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喜爱不仅仅是喜爱。……
尽欢并不是什么都明白。
她的世界单纯很多, 她有那些鲜活的情绪,有知道想要还是不要的心,但她总不会想太多, 想那么多会很累。
所以在这时候, 她甚至没有马上反应过来钟晏说这话的意思。
她似懂非懂,还沉浸在那种微微的酥麻里, 等她反应过来钟晏在问她,在跟她说些这样温柔的话,她第一反应还是在想, 没生气就好。
大概停了好一会儿, 尽欢才懵懵地答应:“明白呀。”
她眨眨眼, 都不知道她自己知不知道到底明白什么。
好像就为了答应他一声,让他不生气。
钟晏眸光暗了暗, 他手上还依旧在慢慢地揉, 动作时重时轻,有种他刻意为之的既视感, 于是那一点点感觉让尽欢平白无故就开始水流泛滥。
她被拉入到这样的异样里, 大脑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钟晏眼角含着柔和,他没再说, 只是手掌又轻轻拍了下,低声问:“还不要起来吗?”
裙子下她一双细溜的腿就搭在沙发上,脚趾头蜷起来, 知道钟晏没生气,胆子就变得更大起来,含糊着回答:“……还是有水。”
“怎么?你还有第三只耳朵?”钟晏缓缓问,是在笑话她,说是这么说, 但还是拿棉签过来,准备帮她再检查一下。
尽欢双腿膝盖慢慢拢起,屈着腿往上,她咬住下唇,声音愈小:“是其它地方……”
她独有的甜味,就像只有她才能有的一道独特的甜品,闻到味道很淡,尝起来又甜腻——钟晏闻到了。
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偌大的落地窗,能完全把外面风景收入眼底。
钟晏目光静静扫过去,他躺在腿上的人又重新往怀里揽了揽,单薄的睡裙被卷上来,白色很透,能看到一道微微濡湿的印记,钟晏目光停了几秒,手掌往下,掌心几乎全部罩住。
他力道从轻到重,掌心里是堆积起来的暖热,这股热源隔着布料传过去,有种水汽也被蒸发的潮湿感。
“这样好吗?”钟晏淡淡询问,他大腿肌肉似乎也变得紧绷起来,但他保持这样的动作没有动,慢慢揉会儿,手又停下覆住。
尽欢又像回到了泳池里,因为在水面上浮动而带来漂浮感,这种漂浮感让人觉得很神奇,上不去又下不来,只能因为水流的推动而带来阻碍,也并不影响它一波又一波的袭来。
她被这一波又一波弄得没办法思考。
直到她后背微微在抖,手心的触觉里有很明显的痉挛感,钟晏抬手,轻轻拍了拍她后背,掌心的那股潮湿散在空气里,于是周围也弥漫了这股甜腻的香气。
钟晏轻轻吸了吸鼻子。
“我们小宝这样也很喜欢是不是?”钟晏知道她喜欢,像这样的行为就是单纯的取悦她,毕竟对女性来说,这样应该敏感度更高,而钟晏现在对尽欢足够了解,完全清楚她身体的每一样状态。
痉挛后的放松感也很舒服,因为还在钟晏怀里,让她能慢慢回味这种感觉,尽欢又往前靠了靠,闭着眼睛,甚至不愿意离开。
她爱躺,钟晏就让她这样躺着。
他手掌一直覆在她后背,用连续不断传来的热源带给她安全感,直到哄到怀里的人睡着。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钟晏低头看着她的侧脸,闭着眼睛睡得很安静,胸口起伏不太明显,但睡得很香,即使就这样躺着也睡得很香。
只要在他身边她好像就会觉得很安全。
钟晏嘴角微微弯起,他心脏这块被充实得很满。
喜爱的心情已经不仅仅再是喜爱.
尽欢又努力地练了两天,她现在已经能在水里游两个来回,甚至大言不惭的,说要和钟晏比一下游泳的速度。
钟晏虽然也不是什么专业游泳的,这不过是他众多锻炼方式中的一项,压力大的时候一头栽进泳池里很解压,对钟晏来说,以前释放压力的方式大概就这么几样。
现在有别的了。
她说要比,钟晏也就和她比。
比赛要有比赛的态度,这肯定不会给她放水,钟晏和她同时出发,没游多久,尽欢在他后面,就只有被水花拍脸的份。
她简直被迫吃了一肚子水。
钟晏率先抵达终点,他靠在泳池边,看着尽欢努力地扑腾过来,她已经用了十二分的力气了,画面不禁有趣,钟晏克制着笑意,眼角还是微微弯起。
人终于游到身边,只看见腮帮子是鼓鼓的,钟晏伸手过去掐住她下巴,强迫她张开嘴,把呛进去的水都吐出来。
“脏,自己吐掉。”钟晏让她不要做把脏水咽进去这样的蠢事,按着她吐出来,又拿水给她漱口。
然后钟晏揽着她的腰上岸。
“我只看见浪了,全往我脸上拍。”尽欢边走边吐槽,这一下又打击她的自信,让她不免有点沮丧,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让她要和钟晏比赛。
看看钟晏这身上的肌肉,再看看她。
怎么可能比得过。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自信还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原本气势高涨的人一下子就泄了气,钟晏只觉得好笑,他从冰箱拿了块蛋糕出来——一早给她准备的,想着她来这边好几天,都没吃过什么甜的。
尽欢边吃蛋糕边控诉。
“您以前是专业游泳的?”尽欢忍不住问。
“我看起来还有时间做这个?”钟晏又另外给她倒了杯解腻的果汁。
尽欢当然知道不可能,就是不太服气所以随口问一句,她塞下一大口蛋糕,奶油味瞬间充斥着口腔,她又问。
“那您以前除了学习工作还做什么?为什么我觉得就没有什么是您不会的呢?”
在尽欢心里钟晏就是这样的存在。
自律,自控,时间和精力永远比别人多出一倍,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包括一些在别人看来并不起眼的小事,他也都能很完美的完成。
现在的钟晏是这样的,以前的钟晏也是这样的吗?
尽欢对此很好奇,她已经好奇很久了。
在她和钟晏有差距的那些年岁里,他究竟是什么样的?
“不做什么。”钟晏说,“就是现在这样。”
“一直都是?”
“一直都是。”
“那更早呢?像我这样大,或者还没有我大的时候?”尽欢一旦好奇起来,脑袋上面打上去的问号也很多,这个想知道,那个也想知道,总想深究深挖,好像就能知道点什么不一样的。
钟晏看她好奇的眼睛,紧盯着他看,他笑了声,拿了张纸巾,伸手到她嘴边,给她擦去沾在嘴角的一点奶油。
“吃成小花猫了。”钟晏轻声笑她。
尽欢微微皱眉,嘀咕了两句说:“您就是不想让我知道,您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说不定我能游过您。”
“干嘛总想着和我一样大。”钟晏给她擦干净,忍不住说,“我比你年纪大是委屈你了?”
尽欢张了张口,看起来要反驳个大的,也只是轻轻开口:“才没有。”
钟晏原本也只是逗她,最近愈发现自家妻子挺好逗的,说了会佯装生气板一板脸,但事情又不放在心上,转眼再过就都忘了。
钟晏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淡淡道:“是,我该庆幸自己比你大。”
毕竟她就喜欢这样的。
尽欢似乎没听见这句话,她意识状态有点游离,想起这两天晚上在别墅,她白天学游泳耗费精力太大,以至于晚上一挨枕头就睡着了,基本上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做别的。
唯一感到开心的应该是她的肺活量增加了不少。
尽欢突然抬起头看他,和他目光对视上,她犹犹豫豫地小声问:“您下次要不要……不戴那个试试?”
钟晏眸光一顿,他没有立马答应或拒绝她的话,在这方面上,他一向很在意她的感受。
他会揣测她这样说时心里的想法。
“是想试试……是不是?”更亲密的感觉,直接弄进去那样,他能猜到尽欢的想法,她大概是在想这个。
他们还没有讨论过有关孩子,孕育这类更多的话题,尽欢目前还在学校,对她来说学业和研究是最重要的事,关于其他的可以以后再说,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
尽欢红着脸点点头,她呼吸跟着心跳加快不少,她紧接着低下头,又呢喃着说:“就算有了也没关系啊。”
她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话的时候就想起了谭老师,和谭老师相比,她们的人生像是两个完全不同方向,任何不同的走向都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只要自己过的开心就好——这是尽欢的想法。
钟晏没说话。
他眼里的情绪似乎停住了,对她这样的想法也并不认为幼稚。
她对这些根本就还想不明白。
钟晏只是说:“以后慢慢都会有的。”
钟晏虽然没去公司,但该忙的事情真是半点都没有少,他吃完午饭后又去书房开会,尽欢困了,自己回房间休息。
人精力一被消耗睡起觉来比任何时候都香,这一觉睡了两个多小时,醒来已经下午三点多,外面阳光直直照进来,刺得眼睛疼。
尽欢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
钟晏还没回来,估计是还在忙,她于是去书房找他。
书房门虚掩着,轻轻推开,里面也没有人。
尽欢看到桌子上还放着他的笔记本和笔,电脑屏幕虽然关着,但下面还在闪着□□。
钟晏开会的时候会认真做笔记,虽然有秘书在,这些他还是习惯自己来,很多东西经自己的手更有效率,这么多年都是这样。
尽欢在书房看了一圈,她隐约看到笔记本上钟晏写的字,大概就是一些关于他公司啊,项目那些,她也不是很明白,没什么兴趣。
家里的书房她大概都看过了,里面有什么书也都清楚,钟晏除了专业书,看的都很杂,什么方面都看一点,只有持续学习人才不会退步,在尽欢看来,钟晏就是这么想的。
这边书房也有很多书。
尽欢来了几天了,第一次到这边来,她好奇地看过去,发现这边更多是一些关于金融和商业方面的。
再往下,书架下面还有些看起来比较旧的书,好像是钟晏读大学时候的一些资料书。
尽欢好奇地拿出来一本。
学的专业差不多,尽欢还是想看看内容上的差别,她翻了翻,发现还是有很大差别。
一堆的专业书里夹着一本散文书,是汪曾祺的,尽欢顿了下,翻开扉页,发现下面写着一个名字——谭希。
尽欢能认出来,这是谭老师的字迹。
她愣住,继续往下翻,突然有东西掉下来。
尽欢视线扫过去。
是一张写着字的明信片。
第42章 第 42 章 眼泪是懦弱也是铠甲。
明信片。
尽欢低头看过去, 能看到上面写着字,她不由怔住,犹豫了会儿, 俯身把明信片捡起来。
很明显明信片上也是谭老师的字迹, 不过短短几行,尽欢一眼扫过去, 就看到了上面写的内容。
前面是散文诗里的原话,她说,人生忽如寄, 莫辜负茶, 汤, 好天气。
后面的字看起来是认真写下,笔锋可见清晰, 字体尾端还描绘有金色的线条, 大概是说,她也不想辜负合适的人, 问他怎么想……这种意思。
是一个女孩子很纯粹的心意。
尽欢看了一遍, 目光落在明信片最下面的名字上,很清楚的写着「谭希」两个字。
如果没猜错的话, 这本书应该是礼物。
上面写着日期,八月初九,是钟晏的生日。
生日礼物。
尽欢就这样定定看着, 在这瞬间,她感觉到心脏有种冒泡泡的感觉,是一种她以前没感受过的酸涩感,被柠檬汽水浸泡那样。
尽欢下意识捂住心口的地方,她慢慢舒口气, 试图缓解一下这种不适感——她很不喜欢自己这样。
因为不知道是为什么,让她有点难受,还有点恐慌,好像有人在用绳子慢慢把她心脏收紧,她再努力想要求救,但没办法找到那个出口。
尽欢意识放空,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钻到她脑子里来。
这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东西了。
可能有十年,也或许还不止十年。
十年前,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个初中生,是个很稚嫩的小孩子,那么丁点儿,什么都不懂。
而他们已经很大了,在读研究生,有独属于他们的一段岁月。
之前尽欢听谭老师偶尔提起过,关于她读大学时的事情,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尽欢能拼凑出当时那些画面。
她又想起谭老师提过她有个前男友。
是她读研时候的男朋友,是她的同学,是她见过最优秀的人,他们后来没能在一起,是因为他的家庭原因——他的家庭很复杂。
尽欢本来没有多想,谭老师说的时候,她也只是随便听一听,感叹一句惋惜,就再没有后话。
而她现在好像能把这些都联系起来。
谭老师说的那些,和钟晏都能对上,他们现在关系也不错,是还可以的朋友,他们都是很体面也很好的人,就算以前真有什么,现在也能友好和平的相处。
因为自己没有参与过他的以前,她就算再了解也没办法亲身体会,近十年的距离会一直摆在那里,他们认识十年,远比她认识钟晏的时间长得长得多。
她和钟晏才认识不到一年,甚至在结婚之前,他们对彼此都不了解,哪怕是现在,他们也只有身体变得更熟悉,其他更多就没有了。
钟晏很少跟她说从前,谈心也很少。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的,完全就是这样的。
尽欢眼前浮现很多他们站在一起的画面,从一开始就觉得他们很相配,而她和谭老师之间所具备的差距,让她这种紧缩感越来越明显,连眼角都觉得酸酸的。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发愣间眨了下眼睛,“啪嗒”一声,泪珠就从眼眶里滚了下来,落在她手里的明信片上。
尽欢反应过来,赶紧去把上面的泪珠擦掉,但还是印下了一点湿湿的痕迹,让有岁月感的字迹也慢慢晕开,她慌了,直接用衣袖去擦,试图把它完全印干。
她不能弄脏别人的东西啊,特别是有关于表白啊,心意那些重要的东西。
每一样都会是被人珍重又重视着的。
尽欢仔细确认上面没有留下很重的痕迹,她松口气,又慌张张把它放回书里面,然后小心翼翼把书放回到原位。
那个位置。
她低头静静盯着那个位置。
再也控制不住地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犹记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哭过,她偶尔会发作的泪失禁体质,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过了。
是因为在钟晏身边都过得很开心,很安心,除开那次被钟晏怀疑「她的喜欢」,让她忍不住掉了眼泪,其余时候还有眼泪,那只有在呜咽着喊“daddy”的时候了。
现在因为这些她不曾触及过的「从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湮灭感,眼泪控制不住从酸疼的眼眶里掉下来,一滴接一滴,一串连一串,直到已经泪如雨下。
尽欢使劲眨眨眼,眼前视线模糊,她只能用衣袖擦干,但擦了也没用,泪腺里不知道存了多少,一直流一直流根本擦不干,于是她只能放弃了,放弃做无用功。
那线条已经完全把她心脏勒紧了,让她想大声哭出来,可又在这样一个地方,让她根本不敢完全哭出来,只能尽量忍着,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一只手紧紧掐在另一只手的虎口处。
好疼,又不知道哪里疼,她觉得,应该是连骨头缝里都是疼的。
尽欢想知道为什么疼。
但她没体会过,她没办法知道。
是她靠自己不能想明白的事。
也可能她其实能想明白,不过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企图给自己制造一个假象。
方尽欢真是太没用了。
因为这点事也要哭。
眼泪是懦弱也是铠甲。
这是姑姑告诉她的。
但她总那么懦弱,总那么敏感,对钟晏来说这是过去的事也是小事,她连问都会像是无理取闹。
阳光照进脸颊的泪珠,折射进心脏里,里面很满,灌满了泪水。
尽欢把脑袋埋进双手里.
钟晏临时出门了一趟,因为尽欢在睡觉就没打扰她,本来以为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回来,谁知道因为事情耽误了,到下午四点才回来。
这个点尽欢应该已经睡醒了,最近她学游泳兴致高昂,早起要游,午睡起来也要游,想她在泳池,于是直接去找她。
却发现人不在。
总不能是还没有睡醒。
钟晏往房间里走,刚进大门,看到尽欢在客厅给花浇水。
客厅里的花是尽欢过来别墅的时候买的,她之前家里买的那两盆开花了,对养花这件事产生了一点兴趣,正好来之前在花店看到这盆紫色蝴蝶兰长得好看,她干脆就买了带过来。
她每天都会记得给它浇水。
花到现在还长得很好。
钟晏一直走到她面前了,尽欢才慢慢抬头,她看向他,动作也有点慢,把手里的小水壶放下,停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您回来了呀。”
声音很轻,很乖。
她又低下头继续浇水,这盆花她摆弄得很仔细,浇的时候避开叶心和花朵,把泥土完全浇透,连浇花的水都是她特地烧开晾凉之后的。
钟晏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坐下。
他静静看着她的后背,半蹲在哪里,稍微低着头,弯下脖子,手指触碰到花瓣,很轻,很仔细,确认全部浇好了,她才把手里的水壶放下来。
“刚刚回了一趟老宅,确认一些婚礼的事。”钟晏淡声开口,“目前一切还算顺利。”
他说完后,过了几秒,尽欢才迟钝地应了声:“哦。”
“顺利就好。”
钟晏目光落在她摆弄花的手指上,明明那盆花没什么好弄的,她却一直在看,反反复复,始终这么低着头。
钟晏目光微沉,他身体稍稍往前靠,双手往前搭在腿上,说:“下周六有时间吗?我们去试婚纱。”
之前没有和尽欢聊过这方面,关于婚纱礼服这些,她只说过结婚她想去教堂,想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的她好像没提过。
尽欢不是会很喜欢梦幻啊童话啊的那种人,她对婚礼一直没有要求。
毕竟在遇见钟晏之前,她也从没想过自己会结婚结得那么早。
很多事情都是第一次,她没想过,也没有要求,看起来就是……钟晏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反正都可以。
很好养活的孩子。
“婚纱呀……”尽欢琢磨着这个词,她点点头,“好啊。”
声音像一捧水里掺了颗粒,没那么清澈。
钟晏语气变得很温和,温和到完全是在耐心哄人那样,他询问:“喜欢什么款式的?我好让人提前准备。”
“我都可以啊。”尽欢歪了下头,想了下,“什么都好。”
“会不是很喜欢婚礼那样的场合?“钟晏揣摩她的想法,站在她的角度想她的想法,按照她对尽欢性格的了解,尽欢更喜欢安静,喜欢单独的场合,婚礼那样人多的她反而不自在,特别是他家族原因,他的婚礼没那么纯粹,任何人,包括他,都是带有目的的。
尽欢摇头否认:“没有的。”
钟晏眼底视线微压,他气息缓缓沉下去,目光还在她手指上流转,她手指偏细,比起他来说的话,骨骼感更偏弱,更柔软。
钟晏不问,尽欢也就不说话了。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好,尽欢轻轻吸了一口气,把那盆花往中间挪了挪,然后站起来。
“我有点不舒服,想回房间休息一下。”
尽欢声音也听不出来情绪,她低着头,目光从下面转过去,不知道在找什么,也没找到,然后她转身就要上楼。
明明中午才睡起来,现在又说要休息,钟晏抬头,视线跟随着她,他喊住她:“尽欢。”
尽欢应了声,脚步停下来。
“把手给我。”钟晏沉声说。
尽欢不太明白,但还是把手伸到他面前。
手指才落到空气里,就被钟晏握住,他把她的手指握在手心里,往下握住时,感受到她手指的温度是凉的,到指尖甚至有点冰冷,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她手指指骨下一点被他手指圈住,然后又握过去,指腹轻轻按着。
钟晏就这么握了会儿,他不动,尽欢也没有说话,空间里的氛围安静得奇怪,尽欢眨了下眼睛,她手感觉到僵硬,想收回来,钟晏抬头看向她。
目光对视上时,尽欢心脏狠狠一跳。
钟晏眼里的视线是柔软的,柔软到让人想再次哭泣,他声音很温柔,轻轻说:“小宝,你觉得你哭了,daddy会不知道吗?”
第43章 第 43 章 占有欲。
她眼睛很红。
从进门看到她的时候钟晏就发现了, 他出门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她在睡觉,当时还睡得很香,很安静, 没有任何异样。
出门才不过几个小时, 回来整个人情绪就不对。
特别是眼睛。
很明显哭过,而且哭得很厉害。
尽欢是这样偶尔会很敏感的性格, 她会因为一些事就开始流眼泪,想到难受的时候,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 哭对她来说, 是发泄的一种。
钟晏从不否认这种发泄的行为, 虽然他从来没有眼泪,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不需要有。
对尽欢来说, 她需要眼泪。
本来尽欢已经忍住了, 但钟晏用这样温柔的语气问她,让她觉得那股酸涩感再次涌了上来, 她无措地眨眨眼睛, 差点眼泪又要掉出来。
但眼泪已经掉过很多了,她觉得眼睛里面已经变得很干, 干到不应该再有眼泪可以掉出来了。
钟晏眉头皱起,眼里有很明显的担忧,他不知道就几个小时的时间, 尽欢一个人在家里会发生什么,但她很显然不想跟他说,还在尽力掩饰,想装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钟晏本来也想顺她心意,当做不知道, 但他实在没办法在她这样的情绪下还放任她不管。
尽欢努力压下这情绪,她没再看钟晏,只是承认道:“我是哭过了。”
钟晏温声问:“那能告诉我为什么哭吗?”
尽欢的手还被他握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察觉到他手指似乎很轻地抖了下,明明白白感受到他的担心,尽欢只觉得很惭愧。
矫情在乎那些事的是她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因为这么小的事情哭,她都知道,人活着要着眼现在,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没有再想的必要,也没有在意的必要。
钟晏对她很好,一直都对她很好,那些关心啊爱护啊都是她有心可以感受到的,她得到的已经很多很多了,她不能还去钻牛角尖,还去想要更多。
说是这么说,道理全都懂,但她到底就不是那样豁达又有格局的人。
钟晏这样担心她让她觉得更愧疚,她都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自己溺在他的温柔里情绪的话,她会完全崩溃掉。
不能再像刚刚那样哭了。
尽欢慢慢把手收回来,感受到手指还留有他手心的温度,她轻轻握了握,小声问:“我今天想回姑姑那里,我有点想她了。”
“好。”钟晏没追问,只是答应她,“我送你过去。”
从别墅到姑姑家还有一段距离,这一路上尽欢一言不发,她就靠在窗户边,偶尔看看前面,又偶尔看看窗外,虽然眼睛在看,但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
而钟晏在开车,视线却始终分了一部分在她这边。
送她到门口,方书蕴接到电话,正好到门口来接她。
“尽欢,我和你姑姑说两句话。”钟晏下车时礼貌地朝方书蕴点头,让尽欢先进去。
尽欢看看钟晏,又看看姑姑,她应了一声,然后自己乖乖进去。
钟晏和尽欢结婚已经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有和她姑姑好好认真地聊过,对尽欢来说,姑姑是相当于妈妈的存在,是她最重要的人。
尽欢回了自己房间。
好久没在这里住了,姑姑也有一直在打扫卫生,她的房间干干净净,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尽欢仔细看才发现,桌子上摆着一盆茉莉,正新鲜盛开。
尽欢没换衣服,在沙发上躺下,她整个脑袋埋在枕头里,大脑被闷得缺氧,于是就不会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大概过去十几分钟,门外传来敲门声。
知道是姑姑,尽欢从沙发上坐起:“进来。”
方书蕴轻轻推开门,手上拿了一杯果汁,是专门给尽欢带的。
天气太热,给她榨了芒果汁,里面加了椰汁,加了一点点冰块,喝起来不会很冰,正好很清爽。
从前方书蕴就爱给尽欢捣鼓这些,一些小女孩爱吃的,甜的啊软糯的那些,他们家尽欢最喜欢,养女孩的乐趣就在这里,她做的她都爱吃,都捧场,认认真真吃完。
“钟先生说你心情不好,应该是跟他生气了,让我多哄哄你。”这是钟晏刚刚说的原话,方书蕴不过再复述了一遍,她原本还以为钟晏要跟她说什么,没想到只是这些。
方书蕴和钟晏接触不多,对他的了解更多还是来自于之颂那儿,之前他们有一点往来,之颂对钟先生评价很高。
这也是当初尽欢跟她说要跟钟晏结婚的时候,方书蕴会同意的原因,能被之颂评价很高的人一定是值得信任的——无论这场婚姻的初衷是什么。
当然钟晏还跟她说了其他的,不过不重要,关于尽欢的事才最重要。
方书蕴把果汁递她手里,捏了捏她脸蛋,笑着问:“我们尽欢生什么气呢?”
尽欢捧着杯子,先尝了一口,是熟悉的姑姑的味道,她摇头否认:“没生气。”
一方面是想自己一个人待着静静想一想,另一方面也是真的想姑姑了。
方书蕴只是依旧笑着:“那是怎么了?”
“姑姑,你能跟我说说你当初喜欢姑父是什么感觉吗?”尽欢又喝了一口,这次榨汁的芒果很甜,甜得有点发慌了。
这还是尽欢第一次问这样的问题,一向都是一往无前的方尽欢,也开始有这样的烦心事。
方书蕴说:“怎么?不是早就知道喜欢的感觉吗?”
她不是早就很喜欢钟晏。
后来也喜欢,一直都喜欢他。
“你跟我说嘛。”尽欢小声跟她撒娇。
方书蕴都和陈之颂结婚那么多年了,当初恋爱的那些甜蜜,挂念还有喜悦的心情,早就离她很远,刚开始是喜欢,后来是爱,爱到把对方刻在骨子里,像完全糅合那样,有喜有悲,有乐有痛——
因为他们一直在相爱。
方书蕴和陈之颂的感情确实很好,就算偶尔也吵架,也闹不愉快,但他们都很懂对方,也很心疼对方,那种想要陪伴彼此一辈子的心情早就深深刻在骨子里。
尽欢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对姑姑说的那些感觉,她似懂非懂,有些体会过有些又好像没有体会过,事实上尽欢也发现了,她一意孤行的喜欢,但还不懂爱,也不知道什么是爱。
“那你会吃醋姑父以前的事吗?”尽欢又问。
“以前?”方书蕴听她这样问,照她对她们家尽欢的了解,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没什么好吃醋的,反倒他天天吃醋。”说起来方书蕴都忍不住嫌弃,轻声道,“看你姑父啊,他就是个醋精。”
之颂比她年纪小,追她那时候还同时有好几个人也在追她,方书蕴漂亮又优秀,喜欢她的人同样也很优秀,陈之颂往往能酸得把自己淹进醋缸里去。
他当时社会层面上确实都比不过人家,金钱啊社会地位什么的,但架不住他又争又抢,耍无赖还不要脸,简直就是个磨人精。
尽欢听到这里,惊讶得微微张嘴。
姑父以前还这样呢,她还觉得他一直挺稳重的。
“他要当你姑父才稳重。”方书蕴又揭丈夫的老底,“当年为了讨好你都想不少歪门邪道呢。”
尽欢忍不住笑出来:“原来他以前是在讨好我呀。”
方书蕴点点头:“你以为。”
看她听得开心,方书蕴又继续跟她说,之颂为了讨好她也讨好她侄女,做的那些事,简直快把他底都揭干净了,直到尽欢都笑不出来。
“那我下次要去和姑父对峙,就说是姑姑说的。”尽欢眨眨眼,说她的坏心思,方书蕴佯装生气,点了下她额头。
“你站哪边的?”
尽欢这下又乖了,她把喝完的杯子放到桌子上,挽住方书蕴的手,乖巧示好:“那我当然是姑姑这边的。”
“你个机灵鬼。”方书蕴说她。
看这副谄媚的嘴脸,从小就是,最知道见机行事,墙头草,两边倒。
说到这里尽欢心情已经好很多了,从姑姑说的关于她和姑父之间的事,她好像渐渐有点明白了。
明白这种酸,原来是吃醋的感觉。
关于爱情的味道。
还有就是……占有欲。
对第一次体会这些的尽欢来说,这些都是懵懵懂懂的东西,有时候心口这块发酸,她都会追究不到这股酸意的来源,就像今天下午她哭得那么厉害一样,她到现在才有点明白为什么要哭。
晚上和姑姑姑父一起吃饭,做的都是她最爱吃的,姑父不知道说了什么,弄得姑姑又急又气,伸手过来捏他手臂,低声说他:“你少胡说,快吃饭!”
“你让尽欢评评理。”陈之颂一点都不躲,妻子爱捏他就让他捏,总比晚上求着让她握一握她都不答应的好,对于这些陈之颂从来甘之如饴,巴不得让她捏青捏出痕迹来才好。
那她老婆毕竟也只会在他身上留下这些痕迹,别人没这个份。
“评什么理?”尽欢咽下去一口,她刚刚在认真吃饭,没听明白,于是好奇地问。
陈之颂晚上有应酬,喝了点酒,眉眼都洋溢着春色,他长得本来就清俊,被酒气染得眼尾发红,他看向方书蕴,低低开口道:“我跟你姑姑说句‘我爱你’,她说我胡说……”
“我哪里是胡说?”
陈之颂这个嘴没遮拦的,当着孩子的面也没分寸,方书蕴简直想掐死他,他这一身肌肉太难下手,多大年纪了还跟人家年轻人一样搞那套酸词。
陈之颂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爱人这件事就是要说出来,他说了一千遍一百遍也还是会说,到以后他们都老了也还说,会说一辈子。
陈之颂在和方书蕴评判关于说“我爱你”这件事。
方书蕴越说他,他又接着一句,直到把方书蕴弄得没话说,最后瞪他一眼,小声威胁他:“今天晚上睡书房去。”
他们夫妻感情很好,好到哪怕现在陈之颂近不惑之年,依旧频率很高,陈之颂结扎之后更加,几乎再没什么要顾及的了。
今年新年在挪威旅游,去了大半个月,除了在外面逛,看风景,另外一半时间都在度假屋没出门。
陈之颂这个人就是看上去正经,其实过分起来是最过分的。
陈之颂只是笑:“你舍得让我睡书房?”
方书蕴说:“那你试试。”
隔着头顶一盏灯,陈之颂歪着头看着他妻子,他们在一起十几年了,这些年里,她一点都没变过,眼角虽然长了很浅的一点皱纹,不影响她变得更温柔更漂亮,总之在陈之颂眼里,他的妻子永远都是最好最漂亮的一个。
他很喜欢。
他很爱她。
尽欢左边看看姑姑,右边又看看姑父,她还在琢磨“我爱你”这几个字,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很亮的电灯泡。
不过也没关系,这个电灯泡从小到大当习惯了。
越长大,灯泡越闪。
现在的瓦数更是成倍增长了。
尽欢盯着面前的碗,脑子里就在回想这些话,姑姑和姑父是夫妻,他和钟晏也是夫妻,但姑姑他们是相识恋爱再结婚,她和钟晏是从结婚开始,到恋爱,都还没有一个相识的过程。
他们的步骤和正常人都不一样,所以再有更多不一样也是正常的。
还有“我爱你”这三个字,钟晏好像没对她说过。
她也没有对钟晏说过。
这是个很有催化性的词,至少在夫妻之间,不应该吝啬于说的。
但没说过这件事也不代表什么呀。
她可以跟钟晏说啊,她跟他说也是一样的,都是夫妻之间,都是彼此之间,谁对谁说不要计较那么多。
尽欢心里在这样想。
她不要计较那么多。
第44章 第 44 章 我已经结婚了。
尽欢陪着姑姑住了一个多星期。
她这个大号的电灯泡也完全发挥了自己的功能, 白天黏着姑姑学做烘焙,晚上缠着姑姑一起睡,受害者只有一个, 就是陈之颂——他已经一个人睡了一周多了。
期间钟晏给尽欢发过一条消息, 说他有事要出国一趟,等回来就来接她。
尽欢总很听话, 钟晏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基本不去问。
他临时出国肯定是有工作要忙,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事, 钟晏日理万机, 又经常有突发事件, 加上马上接手家族,事情更是多得数不胜数。
于是之前约好的试婚纱也要推后。
不过跟姑姑待一起心情也不错, 两个人聊聊咖啡蛋糕, 还有妆容穿搭这些,总有说不完的话, 尽欢最近还喜欢上了听姑姑姑父以前的故事, 有机会就要问上一两句。
尽欢都快把她姑父那点事挖个底朝天了。
陈之颂拿她也没办法,谁叫她是姑姑的掌上宝, 他又是专门的唯书蕴主义者,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七月底, 尽欢收到谭老师发来的消息,她过生日,请同学们一起去参加她的生日会。
看到谭老师的消息,尽欢一时恍惚,她又想起那本书, 想起里面的明信片,心里愧疚,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眼泪弄坏了。
想了想,尽欢还是答应。
她先去商场给谭老师买生日礼物。
尽管谭老师再三说明不用给她送礼物,就是喊大家一起来吃个饭,但尽欢觉得还是要送礼物,毕竟谭老师对她来说也是不一样的存在,她还没有给她送过什么礼物。
尽欢在商场认真挑选。
网上对于给老师的送礼推荐,大多是钢笔,保温杯,腰枕这些,尽欢都仔细研究了一遍,认为都不是很好的选择。
准确来说,不适合谭老师。
最后在她的再三斟酌下,买了一款香水。
海水薄荷混着薰衣草的温柔,很适合夏天喷,问起来会很清爽,尾调理性又温柔,和谭老师整体气质非常适配。
尽欢上午十点多到的,谭老师家就在学校附近,隔条马路,她是第一个到的,她到之后,其他同学陆陆续续才来。
尽欢把生日礼物送给谭老师。
谭希无奈叹气。
再三说了不要买礼物,不要买礼物,她还是要买,谭希也没办法,毕竟是学生的心意,她只能收下,跟尽欢说“谢谢”。
“这又不是很贵重的礼物。”尽欢笑着说,“谭老师你晚点试试,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
谭希点头,柔声道:“行,我等会儿就试。”
谭希这套房子是她入职学校后第三年买的,她读研的时候就有一定的存款,加上她工资和公积金也都很可观,入职第三年就靠自己买了这套房子,一百来平,一个人住绰绰有余,付了首付之后,公积金全覆盖,到现在差不多都还完了。
谭希今天自己下厨,锅里已经炖了两道菜,趁这时间,她带尽欢参观,聊到说装修风格她不是很喜欢。
当初买的时候开发商有做一个简装,她工作忙爸妈又不在身边,没办法花太多精力在装修上,因为只稍微弄了下软装,现在也住了七八年,越来越觉得不是那么喜欢。
谭希说,如果是她自己装,肯定只留一个卧室,另外最好都打通,去客厅化,连通之后可以全部用来放书架,这样视野开阔,也能放更多的书。
谭希家里的书也是真多。
除开专业方面的,她还喜欢看一些中外名著,或者是散文集,还有三毛啊,张爱玲这些作家的书也有不少,她都按作者分类别放。
尽欢在中间看到了汪曾祺的书。
其中有几本和她在钟晏书房看到的那本应该出自同一套,同样被很好的保存着。
见尽欢目光盯着这里看,谭希笑着问:“你喜欢看散文?”
依谭希对尽欢的了解,她这个女孩子学的虽然是理科,但性格敏感,偶尔反应又迟钝,不像会喜欢读散文诗这些。
尽欢摇摇头:“不太喜欢。”
她有点犹豫,盯着这本散文诗,又看了看谭老师,到底还是忍不住问:“老师你很喜欢这本书?”
“我?”谭希把散文集拿出来,这本书是她读研的时候买的,说起来有那么长时间了,但保存得还很好,基本没有太多使用阅读的痕迹。
“年轻的时候喜欢……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现在就算再看,也不会有当时那样鲜活的心情,人在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心境,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尽欢盯着她手里的书,说:“我见过这本书,上面还有你的名字。”
谭希愣了下,没明白尽欢的意思:“在哪?”
尽欢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她本来觉得这不应该是一件重要的事,也不想放在心上,但她发现自己总是想起,哪怕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一些想法还是会源源不断地跑到她脑子里来。
既然都想了这么久,那今天看到了,问一问也没什么。
尽欢说:“在钟先生的书房。”
谭希回想了下这本书和钟晏的关系,刚刚想起来一点苗头,又隐隐觉得不对,钟晏的书房,尽欢怎么会进去?
还没等她想明白,尽欢又问:“您之前跟我说的那个男朋友是钟先生吗?”
谭希诧异了半秒,随后她笑着否认:“当然不是。”
虽然不知道尽欢为什么提起钟晏,谭希也暂时没想到追究这个,她只是再次否认:“怎么可能是钟晏。”
尽欢眨眨眼,好奇问:“为什么不可能?”
谭希反问:“你看他像是会喜欢谁的人吗?”
尽欢这下沉默了,她没说话。
“不过我确实送过他一本这个散文集,在刚入学的时候。”谭希很快想起来,关于这本散文集的事。
当时刚入学,谭希和钟晏是在一个研究小组里,相处过一段时间,大概也就一两个月,谭希对钟晏有点好感,更多应该是抱一种欣赏的态度,这是她在后来才想明白的事。
在八月他生日那天,谭希给他送了一本散文集,里面放了一张她在澳洲旅游带回来的明信片,里面写了几句话,具体是什么谭希都不记得了,应该就是写了她的心意。
二十出头的时候完全无畏,还不明白钟晏是什么样的人,已经敢直白的跟他说那些话,是因为谭希也足够自信,她觉得她足够好,能配得上任何人。
钟晏有没有看那本书她不知道,应该是没看,因为后来谭希主动和他提起,他只礼貌地跟她说“抱歉”,他没有要谈恋爱的想法。
不是说不合适或者要考虑,而是直接了当地告诉她,他不会谈恋爱。
这对他来说是完全不需要的东西。
谭希其实早就猜到结果,她当时并没有很难受,这件事也像羽毛一样轻轻飘走了——她很快就遇到真正让自己喜欢的人。
他很优秀,性格很好,谦逊有礼,有责任心,更重要的是,谭希跟他在一起,才真正体会到了心动的感觉。
那和对钟晏的欣赏不一样。
尽欢听得很认真,只在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啊。
从谭希的描述里,她又好奇问:“钟先生以前就是这样吗?像现在这样的性格?”
尽欢看起来很好奇钟晏的事,最好奇他以前,她这的样子,简直比在实验室还求知若渴,谭希想了想,认真回答:“不太一样。”
钟晏是个很复杂的人,复杂在别人根本看不懂他,哪怕谭希和他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看不懂他。
复杂有城府的人最难相处,最多当个朋友。
“他以前更凌厉点,做事更外放,什么都不太计较。”
年纪还是给了他宽容和温和,有变得更结实的体格,让他情绪藏得更深也更淡。
这是谭希对钟晏从前到现在的评价。
谭希想起来,给她看当年他们小组同学的一张合照。
照片里,谭希站在中间,她旁边是一位看起来很清雅的男生——谭希那时候的男朋友。
钟晏在照片最旁边。
他目光并没有盯着镜头,大概在想事情,意识只分出来三分……黑色大衣下是挺直的腰,正如谭老师说的,他那时看起来面色凌厉,令人望而生畏,如果是当时的尽欢,应该不敢靠近他。
谭老师竟然有勇气跟他说那些话。
谭老师不愧是谭老师。
明显就在盯着钟晏看,她手指停在照片里钟晏的脸上,盯着看了很久不说话,谭希也不打断她,等她看够了,她才说:“怎么这么关注钟晏?”
尽欢视线挪开,她抿了抿唇角,事实上她对这件事很犹豫,可她又不想说谎。
“谭老师,其实我有一直瞒你的事。”尽欢深吸一口气,她看着谭希的眼睛,慢慢说出口,“我已经结婚了。”
谭希愣住。
尽欢之前谈恋爱她是知道的,怎么才这么短时间就从谈恋爱到结婚了,对方什么情况什么背景她自己也不知道清不清楚,尽欢看起来也不像是恋爱脑不清醒的女孩子呢。
谭希还在为她担心,作为老师她当然不希望尽欢受伤,正要问清楚,尽欢已经主动说。
“是和钟先生。”
“去年元旦那时候。”
谭希这样淡定的人听了也不淡定了。
钟晏结婚的事她当然知道,去年刚请他来学校指导那时候,就知道他正在找一名妻子,后来没多久,他就结婚了。
谭希也有几次听他说过他妻子的事。
谭希眼里的震惊藏都藏不住,在她看来尽欢和钟晏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看起来是两个极端,而且这么长时间了,她竟然完全没有发觉。
更没办法想象他们两个相处起来是怎么样的。
太多的难以置信。
信息量一时太大,谭希震惊的下巴都收不起来。
其他学生陆陆续续来到,也不好再说这些,谭希继续去厨房忙,让尽欢和同学们先坐着,她这边很快就好了。
忙起来谭希就没空想这个,直到一顿饭结束,大家陆续又离开,谭希把那本散文集拿给尽欢。
她和钟晏之间的事,她是一点都没有了解,不过从今天尽欢问她的那些话,她能猜到是当时写的那张明信片让尽欢误会了,于是干脆把她剩下的这本也给尽欢。
“有空可以看看。”她说。
尽欢怔了下,接过书:“谢谢谭老师。”
谭希看着尽欢的眼神有点复杂,她随后又笑,说早知道该喊他们一起来吃饭。
尽欢说:“钟先生在出差。”
谭希笑了声:“是吗?”
出不出差的事谭希当然不知道,她也不可能随时了解钟晏的动向,只不过依旧觉得神奇,对于尽欢和钟晏之间的关系。
尽欢点点头,正要再说,她手机铃声响了。
她低头看了眼,是钟晏打来的电话。
尽欢按了接听,她把手机放到耳边,她还没开口,就听见钟晏温声喊她:“尽欢。”
好久没有听到钟晏的声音,这时候情绪有点复杂,他一开口,那阵酸涩感又再次地涌了上来,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卡住。
半晌后她才开口:“您是回来了吗?”
“嗯,刚下飞机。”钟晏一下飞机就去了她姑姑那里,听说她来参加导师的生日宴,他又从那边赶过来。
尽欢声音闷住:“您来接我?”
钟晏只知道在学校附近,不知道具体地址,他现在在往这边来,声音很低,“嗯”了一声后,再小心询问她。
“带你去试婚纱。”钟晏说着停了下,考虑到最近她在情绪敏感期,钟晏询问的语气也接近于哄,很戳人心窝那样。
“可以吗?”
第45章 第 45 章 会和婚纱一样白。
她的所有情绪钟晏都知道。
尽欢在这时刻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钟晏明显是在照顾她的情绪,因为她都不跟他说自己为什么要哭。
他肯定在担心她吧。
肯定会在担心的。
尽欢声音停了下,马上点头应道:“当然可以。”
听到她的回答, 钟晏呼吸缓下来, 听筒那边似乎松一口气,说:“地址发我, 我现在过来。”
挂了电话,尽欢第一时间就把地址发过去。
“钟晏打来的电话?”谭希见她表情一下就变了,上午来的时候还看起来愁容满面, 现在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做剥开乌云见天日。
“是啊。”尽欢承认, 嘴角已经浮现笑,“钟先生来接我。”
虽然尽欢再三说不用送, 谭希还是送她到楼下, 往前不远就是小区大门,两人说了两句话, 钟晏的车已经到了。
尽欢一眼看到, 心已经先飞过去,她指指那边, 问谭希要不要去跟钟晏打个招呼。
“不用了。”谭希笑笑,“你替我转达一下就好。”
倒还用不着特意去打个招呼。
尽欢于是也不多说,跟谭希说了再见, 然后手里捧着书就往门口走,快走了两步,然后小跑起来,裙摆在奔跑的风里变成一只蝴蝶。
谭希看着她的背影,看那边钟晏也下车, 尽欢完全兴奋地到他面前,一个跃跃欲试的拥抱,又因为顾忌到场合收回自己落到空中的手,只能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原本被谭希界定在两个世界的人,就这样神奇地到了同一个世界。
说实话,这一刻哪怕已经亲眼见到,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谭希笑了下。
她没继续看,转身回去。
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因为眼看就要走过七月到八月了,他们这段时间不仅没有见面,更加没怎么说话,聊天,让她觉得分开了好久好久一样。
以至于尽欢张口喊了句“先生”后就没了后话。
“上车吧。”钟晏没说什么,只是给她拉开车门。
尽欢坐上去,书本还抱在怀里,等钟晏也坐进来,她才说:“今天谭老师生日,她中午请我们几个同学吃饭。”
钟晏淡淡“嗯”了声:“知道。”
已经在她姑姑那里听说了。
他目光扫过尽欢怀里的书,尽欢察觉到,于是把书拿出来给他看:“这是谭老师送我的。”
钟晏盯着这本书看了两秒,尽欢注意到他的视线动向,犹豫了几秒,然后试探着问:“您看没看过这个?”
钟晏摇头:“没看过。”
钟晏记性很好,让尽欢常常会怀疑他脑子里是不是装了什么系统,只要看过的书都能准确记得内容,他说没看过的,那肯定没看过。
尽欢之前本来不想问这个,但现在这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了,于是她说:“但您的书房里有这本书。”
钟晏神情平静:“我知道。”
他顿了顿:“谭希送我的。”
尽欢微微张嘴。
她活像被人打了七寸,结巴道:“您、您记得啊?”
钟晏没回答,只是转头平静地看着她。
他还是那样像能看透一切的眼神,包括尽欢之前闹的那一点点小别扭,在他面前也显得那么矫情,尽欢想到这里,惭愧地低下头:“我之前不小心看到,所以误会了。”
关于一本书引发的「血案」。
尽欢是很看得开的性格,除开有时候会敏感一点,但她只要想通了就很豁达,她什么都不会计较的。
正是因为想通了才觉得自己过分。
在钟晏看来,她就是无缘无故哭,无缘无故闹脾气,还什么都不跟他说——姑姑说了,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交流和坦诚,这两样都不能少。
尽欢也是第一次和人做夫妻,这些道理都还在学。
她还需要好好学。
钟晏没说什么,也没追问,他看起来并不计较这个,甚至没有向她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知道尽欢误会了什么——他这样的反应,反而让尽欢更加惆怅。
她开始再次反思自己的行为。
就这样两人一直安静到车停下来。
试婚纱是早就安排好的,之前钟晏问过尽欢的意见,也给她看了几个品牌,了解了一下不同品牌之间不同的风格,尽欢爱好还是很明确,相比那些梦幻空灵的款式,她更喜欢简洁气质一点。
尽欢眉目放得很温柔,她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点,能更和钟晏相配。
尽欢今天出门化了淡妆,化妆师稍微给她改了一下,她原本就不需要用很多化妆品,这个年纪正是随便化化都很好看的时候,年龄和美貌都是她最好的优势。
把头发盘起来,显得更大气。
婚纱一共准备了五套,都是钟晏选的,按照尽欢的喜好来,其中有两套是高定,是提前两个月就来给尽欢量过尺寸了。
今天正好可以一起试。
数量不是很多,怕尽欢会觉得累,特地缩减到五套。
尽欢一一试过去。
每一款都不错,都很适合她。
最后一款是高定,钟晏亲自和设计师沟通的款式,上身抹胸设计剪裁立体,衬出女孩子漂亮的锁骨和肩颈,两层不规则的薄纱从胸前垂下,一直到脚踝,很简单的线条,并不夸张,却完全衬出了尽欢的漂亮。
穿上去也很轻,通体纯白,没有做过多的装饰。
这件尽欢最喜欢。
她站在镜子前盯着自己看,又回头看向钟晏,她眼角微微弯起来,轻声问他:“先生,这个好吗?”
钟晏目光平淡,只有始终盛在眼底很深的温柔,就这么静静注视着她,温声回:“你喜欢就好。”
尽欢很满意钟晏的眼光。
这些细节上的问题她都没有操心过,全部都是钟晏在沟通修改,钟晏完全知道她喜欢什么,也知道她想要什么,他能事无巨细地把这些都安排好。
尽欢想了想,说她选上一套。
她的意思是,婚礼上的话,选上一套,这一套最喜欢,要留着,反正也是她的。
上一套裙摆更大,更压场合,会更适合大场面,而这一套……可以只有他们的场合穿。
尽欢是这么想的。
钟晏都听她的,让工作人员按照她的尺寸再进行修改,留下后面这两套。
尽欢张开手,让工作人员再给她进行测量。
她乖得像个任人摆布的娃娃。
尽欢完全配合,说什么就是什么,对工作人员态度也很好,一直是弯着眼睛看着人笑,把人家小姐姐弄得怪不好意思。
钟晏坐在她面前的沙发上,静静看着她。
尽欢感觉得到钟晏今天态度很淡。
可能是有那么长时间没有见面,他们之间生疏了吧,不说别的,连接吻都没有,一点不像之前那样关系亲密。
说来说去这都怪她。
是她不好。
尽欢转过去,于是只能从镜子里看他,她逐渐出神,从姑姑姑父之间的相处,联系到他们,即使姑姑和姑父都那么相爱了,他们依旧在认真经营婚姻,关于这个,可以说是贯穿人生一辈子的课题。
“您要试西装吗?”尽欢开口问他。
“准备了几套。”钟晏说,“到时候穿给你看。”
尽欢期待地点点头。
到现在她才终于有了一点在准备婚礼的实感。
婚纱换下来,钟晏带她去订好的餐厅吃饭,路上尽欢不再沉默,她努力多说点话,试图把原本要僵化的关系再弥补回来。
“今天我听谭老师说了些您大学的事,还在她那里看到了您那时候的照片。”尽欢完全表现出了她对钟晏的好奇和兴趣,语气轻快起来,“您那时候……也好有威严。”
对二十来岁的钟晏用“威严”这个庄重的词来形容,都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安的什么心。
尽欢试图用语言形容出钟晏在那张照片里的状态,她一着急形容词就总偏,对他已经用上了“很凶猛”这样的形容——也不知道说的是哪里凶猛。
她越着急,钟晏反而越冷静。
尽欢越抹越黑,只能闭上嘴巴,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
钟晏淡淡看着前面,像有温柔的水流静静环绕在他周围。
车开过去已经到傍晚,夕阳像鸡蛋黄,暖色的,车停在餐厅门口,钟晏扶她下车,低声嘱咐她:“小心。”
尽欢低头看他握着自己的手。
这好像还是今天第一次他们有肢体接触,相比以前那些荒唐过分的接触,现在这样的握手完全算不了什么,但尽欢却觉得心头一酸,她问钟晏:“我让您担心了是不是?”
本来想有更私密的场合问这些话,到再晚点的时候,跟他说一说她的心里话,但她现在有点忍不住了。
方尽欢就是这样沉不住气,简直就是小孩子气。
她在心里骂自己。
“是很担心。”钟晏并不否认,“我一直在想,比起比为什么哭,我更担心你后来还有没有流眼泪,有没有心情好点。”
“没有了。”尽欢立马否认,乖巧表明自己在姑姑那里吃好睡好心情也好,完全有在好好保护自己的泪腺。
毕竟哭过那一次流得够多了,再多真的要完蛋。
钟晏话是这样说,反而让尽欢眉头不自觉皱起来,刚刚试婚纱的时候钟晏也没怎么说话,虽然尽欢能感受到他温和的目光,但他太平静了,总让尽欢心里慌张打鼓。
她小声嘀咕:“那我试婚纱的时候您好像都不是很开心。”
钟晏看着她,语气依旧平静,这时候才夸赞道:“我们小宝穿婚纱很漂亮。”
他强调说:“非常漂亮。”
尽欢轻轻皱了下鼻子,觉得这是她问了钟晏才说的,直觉上就是为了哄一下她。
尽欢小声不满:“那我刚刚试的时候您也没说。”
走进门内,打在他身上的阳光也消失,陷入一片黑色的阴影里,他神色变得不太明朗,语气平淡道:“刚刚不说,是怕自己做一些丧尽天良的事。”
用这样的语气说完全反差的话,尽欢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才不丧尽天良……”她反驳时不太有底气,声音愈小。
任何时候都非常好的钟先生,不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各方面都不适配,但尽欢的没有底气却又隐隐暴露了一些问题。
某些时候的「丧尽天良」。
“嗯。”钟晏靠近她耳边,他气息笼罩下来,有股浅淡的木质香,然后听见他用同样很低的声音说,“会想直接那样进去。”
她本来就漂亮,穿上婚纱更加,会让他想到那样的画面——
幻视那些落在上面的东西,一定会和婚纱一样白。
第46章 第 46 章 很爱你。
这哪里是丧尽天良。
这简直比丧尽天良更过分。
尽欢脸肉眼可见的红了。
钟晏说这样的话都依旧冷静, 就像在讨论晚上这顿饭都有些什么菜,要吃什么餐前甜点一样。
尽欢跟他这样的冷静比起来到底还是差得远。
不过今天确实有餐前甜品。
一款特调的意式冰淇淋,搭配车厘子, 清爽解腻, 是尽欢爱吃的。
她直到坐下了,冰淇淋都吃了一半, 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身处一个极有情调的餐厅里,在顶层,靠窗, 只有他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