播稿,我们要一字不错地读出来。”边书云抬头看了她一眼,“如果念错,是有可能造成政治事故的,这点你心里要有杆秤,平时掂量注意着。”她在“有可能”和“政治事故”上着重强调。

梅锦心中一颤:“好的,我明白了,谢谢边姐。”

“没事。”八点半一到,边书云打开广播,对着稿子朗读,语调庄重沉稳,全程没有一点失误和磕绊。

梅锦在旁边看着,越看表情越严肃,看来这份工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啊。

广播播完后,边书云将稿子递过来说:“你先照着练一下,待会儿念给我听,我看看你的情况。”

“好的。”

梅锦一上午都在跟着边书云学习,中午下班,梁满仓从旁边大楼过来接她回去。

路上,梅锦扭了扭脖子,又甩了甩胳膊。

梁满仓问:“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累倒是不累,就是第一次上班还有些不习惯,而且一直坐着嘛,脖颈就有点酸酸的。”

“待会儿回去,我给你捏捏。”

“好。”梅锦笑起来,眉眼弯弯,问,“那我们马上吃什么呀?”今天中午可没人做饭了。

“我过会儿去看看食堂今天有什么,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肉,我现在急需要肉来补充能量。”梅锦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表情很是认真。

梁满仓没忍住笑出声:“好,肉。”

两人到家,梁满仓去食堂打饭,梅锦先把昨天的衣服接水泡上,等吃完饭再洗。

不过中午说是可以休息到四点多,但她准备吃完饭小睡一会儿就去广播站,毕竟是刚开始上班,什么东西都还陌生着,得赶紧花时间熟悉流程和设备。

家属院里想工作的人可不少,她也就是占了个普通话说得标准,又识文断字的好处,才能进广播站,但临时工,要是干得不好,随时可以换人的,机会来之不易,她要好好把握才行。

梁满仓打饭回来,说:“食堂今天有红烧鸡腿和梅菜扣肉,我又打了份土豆丝。”

两人洗手坐下,梅锦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咕噜”了,她拿起筷子,端着米饭碗,迫不及待夹了块扣肉,笑说:“闻着真香。”

“你今天上班辛苦了,多吃点。”

“嗯!”梅锦放到嘴里咬了一口,脸色微变,没忍住,又吐出来,“这扣肉是不是天热放坏了?味道好奇怪,弄得我想吐。”

“有吗?”梁满仓赶忙也夹了一块,疑惑道,“我吃着味道还正常呀,没酸也没馊。”

“也不是酸也不是馊,就是一股怪味。”梅锦苦着脸,把扣肉推到他面前,离自己远远的,“你吃吧,我不要吃了。”

“那你吃鸡腿。”梁满仓将两根鸡腿都给她。

“嗯。”她看向鸡腿,鸡腿表面被一层红亮醇厚的酱汁均匀包裹,模样诱人,梅锦之前很喜欢吃,但这回光是看着它,就觉得嘴里发腻,她皱着眉,面色发苦,道,“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那扣肉的原因,我现在也不想吃鸡腿,都给你吃吧。”

“那也不能光吃土豆丝啊,上半天班了,下午又要去,还是得多吃点肉。”梁满仓劝。

梅锦摇摇头拒绝:“不行,我现在真的吃不下。”

梁满仓无法,道:“先给你放这,说不定待会儿就又有胃口了呢。”

“好。”梅锦点头,却一眼不忘鸡腿上面看,十足嫌弃的模样。

下午上班,她总算是见到了站长,一位儒雅清瘦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笑,看见她后道:“想来你就是梅锦同志了?”

“是,明站长好,我是梅锦。”

“上午小边应该带你都熟悉过一遍了吧?”

“是,边姐很耐心,都教过我了。”梅锦小心回答。

明站长笑了下,说:“不用这么拘谨,随意点,以后就把广播站当成自己家。”

这话好耳熟,“学校是我们的家”“学校不是你家,想干嘛就干嘛”,梅锦一瞬间出神,又赶忙拉回来。

明站长还有其他工作要忙,临走前道:“等你干满一周,就可以领制服了。”

梅锦没想到自己一个临时工,也能有制服,一瞬间有些惊讶,但想到边书云身上的那套军绿色列宁装,又很期待。

下午的工作内容仍然是学习,四点多的时候,边书云说:“待会儿这个朗读诗歌,你来试试吧,这个不紧要,就算出错了也没事。”

“好。”梅锦有些雀跃,从她手中接过诗歌本,一遍一遍练习。

五点,军区广播准时响起。

“战友同志们,大家晚上好。这里是师部广播站,现在是‘军营文艺’节目时间。今天为大家朗读的是……”

梁满仓听到熟悉的声音,从一大堆快要把他埋住的文案中抬头,看向墙角的广播,眼中闪过一抹带着爱意的笑。

一首诗歌念完,边书云关掉广播,对着她笑道:“表现得很好,第一次读成这样,可以说是非常不错了。”

“谢谢边姐。”梅锦脸上终于露出笑,手心出的都是汗,双腿也忍不住地颤抖,但第一次的成功又让她心中升起一股满足感。

下班时间,梅锦走在梁满仓身边,叽叽喳喳不停分享着下午发生的事。

梁满仓笑道:“这么开心呀。”

“当然了,这可是我的第一份工作,而且明站长说我也有制服哦。”制服意味着身份的转变,从一名普通的随军家属,正式成为一位拥有社会角色的工作者,这怎么能不让人兴奋,而且“而且我还交到了新朋友,不是家属院里的朋友。”

梁满仓面露不解。

梅锦笑着解释说:“以前我的朋友都是跟着你来定的,你在军校的时候,我的朋友是林大嫂,是江医生,搬到这儿,我的朋友是隔壁的蔡嫂子,是楼上楼下的邻居,是你同学战友的妻子。”

“现在就不一样啦,我交到了边姐、刘哥这样的朋友,他们是我的同事。”

梁满仓怔住一瞬,觉得有些事情好像脱离了掌控。

但不过分秒间,他脸上的表情又调整自然,笑说:“那很好啊。”

“是吧,我也觉得很好,反正我现在很快乐。”梅锦背着手蹦蹦跳跳往前走,蓝格子裙摆飘荡,脑后的辫子也一上一下的颠晃。

走着走着,她停住,回头,冲他招手,撒娇抱怨:“快点呀,你怎么这么慢?我都饿了。”

梁满仓笑,快步上前,在她惊讶的目光中牵住她的手。

梅锦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又看了眼路上的人,眉毛上挑。

梁满仓没在意,拉着她到家,说:“你歇会儿吧,我去做饭。”

梅锦眯起眼笑:“好呀。”

中午的肉,梅锦是一口没碰,梁满仓虽没吃出来什么怪味,但也想着可能是天热,有些不新鲜了,所以就想着晚上亲自烧。

饭菜端上桌,梅锦闻着香味,真心夸道:“好香啊,你的厨艺肯定又增长了。”

梁满仓笑了下,伸手在她鼻梁上刮了下:“那你就多吃点,把中午没吃到的都吃回来。”

“好。”梅锦笑吟吟的,坐直身体,拿起筷子开吃。

这回倒是没吃出什么怪味了,她食欲大开,连吃了两碗饭,饭后饱得直打哈欠。

梁满仓收着碗笑:“是不是困了?赶紧去洗洗睡觉吧。”

“那不行,你做的饭,总不能还让你洗碗。”梅锦倔强地睁眼。

梁满仓在她脸颊处捏了捏:“好了,就这几个盘子碗,谁洗都一样,你赶紧去洗漱。”

梅锦嘿嘿笑了声:“那我今天可就当甩手掌柜了啊?”

“当吧当吧。”

外面天终于舍得黑下来,梅锦将头发盘起来踢着拖鞋去洗澡,洗完出来,梁满仓也已经将卫生收拾好了。

她笑嘻嘻着上前夸赞:“你真好,嫁给你可真幸运。”

梁满仓抿唇笑,将她拉到怀里亲了亲。

刚想深入,就被猛地推开,他看过去,就见她皱着眉捂着胸口,一副干呕的样子,这时顾不上其他,忙关心问:“怎么了这是?是不是今天累着了?”他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水。

“不知道,就是觉得有点恶心。”梅锦接过杯子喝了口顺顺,“应该不是累着了,可能就是晚上吃太撑了。”

梁满仓对她这个说法很是怀疑,“要不去卫生室看看吧?你这中就不太对劲。”

“没事。”梅锦摇头,“不是什么大事,我缓缓就好了。”

“你上次感冒也说不是大事,结果把自己弄得晕倒,住了好几天院。”梁满仓翻旧账。

梅锦心虚:“好吧好吧,那去卫生室看看。”

“不过我真觉得没什么,你说要是到那一检查,结果医生说这么大人了,下次别把自己吃那么撑。那得多丢人啊。”

梁满仓已经把鞋子拿过来了,就等着她换上,瞥她一眼,道:“丢脸也比晕倒强。”

见是说不过他,梅锦撇撇嘴,乖乖换上鞋,穿着睡衣就跟他一块儿到卫生室去。

现在是晚上,卫生室里只有一个医生值班,梅锦对着她描述自己的症状,老练的女医生点点头,起身往里走道:“同志你进来,我们再做个内诊。”

她这个架势,不像小事的样子,梅锦惴惴不安地跟梁满仓对视了眼,跟着到了里间。

梁满仓这时候也有些紧张担心,生怕她是旧病复发。

不知过了多久,梅锦和医生先后从里面出来,两人从表情上都看不出什么来。

梁满仓皱了皱眉,等梅锦跟医生说完出来,连忙问:“怎么了?问题大吗?医生怎么也没给开个药?”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一个。”梅锦有些不太耐烦。

梁满仓不知道她怎么情绪转变这么快,小心哄着:“那你先说严不严重。”

“可能吧。”

“什么叫可能吧?”梁满仓一头雾水。

“就是可能严重,可能不严重的意思。”

“这种事情还能有可能严重,可能不严重?”

“就是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确定。”

梁满仓有些着急,拉住她的手:“那医生是怎么跟你说的?你这是什么病?”

“医生说可能是怀孕了,让我明白白天再来一趟,做个检查。”梅锦看着他,紧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

梁满仓一听“怀孕”俩字,整个人都僵住了。

梅锦生气,一把甩开他的手往前走:“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开心。”

梁满仓赶忙追上去解释:“我不是不开心。”

“那你开心吗?”梅锦停住反问。

“我……”梁满仓说不出来。

梅锦冷哼,“我就知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梁满仓舔了下唇,认真说:“我承认,你刚才说你怀孕了,我是有点无措,但我真的没有不开心,我是惊讶,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那是一条生命。”

梅锦纠正他:“医生说的是可能,没说一定。”

“好,可能。”梁满仓继续道,“我虽然现在还没有做好要当爸爸的准备,但要是ta真的来了,我会调整好我的状态,全心全意地迎接ta的,真的。”

梅锦扯扯唇角:“这还差不多。”

其实会怀孕也不是太意外,毕竟这时候的避孕效果远没有后世好,他们虽然每次都做了措施,但耐不住做的次数多啊,如此一来,会怀孕的几率自然也就跟着大大增加。

两人并肩往家走,路灯笼罩在身上,梁满仓低头看着她平坦的小腹,完全想象不出里面正在孕育一条生命,还是一条跟他有连接的生命,他觉得有些恍惚,像做梦一样。

第34章 梅雨季 加更一章

梅锦第二天下午休息的时候跟梁满仓一起又去了一趟卫生室做检查。

不过结果要五天后才能出来, 两人又心焦地等了五天,这五天里,梅锦留心了下身体,像呕吐、嗜睡之类的妊娠反应, 她有时候也会有, 但又好像没那么明显。

到了第五天, 梁满仓迫不及待地去卫生室取单子,看着上面的阳性, 觉得心也跟着落实了。

其实在等待的这几天了,他已经认定梅锦是怀了孕, 这个化验单不过是给他再上一颗定心丸。

他把化验单拿回家的时候, 梅锦正坐在单人沙发里翘脚吃着酸甜的李子看书,听见声响抬头看过去, 瞥了眼他脸上的表情问:“怀了?”

“怀了。”

简单两句话宣告着他们这个小家庭即将迎来一个新生命的事情。

梅锦点点头,收回视线继续看书,手上的小李子吃完, 就再从盘子里拿一颗。

梁满仓走过去道:“李子别一下子吃太多,对肠胃不好, 家里还有几个菜瓜,你吃不吃?我给你洗一个。”

“吃, 你洗吧。”夏天太热了,又没有很好的解暑方式, 只能靠吃点凉凉的水果缓解一下了。

梅锦吃完手上的李子就眼巴巴等着他的菜瓜。

梁满仓递给她道:“吃完这一个就不要再吃东西了,要不然晚上睡觉的时候胃胀。”

“知道啦。”梅锦拖长声音。

东南迎来了梅雨季,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一连好几天都不见太阳,梅锦站在屋檐下仰头看着院子里的泥泞, 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洗的衣服就没干过,闷在一起都有股馊馊的味道了,感觉再不停,我都要发霉了。”

“哪有那么严重。”梁满仓笑着叫她过去吃早饭,“快来吃饭,吃完了好去上班。”

梅锦撇嘴,走过去坐下,反驳说:“就是很严重,这光下雨,也没见气温降下来,到处都又潮湿又闷热,感觉整个人身上都黏腻腻的,洗澡也没有用,而且还到处溅得都是泥点子,一出去就踩一脚水一脚泥。”

说着她叹口气:“本来我还嫌弃北方太干燥,风尘太多,但我现在觉得,干燥一点也挺好的,至少不会什么东西都发霉,也不会衣服晾不干。”

这种天气气候问题,梁满仓也没办法解决,他把咸鸭蛋的蛋黄刮到她粥里,自己吃蛋白。

黄澄澄的咸蛋黄缓解了一点烦闷的情绪,梅锦拿起白瓷勺子搅拌着喝了一口,忽然又抬头问道:“我现在是不是脾气很差?”

不知道是因为激素变化还是因为天气,或许两者都有,她觉得自己最近在情绪上很有些反复无常的意思,总是皱着眉头想要发脾气,面对外人还能笑呵呵的,可一旦是梁满仓,她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梁满仓抬眉,表情真诚诧异:“有吗?我感觉跟之前一样啊。”

“你这话说的可就显得虚假了,很有些哄人的意思。”梅锦抿唇终于露出一个笑。

“那你有被哄到吗?”

“有一点吧。”梅锦傲娇脸。

“那看来我还得再练一练技术。”梁满仓边跟她说笑,边将鸡蛋剥好递过去。

梅锦心情总算是好了许多,打趣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两人吃完饭,换上雨靴,梁满仓打着伞先把她送到广播站,再到旁边的机关大楼,走前不忘说:“你下班在屋里等我,我接你回去。”

“好。”

梅锦现在在工作上已经得心应手,全部都已经习惯适应,闲下来的时间跟边姐刘哥俩人一起聊聊天,或是磕个瓜子织个毛衣。

算算时间,孩子大概是明年的三月份出生,她可以趁着空闲的时候做小孩子的衣服了。

边书云正有个三岁的女儿,有时候会被她带到广播站来看着,今天也在。

梅锦看着她拍拍手笑:“巧巧,到小锦阿姨这里来,阿姨给你糖果吃。”

一听糖果,小家伙眼都亮了,忙不迭地扑过来:“小锦阿姨,是什么味道的糖果呀?”

“你想吃什么味的?”

“我想吃橘子味的。”

“好,那就给你一颗橘子味的,不过只有一颗哦。”

边书云看着她俩笑,问:“也不知道你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女孩都好,我都喜欢。”梅锦戳了戳巧巧的肉脸颊,“不过要是女孩就更好了,刚好可以跟我们巧巧一起玩。巧巧,你说是不是呀?”

“嗯嗯。”巧巧也不知道听没听懂,点点头,脑袋上的小辫子乱飞。

旁边的刘伟插话笑说:“还是闺女好,我家就是个小子,真是调皮捣蛋得让人受不了。”

巧巧吃完糖回到妈妈怀里,边书云拿帕子湿水给她擦了擦嘴上的糖渍:“调皮捣蛋起来,女孩子也是一样,这种还是看小孩子性格,跟性别没什么关系,我邻居家也是个男孩,乖得很,一点不让大人操心。”

家属院里别的不说,孩子是真多,从大到小,从乖到烦,哪种类型都能找出不少。

说着,边书云抬头问:“我家还有些巧巧小时候用的婴儿床学步车这些,你要是不嫌弃,等孩子出生就先拿去用。”

“哎呀,怎么会嫌弃。”梅锦看了眼巧巧,笑说,“这样正省了我的事了,我还愁到时候不知道买什么样的好呢。”

一场梅雨季带来的问题可不少,持续的降雨会导致土壤松动、河流水位上涨,甚至有可能会危及到百姓的安全。

军区里大家都忙碌起来,而梁满仓身为作战参谋,需要冒雨下到沿海一线的基层部队检查防汛工作和战备情况。

他一走就是好几天,梅锦在家里提心吊胆的,生怕他别出了什么意外。

梁满仓在外面连日奔波,工作上终于暂告一段落,他心里放不下家,赶着也要回来,到家时已经是深夜,院门紧闭,只能从里面开,没办法,只能敲门。

梅锦听着雨声,在床上睡得很不安稳,隐隐约约好像听见敲门声,她睁开眼,点上蜡烛,拉开窗帘朝外看。

因为下雨,电路发生故障,外面没有路灯,也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在这种坏境中,她心里不免有些害怕,警惕地大喊了声:“谁?谁在敲门?”

“小锦,是我,我回来了。”

听出熟悉的声音,梅锦瞬间安心,随之迸发出惊喜,拿起伞,还没彻底撑开就慌忙跑出去,把门闩抽出,看着眼前的人,猛地扑进他怀里。

梁满仓架着手不敢抱她,轻声说:“我身上湿透了,你这一抱把自己身上都弄湿了。”

“湿了就湿了,有什么关系。”

梁满仓笑了下,心中涌出暖意:“先进屋,别在这里淋雨了。”

两人进到房间里,梁满仓将浑身湿透的军装脱掉,到浴室洗澡,梅锦也换了身衣服,去厨房给他煮姜汤,姜太辣,她特意放了好多糖进去。

梁满仓洗完澡出来,梅锦的姜汤也煮好了,盛了两碗,就着烛光端到桌上,打量着他的脸,就算是刚洗完澡也能看出这几天没休息好,眼下乌青,胡茬也长出来了,没有被好好打理,她有些心疼道:“多喝点姜汤,别感冒了。”

“我没事。”梁满仓伸出一只手握住她,另一只手端起姜汤一饮而尽。

窗外雨声潺潺,屋内此刻却温暖而宁静。

两人躺在床上,梅锦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抚摸,梁满仓嫌痒,捉住放到嘴边啄吻,眼睛看着她问:“你这几天在家里怎么样?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我在家里一切都好,什么都没发生。”梅锦动了动,窝进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倒是你,你有没有事?这几天我在广播站看上面给的稿子,说有很多前线的战士受了伤,心里很怕会是你。”

“我也没事,这不是好生生地在你面前吗?”

“嗯。”梅锦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连日来的紧绷被放下,枕着他的肩膀总算能睡个好觉。

两人相拥着,听着雨打窗棂的声音,在外所有的艰苦都被家庭的温暖化解。

经过整整一个月的潮湿,梅雨季总算是过去,久违的、金灿灿的阳光洒满了院子的角角落落,天空也碧蓝如洗。

大家都把被子衣服、发霉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晾晒,窗台、院子、空地上都被各种颜色的衣服被子覆盖,一眼望过去,五彩缤纷,鲜亮的色彩让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小孩们嘻嘻哈哈地在被子间穿梭,玩起捉迷藏,空气干燥清爽,梅锦深呼吸,笑道:“果然还是更喜欢这种明媚的天。”

梁满仓将她这几天一直想吃的盐水毛豆递过来,梅锦拿起来咬着皮,毛豆被挤压进口腔里,皮上迸出汁水,再嚼毛豆,又软又香。

第35章 宝宝 “我困了,你抱我回去睡觉吧。”……

天气转凉, 梅锦的肚子像皮球一样渐渐鼓起来,走路的时候也开始不自觉地扶腰抱肚。

梁满仓看着,每每都觉得心惊,跟她商量道:“你这身子越来越重了, 得有个人来照顾你才行, 但我工作又忙, 时不时还要下基层,一连好几天都回不来, 要不我们给家写信让娘过来吧?”

梅锦没异议,李贵珍要是能过来, 他们两个都能轻省些, 她点头:“行啊,等娘来了, 就在书房加张床,给娘睡。”

梁满仓笑了下,“那我这就去发电报, 让娘早点过来,早过来早安心, 要不然我一出任务,心里就放不下你, 生怕你一个人在家里磕磕碰碰出现意外。”

电报发回去很快收到回复,因二嫂将生, 李贵珍得在家照顾她,现在过来不了,先让满银来,她在家也是干惯了活的,做饭洗衣服, 样样都行。

梅锦一向跟满银关系好,是她来她反而更自在,笑着说:“那要是满银过来的话,你的书房就先舍弃吧,把书桌都搬到咱房间里,那个房间就先让给满银住,小姑娘得有自己的空间,你虽然是亲哥,但到底男女有别,在妹妹睡觉的房间办公不好,影响你自己也影响她。”

“行,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梅锦对满银要过来的事情很上心,将房间布置起来。

又过几天,满银总算是到了,梅锦跟梁满仓一块儿开车去接,提前在站台等着,火车终于到站,满银拎着包裹下车,脸上既憧憬又有些无措。

梅锦看到她忙喊道:“满银,这儿。”

满银听到声音看过来,小姑娘脸上绽出笑,忙不迭跑过来:“三嫂,三哥。”

她看向梅锦的肚子说:“三嫂你现在肚子真大,娘听说你怀孕,在家里可高兴了。”

梁满仓顺手接过包,梅锦挽住她的胳膊,听了这话笑了笑,关切问:“怎么样,路上累不累?火车上没饿着吧?”

满银摇摇头:“没有,娘给我煮了一包鸡蛋,还给我塞了钱,我在车上买了盒饭吃,真好吃。”说着还有一些回味般舔了舔唇。

梅锦笑:“走吧,咱回家,我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都是家里没有的呢。”

“好。”满银雀跃起来,跟着上了吉普车,她还是第一次坐车,新奇地到处看,手也前摸摸后摸摸,“这可比牛板车舒服多了,坐着又软和,还吹不着风。”

东南跟老家的景色很不一样,她盯着窗外瞧,说:“我坐火车的时候就一直往外面看,每次睡一觉起来,外面就完全不一样了,这边到了冬天,居然还是绿色的,真稀奇。”

“是,这边很多树都是常绿树种,哪怕是冬天也有叶子。”

三人到家,梅锦带着她到次卧,打开门含笑道:“以后你就住这间房间,柜子、床都有,被子枕头都是新的,我原本还想给你做件衣服的,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又长高,怕做了不合适,就没给你做。”

满银环顾着房间,惊喜地不住夸道:“这里真好看,比老家的房子好看多了。”她在床上坐了坐,手摸到被褥上:“床也比家里的软。”

梅锦笑:“你喜欢就好。”

梁满仓在一旁补充:“你嫂子为着你过来,可没少花心思,这些都是她亲手布置的。”

满银抬头,脸上都是笑,真心实意道:“谢谢三嫂。”

梅锦抿唇,侧头看了眼梁满仓,弯唇笑了笑,道:“你先收拾着,你哥给你买了橙子,我去切。”

她说着要往外走,梁满仓拉住她:“你坐着吧,我去切。”

梅锦笑了下,扶着肚子坐下看着满银打开包放东西,就见她不好意思地笑着,手里递过来封信说:“这是娘找人写的,让我过来给你们。”

梅锦接过来浏览了眼,大意是说就不让满银回去了,等帮着照顾完她和孩子,就让梁满仓在这边给她找个丈夫,最好也能是军官,要是军官不行,就给她找个有铁饭碗的。

她看完信抬头望向她,小姑娘明显是知道心里写了什么的,羞得脸都红了,眼神都不知道往哪放。

她笑,将信纸叠了叠收起来说:“嫂子知道了,回头我跟你哥会留意的。”

这时梁满仓端着切好的橙子进来,听到这话好奇问:“留意什么?”

梅锦看着满银几乎涨红的整张脸,拿过橙子又递给她一牙,没说话。

梁满仓不知道姑嫂俩打的什么眉眼官司,但人不说,他也就识趣不问。

梁满仓吃完饭就去上班,梅锦今天调休,问满银:“你跟嫂子说说,你心里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我回头帮你留意着。”

满银低着头不敢看她,扭捏着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就觉得像你跟三哥这样挺好的。”

“好,那我就努力给你找个像你三哥这样的。”梅锦拉着她的手笑,让她坐到旁边,“不过你现在十七,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这边结婚也比家里晚,要十九二十才结婚呢,你先在家给嫂子帮帮忙,到时候等你结婚,嫂子跟你三哥肯定给你备一份好嫁妆。”

“好。”满银点点头,眼神中也有些期待。

“不过你在这里要是遇上自己喜欢的人,一定得说,要是不好意思告诉你三哥,就告诉我,我们去帮你打听打听家境啊为人什么的。”梅锦怕她小姑娘脑热,提前叮嘱。

“我知道的,出来前,娘就说让我都听你跟三哥的。”

“不过要想找你三哥这样的还有点难,但嫂子肯定得给你找个好的,起码要会疼人的。”梅锦笑起来,和她推心置腹,毕竟像梁满仓这样的男人,一万里面都不见得能有一个,“但是这里的军官也都是读书识字有点文化的,他们找老婆肯定是有要求的,我想着,回头跟你三哥商量商量,让你到扫盲班里认识点字行不行?等字都认识了,出来再给你安排份工作,先把自己提升上去,遇到的人也能更好。”

婚姻嫁娶向来是很现实的问题,就是去菜市场买白菜都还得挑一挑呢,更别说是找老婆了。

而且这边的军官,尤其是年轻的军官,人自身的条件摆在那里,就算满银有梁满仓这个当少校参谋的哥哥,算是增加了些砝码,但还是要自己能立起来,自己有能力才行,不然吸引过来的人也是不找四五六,想着走捷径的。

她话说得现实,但满银知道是真的为自己好,而且她也不想当睁眼瞎,点点头说:“我想去上扫盲班,也想有工作。”

梅锦笑笑:“好。”

这时候“扫盲”是一直被倡导的运动,军区里的扫盲班是一直开着的,对战士是命令,必须要去上,对军属,则是深度动员,尽量说服他们也去上,只要愿意,就来者不拒。

扫盲班正好是由政治部宣传科牵的头,广播站也属于宣传科,她正好认识扫盲班的老师,回头跟人说一下情况,把满银塞到初级班里,从头开始跟着学。

天气越来越冷,离过年也越来越近。

今年因为梅锦和梁满仓的假期少,且梅锦又怀着孕,是没条件回老家过年的,于是满银就跟着哥嫂留在这边。

这边的人不包饺子,也不爱吃面,可把满银给稀奇坏了,一个劲儿道:“他们怎么不包饺子呢?不吃饺子怎么能算是过年呢?”

梅锦笑着解释:“咱们那边种小麦、大豆,这边人家种的是水稻,吃的是米,所以人家不吃面,当然就不包饺子了。”

“好吧。”满银勉强接受这个解释,但仍倔强说,“但咱们过年还是要包饺子的,不吃饺子就不能是过年。”

梅锦失笑:“想吃咱就包。”

“这边可真冷,我晚上去上扫盲班的时候,冻得直打颤。”满银看着外面的天,“跟咱们那边的冷也不一样,这边冷得都钻骨头,这么冷,也不见下雪,咱们家现在应该下得雪都化不掉了。”

梅锦坐在屋里,也裹着厚厚的衣服,搓了搓手往外面看:“气候不一样。”

灶膛的余火里还煨着红薯,满银拿火钳翻了翻,见已经熟了就给掏出来,左右撇着手掰成两截,跟梅锦一人一半。

这么冷的天,吃点热乎香甜的东西,身心都跟着温暖起来,梅锦小心扒开焦黑的外皮,咬着里面有些干噎的白芯。

梁满仓这时候回来,穿着军大衣,拎着公文包,一进门就笑道:“瞧你俩吃的,黑灰抹一脸。”

“又没关系,待会儿再洗就是了。”梅锦不在意。

满银问:“灶膛里还有一个呢,三哥你吃不吃?”

“我不吃,你们俩吃吧。”

“哦。”

年夜饭的准备从几天前就开始了,邻里邻居互相帮忙,炸丸子、灌腊肠,院子里拉起的绳子上挂满了年货。

而他们家今年饭桌上不光要有饺子,还想入乡随俗,加入一些当地的食物。

这边沿海鱼最多,有个习俗就是光年饭桌上一定要有鱼,还必须是整条的鱼,不能切,放在饭桌中央,只看不吃留到年后,寓意着年年有余。

满银把这个习俗也学了过来,买了条鱼清蒸。

南方种水稻,过年会捣年糕,梅锦和满银之前因为好奇还去邻居家看,邻居捣好后给她俩一人揪了一团,热乎乎软糯糯的年糕蘸着红糖水吃,又甜又暖。

满银第一次吃年糕,粘在牙上下不来,当着众人面又不好意思伸手去抠,只能用舌头顶,整张脸都扭曲了,把大家笑得直不起腰。

她们当然不会只吃别人家的东西,自家做了年货也会分享出去,于是新年就这样热热闹闹地来了。

梅锦因为肚子大身子重,什么也不用干,往沙发上一坐,吃着梁满仓砸好的山核桃和满银炒的花生黄豆,悠哉游哉指挥着兄妹俩做事。

除夕夜。

今年的年夜饭真是丰盛,不光他们自己包的饺子炒的菜,还有关系好的邻居们送来的拿手菜,满满摆了一桌子。

梅锦夹了颗白嫩的鱼丸,又弹又韧,还带着浓浓的鱼肉香,一点都不腥。

大家的手艺都很好,各有特色,吃得人眼忙嘴乱。

梁满仓见她喝完一碗鱼丸鸡汤还想再盛,忙说:“晚上别吃这么多,要不然又积食,夜里难受得睡不着。”

“没事,最后一碗,我少盛点。”梅锦眼珠子都快掉汤锅里了,他说的什么话根本听不进去。

三人吃完饭,满银在家待不住,出去串门子找人聊天,梅锦嫌冷不想出去,梁满仓陪着她,两人又挨在一起看一本书。

这时外面热闹起来,小孩们都出来玩耍嬉闹,跑来跑去喊来喊去的,叽叽喳喳像风一样停不下来。

梅锦听着声音,摸了下肚子仰起头笑着问梁满仓:“你说我们的宝宝会是个什么性子?”

梁满仓认真想了想:“我觉得应该是个安静的,你看你这怀孕期间,ta都没怎么闹腾过,在你肚子里也不怎么爱动。”

“有可能。”梅锦点点头,又补充,“不过我觉得会不会是因为ta太懒了,所以不愿意动?”

梁满仓扯唇笑起来,眉眼化开:“还在肚子里的孩子,哪有懒不懒一说。”

他把书翻过去一页,下巴搭在她脑袋上,另一只手覆在她手上,和她一起感受不爱动的小家伙。

“动了动了!”梅锦忽然惊呼起来,眼眸清亮,“你感受到了吗?”

梁满仓放下书,也看着她肚子,点头道:“感受到了。”

“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们说ta懒,ta不高兴了?”

“有可能,没想到小家伙脾气还挺大。”梁满仓大掌在她肚皮上轻轻摩挲。

肚皮又抽动一下,俩人都惊讶,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

梅锦靠在他肩膀上,笑说:“看来以后说话要注意些了,要不然惹得我们宝宝不开心。”

梁满仓搂着她,神色温柔,顺着说:“都是爸爸不好,爸爸说错话了,我们宝宝是最可爱脾气最好的宝宝。”

暖黄色的灯光倾泻,整个房间都被柔和的光晕包裹,两人身处其中,时间彷佛都慢了下来。

梅锦在他下颌处亲了亲,张开手说:“我困了,你抱我回去睡觉吧。”

梁满仓小心将她横抱起,进了卧室,把她轻轻放到床上,

一年又过去,新的一年来到。

日子还跟之前一样的过,每天早上吃完饭,梅锦和梁满仓一起去上班,中午再一块儿回来吃午饭,吃完饭睡个午觉,继续上下午的班,晚上梁满仓有时候要加班,但会先抽空把梅锦送回家,每天都如此,不管刮风下雨,没有一天缺席。

如果是轮到梅锦放起床号和熄灯号的那天,梁满仓也会跟着早起,陪她放完号再一起回来。

冬天的六点,天还是半黑的,大家也都刚被起床号吵醒,慢腾腾地准备起床,路上就只有他们俩人,不用顾忌影响,手牵着手慢慢往回走,呼吸着新鲜的冷空气,听着鸡鸣狗吠,再随意聊一些废话,温馨的氛围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而满银在这边也交到了好朋友,在扫盲班认识的,跟她年龄相仿,她白天等哥嫂上班后,把家里的家务做完,没事了就去找朋友们玩,几个小姑娘要么一块儿复习复习老师教的知识,要么就去师部周边转悠。

几个小姑娘年龄都不算大,好奇心重,探索欲望也强。

这边有几座矮山,当地百姓们会上山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打到些野鸡野兔之类。

被她们瞧见后,不知道谁起的头,说等哪天我们也去看看吧,逮不到野鸡野兔,说不能能掏只鸟窝呢。

这个提议获得大家一致认同。

于是寻了个空闲的下午,三个女孩一块儿上山,她们想着山不高也不陡峭,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她们就只是去转一转,于是谁也没跟家里人说。

上山的路上,满银看到掉在地上没来得及被百姓捡走的枯枝,就拾起来,准备带回去当柴烧。

她们虽住的楼房,但一楼的厨房是有灶台,可以烧锅的。

三人就这么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有说有笑地往山上走。

梅锦和梁满仓下班到家,家里黑着灯,也没如往常一样闻到饭香味,梅锦以为她是睡过了,喊了两声:“满银?”

没人回答,她走到满银房间开门,屋里也没人。

梅锦冲梁满仓摇摇头:“估计去找朋友玩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你先烧饭吧。”

梁满仓应道:“好。”

就在他走进厨房,刚准备做饭的时候,院门突然被大力拍响。

两人疑惑着,梁满仓过去开门,门外两个是焦急的女人,看见他急切问:“梁参谋,我家小梅在你家吗?”

“还有我家芳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