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惊变 眠眠,别哭
苏枕月眼睛一亮, 重重点头:“嗯,表哥真好。”
见她这般欢喜, 沈霁也微微一笑,目光低垂,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
苏枕月这才意识到自己仍抓着他的手。她有点不好意思,匆忙松开,向前走了几步。
沈霁失笑,又故意叹一口气:“唉,这就是表哥真好。”
“走啦。”苏枕月脸颊微红,轻轻推了推他, “我们去和平安他们说。”
“嗯。”
好不容易看见一个驿站, 平安已做好在此歇息的准备。不料苏姑娘竟突然出声阻止, 更没想到的是,不知道她同将公子拉到一边说了什么。公子竟还真的同意了。
沈霁冲驿丞拱一拱手, 客气道:“在下还要继续赶路, 就不留宿了。”
“天这么晚了,大人不歇歇脚?”驿丞不解。
“不歇了,赶路要紧。”沈霁也不多解释, 重又翻身上马。
苏枕月也重新走向马车, 途经那驿丞身边时,瞥见他鬓边白发,再看一眼他手里的灯笼。
她心中一动,低声道:“驿丞大叔,天干物燥,一定要小心火烛。”
如果真能避免一场火灾,那自是最好不过。
驿丞愣了一愣:“啊,是, 多谢姑娘提醒。”
夜色沉沉,一行人继续上路。
平安心里委屈又憋闷。他的床,他的被子,他的热水,他的饭……没了,全没了。
苏姑娘真是古怪,放着好好的驿站不住,非要继续赶路。
公子也是,半点定力都没有,苏姑娘只跟他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他就改主意了。
若是没有驿站也就罢了,可偏偏有驿站却不入。
平安心里有气,又不好对着人发,还不舍得用马鞭抽马,只将马鞭甩得啪啪响。
沈霁瞥他一眼:“平安,你干什么呢?”
平安重重哼了一声,罕见地发个小脾气:“我什么也不干。赶路呢。”
“你先时不是还想露宿野外吗?现在如你的意了,你不高兴?”沈霁故意逗他。
“哼——”平安更气恼了,将头扭至一旁。
他决定,接下来一个时辰不和他们任何一个人说话。
苏枕月在马车里听着,颇觉对不住他,掀开车帘,温声问:“平安,你要喝水吗?”
“不喝。”平安寻思,他这不是理人,是不回答不礼貌。
苏枕月继续道:“是我提议不住在驿站里的,我担心住在里面不安全。你要是渴了,累了,咱们可以歇一歇。”
平安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他实在不知道,朝廷的驿站,能有什么不安全的。客栈吧,还能说怕黑店。驿站,朝廷官方所建,到底有什么不安全?
但这话他只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口。
虽然他对苏姑娘此次行事有些不满,但这并没有改变她在他心里的印象。
他闷闷地说了一句:“嗯,知道了。”
—— —— —— ——
饮马驿。
驿丞提着灯笼回到驿站内。
刚一进去,就被人拽到跟前:“为什么没把那些人留下?”
拽他的是个身量极高的男子,戴着斗笠。面容隐匿在斗笠下看不清楚。
驿丞面色一白:“大人,不是我不留,是他们自己要走。”
“走?为什么走?”
驿丞略一迟疑,颤颤巍巍道:“可能,可能是觉得有危险,所以就原路返回?”
“原路返回?你当我傻吗?”
驿丞颤声改口:“不,不,小人说错了,是往前边去了。”
“哼,前后几百里,只有这一个驿站。连家客店都没有。不管黑夜白天,过往官吏,谁到这里不歇息?你说他们歇都不歇,直接要走?什么察觉到危险?一定是你通风报信!”说着抬手就是一巴掌。
驿丞脸上挨了一掌,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忍不住为自己申辩:“大人冤枉,小人真没有!”
那人一脚踹了上去,语气阴狠:“你最好是真没有。误了贵人的事,你就把脖子洗干净等着吧。”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黑暗中走出一个同样头戴斗笠的人,低声问:“大人,接下来怎么办?再往北,就是幽州境内,就是燕王的地盘了。”
“怎么办?”那人沉吟片刻,“追上去全杀了,拖到这里再放火烧掉也是一样的。”
“是。”下属答应,又问,“那咱们往哪个方向追?”
他方才听着,那动静分明像是往前。可这驿丞一时说原路返回,一时又说往前。难保不是那些人察觉到异样后使的障眼法。
那人也想到了这一点,略一思索:“分成两队,一队往南,一队往北。今夜必须成功。”
“是。”
—— —— —— ——
今夜,月色皎皎。
平安气鼓鼓的,可他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在黑暗中又行驶约莫两刻钟后,他的气就消得差不多了,好奇地问:“公子,咱们在哪里露宿?”
沈霁看看附近地势:“就这里吧。此地人烟稀少,恐有野兽出没。你我轮流守夜。”
“好。”平安点头,又问,“公子,用不用生一堆火?”
沈霁还未回答,脸色忽变:“有人来了,还不少。”
平安一怔,侧耳倾听:“是骑马的人。”
像是应和他们的话一样,马蹄声震耳欲聋,奔雷一般,由远及近。
须臾,火光漫天,竟是一群人手持火把骑马赶到跟前。
映着火光,沈霁看得分明。
这些人约有十来个,身穿黑衣,头戴斗笠,脸覆黑巾,将面容遮挡得严严实实。
为首者骑在马上:“青州沈霁?”
沈霁不答,手按腰间长剑,面容严肃:“你们是什么人?”
“送你去见阎王的人。”
说着举刀便砍。
沈霁反应迅疾,身子一侧,右手微动,袖箭已射出。
——这是那日在朔川县药王山遇见劫匪后,他戴上的。本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袖箭直射对方咽喉。
那人立时毙命,掉下马来。
第一次得手容易,第二次就难得多了。
这一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功夫极高,甚至超过当日在城郊庄子上和沈霁交手的黑衣人。手中兵刃也不一样,或刀或剑或羽箭。
一出手就是杀招。
沈霁不敢大意,全力应对。
平安则接连射出几支弩箭。
他们耗不起,麻药也有时效,只能速战速决。
可惜对方人多,几人围攻沈霁,另外几人,则直取马车。
南星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脸都白了,但仍护在苏枕月身侧。
苏枕月快速将袖箭套在南星手腕上:“用这个,我教过你的。”
——当日在靖安侯府,她为了接近沈霁,曾琢磨过袖箭的做法和用法,还特意给南星和豆蔻看过几次。
“是。”南星颤声答应。
正说着,“当”的一声,马车被砍,车帘直接被砍掉。
一个黑衣人已举刀近前。
“小心!”沈霁见状,心里一急,一边迎敌,一边左手一抖,一支袖箭射了出去。
他分心之际,一着不察,被人砍了一刀。他闷哼一声,继续迎敌。
眼见袖箭射来,黑衣人反应迅速,回身挥刀,挡开了沈霁射来的这一箭。
趁此机会,苏枕月转动手上戒指,金黄色的手镯里,一支短箭立时射出。
这种短箭射程很近,威力也小。但偏偏黑衣人离她近,又没想到一个外表柔弱的女子会突袭。
短箭射中黑衣人的喉咙,鲜血直流。
黑衣人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苏枕月身体发颤,脑海一片空白。
她好像杀人了……
她竟然真的杀了人。
但她此时已无暇细想自己杀人一事,因为又有黑衣人杀了过来。
这个时候,她脑海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她不要死在这里。
……
沈霁站在马车旁,长剑舞的密不透风,时不时地再放两支冷箭。
而平安则凭借身子灵活,一边躲避,一边射弩箭。
多亏了箭上的麻药,关键时刻还真起了不少作用。
唯一可惜的是,不是毒药,不能见血封喉,而且时效有限。
一番拼杀,好不容易解决这些黑衣人,沈霁和平安身上都负了伤。
只有苏枕月和南星二人躲在马车里,勉强还算安全。
“公子!”平安捂着肩头伤口,脸色煞白。
沈霁顾不得身上的伤,直接吩咐:“快,补刀!”
今夜交手,他基本已能断定这些人是受谁指使,也没有再问的必要。这些人有几个只是中箭后昏迷过去,一旦醒来,他们几人都难有活路。
“是。”平安不敢大意,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咬紧牙关,一刀一个,格外地利落。
马车的车帘已被砍断,南星看得清清楚楚,脸色煞白,嘴唇翕动。
苏枕月也瞠目结舌,紧紧握着南星的手,一言不发。
“你们没事吧?”沈霁不放心,近前询问。
——虽说他方才一直尽力护在马车边,但期间也有人冲了过去,还好没伤及性命。
“没事。”苏枕月摇头,继而脸色立变,“表哥,你的伤!”
月色下,她看得清清楚楚,沈霁胸前、腰际皆有明显血痕。
相识以来,她几次见沈霁对敌,虽惊险,可也都游刃有余,但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和平安负伤。
“伤不要紧,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沈霁撕下衣襟,快速包扎了一下伤口。
苏枕月胡乱点头。她脑海里隐隐有一个念头,那个梦里的东西可能不全对。
或许在那个长长的梦里,沈霁不是因为驿站失火死的,而是因为有人想要他死,才有了驿站的那场大火。
一定是这样。
天,她之前为什么没有想到呢?
可是,是谁想让他死?
苏枕月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
突然,正在补刀的平安身子不稳,摔倒在地。
下一瞬,他惊道:“公子,后面还有人马。不知道是不是冲咱们来的。”
方才他摔倒时,准备起身,耳朵贴着地面,听到了来自远处的马蹄声,分明是朝这个方向来的。
可现下他们几人,伤的伤,弱的弱,马也疲惫不堪。甚至交战损耗,连涂了麻药的弩箭也所剩无几。
若真是冲他们来的,那……
沈霁面色凝重,直接道:“不驾车,骑他们的马跑。”
“好。”
略一思忖,沈霁又道:“把咱们的车马往北边赶,痕迹做的明显一些,咱们骑马往西边去。”
平安知道,这是混淆视线。
南星则快速取下了马车上的官凭和细软。
平安虽然不舍,但仍用匕首在套车的那匹马的马背上狠戳了一下。
马吃痛,发疯一般向北奔去,横冲直撞。
南星不会骑马,苏枕月骑术也一般。于是,四人两骑,趁着夜色,向西方而去。
黑衣人的马异常神骏,虽驮着两人,但丝毫不慢。
逃出去约莫三刻钟,仍不见有人追来。
苏枕月略略松一口气。可能混淆视线的方法有用,那些人去了别处。也或许那些人不是冲他们来的。不管怎样,目前情况对他们都是有利的。
但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濡湿了她的衣裳,夜风送来浓浓的血腥味。
紧接着,她肩上一沉。
是沈霁将脑袋放在了她肩上。
转头看去,只见他脸色煞白,双目紧闭,连呼吸都格外细微。
苏枕月心里一紧:“表哥!”
沈霁勉强睁开眼睛,对她笑笑:“我没事,小伤而已……”
然而,才说这几个字,就又重新阖上了眼。
“表哥,表哥!”
沈霁一动不动,竟是已经昏迷了过去。
这让苏枕月如何相信是小伤?
她鼻腔一酸,又慌又怕,扭头看向平安:“平安,表哥他伤势很重。”
平安也没有回答。
平安的衣袖几乎都染成了红色,手臂无力地耷拉着,只余一只左手牢牢握着缰绳。
偏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月亮藏到了云彩后面,有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苏枕月心头惶惶:“表哥,平安……”
她心里很清楚,应该立刻停下来给这两人治伤,不能再赶路,更别说淋雨了。
可荒郊野外,又怕有追兵赶上,她心内无措,暗自祈祷:爹,娘,保佑保佑我。神天菩萨,给我指一条明路吧。
“姑娘,快看,那边好像有个庙!”南星突然指了指前方。
恰在此时,一道闪电照亮半空。
苏枕月果真看见前方不远处,黑乎乎的,有一个龙王庙。
她想,这大概是天意,是上天的指引。于是,几乎是在一瞬间,她就有了决断。
“南星,我们先去那里避雨。”
“好。”
那龙王庙距此不远,可他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赶到。
苏枕月搀着沈霁,南星扶着平安,踉踉跄跄走进庙里。到得门口,才发现这是个废弃的破庙,门口匾上还结了不少蛛丝。
但现下顾不了这么多,破庙没人说不定还更好一些。
可刚扶着人到主殿门口,便有一柄利刃对准了她的脖颈:“什么人?!”
随后,“啪”的一声,是击打火石的声音,此地瞬间亮了起来。
苏枕月万万没想到,这荒郊野外的破庙里,居然有人,还不止一个!
年数已久的龙王像色彩斑驳,凶狠中透着一丝诡异。而主殿内的西南角地上,或站或坐或躺,居然有七八个男子。
面对着脖颈前利刃,苏枕月不敢细看,身子一颤,面色苍白:“过路的人,来避雨的。”
她心内懊悔,想退出去,但利刃就在颈边,又不敢轻举妄动。
“避雨?深更半夜来避雨?还这么重的伤?”手持利刃的是个身形高壮,一脸络腮胡的汉子。他目露凶光,满脸警惕之色,“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到这里干什么?”
那七八个人,除了躺在地上的,也紧紧盯着她。
“真的是避雨。我们赶路途中遇上了恶人,好不容易逃脱,偏又遇见下雨,没办法了,才到这边躲避。对不起,打扰了。我们这就走。”苏枕月声音轻颤,隐带哭腔。
她也没想到,竟会再入险境。此时,她唯一庆幸的是,这人问他们来历,应该和先前的黑衣人不是一伙的。
络腮胡还在犹豫,而那七八个人中,已有一个声音响起:“罢了,避雨而已,何必这般为难人家?这庙又不是咱们建的。”
这人声音不高,说话不疾不徐,还隐隐带着一丝疲意。但从他身处的位置,以及周围人的态度看,明显其余人皆以他为尊。
“可是……”络腮胡更加迟疑。
那人又道:“再说,真有情况,你们几个还应付不了吗?”
络腮胡收起了兵刃,虽不服气,但仍恭敬地应道:“是,王……主子。”
他将身子一侧,让出一条道来,犹面带警惕之色:“我家主子发话了,进来吧。”
苏枕月反而迟疑了。
这些人看着古怪,万一是恶人呢?她和南星哪里应对得了?
但她与南星对视一眼后,看看还在昏迷的沈霁和平安,再看一眼外边的雨,终是一咬牙,搀扶着人进了殿。
——从方才对话来看,那些人似乎也怕他们是坏人。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赌一把了。
这龙王庙虽废弃,好在主殿还算宽敞,她们远离那群人,躲在最远的东北角,勉强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苏枕月借着西南角传来的光亮,查看二人伤势。
平安的伤在肩头和后背,而沈霁的伤则在胸前和腰际,伤口极深,触目惊心。匆忙之中包扎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裂开,她查看之际,沾的满手都是血。
苏枕月努力保持镇定,她记得沈霁先时包扎伤口,金疮药似乎在他怀里,忙又去他怀里探。可惜摸了个空。
大概是刚才逃跑中遗失了。
可是没有药,只用布帛怎么包扎伤口呢?连血都止不了。
苏枕月再也遏制不住情绪,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她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又慌忙去摸他袖袋、荷包。
可偏偏都没有。
苏枕月不由暗恨自己准备不足,怎么就不知道随身带一些治伤的药呢?
温热的液体落在脸上,沈霁勉强睁开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种环境,只看见苏枕月正泪眼朦胧望着自己,脸上有关心,有担忧,还有焦急。他下意识安慰她:“眠眠,别哭。”
“表哥!”见他清醒,苏枕月立时精神一震。可一听他说这话,她眼泪掉的更凶了,“我没有要哭,我是找不到药在哪里。”
“我腰带里有金疮药,你帮我和平安涂上。”沈霁抬手,擦去她的眼泪,“这伤只是看着吓人,没伤及要害。真的,不用怕,我死不了。”
他声音很低,听起来虚弱极了。
但苏枕月却仿佛一下子有了勇气。她点一点头:“好。”——
作者有话说:么么么么,明晚九点更新。[比心][青心][熊猫头][橙心][红心][蓝心][绿心]
第47章 燕王 现在的燕王,未来的皇帝
沈霁常在外行走, 又曾千里进京,腰带里藏有一些东西, 以备不时之需。
苏枕月小心解下他的腰带,细细查看,果真看见几个瓷瓶,还有火折子、碎银子、一方私印等物。
她心下稍定,还好还好,有药就好。
沈霁双目微阖,也不睁眼,直接道:“红的外敷, 白的内服。”
“嗯。”苏枕月此时顾不得害羞, 解开他胸前衣衫, 见那一道斜斜的伤口,约莫寸许深, 血肉翻飞, 甚是狰狞。匆忙之中包扎的布条早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打开红瓷瓶,闻到了浓浓的药味,小心将里面的药粉洒在沈霁伤口处, 又费力撕下裙子内衬的一角。
是干净的细棉布。这个时候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勉强将两处伤口包好, 苏枕月额上已渗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而南星办事也麻利,虽心中畏惧,但仍帮着平安包扎好了伤口。
先时不知道,现在才看出来,平安背后的伤很重。从肩头往下,几乎已到了腰际。偏生他着实硬气,居然连半个字都没提。
苏枕月先时还以为,平安只有肩头的一处伤。
包扎好外伤后, 苏枕月又有些犯难:“表哥,你方才说白的内服,哪瓶白的?”
这腰带里,有两个白色瓷瓶,她不敢乱喂。
沈霁勉强睁开眼睛瞧了一眼,指了指左边:“小的那瓶。”停顿一下后,他又解释一句:“大的那瓶是治蛇毒的。”
话音刚落,主殿西南角那个一直盯着他们的络腮胡立刻跳起来,几步冲到跟前。
还不等苏枕月反应,他一把夺了她手里的两个白瓷瓶,厉声喝问:“你说什么?什么治蛇毒?哪一瓶能治蛇毒?”
苏枕月吓了一跳:“你干什么?把伤药还给我们!”
沈霁意识清醒几分,睁开眼睛,勉强判断出当下的环境。他按住她的手,轻轻摇一摇头。
他并非忍气吞声之辈,但此刻他和平安皆有伤在身,不宜与人硬碰硬。
苏枕月心里明白,可她到底心疼那瓶伤药。一时又后悔不已,或许不该到这里避雨的。
但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偏那络腮胡并不肯放过他们,仍在追问:“快说,哪一瓶是治蛇毒的?”
“石俊!不要急。”西南角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也站了起来,“慢慢问。”
中年文士近前几步,从络腮胡手里接过两个药瓶,面向沈霁,甚是和气:“这位兄弟,你方才说,你的药能治蛇毒?不知是哪一瓶?”
沈霁蹙眉不答,苏枕月也有些懵。
中年文士解释:“是这样的,我家小主子调皮外出,不小心被毒蛇咬了。虽然吸出了毒血,可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家里的大夫也还没到,我们怕毒蔓延全身,不敢随便移动。不然也不会这么多人都待在这个破庙里。”
苏枕月眨了眨眼睛,想到她进殿时发现,西南角确实有个人一直躺着。连他们进来,也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难道竟是被毒蛇所伤?
“适才听这位兄弟说,你有能治蛇毒的药,不知是真是假?”中年文士紧盯着沈霁,脸上既期待,又紧张。
沈霁伤处敷了一些药,勉强止住血,稍稍有了一些精神。他半靠着柱子:“这药是能治蛇毒,但天下毒蛇种类那么多,也不是样样都能治的。”
“那你这能治什么种类的蛇毒?”中年文士语气焦急。
“金银环蛇。”
这是进京途中,平安误被毒蛇所伤。沈霁请当地神医医治,神医给配的药,说别的毒不能保证,但金银环蛇能药到毒除。
因这药实在灵验,他就保存了下来,一直随身带着。
“此话当真?”那个叫石俊的络腮胡兴奋极了,随即又转头大呼,“王,主子,小主子有救了。太好了!”
然而另一人却道:“你怎么知道这药一定有用?这几人形迹古怪,万一是事先安排好的陷阱呢?”
苏枕月听着气闷,虽害怕,却仍大着胆子道:“既然不放心,那你们不用就好了。只是我表哥受了伤,急需服药,可否把那瓶小的治外伤的药先还给我们?”
至于治蛇毒的那瓶,她并不提及。
中年文士犹豫了一下,将那个较小的白瓷瓶掷还给她。
苏枕月打开瓷瓶,倒出一粒给沈霁,又倒出一粒让南星给平安服下。
而西南角的那群人则拿着那瓶治蛇毒的药,一时不能决断。
一人说道:“主子,上天保佑,既有解毒的药,应该立刻给小主子服下。”
另一个则道:“不可,万一解毒不成,反伤了小主子怎么办?还是等徐神医来了再说。”
“小主子被蛇咬已经三个多时辰,脸都要发黑了。谁知道徐神医什么时候才能来?难道他一直不来,小主子就要这样一直拖着吗?”
……
几人争执不休,仿佛东北角那四个人不存在一般。
苏枕月一声不吭,暗暗觉得那几人来历不凡。但此刻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她只留神观察沈霁和平安。
可能是止了血没再奔波,也可能是内服外敷的药起了作用,两人的脸色渐渐恢复一些,平安的呼吸也逐渐平稳。
苏枕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被压许久的倦意袭来。她靠在沈霁旁边,不知不觉阖上了眼睛。
太累了,她需要歇一会儿。
一小会儿就行。
而主殿的西南方向,几个破旧蒲团勉强凑成一张垫子,躺在上面的半大孩子双目紧闭,脸色隐隐发黑,额头却烫得惊人。
“主子,还请早做决断。”中年文士将白色瓷瓶呈给了一个三十来岁、面容坚毅的男子。
——正是先时开口让苏枕月他们进来避雨的那人。
“主子”接过药瓶,手摩挲着瓶身,正欲开口,忽然变了脸色。
叫石俊的络腮胡亦是满脸凝重:“有人来了。”
马蹄声奔腾如雷,由远及近,在深里格外诡异。
南星正在帮平安擦汗,听到马蹄声后,不由心里一慌:“姑娘……”
苏枕月迷迷糊糊中听见动静,惊醒过来,下意识看向沈霁。却见他已睁开了眼睛,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一眨眼的功夫,十来个穿黑衣戴斗笠的人出现在破庙主殿门口。
如同鬼魅一般。
和之前围堵他们的人是一模一样的装扮。
为首者笑得古怪:“原来是在这里,倒教我们好找!”
苏枕月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想逃,门被堵着。想退,却无路可退。
她以为已经甩脱了,怎么还是被追上了?
那个叫石俊的络腮胡忍不住道:“主子小心,说不定这些人是一伙的,联手给咱们下套呢。”
“主子”一言不发,只摆了摆手,紧紧盯着自己儿子。
那“小主子”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眉眼倒很俊秀,但脸上罩着一层黑气,嘴唇都发紫了。
……
而黑衣人们看见庙中还有其他人,也甚是意外,站在原地观望,见石俊等人并无阻止之意,才提刀向沈霁他们冲来。
苏枕月转头看向石俊等人,眸中含泪,出声央求:“救命,帮帮我们!”
然而石俊他们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看见一样。
苏枕月无法,只得悄悄摸上右手戒指。
——短箭只剩下两支了。
沈霁和平安伤重,她和南星不通武艺,西南角那些人袖手旁观。难道今天真要死在这里吗?
电光石火间,她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从她做了那个梦以来,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本以为避开了赐婚,以后会是好日子。到头来竟还是难逃一死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苏枕月感觉自己最对不住的就是南星了。若是当初求一求顾元珍,把南星留在靖安侯府,或许南星就不用跟着她受今日之劫。
她偏头看一眼南星,恰巧南星也正看向她。
南星眼里并无多少畏惧,反而还对她笑了笑,格外的从容。
苏枕月心里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她收回视线,心道,死就死吧,至少没怎么受折磨。
既然不能改变,那就多拉几个垫背的吧。
黑衣人越来越近,苏枕月正要转动戒指,却见一道寒芒闪过,冲上来的第一个人鲜血直溅,仰面倒了下去。
是沈霁。
他拄剑站了起来,虽歪歪斜斜,站立不稳,但仍将苏枕月护在了身后,声音极低:“他们要杀的人是我,和你没关系。等会儿我尽量拖住他们,你们趁乱逃走,骑马逃。”
苏枕月眼眶一热:“表哥……”
她想说,你真傻。他们怎么可能放过我?但她没法苛责一个在生死关头,自己重伤在身却仍把她护在身后的人。
“找死!”一个黑衣人怒骂一声,挥刀便砍。
“当”的一声,沈霁举剑格挡,同时出声问道:“到底是谁要杀我?能否给个准话?”
他知道是谁,但他仍想稍稍拖延时间。
“你自己去问阎王吧。”黑衣人并不肯说,接着又是一刀。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黑衣人也涌了上来。
饶是苏枕月不懂武艺,也看出来了,沈霁重伤之后,动作比先前迟缓不少。而且以一对多。这样下去,早晚会力竭而死。
偏他们缠斗得激烈,她想帮沈霁却又怕不小心反而伤了他。
正想着,已有人越过沈霁向她攻来。
苏枕月想也不想,直接按上了戒指。
短箭悄悄射出。
一个黑衣人被射中,但麻药并未立刻起效。黑衣人怒骂一声,挥刀砍来。
沈霁分神回护,后背险些被砍。
就在此刻,西南角那个“主子”突然开口:“石俊,帮他们打发一下。务必保住这几人性命!”
“是!”
话音刚落,石俊和几个高壮汉子齐齐出手,攻向黑衣人。
苏枕月喜出望外。
有人相助之后,现场形势立变。尤其那个石俊格外勇猛。大刀挥舞中,连砍数人。
看似功夫极高的黑衣人们很快败下阵来。
其中一个黑衣人深深看一眼那位“主子”,眼神骤变,忽然高呼一声:“撤!”
其余几人跟着他匆忙夺门而出,骑马逃走。
石俊待要去追,中年文士却出声阻止:“石俊,保护主子和小主子要紧。”
那个“主子”也道:“别追了,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是。”石俊停下脚步,转而料理地上或伤或死的黑衣人。
龙王像还是之前的破旧模样,只是地面上多了不少血迹。
经过一番恶斗,本就重伤的沈霁几乎力竭,只拄剑倚柱喘息。过得片刻,才转眸看向苏枕月:“你怎么样?”
苏枕月疾步上前:“我没事。”见他身前又渗出血迹,她心里一酸:“表哥,你,你……”
“别怕,伤口裂开而已,不会死的。”沈霁勾一勾唇,勉强冲她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又歉然道:“抱歉,连累你了。”
这场刺杀因他而起。早知如此,当初应该不顾她的反对,执意让人送她去青州的。
苏枕月红了眼眶,也不说话,只轻轻摇一摇头。
她知道那些人冲沈霁来的,她也很怕死。可他在生死关头这样待她,事后还为连累她而道歉。这让她怎么可能再生出一丁点怨他的心思?
他明明可以对她坏一点的。
可偏偏对她这样好。
沈霁双目微阖,勉强养一养神,又问:“平安怎么样?”
南星忙道:“上过药后,呼吸平稳,状态稳定。”
平安还在昏迷,根本不知道刚这里发生过一场恶斗。
“嗯。”沈霁稍微平复了呼吸,重新整理伤口,向那位“主子”走去。可惜他身上有伤,又经过激战,此时并无多少力气,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苏枕月见状,忙上前帮忙搀扶了他的手臂。
两人在“主子”跟前站定。
苏枕月这才暗暗打量此人,见他约莫三十多岁。一身半新不旧的长衫,额上几道细纹。单论容貌不过中上,但身上自带一种上位者独有的气度。
方才离得远,没能细看,这会儿离得近了,她发现这人右手竟然有六根手指。
六指?!
苏枕月心头一跳。
六指异象,并不常见。在梦中的那本书里提到,有一个人也是这样。那是现在的燕王,后来的新帝。
再想到那个石俊称呼“主子”之前,两次都是先说了一个“王”字,更像是习惯性地称呼“王爷”而忘了改口。
苏枕月心脏砰砰直跳。
不会吧?这么巧吗?居然就这样遇见了未来的皇帝?
但仅凭这几点,她一时之间也不敢妄下决断。
而沈霁则郑重施礼:“多谢足下相救,大恩没齿难忘。”
苏枕月心头杂乱,也跟着福下身去。
那位“主子”摆一摆手,温声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适才因为不明情况,没有及时出手,致使几位陷入危险之中,还请见谅。”
沈霁诚恳道:“足下客气了。方才的情形,能出手相救已是大恩,何论早晚?”
“主子”笑了笑:“说的也是。你那药不错,很有用,小儿现在已性命无忧。”
原来黑衣人闯进来后,“小主子”忽然身体抽搐,情急之下,没有更好的选择,他们将药给“小主子”服下。
不过须臾的功夫,“小主子”呕出两口黑血,脸上的黑色淡了不少。
虽还未清醒,但显然毒性已经缓解了。
苏枕月悄悄往“小主子”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惜有人挡着,什么也没看见。
沈霁笑笑:“有用就好。”
他心下明了,这人先时观望,后来出手,与那解蛇毒的药也有几分关系。只是有些话不能说的太透。
忽然,正在拖动黑衣人尸体的石俊“咦”了一声,甚是惊异,随后快步近前,将一块牌子呈给“主子”:“这好像是东宫的东西。”
听到“东宫”二字,苏枕月心下又是一惊,转眸看向沈霁。
难道要杀他的人是太子?可是,太子为什么要杀他呢?
沈霁则是心里一沉:果然。
他并不觉得意外。
而那“主子”则拿着牌子仔细端详,皱眉道:“确实是东宫的人。”他又问沈霁:“你与东宫有过节?”
沈霁目光不经意地一瞥,注意到这人袖口露出了一点柘黄色云锦。
本朝规定,柘黄色非诸王以上不得衣。
这人是皇族。
结合此人的年纪、气度、随行人员以及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其身份已呼之欲出。
沈霁眼眸低垂,答道:“我怎敢与东宫有过节?只是在琼林宴上似乎得罪过太子。”
“主子”讶然,双眼微眯,上下打量他几眼,神色颇有几分意味深长:“琼林宴?你是新科状元沈霁?”
“是。”沈霁后退一步,再次行礼,“青州沈霁见过燕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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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看重 确实很看重他的未婚妻
“主子”眉梢一挑, 饶有兴致:“你认得本王?”
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苏枕月先是一惊,继而暗松一口气。方才她还在发愁呢, 当着燕王的面,她不便直接出言提醒。没想到沈霁居然自己猜出来了。
这下更好,不用担心他在未来皇帝面前失礼了。
沈霁摇头:“不认得。”
“那你如何得知我是燕王?”
苏枕月也好奇,她是通过梦里那本书上提的六指推断,沈霁呢?沈霁又是怎么知道的?
“能穿柘黄而身在此地的,除燕王殿下再无旁人。”沈霁一字一字道。
燕王垂首,看一眼自己袖口不小心露出的一点柘黄内衬,失笑:“原来如此。”停顿一下后, 他又叹道:“观察入微, 心思缜密, 不愧是新科状元。可惜啊,可惜。”
他在可惜什么, 现场没人询问, 但苏枕月能隐约猜到一二:大概是说当今皇帝不惜才?
不料,燕王夸赞沈霁两句后,竟又将视线转向了她, 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停留了数息后,笑问沈霁:“这就是你在琼林宴上提到的未婚妻?”
苏枕月微微一怔。
而沈霁却是心下一惊:琼林宴之事,皇帝曾下令不得外传。而燕王远在千里之外,却知道他曾提到婚约相关。燕王此人,果真不能小觑。
“回殿下,是她。”
燕王赞道:“危难之中更见人品。是个坚贞勇敢的姑娘,难怪状元郎愿以性命、前途相护。”
得到未来皇帝这般夸赞,苏枕月颇有点不自在。她睫羽低垂, 轻声道:“殿下谬赞。”
正说着,忽听一声咳嗽,紧接着是一道惊喜的声音:“主子,小主子醒了!”
燕王神色微变,当即撇下沈霁他们,转身疾走数步,半蹲下身,关切地问:“启儿,启儿,你感觉怎么样?”
世子萧承启睫羽轻颤,勉强睁开眼睛,极其虚弱地唤了一声:“父王……”
“父王在这儿呢。”燕王握住儿子的手,心下大定。
——先时只是面色正常,呼吸平稳,现在儿子清醒过来,他才彻底放心。
“父皇,我,我还活着吗?”
“当然,傻孩子。”一向对儿子严厉的燕王难得露出慈爱的一面,又指一指沈霁,说道,“是这位沈先生的药救了你的性命,还不快谢谢他?”
萧承启刚刚清醒,身体虚弱,起不来身,只能勉强抬头,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看去,说道:“多谢沈先生。”
“能解蛇毒就好。”沈霁并不居功,反而再次强调,“反而是霁,要多谢燕王殿下救命之恩。”
见儿子无恙,燕王神色轻松不少,笑道:“你救了我的儿子,我又救了你们。你我之间就不必互相道谢了。”
说话间,中年文士近前,低声道:“王爷,世子身上蛇毒已解,咱们是不是该尽快离开这里?毕竟这里不是王爷的封地,万一方才太子的人认出……”
“认出又如何?”燕王冷笑,“难道他还能去御前参我一本不成?”
话虽如此,但在场诸人皆知,藩王擅自离开封地是大忌。
燕王又道:“也是,可能他不参我,而是像对待鹤鸣那样,派人杀我呢?”
众人皆不说话。
苏枕月暗自惊讶于他对沈霁的亲近,这才第一次见面,竟直接以字相称了。
燕王冷笑一声,又道:“真没想到,堂堂储君,竟是这般气量狭小、行事阴诡之人。像他这样,将来如何做得仁君?”
苏枕月心下更惊,原来这个时候,燕王就已对太子心生不满了吗?
再看沈霁,他先时勉力支撑,此时似是已撑不下去,身子踉跄了一下,脸色极为难看。
“表哥!”苏枕月心里一慌,忙去扶他。
燕王也面露关切之色:“鹤鸣的伤怎么样了?可还支撑得住?”
“不要紧。”沈霁勉强笑笑,低声道,“眠眠,扶我去那边坐下歇会儿。”
燕王也道:“伤势要紧,你快去休息。”
“哦,好。”苏枕月依言将沈霁扶至东北角的柱子旁坐下。
沈霁双目微阖,背靠着柱子歇息。
苏枕月略一思索,也坐在他身侧,脑袋轻靠在他肩头。
沈霁下意识睁开眼眸,偏头看向身侧的女子。
偏巧她也正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苏枕月悄悄握住了他的手,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凑到他耳畔,几乎是以气声道:“表哥,燕王好像很看重你。”
离得太近了,她的呼吸几乎都喷洒在了他耳际,带起阵阵酥麻之意。
沈霁反握住她的手,力道不自觉变大,轻“嗯”了一声。
燕王有拉拢之意,他何尝不知?
“那表哥是怎么打算的?”苏枕月再一次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问。
从前她只想着躲过驿站大火就安全了,可现在知道,危险的根本不是大火,而是背后想杀死沈霁的人。
若真是他们猜测的那样是太子要杀他,那以后可怎么办呢?
这次杀害不成,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沈霁本领虽高,但那是太子,手下的高手还能少了?若真铁了心要杀他,他能躲过去吗?
他说他得罪太子,到底是怎么得罪的?是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吗?还是仍有回旋的余地?
苏枕月心里乱糟糟的。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际,沈霁身子不可抑制地一颤,下意识攥紧了她的手,低声问:“你想怎么样?”
苏枕月心想,那肯定是投靠燕王啊,毕竟是未来的皇帝。
但她不能直接这么说,她只能委婉地同他“咬耳朵”:“我觉得燕王有仁君之相,表哥觉得呢?”
沈霁没有说话,只缓缓转头看一眼主殿西南角的那位燕王殿下。
对于燕王,他有一定的了解,知道是当今皇帝的堂弟,九年前继承了其父亲的王爵。
本朝藩王大多统而不治,没有实权。但位于北境的燕王是个例外。四十多年前,北胡入侵,幽州失陷。还是皇子的老燕王年轻气盛,投笔从戎,在军中屡立奇功,后来更是率军击退敌人,夺回了幽州。战后论功行赏,当时皇帝将幽州赐予他做封地,封号“燕王”。
自此,燕王府就有了兵权。
当今皇帝继位后,曾想将兵权收回。怎奈北境的安稳,燕王府出力极多,北胡对燕王父子也格外忌惮。而且接连两任燕王又都谦恭忠心,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
权衡再三,皇帝最终选择保留燕王府的这份“特殊”——燕王保留兵权。但幽州的政令赋税、官员任免都一直牢牢把控在朝廷手中。
这么多年,北境安稳,燕王府也格外低调。
今日与燕王短暂接触,沈霁能看出来,燕王手下人才济济,而且并不似传闻中的那般一味的忠心。
见沈霁不表态,苏枕月心下纳闷,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表哥?”
沈霁回过神,握紧她的手,声音极低:“我想想。”
说是想想,可他心里已基本有了决断。
苏枕月眨了眨眼睛,暗暗嘀咕:这还用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