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就这个恩,就值得她记一……
大年初一, 邻居们都互相拜年,在这家吃点花生瓜子,又到那家吃些桂圆红枣,不管是吃东西还是聊天说话, 反正从早到晚嘴是真没停下来过。
蔡嫂子问:“梅锦, 你家梁科长过完年什么时候回去?”
“年初六。”
“年初六就走啊。”蔡嫂子有些惊讶, “那这回来有一个星期吗?”
“二十九回来的,差不多八天。”梅锦见她手里的瓜子磕完了, 又忙把碟子递上去,招呼说, “再抓点。”
蔡嫂子摆摆手:“不磕了, 磕得嘴干。”
“瓜子就这样,不能多磕, 磕多了要上火的。”梅锦认同,又给她倒了杯热水。
蔡嫂子捧着水,继续打听问:“那梁科长是不是明年回来就不用去了?”
“这我也不知道, 他工作上的事情,我也不问。”梅锦笑着摇头, “我倒是希望他今年就能回来,最好回来后就再不去了。”
她们俩这边说笑, 那边梁满仓和蔡团长也在说笑,蔡团长嘴里叼了根烟, 微微迷眼吸了口,要给梁满仓也掏一根,梁满仓抿唇笑了下拒绝。
蔡嫂子瞧见说:“我家老蔡就是个老烟枪,哪天都是从早到晚地抽,每天早上一起来, 别的事不干,第一件就是抽根烟,手都熏黄了,怎么说都没用,还是你家梁科长好,不抽烟啊。”
梅锦笑笑,梁满仓这个习惯是挺好的,至少她不用闻二手烟了,不过据她猜测,他偶尔也是抽的,因为她曾在他衣服上闻到过烟味,只是次数少,一年也抽不了几回,而抽烟也是因为压力太大。
只是他每回都会避着家里,她也就当不知道,从来没问过。
……
年初二,满银带着常永平携礼回来,梅锦从她手里接过东西的时候还打趣道:“你说你回来就回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净浪费钱。”
满银眉毛一挑,也跟着笑起来,还用手在她背上轻拍了下:“初二回娘家,可不能不带礼,要不还不得被你给赶出去呀。”
“你是这家的小姑子,谁赶你?我当嫂子的能赶得走你吗?”梅锦把她的礼品拎起来打量,道,“让我看看,你这都带的什么,要是不贵重,可不让你进门啊。”
“真心话暴露了吧?还说赶不走我呢,这下又不让我进门了。”满银脸上带笑,手挽上她胳膊,两人一块儿进去,“带的都是你们喜欢吃的,还特意把家里的茅台带来了,绝对够贵重。”
“呀,茅台都带来了?那看来是不能不让你们进来,快请进快请进。”
两个人玩笑着,梅锦还弯腰伸手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知微抱着梅花盯着她们瞧,面无表情的。
满银看到后忙解释说:“我跟你妈妈开玩笑呢。”
“我知道。”知微点头,梅花从她怀里跳开,她伸出手说,“姑姑,你给我带糖了吗?要是没有糖,也不能进。”
“嘿,你们母女俩。”满银笑起来,在她脸颊上捏了捏。
“疼疼。”知微顿时笑嘻嘻,“我也跟你开玩笑呢,姑姑。”
“小坏蛋,别跟你妈妈学,回头学成小土匪了。”满银往梅锦的方向瞥一眼,压着声儿道。
梅锦耳朵不动,给她和常永平倒了两杯热水,一杯放蜂蜜,一杯放茶叶:“我都听见了啊。”
“就是要让你听见,要不然怎么会有效果呢?”满银接过蜂蜜水捧着,嗅着上面的甜味对知微说,“姑姑怎么能忘了你的糖果,在我包里呢,你自己去拿,那一整袋都是你的。”
“好嘞!”知微一听,忙屁颠屁颠地去椅子上拿她的包,从里面找到糖果。
梅锦见状说:“这包糖是你姑买给你的,我就不没收了,但一天最多吃一颗,吃完要漱口,听到没?”知微现在正在换牙期,吃多了糖对新长出来的牙齿不好。
“听到啦!”知微拖着声音,剥开一颗糖塞进嘴里,下意识高兴起来。
满银看着她笑,又低头看了眼现在还平坦的小腹。
梅锦注意到她动作,笑着问:“是不是想让孩子快点出生?”
“是有点。”满银又喝了口蜂蜜水。
李贵珍也笑眯了眼,又关心问:“你现在身子有反应吗?”
“现在还没有。”满银摇头,她现在不管是食欲还是睡眠都还正常,还没有妊娠反应。
李贵珍点点头:“那估计快了,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就跟我讲,我给你做。”
“好,谢谢娘。”满银笑盈盈的,左边坐着关心她的亲娘,右边是疼爱她的比亲姐还亲的嫂子,她只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她问:“嫂子,你当初怀知微的时候反应厉害吗?”
“什么反应?”知微听见自己的名字,连忙凑过来好奇问。
满银戳戳她婴儿肥的脸,笑说:“你怎么什么都好奇,什么都要问啊。”
知微鼓鼓嘴:“谁让你问的是妈妈怀我的时候呢?那就跟我有关系,我当然要问问了。”
“好好,跟你有关系。”满银笑呵呵,又摇头对着梅锦感慨说,“你真是话又密,脑子转得又快,我是真喜欢知微,要是我的孩子也能跟她这样就好了。”
梅锦:“你跟永平都那么优秀,你俩的孩子肯定也不会差的,到时候生出来跟知微一样嘴又快又密的,你说一句她能顶三句,到时候你们家里可热闹了,说不定你那二婶都被说的哑口无言。”
大家齐齐笑起来,只知微有些不满意,追问:“妈妈,你还没说你怀我的时候是什么样呢!”
“你急什么。”梅锦好笑,伸手指着桌上的橘子支使她,“你给我剥个橘子我就说。”
知微眨着眼思考了下,答应说:“那好吧。”
“给我剥橘子怎么还‘那好吧’?这么不情愿呢。”梅锦故意逗她。
知微吭一声:“妈妈,你还吃不吃橘子了?你要是不吃我不剥了。”
“我吃,你给姑姑剥。”满银说完还问李贵珍,“娘,你吃不吃,让你孙女给你剥一个。”
梅锦眼中带笑,直接拿了三个橘子放到她面前:“知微,那这下你得剥三个橘子了,我们一人一个。”
“三个就三个,剥一个是剥,剥三个也是剥。”知微哼哼,拿起一个橘子剥起来,还催着她道,“妈妈我边给你剥,你边说。”
梅锦忍俊不禁,接过她递来的橘子,掰开,往嘴里放了一瓣,冰凉的汁水炸开,跟后世的橘子不太一样,这时候的要更酸些,她整张脸都皱起来,道:“怀你哪会儿可把我折腾坏了。”
一听这话,满银表情就有些不自然,唇角抽动,脸别过去偷笑。
就知微当了真,还追问:“真的吗?妈妈,那我都干什么了?”
“你在我肚子里倒也没干什么,但闹得我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吃什么吐什么,因为怀你,我瘦了一大圈呢!”梅锦说着自己点点头,煞有其事的样子。
知微一听,愣得嘴巴微张,满银赶忙提醒:“手别停,我跟你奶奶可还没吃到橘子呢。”
知微却是落下泪来,十分自责。
三人瞬间慌乱,梅锦也顾不上乐了,抓着她的手就将其拉到怀里来,轻柔又好笑地给她擦掉眼边的泪,哄着说:“妈妈逗你玩呢,妈妈怀你的时候可轻松了,一点事情都没有。”
“真的吗?”小家伙泪眼婆娑。
“真的。”梅锦看着她热乎乎的双眼,心中软软,声音温柔,“大过年的,可不能哭,哭了不吉利。”
“就是,快擦擦泪。”满银也帮腔,又小声跟嫂子咬耳朵,“以后还是不能随便开玩笑,孩子太小了,真真假假的分不清。”
“我也正后悔呢。”梅锦把知微抱怀里耐心哄着。
李贵珍笑道:“看来今天是吃不上我孙女剥的橘子了。”
满银立马接话:“没事,吃你闺女给你剥的。”
……
年初六,梁满仓也要回去了。
满银今天特意回来跟大家一块儿送他。
梅锦和知微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上车,梅锦把准备好的东西递上去,道:“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你在家也要好好的。”梁满仓郑重点头,又低头摸了下知微的小脸,迎着她认真的眼神说,“爸爸不在家,你要乖乖听妈妈和奶奶的话,知道吗?”
“我知道。”知微答应,又问,“那爸爸,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梁满仓笑了下:“等天暖和了,我就回来了。”
大家该嘱咐的,在还没走的时候就都说尽了,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梅锦看了他一眼,冲他点点头,说:“上车吧,早点到,在那边早点安顿。”
“好。”梁满仓深深看着她,随后转身上了车。
汽车嗡鸣声响起,吉普车开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梅锦回过神,脸上重新扬起笑,招呼着大家进屋喝水聊天。
邻居们推辞着:“不了不了,家里还有事呢,改天再去。”
她们婉拒,梅锦也不多留,跟周围的人笑了笑,就进了院子关上门。
这年还没彻底过去,家里就经历分离,谁都高兴不起来,心里酸酸涩涩的。
李贵珍按着桌子坐下,轻叹一声,问满银:“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初八开始上班。”
李贵珍缓缓点了下头。
知微嘟着嘴,嘴上能挂油瓶了,梅锦以手指为梳在她刘海上顺了顺,低声道:“爸爸给你热了鸡蛋糕,你要不要现在吃?”
鸡蛋糕就是那种老式的面包,放的时间长了就会有些干巴,这时候放锅上蒸一蒸,会更热乎煊软,口感也更好。
知微摇摇头,没什么心情:“我现在不想吃,过会儿再吃。”
“行,你什么时候想吃就去锅上拿。”
这时候梅花不知道从哪里出来,尾巴高高翘着,昂着小脑袋往知微脚边蹭过去,边蹭还边“喵喵”叫,那声音又娇又夹。
梅锦瞧见笑起来,说:“今天早上都没顾得上喂它,肯定是饿了,你去给它找点东西吃。”
“好。”知微弯腰把梅花抱起来,小黑猫被仰躺着抱在怀里立马就不动了,四只小爪子朝天支棱着,垂下去的尾巴尖晃了晃,白天瞳孔竖成一条线时,眼睛便只剩下了瞳仁边上的灰褐色。
而到了光线不明时,眼睛就圆溜溜的瞪着,透着几分呆萌可爱,再配上它黑漆漆胖乎乎的小身子,就更招人喜欢了。
就是太小了,还有点尖嘴猴腮的,估计等到后面再长大点,脸也能圆乎些。
瞧着它,梅锦的心情都好上了几分。
满银下午家里还有事,没在家里待多久,就拿着包回去了。
李贵珍情绪也有些不高,晌午吃完饭就回了房间午睡。
今天太阳倒是好,晒下来暖洋洋了,但他们家今天是没人欣赏了,就听着邻居们坐在太阳里尽情聊天说笑,嘻嘻哈哈的声音传过来,真是好不自在。
不,家里还是有个生物在享受这阳光的,那就是梅花,正蜷在秋千的软垫上睡得正香,来来往往的脚步声都打扰不了它。
这时候院门被拍响,赵怡悦的声音传进来:“知微,知微?要不要去跳皮筋?”
知微回头看了眼梅锦,梅锦点点头说:“去吧。”
得了妈妈的允许,知微忙过去打开院门跟等在门口的小伙伴们一道玩去了。
于是家里无所事事的人就剩了梅锦一个,她回屋找了本书,拿着书走到秋千旁,先把梅花抱起来,自己坐上去后再把它放到腿上,小家伙也不跑,眼皮子懒懒一抬,就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甚至不一会儿就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声音从小变大,可见它是有多舒服。
梅锦的视线从书上移到它身上,抿唇笑了下,伸手在它毛上轻抚,脚尖点在地面稍微用了点力,秋千跟着浅浅荡起来。
冬天快过去的时候,收到了家里寄来的信,胜利的媳妇儿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他也是去年接的婚,但比满银早,熟场里结的,结婚没多久就怀了孕,正好这时候生子。
李贵珍收到信的时候,可高兴坏了,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梅锦还在上班,她就拿着信找了识字的邻居帮着念给她听,听完后还跟着邻居道:“这我大孙子给我生了个重孙子了。”
“哎呦,老嫂子,那你可是享了儿孙福了。”
“享啥福呀,儿孙多了闹腾。”李贵珍“嗐”一声,摆手道。
“跟咱们大家面前,您就别谦虚了。”
李贵珍呵呵笑,手里择菜的动作不停,心却飞到了天边,脑海里想着重孙子该是什么样的。
家里寄来的信也不光是为报喜,主要还是想问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李贵珍是年头元旦前来的,在这边也待了好几个月了,说实在的,她自己也想家了,在这边住着舒服是舒服,吃的也好穿的也好,儿媳妇对她也好,闺女离得也近,有时候下了班还要特意往这边拐一趟,送个东西聊个天的。
但老人都有点离不开故土,离家时间长了,还是想念家里的吃食,尤其是这边还爱吃点鱼啊虾的,水果蔬菜就算是同种类,那吃到嘴里味道也跟家里的不一样。
只是现在家里儿子不在,儿媳妇天天又要上班,她要是走了,儿媳妇一个人又要带孩子又要干家务,不一定能忙得过来。
所以她也在犹豫着呢,手上择菜的动作不由自主慢下来。
晌午梅锦和知微下班放学回来,见桌子上放了封信,就拿起来看,看完后脸上也露出一个笑。
知微扒着她的手追着问:“妈妈妈妈,谁寄的信?”家里常来信,什么江阿姨的、文阿姨的,老家的,还有爸爸的战友们的,她最喜欢读来自五湖四海的信了,好像透过信也闻到了不同于东南的风。
“你大哥哥寄过来的,你也当姑姑了。”梅锦顺手把信递给她。
“啊?我当姑姑了?可是我才上二年级啊。”知微呆滞。
梅锦笑起来:“你上几年级跟你当不当姑姑有什么关系?前头那栋楼的晓灵不是比你还小,人家还当小姨了呢。”
知微眨了下眼想了想,“唔”了声,又点点头:“好像是噢。”
等想清楚明白了,她又低头去看信。
胜利也是上了点学的,不过学的不咋滴,字写得跟知微也差不了多少,她阅读起来没有一点障碍,连一个不认识的字都没碰到。
她看完信问:“大哥哥的孩子长什么样?为什么没有照片呀?”
梅锦在她看信的时候给她泡了杯麦乳精,“老家没有照相馆,拍不了照片。”县里倒是有,但孩子才出生没多久,老家暖得晚,现在肯定还穿着厚衣裳呢,哪儿能抱着小婴儿去县里照相,这要是因此伤风感冒可是了不得的。
知微“哦”了声,又雀跃起来:“妈妈,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他什么时候能喊我姑姑呀?”
“回去……什么时候回去,妈妈也不知道。”主要是真没有那么长的假期,尤其梁满仓现在又在小岛上,那更是回不去了。
至于“喊姑姑”,梅锦笑说:“等你姑姑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会跑会跳的时候,你侄子也就会喊你姑姑了。”
小孩子突然长了辈分,成了另一个小孩的姑姑,对知微来说,实在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她缠着梅锦问东问西,等问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后,就迫不及待地出门去找小伙伴们炫耀这件事情,炫耀她现在是“姑姑”了。
梅锦瞧了眼她兴奋雀跃的背影,朗声道:“一会儿就回来啊,马上家里吃饭了。”
等孩子应声后,她摇头笑着将信重新收回到信封里,准备等梁满仓回来的时候给他也看看。
李贵珍做好饭,梅锦跟着一块儿把饭菜端到桌上,将她她有些踌躇的表情记在心里,等吃完饭,两人一块儿洗碗的时候才问:“娘,您是不是想家了,想回去了。”
李贵珍抬手挽了挽碎发,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是有点,这不是出来久了吗?我之前还没出来这么久过。”
“娘,您要是想回去,我就给您买票,这边好着呢,您别放心不下。”梅锦知道她为什么迟疑,也知道她为什么不好意思说。
李贵珍搓了下手,伸进水盆里拿起丝瓜瓤擦碗,“我想着,我在这边好歹能给你们帮帮忙,你这天天早起上班的,知微也上学,我能给你们给你们做做饭洗洗衣裳,我这要是回去了,这些就都得你一个人干。”
梅锦看着她上前抱了她一下,将脑袋靠在她肩膀上,笑起来说:“我真是好运,碰上你这么好的婆婆。”运气是真的好,在梁家村,她生那一场大病的时候,她就一直细心照料她,那时候大家才相处多长时间,能有什么感情?而且家里又那么穷,自己都吃不多饱,还匀出食物给她,不说别的,就这个恩,就值得她记一辈子。
更别说她现在来了这边,还一直想着怎么在家里帮衬她。
李贵珍有些不适应这种亲昵,黝黑的脸上也泛起一抹红,动作都变得不太自然。
“娘,你要是想家了,咱就回去,我给您买车票,而且这可是您第一个重孙,你这个当太奶奶的,怎么着也得回去看看抱抱的。”梅锦松开她,笑着认真说,“这边您就尽管放心,知微也这么大了,家里的什么事情她都能帮着做,而且家里就我们娘俩,也没什么不好干的事情,要是有,不还有满银,有永平,有这么多邻居嘛。”
这边毕竟是师部,左右邻居间的关系比之普通村子里要更好一些,哪怕家里就住了她们娘俩,也一点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不过您明年可还得来啊,我还跟满银商量着怎么给你过七十大寿呢,到时候咱们去市里定个大寿糕,还有大寿桃,咱家是开不起流水席了,不过请邻居们吃吃饭还是可以的。”
李贵珍眼里也有点泛起泪花,拍拍她的手直点头答应:“哎,哎!”
第72章 冠军 当然要拿第一
“妈妈, 我们学校今年又要办运动会了。”知微放学一回来就兴冲冲地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扔,乱蓬蓬的头发往后一捋,动作一派的行云流水、潇洒自然。
“是吗?又办运动会了,那你们班今年能参加了吧。”梅锦从厨房出来, 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
知微直接要去拿, 被她拍了下, 眼一瞪带着点嗔怪,提醒说:“一回来就抱了梅花, 去洗手了吗?还想直接捏着吃。”
知微讪讪把手收回来,又开始狡辩:“梅花又不脏, 妈妈你是不是嫌弃梅花了?”
嘿!小家伙还学会栽赃嫁祸这招了, 梅锦好笑地敲了下她脑门:“别在这儿跟我嘴贫,先去洗手。”
知微鼓着腮帮子, 心里嘀咕着妈妈不讲道理,明明说的是梅花脏不脏的话题,她偏不接话, 还直接拿妈妈的威严压人。
可嘀咕归嘀咕,她还是拖着小步子往厨房去, 拧开水龙头时轻轻叹了口气:谁让她是妈妈呢,妈妈的话可比什么都管用
梅锦看着她圆滚滚的小背影, 又看向旁边乖乖蹲着的梅花,它两只黑乎乎的爪爪踩在桌面上, 真是软萌软萌的。
她揉了下它两只耳朵,夹着声问:“你要不要吃苹果呀?”
“妈妈,猫也吃苹果吗?”知微洗好手出来,手上还有没擦干的水渍,她性子一急起来, 做事情就马马虎虎。
“我也不知道,有的猫吃有的猫不吃吧。”梅锦指了指她的手,她嘿嘿笑着,往背后藏,在后面衣服上蹭干,这是她的秘诀,妈妈一念叨她手没擦干,她就把手蹭在后背的衣服上。
绝不能蹭在前面,会被妈妈看见,又被说一顿,虽然有时候一转身也会被看见后面水迹,但大多数时候还没转身,衣服上的水迹就干了。
“那我试试梅花吃不吃。”知微来了兴致,赶忙捏了块苹果递到梅花面前。
梅花瞧着苹果,好奇地低头嗅了嗅,小鼻子明显一耸一耸的,瞧得人乐不可支。
不过它明显对苹果不感兴趣,闻了两下后,就不感兴趣地把小脑袋收回去,又变成一副高傲又优雅的样子,抬起爪舔了舔。
知微撇了下嘴,把苹果拿回来自己吃掉,腮帮子被顶起来,还要嘟嘟囔囔地说着梅花没品位,这么好吃的苹果都不喜欢。
梅锦笑起来:“你喜欢,你多吃点,人梅花就喜欢吃肉。”
“它还喜欢吃菜!”知微忙补充,一惊一乍的,“我上次还看见它啃地里的青菜叶子呢,吃得可香了。”
“她那是偶尔吃一吃,估计是起到排毛的作用。”梅锦见多不怪,把剩下的苹果都推到她面前,又问,“晚上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随便。”知微现在脑子里光想着猫了,好奇问,“什么叫起到排毛的作用啊?”
梅锦想了想,解释说:“你想啊,梅花是不是天天都要舔毛,你看,它现在正舔着呢。”
母女俩齐齐看向旁边的梅花,小黑猫被看得动作都一顿,舔毛的速度一卡一卡的。
两人默契地收回视线,“噗嗤”一声,都笑起来。
梅锦继续道:“猫舔毛就会把浮毛舔进肚子里,要排出来,吃一点菜叶子之类的就会比较好。”她对这方面的知识也是一知半解,纯靠着以前刷过的短视频。
“哦这样。”知微一脸学到了的表情,举着手积极道,“那梅花刚舔完毛,是不是就要吃点菜叶子排毛?我去给它摘点菜洗洗!”
梅锦忙阻止她:“回来回来!那菜就长在地里,它想吃的时候自己就过去啃了,不用你摘,你现在摘了它也不一定吃。”
“哦好吧。”一听梅花不吃,知微就有点失望。
“是不是想摘菜了?”梅锦瞥她一眼,“这样,待会儿妈妈炕韭菜盒子吃,你去拿镰刀割点韭菜。”
“好。”知微出去,从院子角拿过镰刀,往划出来的小菜园去。
小菜园不大,也就墙角那巴掌大的地方,种了点应季的蔬菜。
梅锦炕韭菜盒子的手艺还是跟李贵珍学的,不过她没学到家,做出来的感觉就是少了些味道。
不过也幸好知微跟她都不是多挑嘴的人,一人拿着一个韭菜盒子,啃得要多香有多香。
知微吃得满嘴油,还在跟梅锦说着运动会的事:“妈妈,运动会你要来给我当拉拉队,这是你之前说的。”
“你还记得呢?”
“我当然记得了。”知微睁大眼,“妈妈,你该不会要反悔吧?”
“反悔什么?你都知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呢,妈妈怎么会反悔?”梅锦喝了口粥,问,“但是妈妈要怎么给你当啦啦队?”
知微思考了下,她一年级的时候当拉拉队,是要全班跳舞的,不过她不准备为难妈妈,于是说:“你就给我喊加油就行了。”
“喊加油,那简单,我肯定卖力给你加油。”梅锦笑,“你都报了什么项目?你跑步厉害,是不是有跑步?”
“对!我报了两项跑步呢,一个是四百米,一个是女子四人接力跑。”
她们小学的操场不大,一圈也就二百米,四百米跑两圈,梅锦问:“接力跑是几百米的?”
“四百米。”
梅锦点点头,那就是一人一百米,这样跑下来,也着实是挺累的,不过这群小孩子精力充沛,跑几圈一点事儿没有。
“行,运动会哪天办?到时候妈妈调个休,那天休息,专门看你比赛。”
“下周二!”
周二。
是个好天气,暖阳高照。
运动会在下午办,师部小学就是个小学校,举办运动会也就对小学生来说是个新鲜事,实则放到师部,实在算是平常。
梅锦出门前朝外看了眼,特意拿了两个水壶,一个装凉白开,一个泡麦乳精。
今天知微肯定不少跑,说不定要出一身汗,她自己就带了一壶水,估计一会儿就喝完了。
学校就在师部里,梅锦也没骑自行车,直接拎着俩水壶走着过去,她到的时候,运动会才刚刚开始。
学校办运动会是没有正式邀请家长的,因为就算邀请了,估计也没多少人过去,这时候家里孩子都多,孩子们自己就挺独立的,家长又要上班又要操持家务的,对孩子过问得不多,也没那么多闲工夫特意请半天假来参加什么运动会。
不过要是有家长想来看看,提前跟班主任打个招呼就行。
梅锦到门口跟门卫打了个招呼,给他抓了把花生,道谢后进去,熟门熟路地往知微的教学楼走,操场就在教学楼后面。
知微正在教学楼门口等着她呢,教学楼总共就两层楼,她班在一楼。
梅锦上前牵住她的手,左右看了看,小声问:“我刚才从外面经过操场,看见好多人在那,你怎么没过去。”
“我刚才过去了,看你还没来,故意在这边等你的。”
“呀,这么孝顺呢。”梅锦笑起来,从脸颊摸了摸她小巴,还曲起手指挠了挠。
“当然了,我可是梁知微,全班最优秀的人。”
“咦!你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也不害臊。”
两人说笑着,走到操场入口,进去后到知微的班级旁。
梅锦跟齐老师打了个招呼,随意聊了两句天。
她们俩平时也不是多熟悉,就是老师和家长的关系,在大院里碰到的机会也不多。
主要也是齐老师实在是太“老师”了,这个形容虽然有点奇怪,但是非常真实且符合齐老师的气质。
梅锦上学的时候算不上优秀,实在普通,最犯怵跟老师接触,所以平常碰到齐老师,她也都只是简单问两句好。
运动会开始,还没轮到知微的项目,按照梅锦的经验,一般跑步都会放到偏后面,要不然跑完没力气了,还怎么参加其它项目。
学校里也有喇叭有广播,此时正放着音乐和各班的加油稿等,这一套流程倒是跟后世差不多,也就放的音乐有些区别。
来到学校,就像是来到了知微的地盘一样,她又细心又耐心还温柔地把妈妈安顿好,让妈妈站在主席台旁边等着,她作为班长,要去给班上正在比赛的同学们加油。
梅锦好笑地点点头,把行军水壶斜挎到她肩上,拍拍她的脑袋说:“去吧。”
知微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冲着她摆摆手,接着就是满场跑,太阳晒在头顶,出了一脑门的汗,一点也感觉不到热似的。
这时候的操场,还没有后世的塑胶跑道,是被碾得平整结实的土地,因为要办运动会,用白灰重新画了分道线,笔直又工整。
春风里混合着青草香气和防锈漆的味道,梅锦看着场上一个个蓬勃又稚嫩的小脸,不自觉鼓起掌叫起好来。
也不知道知微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正站在她旁边,一脸不满地盯着她。
梅锦被看得莫名,摸了摸脸问:“怎么了?怎么这个眼神?”
“妈妈,你在给谁加油呢?”知微抱臂,很不高兴,“你前面那个人是三年级的,就在我们隔壁班,可坏蛋了!我们一点都不喜欢他,妈妈你怎么能给他加油呢?你还是不是跟我一伙的了!”
梅锦好笑,还以为她是占有欲犯了,没想到是看到讨厌鬼了。
她连忙认错,态度绝对让人揪不出错来:“妈妈错了,那不是妈妈不认识他吗?我要是知道你不喜欢他,就是打我,我也不可能给他加油啊。”
知微哼了哼,傲娇脸:“好吧,那就原谅你一次吧,下次不准这样了。”
“保证,保证不这样。”梅锦被太阳晒得有些睁不开眼,不过现在太阳晒归晒,温度却差不多只有二十来度,温暖又舒服,如果不跑跑跳跳做什么运动的话,那是十分舒服的。
路边葱郁的樟树枝叶繁茂,随风晃了晃,树叶哗啦啦响,散发出一股清香。
“怎么样,是不是要到你们上场了?”梅锦低头看着她问。
知微小脸紧绷着,用力点了点头:“是的,马上就到我了。”
“别紧张,得不了第一,咱就拿第二,重在参与。”
她说完这话,被知微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眼。
梅锦又问:“又怎么了?”
知微恨铁不成钢道:“妈妈,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什么叫‘得不了第一就拿第二’,我就是奔着第一去的,当然要拿第一。”
又是一阵风吹过来,暖融融的,梅锦失笑:“妈妈不是看你太紧张了,想要安慰安慰你嘛。”
知微认真严肃:“妈妈,你这不是安慰,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行了啊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学两句谚语就得显摆显摆。”梅锦伸手拍她一下,抬着下巴往那边一点,“快过去吧,你同学都叫你了。”
知微瞬间又紧张起来,双手握了握拳,使劲咽了口口水,把水壶拿下来递给她,交代说:“妈妈,那我过去了,你就站在这,不要走哦。”
她这是第一次参加运动会,心里有些不安,有个熟悉的人站在她视野范围内,她能更安心,梅锦明白,也认真点头:“放心吧,妈妈就站这,哪儿也不去,你跑完我就去给你送水,好不好?”
“好。”知微深呼吸,给自己鼓了鼓劲,小跑着往那边过去。
体育老师站在起跑线上,手向上举着发令枪,脖子上还戴着黄绳子的口哨,嘴里大声喊着:“各就位!”
知微在第三跑道,蹲下去做着起跑姿势,面无表情,眼神坚毅,梅锦看了也跟着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心里替她捏一把汗。
发令枪朝天空中放出空包弹,“砰”地一声爆响,全员向前跑,大家势头都很猛,知微处在其中,一点没落下风,但也没到领头的位置。
梅锦两只手放到嘴边呈喇叭状,大声给她喊着:“加油!知微,加油!”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一点反应都没有,专心致志朝前冲。
她们二年级是运动会中最小的年级,不过学校倒也没离谱到让她们跟五六年级的大孩子比,赛场上是二三年级的。
操场不大,跑道上举办跑步比赛,草坪上还有其它的跳高跳远等,人来人往的,总有没注意到跑道的学生,想要向前横穿跑道。
横穿跑道的人就在比赛的人前面,眼瞧着就要相撞,知微还正在冲刺,梅锦心都提到嗓子眼儿,生怕她会被撞倒。
好在有老师发现这一情况,将横穿的人往后拉了回来。
梅锦跟着松口气,继续将关注放在知微身上。
已经跑完一圈,也就是二百米了,还剩二百米,这时大家的速度都有所放缓,呼吸也变重。
知微莽着头往前冲,在又一次经过梅锦时往她这边瞥了眼,梅锦握拳冲她挥了挥:“前面就一个人了,知微加油!”
知微收回目光,唇角向上扬了扬,梅锦要是站在她对面,肯定会觉得这小表情跟她爸爸一模一样,四百米对于一个二年级的小朋友来说,比八百米对大学生还要更废体力精力。
在最后差不多五十米距离,梅锦能明显感觉到小家伙有点体力不支了,不过她一点也没有放缓速度,甚至还奋力向前冲刺着,一点一点超过前头三年级的那个女生。
终于,她冲过终点,以微弱的领先夺下第一。
梅锦小跑过去给她鼓掌,还把她抱起来旋转,不住夸奖道:“我闺女真棒!比妈妈厉害多了,还真拿下第一了,值得庆祝,说吧,晚上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不对。”
“嗯?什么不对?”
知微气喘吁吁,眼睛却亮晶晶的,认真纠正道:“妈妈说得不对,我们都很厉害,妈妈也第一棒!”
梅锦哈哈笑起来,在她头顶拍了拍,真是跑热了,手放上去,感觉都在呼呼向上冒热气,她捧着她脸蛋在她脑门上亲了口,“好,妈妈也很棒,我们俩都棒。”
这时候人的感情含蓄,很少有父母会当众亲孩子的,她这一举动,惹来周边人侧目。
知微难得羞涩地眨了眨眼,梅锦还沉浸在高兴里无所觉。
知微还剩一个接力跑,梅锦看完后才走。
接力跑就没拿到第一了,因为实力相差实在悬殊,高年级的同学人高马大步子长的,她们二年级的小朋友怎么可能比得过。
梅锦带来的水,知微一直没敢喝,生怕喝多了,关键时刻会掉链子,想上厕所,尤其是比赛快开始前,所以她忍着渴意直到自己的项目都结束才从妈妈那里接过水壶。
梅锦先把麦乳精的那壶递上去,知微刚喝一口,就惊喜道:“妈妈,你给我泡的麦乳精啊!”
“对啊,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
“喜欢就好,你喝吧,我回去做饭了,等你放学到家就能吃到饭,今天体力消耗得太多,回到家肯定要饿了。”
“好。”知微点点头,用眼神送别她。
梅锦笑笑,跟不远处的齐老师点头致意,随后出了校门回家,回家前先去了一趟供销社,她早上让满银给她留块儿肉,现在过去拿,晚上回来好给知微做红烧肉下饭吃。
一盘红烧肉,知微能下两碗饭,一碗配肉,一碗配肉汁,每回都吃得津津有味,嘴上粘的油都要舔得干干净净。
梅锦每回瞧见她这样子都要笑骂一句“显眼包”。
到了供销社,满银还没下班,瞧见她就忙招手问:“嫂子,知微运动会怎么样了?”
“挺好,还拿了个四百米的冠军呢。”梅锦笑起来,赶紧握住她的手扶住她,提醒道,“你可小心点,肚子越来越大了。”
“没事嫂子,我知道分寸呢。”满银低头把柜台下面给她留的肉拿上来,“喏,知道你要做红烧肉,特意让同事给你留的猪五花,看看这纹路,多漂亮。”
“哎,好,就这个好。”梅锦把肉接过来放篮子里,又看向她说,“满银,晚上来家吃饭吧?小家伙今天得了第一,肯定想找人炫耀,你可是绝佳人选。”
“我倒是想听她炫耀呢。”满银叹气,手肘撑着柜台,“不过今天不行,我家二婶又开始作妖了,我真是服了她了,也不知道别人家的事,怎么插手插得那么起劲。”
“她又作什么妖?不会是又鼓捣你婆婆看你肚子吧?”之前常二婶非说什么肚子圆肚子尖,生儿还是生女的问题,还找了绷带要给满银的肚子塑形,到时候好生儿子。
梅锦听到满银转述的时候,震惊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都不知道这人是真愚昧还是真蠢,是怎么想出这么个馊主意的,而问题最大的是满银婆婆竟然也不制止,就那么默不作声的,任由常二婶胡闹。
不过好在常永平不同意,满银把他推出去跟他自己的家人吵,她躲回了娘家,不管婆家的各种琐碎争论。
“不是,这回不是我家的事了,是永平他姑姑家,他姑跟他姑夫被他二婶搅和得吵起来了,我婆婆晚上要去劝架。”
梅锦一听,真是失笑出声:“你二婶还真是搅家精,只要有她在,谁家都安宁不了,不过问题是,怎么她自己家就没事呢?”
“搅家精?”满银重复了遍,突然笑了下,“这个词还真是精准,的确是搅家精,不过她自己家也没得好,她儿子闺女都不乐得搭理她。”
“活该。”梅锦提上篮子,“那你婆婆晚上去劝架,你就别跟着去了,你一个孕妇,到时候她们情绪激烈起来,波及到你怎么办?”
满银眉头一动,思索了下认同道:“嫂子,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算了,我今天跟你回去吧,省得晚上她们真波及到我。”
梅锦笑:“就是,你一名孕妇,她们劝架吵架的,情绪肯定激动,就算没有肢体上的冲突,你在旁边听着也影响心情,跟嫂子回家,我给你烧好吃的。”
“行,那我收拾收拾现在就下班。”满银兴冲冲的,起身到了后面,拿了包出来,跟同事说了声,让他待会儿跟来接她的常永平说自己去了嫂子家。
同事点头答应。
满银挽上梅锦的胳膊,姑嫂俩往家走。
第73章 受伤 可能落下残疾
知微今天可谓是春风得意, 身上背着书包并两个水壶,路上跑起来的时候,两个水壶互相乱撞,丁零当啷的, 她一点也觉不出吵来。
一到家就开始喊:“妈妈, 妈妈!”
“喊什么呢?看谁来了。”梅锦出来笑着嗔她。
满银就站在梅锦身后, 肚子微微挺着。
“姑姑!”知微眼睛一亮,很是兴奋, “姑姑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姑姑过来啊。”满银笑呵呵地摸着她小脸, 从口袋里掏出手帕, “瞧这脸上出的汗,怎么出这么多汗。”
“姑姑你不知道, 这是我荣誉的勋章!”知微昂起脑袋,要多骄傲有多骄傲。
这说不两句话呢,炫耀就开始了。
满银抿着笑看了眼梅锦, 梅锦手一摆,笑道:“你们姑侄俩聊, 我烧饭去。”
“来,你跟姑姑好好说说, 怎么就是你荣誉的勋章了?”满银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
“姑姑你先等等我。”知微把水壶拿下来放到桌子上, 把装过麦乳精的水壶拿进厨房递给妈妈洗,这个要快点洗,要不然会有味道,还会变得黏黏的。
“妈妈,同学们都可喜欢你泡的麦乳精了, 还跟我夸你漂亮呢!”
“是吗?你同学还夸我漂亮啦。”梅锦高兴起来,那被夸好看,谁能忍住不开心。
“昂,他们都可羡慕我了,只有我妈妈来给我加油,还给我泡了麦乳精。”知微觑着她表情,又机灵地补充一句,“而且还长得那么漂亮。”
梅锦转过头看她一眼,给她轻轻弹了个脑瓜崩:“小鬼灵精,快出去吧,姑姑等你都要等急了。”
知微“嘿嘿”笑一声,猫着腰从边上钻出去了。
满银这会儿正剥着橘子吃,见她舍得出来打趣道:“给你妈妈说完了?来跟姑姑说吧。”
知微兴致勃勃的,一屁股坐过去,嘴巴嘀嘀咕嘀嘀咕,一点都停不下来。
满银也跟捧哏似的,她说一句,应一声,时不时还提问两句。
“行,别聊了,吃饭吧。”梅锦把饭端出来,打断她们的对话。
知微饭桌上还停不下来呢,边吃边说话,一点不耽误。
她说着今天运动会上发生的趣事,末了还道:“妈妈,等我三年级的运动会,你还来给我加油,好吗?”
“好啊,以后你只要参加运动会,我就都去给你加油,你爸要是不出公务,他也去。”梅锦提醒道,“快吃,瞧瞧妈妈今天做的红烧肉,又透亮又软糯,你再说两句话耽误耽误,我跟姑姑可就都给你吃完了。”
“妈妈,你吃,姑姑,你也吃,你们俩多吃一点,我人小,我少吃点。”知微一点没被吓唬住,反而十分孝顺地往两人碗里夹了块肉。
梅锦惊讶,闺女贴心得她快要流出泪来了。
满银瞧着这一幕也很受触动,左手抚摸了下肚子说:“宝宝可得跟姐姐好好学,看姐姐多懂事多优秀啊。”
饭刚吃完没多久,常永平就掐着点过来接人了。
梅锦开玩笑说:“你这个时间算得真好,再早来一会儿就能跟我们一起吃了。”
常永平也跟着笑。
满银好奇问:“姑姑跟姑夫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常永平也无奈:“还气着呢,差点就上手了,妈还说,可亏你今天没过去,要不然他们碰着你可要完蛋。”
梅锦微皱了皱眉,道:“永平,这我真得好好说说你,满银怀孕了,你们家里又不是不清楚,不说叔叔阿姨,你自己心里不明白吗?一个孕妇稍不留神就可能流产的。你们是怎么想的?怎么想着去劝架还带着满银的?她平时很会劝架吗?带着她是能派上大用场吗?有什么她必须要到场的理由吗?”
她下午在供销社听满银说起来的时候就有些生气了,就等着常永平过来呢。
常永平被说的脑袋低下去,舔了舔唇解释说:“不是的,嫂子,我妈也是想着,我们是一家人……”他迎着梅锦怒气冲冲的眼神,越说声音越低。
“是,你们是一家人,我也没说你们不是,问题是一家人的表现方式就是一块儿去劝架是吗?劝个架而已,也要全家人整整齐齐地全部到场?”梅锦蹙着眉,继续道:“永平,我问你,满银是不是你老婆?你娶她的时候是不是跟我们都保证过会好好爱护她?你就是这样爱护她的?让她去这种带有危险性的场所?这就是你爱护她的方式吗?”
嫂子替自己出头,满银在旁边听着,一点不打断,也绝不在嫂子面前维护丈夫。
就冲她这个拎得清的态度,梅锦就甘愿为她出头。
“嫂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常永平低下头,认错态度诚恳。
这打完巴掌,总也得给个甜枣,要不也不利于人家夫妻关系,毕竟她是骂爽了,日子还是人家过。
梅锦叹声气,声音放缓:“永平,你也别怪嫂子说你,我也是着急了。你们家呢,是个大家庭,人多,那事情也多,但事情多也得有个轻重缓急不是?现在对你们来说,满银的安危就是最重要的。你是她丈夫,这些事情,你尤其要注意,马虎不得一点,像这种可去可不去,还有可能会影响到她心情、她人身安全的地方,你就要站出来说话做主,就不要让她去了,你明白吗?”
“是,嫂子,我明白了,我以后知道要怎么做了。”
“行,永平啊,你对满银好,这是我们都看在眼里的,你工作上也忙也累,有时候呢,一时想不周全,这嫂子都清楚,改天跟满银一块儿来家里,嫂子给你们做饭吃,好好补补。”梅锦又笑起来,看着外面的天色,天将暗未暗,“行,你们赶紧回去吧,马上天黑了。”
“哎,嫂子,那你们也早点休息。”常永平推着自行车,满银坐上去,搂着他的腰,跟梅锦和知微摆手,“嫂子,知微,我们回去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
“姑姑再见!”
……
台风天刚果,大家终于“重见天日”。
大院里的晾衣绳上晒满了被子衣服,肥皂的香味四处飘着。
知微跟朋友们从被子间钻过,嘻嘻哈哈地停不下来。
梅花依然慵懒地趴在秋千软垫上,眼睛闭着,听见外面的动静也只是轻轻动一下耳朵尖,黑色吸热,它的小身子都被晒得烫乎乎的。
梅锦笑了下,把家务干完后也出来晒了晒太阳。
这边怡然享受,前线的小岛上却是神经紧绷。
梁满仓带着年轻的测绘员在隔壁岛上勘察地形,雨天道路湿滑,小岛地形复杂,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往悬崖上爬。
突然,一名年轻的测绘员因为岩石松动而脚下打滑,他身上还背着珍贵的测绘仪器和已经标注好的地图,千钧一发之际,离他最近的梁满仓一把抓住他身上的背带。
“小范!”
“梁科长!”
众人的注意力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吸引。
悬崖之上,自己攀爬就已经够吃力,更别说还要拽住一个向下坠的人。
在巨大的惯性和打滑的岩壁下,梁满仓也被带倒。
人员的牺牲可惜,但珍贵的测绘仪器是国家的宝贵资产,而已经标注好的地图更是重中之重,现在国家正处于艰难之际,哪怕用性命来守护这这个资产,在他们心中是绝对值得了。
梁满仓咬着牙将测绘员推向内侧的安全地带,自己却因为反向作用力导致腿部猛烈撞击并挤压在了一块突出的尖锐岩石上。
而不幸中的万幸是,他这处是个缓坡,没有直接摔到海里,还是滚下去被植物和石头挡住。
“梁科长!”
大家都被变故吓一跳,而梁满仓对他们的呼喊已经没了反应,不知道是不是磕到脑部导致昏迷,众人惊险之余连忙卸下仪器组织救援。
于此同时,梅锦却是心中一紧,她皱了皱眉,不明所以,看着天边的暖阳,想着真是年龄上来了,心脏也不好了,这什么都没干呢,心就突突突地跳,跳得人发慌,回头得找时间好好检查一番身体。
家里的家务还没做完,连日的阴雨天耽误不少事情,她放下捂着心脏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理了理套袖,又把有些凌乱的碎发梳好,继续弯下腰做事。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太阳还好好地悬在天上,洒下耀眼的光。
突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响起:“梅同志,梅同志!”
“哎!在呢,在家呢。”梅锦听见有人喊自己,赶忙停下手中的动作过去,脸上还带着笑问,“同志,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门口站着一名着绿军装的同志,他神色焦急,语速极快:“梅同志,梁科长受伤了,现在正在军区医院里。”
“什么?”声音响在耳旁,梅锦却觉得飘忽的像在天边,腿弯忽然一软,整个人靠在旁边的门上。
“梅同志!”前来通知消息的同志连忙扶住她,安慰说,“您先别急,人已经送到军区医院,正在抢救,参谋长派我过来接您。”
“抢救?”这得是多大的伤,才能用上“抢救”二字,梅锦喉咙发干变哑,紧攥住他,问:“是不是中木仓了?会不会危机性命?”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咱先上车吧。”他扶着她往前面的军用吉普车上去。
梅锦坐在后排,只觉得脑子都是迷糊的,看着眼前熟悉的路面,却好像从来没见过一样,车窗边一个个闪过的人脸,也变得模模糊糊,他们的嘴一张一合,她听不懂也看不明白了。
到了军区医院,绿军装一路带着她直奔手术室门口。
梅锦望过去,手术室前等了不少人,有些她认识,有些她也没见过,除了参谋长,就连师长都来了。
有几名同志身上沾了泥土,尤其是一名年轻同志,面色悲苦愧疚,一看见她就想上前,被旁边的人拉住摇了摇头。
梅锦没注意到他们,上前问:“参谋长,满仓他,怎么样了?怎么会受伤?”
“梅锦同志,你先别着急。”参谋长瞧着她苍白的脸色,以及迷惘的眼神,忙将来龙去脉说清楚,“现在医生正在里面治疗,一切还要等手术结束才知道。”
梅锦听完若有若无地点点头,挠了挠头,往边上无助地看了看,突然想起什么道:“知微,知微还不知道这事。”
参谋长也知道他们夫妻俩就一个孩子,说:“人刚送进去没多久,手术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要不我让小张再回去一趟,把孩子接过来?”她现在这个六神无主的状态,孩子在身边,估计会有所缓解。
“别接。”梅锦回答完,又重复一遍,“别接。”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失礼,她又抬起眼补充说:“她太小了,还是不要让她见这个场面了,不过张同志,恐怕还要麻烦你回去一趟,去供销社,不,去连队找我妹夫常永平,跟他说让他今天把知微接到他家去。”
她本来想说去找满银,又反应过来她现在还大着肚子,贸然跟她说这事,别吓着她,惊了胎气。
小张看了眼参谋长,参谋长冲他点了下头,小张应下道:“好的,梅同志,您放心,我会跟常同志好好说的。”
“嗯。”梅锦将事情安排好,舔了下唇,向后坐到医院的长椅上,眼眉低垂,不知在思索什么。
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从大玻璃窗照进来。在地上形成斑驳晃动的光影,随着时间的推移光影逐渐变换方向,同时慢慢变得浅淡。
这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医生从里面出来,眉间隆起,面容透着倦意。
大家都赶忙围上去问情况。
军医道:“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腿部伤势过重,虽然已经做了处理,但是要做好会落下残疾的可能,就算没有残疾,也基本断绝剧烈运动的可能性。”
“残疾?”
“怎么能落下残疾?!”
绿军装的同志们都震惊又不敢相信。
梅锦却是松了口气:“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好,还活着就好。”
她接受他的残疾,刚才坐在长椅上看着移动的影子时,她就在想,要是梁满仓熬不过去,直接在这场手术中丧命,她会怎么样,她想来想去想不出结果,她不知道会怎么样,心中只剩大片大片的空白。
甚至久违的开始回想书中的内容。
自从来到东南,他们开始新的生活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这原本是个书中世界了。
而在梁满仓性命垂危的时候,她猛然想起,甚至觉得难受,是不是因为她,因为她的出现,导致故事发生了偏移,所以梁满仓才会遭此劫难,毕竟要是按照书中脉络发展,身为大佬的他怎么也不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才对。
军医捏了下眉心,将情况详细说明白后,道:“待会儿护士会把他推到病房去。”
梅锦守着,梁满仓被推出来的时候还昏迷着,表情平静,脸上还粘有灰尘。
她看着看着抿起唇笑,笑着笑着又皱起眉想哭,最终眨了眨眼,用袖口给他擦了擦脏兮兮的脸庞。
梁满仓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白,他缓了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看见的是医院的天花板。
梅锦坐在床边瞧着他,哼一声道:“你还舍得醒啊?”
刚才他昏迷的时候,跟他一同出任务的同志已经把起因经过全都跟她讲清楚了,她现在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就气他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但与此同时,她心中也明白,若是换了她,她估计也会与他做出同样的选择,想到这,她又叹了口气,关心问:“还难受吗?”
梁满仓耳朵动了动,轻轻将头侧到一边,看向她,嘴巴张了张,有些发不出声音。
梅锦忙端来一杯温水,拿棉签在他唇上点了点:“医生说你刚醒,不能喝太多水,只能用这种方式解渴。”
梁满仓眼睛紧紧盯着她,随着她的动作而动,在悬崖上时,他还以为自己永远都见不到她了,他艰难抬手,想要摸上她的脸。
梅锦察觉他意图,忙低下头,将脸贴到他手心,问:“怎么了?”
“眼眶、怎么红了?”
梅锦一愣,撇着唇轻轻在他胸口捶了下:“你少明知故问了,你说眼眶怎么红了?无缘无故的,眼眶还能自己红吗?还不是某个混蛋惹得。”
“哪个、混蛋?”梁满仓唇角动了动,眼神越发温柔,“谁欺负你,跟我说,我帮你出气。”
“除了你,还有谁敢欺负我?”梅锦声音染上哭腔,眉毛可怜兮兮地蹙起来,眼泪说来就来。“你要是想帮我出气,首先就得自打一拳。”
她是真的后怕,害怕从此以后就失去了他。
“别哭。”梁满仓拇指按在她眼下,轻柔地给她拭去泪水。
梅锦控制不住,趴下去伏在他肩头轻轻啜泣。
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想起自己的父母,自己去世的时候,他们是不是也如她这般,又恨又怨又茫茫然不知所措,因为连恨谁怨谁都不知道。
梁满仓已平安无事,可她的父母却永永远远地失去了她,一想到这,她就更难过了,泪水如决堤般再也停不下来。
梁满仓不知她心中所想,还以为她是在为自己难过,手掌忙轻抚上她的脊背,从上至下地顺着,安慰说:“没事了,别伤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好什么呀,就算没有残疾,也不能再剧烈运动,这怎么能是好?
不过这话梅锦没说,他才刚醒,对自己的情况还不清楚,她怕自己说出来会刺激到他,不利于恢复。
不过按照他本人的强大性格,就算知道,估计也只是伤心一阵儿,反而会因为安全保护了仪器和资料而感到欣慰。
两人情绪都缓和下来,梅锦抽抽鼻子问:“你刚醒,肯定饿了吧?过会儿满银就送吃的过来。”
正说着,曹操到,满银和常永平牵着知微一块儿过来,本来他们是不想带知微过来的,梁满仓刚醒,状态肯定不好,她看见肯定难受,但她一听说爸爸躺在医院里,那是说什么都要跟着一起来,不带她她就哭闹不止,没办法,只能一起来了。
果然,知微一进门看见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的爸爸就开始流泪。
大眼睛泪汪汪的,哭得人心里只发酸,不知道的,还以为梁满仓已经去了呢。
梁满仓哑然笑着,冲她招了招手:“爸爸没事,你看,爸爸这不是好好的吗?”
满银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走起路来都像是揣了个西瓜,哭得眼白都是红的。
梁满仓好笑道:“你们一个二个的,怎么都哭得这么凄惨?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顶多就是虚弱一段时间,等养好病,我就还是从前那样生龙活虎。”
他说完这话,就连常永平都别过头不忍直视,腿部落下残疾的战士还怎么当战士呢?更何况他现在还在前线出着公务,这件事一出,恐怕他身体养好后,就再也没办法去前线了,这对于一名战士来说无疑是剜心的。
梅锦掩饰地笑了下,对着大家说:“好了好了,都不许哭了,性命保住了,就是最幸运的事情,再哭都把人哭丧气了。”
“是不哭了,咱们都不哭了。”满银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泪,尤其给知微擦,努力扬起唇角说,“三哥,我妈给你煲了猪蹄汤,营养价值最高了,你现在喝吧?”
“好。”梁满仓点头,看着她开玩笑说,“好了,你可别笑了,这笑的比哭还难看。”
常永平走到床尾将病床摇起来,满银眼睛一瞪:“三哥!”
梅锦端了盆热水过来,又拧了拧毛巾,要给他擦手擦脸。
知微扁了扁嘴巴,自告奋勇说:“妈妈,我也帮忙。”
梅锦笑了下,在她脸上捏了捏,点头答应:“好,我擦右手,你擦左手。”
梁满仓低头瞧着她们母女俩,脸上笑了笑。
第74章 第 74 章 出院
不管大家瞒不瞒着, 梁满仓还是通过医生知道了自己的情况。
梅锦就见他面不改色,浅笑着冲医生点头道谢,好像这件事情对他完全没有影响似的。
但等病房里的人都离开后,他的表情却还是落寞了下来, 可在面对妻女时还强撑着精神与笑脸, 甚至反过来宽慰她们:“没事, 往好的想,至少我还能行走, 不是吗?”
知微用力点头:“对!”
梅锦也道:“医生不是也说了,只要我们努力做康复训练, 能恢复的, 只是不能再做像攀岩登高之类的极限动作了。”
她说完强颜欢笑了下,“也挺好, 这样以后你就能一直在家陪着我们了,我们不用再提心吊胆地猜你今天是不是又受了伤又吃了苦。”
“是啊,因祸得福了。”梁满仓认真点头, 好像真如他所说,是因祸得福一般。
梅锦吸了下鼻子, 突然在这个全白的空间有些待不下去,她拎起床头柜上的暖瓶晃了晃, 有意侧过头道:“没热水了,我出去打点水。”
知微还无所觉, 作为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梁满仓心中却很清楚,她是心里太压抑了,又不肯在他们面前流泪,所以找个借口出去单独待一会儿。
梁满仓垂下眼,恍若未觉, 还跟知微开着玩笑说:“知微,妈妈说你跳皮筋踢毽子可厉害了,等爸爸出院后,你教爸爸好不好?”
“好啊。”知微被哄得高高兴兴的,还道,“我跳皮筋是我们班第一哦,我跟她们玩从来都没输过的。”
“真的吗?”
“当然了!”知微故意睁大眼看着他,却又忍不住视线偏移,紧接着叉腰理直气壮说,“哎呀爸爸,反正你又不会跳,随便找个人教你都可以,难不成你还想当世界冠军啊?”
梁满仓呵呵笑起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怪不得都给你起外号叫机关木仓呢,这小嘴巴真能说。”
机关木仓的外号就是曹洪起的,他最会给别人起外号,叫知微机关木仓,叫赵怡悦瞌睡虫,之前还叫已经转校的秦雪萍爱哭鬼。
就连老师都不能幸免,齐老师就叫撇唇铁娘子,因为她老是沉着脸撇着唇训大家。
曹洪带头起外号,男生们就开始跟着喊,于是慢慢的外号就被传开了,知微知道的时候很生气,立马就去告诉齐老师。
齐老师当下就让曹洪和那些爱喊外号的小男生们罚站,足足站了两节课呢。
但也因此,知微被那些小男生记恨上,就算老师不让明目张胆地喊外号,他们私底下也要嘟嘟囔囔,喊的时候还都故意往她身边凑,力保她能够听见。
这种事情跟老师告一次状就够了,告多了,那些人反而会越发起劲,于是知微便索性应下这个外号,反正也不是什么侮辱性词汇,也就这些无聊的小男生才会觉得喊了谁外号就好像捉弄了谁,其实只要不在意,他们怎么喊,喊破天际都影响不了什么。
梅锦在得知这件事情后,大力表扬了她,很是欣慰自己闺女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梁满仓这院一住就是半个多月,梅锦这段时间特意请了长假,就为了照顾他。
每天变着花样的做饭煲汤,把最新的报纸小说都拿到医院跟他一起看,等医生说可以下床复健的时候,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陪他重新迈出一步又一步。
这段在医院里的日子,虽然单调,却并不乏闷,甚至是两人忙碌这么多年中,难得闲下来的共处时间,从早到晚,几乎全都待在一起,一块儿看书,一块儿说笑,一块儿做恢复训练。
不过这都只是表面上,梅锦好几次来送饭的时候,都撞见梁满仓趁她不在偷偷加练,在加练过程中,又无数次因不能正常走路而痛苦恼恨。
每每这时,梅锦就装作不知道,躲在门口悄悄流泪,等他自己调整好状态,重新躺上病床上的时候再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去。
他这人向来是严于律己的,他不能忍受自己真的成为残疾,但又不愿家人跟着担心,所以所有的苦与痛全都自己咽下,面上装也要装出一副自己对所有后果都全盘接受的样子。
对于他的痛苦,梅锦能做的也就只有陪伴和鼓励,他不想让她担心,那她就不担心,在他面前,她永远笑盈盈,永远充满希望,好像所有困难都不是困难,只要坚持训练,迟早会恢复正常。
到了出院这天,很多人过来帮忙,梁满仓拄上拐杖,脸上扬着真诚的笑,跟所有人道谢。
等回到家,大家都离开后,梁满仓对着梅锦笑道:“住院这么多天,果然还是回到家舒服。”
“那当然了,医院条件就是再好,也比不上自己家。”梅锦笑着给他递了杯蜂蜜水,又拿来靠垫垫在他腰后。
梁满仓笑。
满银等他们收拾妥当后过来,她倒是也想帮忙,但大家瞧着她的肚子,那谁也不敢让她瞎忙活,就是在旁边看,都害怕磕着碰着。
梅锦见她过来,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过去扶着道:“怎么这时候来了?我不是跟永平说今天太晚了,等明天再来吗?”她说着看向旁边停车的男人。
常永平神情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反驳。
“我自己要来,他劝不住我的。”满银摆摆手,“三哥今天出院,我在家待着也无事做,不让我过来瞧一眼,我心里也放不下。”
“这有什么放不下的,他现在能吃能喝,能走能站的。”梅锦笑着,扶着她坐在梁满仓旁边,“倒是你,下个月可就要生了,还坐着永平的自行车,车骑起来那么颠,能少坐还是要少坐。”
“你嫂子说的对。”梁满仓也有些责怪地看着她,“这马上天黑了,你们要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谁都没办法安心。”
满银笑笑,点头应下:“行,我知道了,就这一次,以后都不会了行吧?”
“三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好多了,就是不拄拐杖也能走几步了。”梁满仓说着还站起来给她掩饰一番。
不过走是能走,但跟健康人肯定还是不一样的,一走一跛的,看得让心眼眶发酸。
梅锦笑道:“慢慢来,医生说只要坚持复健,是能够恢复正常走路的。”
“是,慢慢来,我们不急,慢慢来。”满银不住点头,既给对方加油也是给自己鼓气。
梁满仓这受了伤,肯定是不能再回岛上了,于是工作又调回了机关大楼。
他这也算是因任务光荣负伤,所以回来后,职级上是升了的,不过还是做着作战科科长,但大家心里都清楚,等古参谋长一退,这个位置就是属于他的,也就这两年的事情了。
梁满仓一向是刻苦的性子,什么事情都是不达目标不罢休,他执意想恢复成正常人,那就是早也训练晚也训练,只要逮着机会,他就要放下拐杖自己走,还一定要走出自己正常状态时的姿势。
每天光是练习走路,身上的衣服就汗湿了一件又一件。
他身上衣服只要汗湿,梅锦就拿出干净的让他换上,一点不嫌弃洗衣服麻烦。
就这么日日夜夜地坚持着,还真叫大家都看见了曙光,梁满仓的走路变得越发顺畅,姿势也越来越逼近正常。
梅锦再又一次看见他的训练成果时,简直喜极而泣,不顾他一身臭汗,上前抱住他,带着哭腔说:“你辛苦了。”
梁满仓温柔地抚着她的背,轻轻反驳说:“不是我辛苦了,是你辛苦了,辛苦你这么长时间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谢谢你,真的,我要谢谢你。”
梅锦哽咽,两只手收紧,脸颊贴在他胸膛处,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只觉得这段时间,自己好像也跟着他千锤百炼地重活了一回。
墙头上梅花呆萌的眼神瞧着他们,忽然,小身子轻盈地跳下来,高高翘着尾巴,昂着小脑袋走到他们脚边,扭着身子地蹭。
梅锦和梁满仓低头看过去,都笑起来,笑声中久违地透着一股松快和愉悦。
……
时间来到十月份,按季节来说,应该已经算是进入了秋天,但温度上却没有任何变化,还停留在夏日的炎热里。
蝉鸣声还越发嚣张,就没有哪个时候停下来过,吵得人心烦意乱的。
梅锦用手帕擦着脖颈处的汗,跟边书云吐槽说:“也不知道这夏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我身上现在天天都汗津津的,一天得洗两回澡,中午回去洗一回,晚上回去又洗一回,皮都要给我洗破了,就这还止不住呢。”
“可不是嘛,这东南的天气就是奇怪,而且还是那种潮湿的热,闷得人喘不过气。”
她这番话,梅锦十分认同:“还是咱们北方好,至少夏天热归热,不会这么闷啊。”
就在她俩抱怨着这讨厌的鬼天气时,办公室里的电话忽然响起,坐得离电话最近的丁明哲接起来:“喂,你好,这里是广播站。”
那边的人刚说没两句话,丁明哲就变了脸色,连忙对着梅锦喊道:“梅姐,找你的,说是你小姑子要生了。”
“什么?要生了?”梅锦惊得直接从位置上站起来。
丁明哲点头:“对,说现在正在军区医院,打电话的说是你小姑子的婆婆。”
“你跟她说,我马上就到!”这下梅锦彻底坐不住了,连包都不记得拿,跑着就要出门,被边书云叫住。
“梅锦!你先别着急,人现在已经送到医院生产了,就证明情况还没有那么紧急,给你打了电话,估计也通知梁科长了,我觉得你先去旁边机关楼,跟梁科长一块儿骑自行车去。”边书云也知道他们都是走着上班,当下又转头问丁明哲,“小丁,你今天骑车了吗?”
“骑了。”丁明哲赶忙回位置上拿出车钥匙递过来。
梅锦对着他们点头道谢,重新整理了下思绪,这才不慌不忙地过去。
等他们到医院的时候,正听见手术室里满银痛苦的声音。
梅锦忙问向旁边的常永平:“情况怎么样?”
常永平还没回答,常二婶就忍不住插话道:“他嫂子,你别着急,没事,女人生孩子都这样,你虽然就生过一个,但肯定也明白这道理。”
梅锦皱皱眉,不知道怎么她也跟来了,她点下头没说话,仍看向常永平,等着他的回答。
常二婶吃了个小瘪,有些不爽,但碍于他们的身份,又不敢当面发作,只能轻哼一声,转身坐了回去。
常永平道:“我们在家正吃着饭呢,吃着吃着,满银突然就羊水破了,我们就赶忙把她给送了来,送来的时候,医生说指还没开够,又等了会儿才进的手术室。”
那就是说情况还比较从容,没那么危急,梅锦点点头,跟梁满仓一块儿松口气,两人坐下,静静等着。
等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终于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清脆又极具穿透的的婴儿哭声,这是生出来了!
大家都激动地站起来。
除了常二婶……
她还呵呵地笑,跟常母说:“一听这哭声就知道,肯定是男孩。”
梅锦有些无语地瞥过去一眼,不光是无语她这段话,更是因为在等待的这一个小时里,她的嘴就没停过,不停发表自己的想法,说第一胎要是个女孩怎么怎么样,是个男孩又怎么怎么样,数落常永平那时候不懂事,不让她缠肚子,要不现在肯定能生出男孩,也省得他们在这猜了。
常永平那时候都紧张得手乱抖,腿乱晃了,额头上豆大的汗滴,一颗一颗往下落,感觉眼神都不聚焦了。
梅锦都怀疑他压根儿就没听清常二婶说的什么。
而常二婶那些言论实在太反智,她连反驳的念头都生不出,因为她的这种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你跟她辩论,无论输还是赢,都不会有结果的,因为她不会认同,更不会改变,既然如此,那不如省点力气,毕竟跟她纠缠,除了心累心烦就再没别的结果。
手术门打开,大家都围上去,满银和孩子躺在床上被推出来,护士笑道:“恭喜啊,喜得千金,母女平安。”
常永平咧着嘴笑,眼睛眯起来,一副不值钱的样子,伸手摸了摸满银汗湿的头发,柔声说:“是女儿,我们俩的女儿。”
满银也笑,脸色有些苍白,笑起来也没什么力气。
梅锦凑过去,笑吟吟地说:“这下知微要高兴坏了,她就想要妹妹,说什么都想有个妹妹。”
“等待会儿放学就把她接过来,让她瞧瞧妹妹长什么样。”梁满仓说完看了眼手表。
梅锦猛然抬起头和他对视——坏了!
现在已经过了放学点了,他俩这过来的时候忘记给知微留话了,现在正是晌午饭点,小家伙该急坏了。
梁满仓赶紧抬手对梅锦说:“你在这等着,我这就回去把她接过来?”
“你回去行吗?要不还是我去吧?”梅锦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他的腿。
“没事,我回去能行。”梁满仓边说边往外走。
满银疲惫之中还抽空担心着他们,两只眼睛看向他们。
梅锦反应过来赶忙笑起来,握着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下:“没事,你现在肯定累了吧,要是累了你就先睡一会儿。”
满银也觉得自己眼皮变重,点了点头。
大家随着病床一并进到病房,常二婶和常母走在最后。
梅锦隐约就听见常二婶嘟囔着:“怎么是个小丫头,那护士也真是,一出来就笑,笑得我还以为是个儿子呢,真是,不是儿子笑什么,还恭喜,有什么好恭喜的。”
声音不大,但梅锦还是听见了,她深呼吸了下,皱起眉,极力劝着自己,满银刚生产完,还虚弱着,不能有过大的情绪起伏,所以这时候要忍,忍一时风平浪静,什么事都等回头再说。
常永平还沉浸在当爸的兴奋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病床上的满银,见她现在不睡,关心询问:“要不要吃苹果?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他说完这话,梅锦又瞥见常二婶撇了下嘴,她咬着唇,简直要发疯抓狂,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喜欢掺和别人的家事!病床上躺着的是她侄媳妇儿,不是儿媳妇!
满银还一无所觉,摇摇头说:“我现在不想吃。”
常母这时候道:“你们先聊着,我先回去做饭,满银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暂时没什么想吃的,妈您看着做就行。”
“那也行,家里还有猪蹄呢,我还给你煲锅猪蹄汤,最有营养了。”常母喜滋滋的。
“好,谢谢妈。”满银朝她笑笑。
常母要走,常二婶嫌这边无趣,跟着她一块儿走了。
她伸手将孩子的衣领往下拉了拉,深情地看了眼闺女的脸,抬起头跟梅锦笑说:“嫂子你瞧,我觉得她跟知微刚出生时一模一样,都是红红的皱巴巴的小脸。”
“可不嘛,这打眼一看,还真是一样一样的,不过也正常,都说侄女肖姑,知微长得想你,她又是你闺女,两个人当然就有几分相像。”梅锦也俯下身仔细看了眼孩子,笑起来说,“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常永平点头回道:“想好了,叫清嘉。”
“清嘉?哪个清嘉?”
“清水的清,嘉奖的嘉。”
梅锦问:“有什么寓意吗?”
“是一首词,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满银接话笑着解释。
梅锦了然点头,笑起来夸赞说:“挺好,常清嘉常清嘉,就是不取自这首词,读起来也是好听的。”
说起这,满银有些得意:“我一直就觉得知微的名字好听,当时你们说‘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刚’,我就想着,等我有了孩子,我也要根据古诗词给她取个好听的名字,这个名字可是我跑图书馆翻了好几天的书才想出来的。”
“妹妹呢?妹妹呢?”刚被提到的知微兴冲冲地进来,直奔床前,梁满仓跟在她身后。
她声音有点大,梅锦赶忙提醒说:“小点声,别吵到妹妹。”
知微立马捂住嘴,连脚步也跟着放缓,恨不得一点声音都不发出。
“没事,不用这么小心。”满银笑着冲她招招手,“这里呢。”
知微俯身上前,仔仔细细地将妹妹的脸看了遍,感叹说:“妹妹好小噢。”而且一点也不好看,比赵怡悦的弟弟还丑,当然了,后面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因为会怕姑姑伤心。
但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就算长得再难看,她也是喜欢的。
只是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愁,赵怡悦的弟弟丑就丑了,她妹妹要是也丑可怎么办啊,想想都让人觉得苦恼。
也就是梅锦和满银不知道她小脑袋瓜子里想了这么多有的没的,要不非得笑得直不起腰不可。
梅锦道:“是啊,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么小的,慢慢就长大了,长得跟你一样高。”
“那妹妹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得跟我一样高?我还想带她一起玩呢。”知微瞧着清嘉的小丑脸,心里暗暗发誓,等妹妹会说话后,她一定要天天夸她漂亮,因为妈妈说了,夸奖会让人变得自信,只要自信,就算不够漂亮,也没关系的。
“那可早了,你想带着她一起玩,起码得等她到三岁后了。”
“三岁啊。”知微瞬间有些失望,“那得等到三年后呢,那时候我都上五年级了。”
“是啊,那你上了五年级,会嫌弃妹妹小吗?”满银打趣问她。
“我才不会呢,到时候我就教妹妹跳皮筋踢毽子,包管她一上学就是最厉害的。”知微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
大家都笑起来,满银点头:“好啊,那到时候妹妹就交给你了,你想怎么教就怎么教,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好不好?”
“好。”知微认真答应,一点不觉得这是大人在开玩笑。
第75章 1965年 满银生产完后在医院差……
满银生产完后在医院差不多又住了三天的院, 出院的时候,外面起了风。
常母瞧窗外看着,连忙又拿过一条毯子来披到满银身上,给她紧紧裹住说:“这得注意点, 月子里吹了风, 会落下月子病的, 等以后年纪大了,都是苦头。”
“好, 谢谢妈。”满银笑着用手拽紧毯子,其实常母除了耳根子软, 谁的话都听外, 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平常什么事也都会想着她念着她。
“行, 待会儿你坐永平后座上,孩子我抱着。”常母俯身去抱孩子,孩子也被小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密不透风的。
梅锦带着知微过来,瞧见的就是裹成粽子的一大一小。
她先跟长辈们打招呼, 随后有些诧异说:“今天外面还挺热的,你要穿的这么厚吗?”
“要的。”常母边收拾东西边十分认真回道, “现在外面有风,刚生产完最怕见风了, 你们还是太年轻了,等到像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就明白了,一旦得了月子病,那就是受不完的罪。”
梅锦对这还真是不太懂,她当年生知微的时候, 身边也没个老人什么的,所以就只遵了医嘱,其它的习惯什么的都没有管,这也是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说法。
知微凑到床边,想要去看妹妹。
清嘉这会儿正在睡觉,没牙的小嘴巴一抿一抿的。
知微还有些失望,问:“奶奶,清嘉怎么一直在睡觉啊?”按照辈分,她也是要叫常母奶奶的。
常母手里叠着衣服笑起来:“因为清嘉还小呢,她现在只会睡觉。”
梅锦也站过来看着小清嘉,摸了摸知微的脑袋解释道:“这么大的小婴儿都是除了吃就是睡的,就连小便大便都不会。”
“好吧。”
梅锦看了眼清嘉,对满银说:“她现在皮肤都展开了,没有刚出生时那么皱巴了,刚出生的时候跟个小老太一样。”
知微闻言也忙好奇地过去仔细看,惊喜道:“真的!妹妹的脸现在好看多了,又红润又白净的。”
常母笑道:“七天皱八天开,十天能抱出门晒,等再过个几天,妹妹就能跟你一样漂亮呢。”
“真的吗?”
“对呀,到时候你们俩就是一对小姊妹花。”
知微也高兴地笑起来,长长舒一口气,说:“我之前还担心妹妹要是一直这么丑可怎么办,原来妹妹也会变漂亮的啊。”
梅锦好笑,问:“原来你那时候是嫌弃妹妹丑啊,我说你表情眼神怎么不对劲呢。”
“不是。”知微立马纠正说,“我不是嫌弃妹妹丑,我是很奇怪为什么妹妹丑。”
满银哼一声,嗔道:“好了好了,一口一个丑的,小心我们清嘉听到后生气,以后不叫你姐姐了。”
知微睁大眼,赶紧转头去哄妹妹,也不管她现在能不能听懂:“妹妹,你很漂亮,姐姐都是乱说的,你可别生气噢。”
梅锦轻轻拍了她一下,说:“你刚出生时就跟她差不多,也是皱巴巴的跟个小猴子一样,两只小脸蛋还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生出来我都不敢相信,觉得我闺女怎么长得这么难看,没想到现在越出落越漂亮了。”
“我刚出生的时候也像妹妹这样吗?”知微指着清嘉十分好奇问。
“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都是一个样子的。”常母东西收拾完,全都装进一个包里,她拎起来递给常父,接着抱起孩子,小心翼翼地抱在臂弯里。
梅锦和知微送他们到家,在家坐了会儿,见家里家外都操持得井然有序,也放下心来,就准备回去了。
也就是这时,一向不嫌事大的常二婶又来了。
一见到她,梅锦就头大,又怕她多嘴说出些什么让人糟心的话,干脆就没走,又留下来多待了会儿。
果不其然,常二婶进来有十五分钟没有?就开始发表她的长篇大论了。
“这第一胎是女儿也好,下一胎再生个儿子,儿女双全,正凑个‘好’字,而且姐姐平时也能照顾着弟弟。”话到这,勉强还算个样子,虽然重男轻女了些,但还不算离谱,但接下来的话就让梅锦都觉得匪夷所思了。
“不过呀,这老二得赶紧生了,最好是刚出了月子就怀上,这样两个孩子离得近,对儿子好!到时候上学上一个班,姐姐也能照顾着弟弟点。”
“刚出了月子就怀?”梅锦对她这个观点惊掉了下巴,“先不说对孩子到底好不好,就光说对女人的身体也不好啊,哪有这样行事的。”
常二婶瞥她一眼,她心里其实是最不喜欢她的,也就是看着她男人是官不敢得罪。
她是觉得她这么大了就给她男人生了一个丫头,做的实在是不对,直接让人家家里断了根,等到了低下去,都对不起人家祖宗。
不过她虽然有自己的私心,但也不蠢,没有当着她的面说这种话,只敷衍道:“你不懂,等你以后就明白了。”
梅锦一看就是知道她是说不过自己,便用年龄搪塞自己,她轻笑一声:“二婶,我是不懂,那您就给我解释解释呗,说不定你解释完了,我就懂了呢?”
常二婶怎么跟她解释?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觉得女人就是得生孩子,还必须得赶紧生出儿子,不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没有儿子,可不就是无后?
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理由。
梅锦也没再跟她继续纠缠下去,到床边拍了拍满银的手说:“我就先带知微回去了,等下回再来看你。”
满银就乐意看常二婶吃瘪,这下正憋着笑,点点头说好。
两人出了房间,常母正端着碗鸡汤过来,瞧见她们要走,挽留说:“留下来吃饭吧?我饭都做好了,熬的老母鸡汤。”她去医院前就放在炉子上熬着,熬了好几个小时呢,鸡肉都炖得烂烂的,汤的表面浮着一层油花,光是闻着都香得不行。
知微有些馋,悄悄咽了口口水,但知道留不留下吃饭要妈妈说了算,小孩子这个时候是不能插嘴的。
梅锦笑着摇头,搬出梁满仓道:“不了阿姨,满仓还在家里呢。”
常母以为她得回去做饭,也就没再多留,笑说:“行,那你们俩回去的路上小心啊。”
“嗯,阿姨,我们走了。”梅锦晃了晃知微的手说,“跟奶奶说再见。”
“奶奶再见。”知微有些控制不住地往她手里的鸡汤上瞟。
常母瞧见,立马可心地笑起来,弯着腰问:“知微是不是闻到鸡汤的香味了?这一碗给你喝,我待会儿再给你姑盛一碗。”她说着就把鸡汤递过来。
知微不好意思,羞红了脸:“谢谢奶奶,不用了。”
“跟奶奶还客气什么,快喝吧,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常母直接用勺子舀着送到她嘴边。
知微仰头看向妈妈。
梅锦忍俊不禁地点点头,“奶奶给你的,你就喝吧。”都馋成这样了,喝一碗就喝一碗,也不影响。
知微一听能喝,眼睛都亮起来,冲常母道谢过后,小心接过碗。
常母摸了下她头,笑说:“真懂事,还知道等妈妈同意后再接。”
梅锦不会因为谦虚,就在外人面前说是自己孩子馋,因此回道:“是您的手艺太好了,熬的汤又鲜又嫩,小孩子定力差忍不住。”
……
梁满仓差不多两周就得去医院复诊一次,梅锦每回都要陪着一块儿去,这次也不例外。
到医院后,一直负责梁满仓的刘军医给他检查一番,推了推眼镜,点着头说:“恢复得不错啊,可以说,是我见过的同类病人当中,恢复速度最快的,没有之一。”
“是吗?”梅锦高兴,又仔细问道,“刘军医,他这个腿,有时候夜里睡觉的会疼,厉害点的,都能直接疼醒,这种情况正常吗?”
甚至不止是疼醒,疼得汗珠子直往下冒,后半夜也几乎就睡不着觉。
“这种情况也有的,通俗来说就是他腿部受伤的部位正在快速恢复,你想,我们平时身上有个划伤划痕的,恢复起来还会发痒发疼呢,他这个就更严重了,等到了后期疼痛感会好些。”刘军医用手比划着解释。
梅锦继续追问:“那,这‘好一些’是好到什么程度?”
“好到什么程度?这我不敢保证,最坏的情况是时不时就有点疼,但那种疼皱眉忍一忍就过去了,要么就是一到阴雨天就疼。”刘军医低头写着单子,说,“这个晚上睡觉前用热毛巾多敷一敷,能缓解一些。”
梅锦点头,认真记下。
刘军医笑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按照你们这个恢复趋势,估计年前就能行动正常了。”
听到军医这样说,两人也都真心笑起来,梁满仓这段时间走路已经完全不需要拄拐了,甚至速度也上来了,就是时不时还会跛一下,一脚重一脚轻的。
“但是这段时间切忌做跑和跳这种动作,这种对恢复最不利了。”刘军医不忘严肃叮嘱一下。
两人从医院出来,暖烘烘的太阳照在身上,梅锦心情都松快许多,梁满仓笑说:“这下不用再担心了吧?”最近他稍微走路时间长一点,她就担心他运动过度,会拉伸到伤口。
梅锦拍他,斜睨他一眼说:“刘军医可还说了,不能剧烈运动,你走路时间过长,也算是剧烈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回到家。
这时候知微还没放学,梅花不知道是不是又饿了,一瞧见他们,连忙委委屈屈地上前,蹭着他们裤脚,嘴里“喵呜喵呜”地叫着。
梅锦挠了挠它下巴,连忙给它放饭,边喂边点着它小脑袋数落说:“你饿了怎么不去抓老鼠吃?你妈妈咪咪可是这一片抓老鼠的能手,它没把这本领教给你吗?真是小笨猫。”
梁满仓在旁边看着笑:“抓老鼠多累,它有饭吃,怎么可能还去抓老鼠。”
“那看来它还是个小懒猫啊。”梅锦说着,又把水碗往它面前推了推,起身说,“你吃吧,我做饭去了。”
梁满仓将医院拿回来的药放进柜子里,瓶瓶罐罐的要是不放柜子里,就等着被臭梅花手欠推到桌子下。
不光是药,就连梅锦擦脸的东西也全都收起来了,梅花的性子捉摸不定,这时候瞧着老实,不定什么时候就憋着坏呢,反正是没少破坏家里的东西。
不过好在知微很是负责,只要是梅花造成的损失,就算她在不舍得,也会把自己的零花钱拿出来赔偿,毕竟这是养猫之前就说好的,她要养的,她就要为此负责,也是在培养她的责任心了。
但梅锦和梁满仓当然不会次次都收她的钱,当然也不能完全不收,时不时的意思意思就好。
太阳落到西山,夕阳将整个师部笼罩,只是已经入了秋,夕阳虽然灿烂,却没有多少温度,风吹到身上还有点冷。
知微放学回来,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上学前扎好的头发也变得毛毛躁躁,随着风的方向随意飘着。
她一进院子就开始喊:“爸爸妈妈,我放学啦!”
两人都出来接,一个从厨房出来,一个从卧室出来,脸上扬着温暖的笑:“哎呀,宝贝闺女回来了,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啊?饿不饿?妈妈正做着饭呢。”
“今天在学校特别开心!”
梁满仓笑着问:“发生什么了?就特别开心了。”
“我们学校周末要进行学雷锋活动,会组织小学生去烈属家里帮忙,我现在是三年级了,所以可以参加。”师部及附近的烈属不少,从上到下都很照顾,就连师部小学每年也都会组织学生去他们家里帮忙扫地跳水等。
不过只有三年级及以上才能参加,知微是第一次参加,所以她现在兴奋极了。
“而且我还是我们班班长,爸爸,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梁满仓轻微点着头,眉眼带笑,顺着她的话往下问:“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到时候我是我们班的负责人。”知微仰起的小脸上满是骄傲,又问,“爸爸你知道什么是负责人吗?”
三年级的孩子了,还是稚气未脱,梁满仓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继续问:“那你告诉爸爸,什么是负责人啊?”
梅锦在厨房听着外面父女俩的聊天,拿着菜在案板上切着,规律节奏的声音响起来,配合着外面他们俩的笑声,金灿灿的夕阳照进院子里,梅花吃饱饭悠闲地舔着爪子,舔完后,眼睛眯起来,脑袋又趴下去,尾巴尖晃着,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
时间来到1965年。
国内形势有些严峻了,不管是报纸还是广播,都透露着一些消息,搜索师部的大家全都谨言慎行,对着外人谁都不敢多说话,生怕说多错多。
只是他们无法预测未来,以为等这一阵儿过去也就好了。
但梅锦钱却是清楚,明年就是十年运动的开始,现在不过是前奏。
可她对这段历史也只是初中历史书上学过一些,并不详尽,且又过去这么多年,她早都忘得差不多了,也就是大概清楚这段时间对一些人来说跟地狱差不多,且因为这十年,国家的经济人才等各方面都滞后很多。
但具体的情况,她就不知道了。
这段时间内,师部还发生了一件事,说是捉到了一名间//谍,情报人员,不光是我方同志卧底在对面,对面也会想尽办法在国内安插。
当然,这件事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到处宣扬,但仅靠捕风捉影,也够大家猜测的了。
梅锦跟梁满仓私底下也说呢。
“真没想到啊,老罗平时瞧着跟老好人差不多,竟然会是对面的间//谍。”梅锦摇头,有些感慨。
梁满仓从事这种工作这么长时间,对这种事倒是不意外,他波澜不惊的翻了页报纸,道:“间//谍又不会在脸上写着自己是间//谍,而且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老好人反而是间//谍的可能性更大,因为他为了获取情报,必须要维护好自己的人际关系,老好人的人缘就有利于他的工作。”
“你这样一说好像也有道理。”梅锦用绒线织着护膝,梁满仓的腿虽然已经恢复正常了,但真就像刘医生说的,一到阴雨天就疼得受不了,她就想着,多给他做点保暖的护膝,做好措施,提前预防,阴雨天应该会有所缓解。
她笑起来,不吝夸赞说:“果然是术业有专攻,这种方面还是你比较在行。”
梁满仓笑笑,将报纸收起来,看向她说:“我也是随便说的。”
梅锦还是有些不解,又问:“但老罗平时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常啊,是怎么判定他间//谍身份的?他是哪里暴露了吗?”
“这就不知道了,他这件事情目前还没有公开,只有相关负责人员才知道具体细节。”梁满仓摇头,不过说起其他案例,“只要是间//谍,不管心理多强大,因为要盗取情报,那平时就一定是遮遮掩掩的,为自己的行为找各种借口,时日一长,难免就会因为一些事情暴露。”
“而且就是不说这些,间//谍把套取的情报递出去,敌方根据情报做出改变,一次两次可能还没什么,但次数一多,必然会引起怀疑,那么调查就会从内部先开始,逐一缩小范围,一个一个排查下来,只要被盯上的,就很难混过去了。”
梅锦点头:“有道理。”
此时天色早已黑下来,房间拉着窗帘亮着灯。
夜深人静下,夫妻俩之间的话题也一变再变,从师部最近发生的事情聊到家常,又聊到最近报纸广播的风向。
梅锦问他是什么看法,梁满仓敛下眉,认真想了想说:“现在时局动荡,国内的政策也一再收紧,这种就端看力度大小了,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在走一条从来没有人走过的路,在这个过程中,难免会犯错误,这种也是无法避免的情况,但我始终相信,不论如何,我们都会向上走,只不过是螺旋版前进。”
他的想法不一定对,梅锦听完却难得陷入沉思,受伤的动作也跟着停下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梁满仓一抬头就瞧见她几乎定住。
梅锦回神,摇摇头,继续用两根木签打着手里的绒线护膝,还对着灯光看了下是否紧密,能否起到保暖作用,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说得对,不管怎么样,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说着,她又顿了顿,抬起头看着他说:“只是我还是有点担心,这股风会不会刮到我们这里来?会不会刮到我们身上,或者,我们的亲人身上?”
梁满仓走到她身边,伸手揽过她肩膀,搂进怀里,干燥温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她指尖有些冰凉,安慰道:“别想太多,我们怎么说也都是军人家庭,根正苗红的,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他笑了笑,带着军人特有的沉稳与笃定,“身正不怕影子斜嘛。”
梅锦也就是因为后世听到的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再加上被师部现在的氛围吓到,所以有点心里发毛,但听他这样说,又心下稍安,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就做好分内的事,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顶着呢,我还派不上用场,咱们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满银那边,清嘉是一天一个样,知微在学校不管是学习还是跟同学的交往都不用人操心,你的腿也一边更比一天好,我的工作也蒸蒸日上,没什么好担心的。”
梁满仓笑。
梅锦看了眼手里的护膝,就差最后一点收针了,她又瞟了眼时间,说:“我把这一点织完,你待会儿戴上试试,看大小合不合适,紧不紧,暖不暖和。其实我还想着回头给你做个皮毛的,那个相比于毛线肯定更保暖,只是皮毛不好搞,也不知道谁哪里有。”
“没事,绒线的就够好了,更何况这还是你亲手做的,比什么都珍贵。”
“哎呦,嘴变甜了嘛。”——
作者有话说:医疗相关为剧情需要,作者臆测,勿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