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要结束了!”
“依松县回来了!”
“我们不用再打仗了!”
第54章
擒贼先擒王。
武勇王爷被活捉,他手底下叛军立刻做鸟兽散。
仗打了这么多年,还被困在封地上。
广乐府打了好几年,也就夺了一个依松县。
而且人家的物资源源不断送来。
虽说朝廷不靠谱,但背靠的广乐府却是全力支持的,又是新兵,又是物资,看的人心里发慌。
再有战神晏铮州重新回来,几乎不要命的攻打。
种种原因加起来,叛军心里自然惧怕。
他们唯一的优势,便是武勇王爷本人,若他能登上皇位,大家鸡犬升天。
等战神把自己亲叔叔活捉时,不少人都知道,他们这些人完了。
房倒屋塌的时候,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
对叛军来说,也是这般。
而重伤的晏铮州,也没有第一时间养伤,而是安排好前线事宜后,才慢悠悠回防。
依松县回来了。
皋青州也回来了。
各地都需要驻军,也需要人手。
苏清派了几个心腹前去,先是让崔大人带人去皋青州,再安排人手接管依松县。
等一切安定下来,已经是十一月份。
不管是依松县还是皋青州,都已经迈入冬日。
本就萧索的边关,显得更加凄凉。
苏清虽然没有过去,却也知道战后的城池,怎么也好不到哪去。
不过好在不用打仗了。
普通人就有喘息之机。
而南江县,以及整个广乐府,先是对这个消息不敢置信,随后开始狂欢。
从四年前开始的仗,终于打完了。
如今广乐府各地,那个村子没有人参军,哪一家的税收不是充作军饷。
不过最开心的,大概是叶家跟花家。
不管皮料还是生铁,需要都没那么大。
他们不用再赊账给府衙了!
真好啊!
至于京城那边,自不用说。
对于皇上太后来讲。
今年着实不错。
开年三月,夺回京城。
如今十一月,不仅依松县收复,连皋青州也在手中。
叛军首领彻底被捉。
实乃祖宗庇佑,也要普天同庆!
京城那边对将士们溢美之词自不必说,已经派人前来接收叛军首领。
武勇王爷,肯定是要送到京城审判的。
一则,这是皇室宗亲,不能让外人看笑话。
二则,朝廷郁闷的也久了,这等战功,肯定要送回去的。
不仅如此,皇上还让总兵大人即刻回京养伤,说他劳苦功高云云。
至于剩下的事,自有钦差前来善后。
一条条政令传下来,苏清没看到半点实际赏赐,全都是口头夸赞。
即使知道京城很穷。
却也不至于连赏赐也没有吧?
外面欢天喜地,京城手舞足蹈。
但一点实际的也没有?
苏清就差翻白眼了,对南江县户房主事道:“拨调羊肉猪肉鸡鸭,白米白面送到军中。”
仗是打完了。
但十二万驻军却不能直接各回各家。
还有俘虏的叛军,以及刚拿下来的皋青州,都需要一一料理。
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守住失地,也很难。
口头上控制,跟实际掌控,完全是两码事。
费秀才跟祝书吏听着,这才从皇上口头嘉奖中冷静下来。
“对啊,一点好处也没有,全都是赞扬。”费秀才再看一遍朝廷发来圣旨,里面溢美之词看的他头脑发晕。
同样读书识字,略有文采的祝书吏也道:“这确实是锦绣文章,也不怪我们。
只是这些夸奖,很容易让人忽略实际意义。
而且隐隐有种是上天保佑,以及今年运气好的缘由。
既没有直接夸赞战无不胜的晏总兵。
也没有提起辛苦后勤的苏知府。
一旦发现不对劲。
两人迅速找到很多漏洞。
完了。
差点被骗!
苏清让他们不要生气,开口道:“已经习惯了。”
“但他们如何说是他们的事,不要因为赌气,就不去做手头的差事。”
不管是依松县还是皋青州,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不要理那些人就行。
苏清又看了眼让晏总兵回京的命令。
这人来广乐府的时候,就是带着旧伤的。
现在添了新伤,还能直接回京?
战报上可是写了。
晏总兵伤势严重,安排兵防已是强撑。
这种情况,怎么可能直接回去。
还要押送武勇王爷一起回。
十一月十二。
终于安排好兵防部署的晏总兵终于回到后方。
若不是伤势过于严重,只怕他还有差事要忙。
剩下的交给阎协守即可,布置兵防,他极有心得。
苏清早早在江岸码头等着。
周围还有无数伤兵,以及当地百姓。
他们急切想看看叛军首领到底长什么样。
更为了迎接战神晏总兵!
自活捉叛军首领的消息传开,越来越多关于晏总兵的传言,陆陆续续流传出来。
比如他如何夜袭,如何带兵突围,如何智取。
最后浑身是血,也要捉住对方等等。
在大家传闻当众,晏总兵俨然是传说中的战神啊!
苏清倒是面无表情,在大家看来,知府大人无比淡然。
当然,夸总兵的时候。
对于苏知府的赞扬,更是无以复加。
顺昌国各地都成什么样子了。
他们广乐府却比之前还要好,今年的税收,田地,都比往年有所增长。
要知道,他们这里还在打仗。
一边打仗,一边增加耕田数目。
还能供给后勤,支持十二万军队。
任谁听了,心里只有佩服。
这才是他们的定海神针。
更是他们广乐府百姓心里的依靠。
看着江面上驶来船只。
迎头的船上挂着晏总兵的旗号。
后面紧接着,便是叛军首领,以及叛军将士的船只。
这些叛军都用铁锁囚笼关着,每个人都狼狈不堪。
对比前面威风凛凛的晏总兵,对比实在太大。
只见晏总兵身高八尺,一身银色盔甲半新不旧,似乎还能看到隐隐血迹。
再看他面如刀削,瞳若点漆,整个人比戏文里的将军还要俊朗万分。
而总兵大人从码头下来,第一时间走到苏知府身边,眼神深邃:“辛苦了。”
苏清看了看他胸口跟肩膀,这才看向另一艘船。
士兵将六个囚笼搬下来。
最前面那个,要十个人才抬下来。
里面关着的,正是叛军首领,武勇王爷。
这人身量跟晏总兵差不多高,整个人要壮上三圈,看着便是极其威猛的武将。
这么多年。
原来是在跟他打。
武勇王爷也在打量苏清。
不用旁人介绍,他就知道,眼前的人便是女知府。
就算不穿这身官府,也知道是她。
谁让这人太过特殊。
武勇王爷声若洪钟,冷然道:“本王输给侄儿倒还好,输给你,却不甘心。”
他这场败仗。
甚至两年前的败仗,都跟这个女的脱不开关系。
前两年那会,这人只是知县,便能安置好伤员之事。
照顾伤兵有多重要,他能不知道?
若照料不好士兵,是会动摇军心的。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竟然让苏清做成稳固军心的差事。
侄儿手底下的士兵,都像不怕死一样。
说什么的,受了重伤反而能去南江县疗养,那边好吃好喝伺候,还说他们是英雄。
打仗最怕遇到这种对手。
今年可倒好,这位成了知府后,直接调动广乐府一府之力。
全力支撑自己侄儿。
要是他说,自己就败在这个女官手中。
如果没有她,没有广乐府。
即便侄儿是战神,也打不了胜仗。
有朝廷那群拖后腿的。
不死在战场上,就是幸运的。
苏清面对体型差距巨大的武勇王爷,并未有一丝畏惧,对他口中的话,也只是轻飘飘反击:“手下败将,不足挂齿。”
你都输了!
还说什么啊!
还有败者宣言吗?
武勇王爷可不止会打仗,瞬间冷笑:“手下败将?”
“那也比鸟尽弓藏的好。”
最后一句声音极低。
只有苏清,晏铮州,以及身边士兵官吏听到。
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晏铮州身边的亲兵,还有苏清身边的官吏,下意识看向自己上司。
尤其是前者。
要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武勇王爷还不肯住口,故意道:“一个有战功的皇上亲弟。”
“一个毫无根基的女官。”
“你们俩,是守得住战功,还是保得住官位?”
武勇王爷盯着两人表情,明显想欣赏这俩年轻人的惊慌失措。
自己年轻那会,也跟他们一样。
岂料两人表情没有一丝改变,侄儿甚至还在看女官,似乎更关注她的想法?
对自己这边的“预言”,没有半分在意。
苏清直接道:“说完了?”
“那我说吧,我们跟你不一样的。”
“我跟晏总兵不会滥杀无辜,也不会纵容士兵屠城劫掠。”
“更不会为一己私欲,毁掉百姓们的生活。”
苏清看向晏总兵:“你想造反,你侄儿想吗?”
武勇王爷语塞,把头扭过去。
若不是给手下甜头,谁肯给他卖命?
武勇王爷还要说话,忽然意识到周围有百姓官吏靠近。
尤其是一个抖如筛糠的官员,明显想要杀了他。
苏清让人按住田县丞。
必会死。
却不能大庭广众之下杀了。
原本还想装枭雄的后退半步,背靠在囚笼里。
他忽然一时意识到。
自己是苏清的杀父仇人。
更是这南江县,依松县,以及广乐府很多地方的仇人。
“我要上京!”恶狠狠看向侄儿,“快!上京!”
他去京城还有活路。
留在南江县,只有死路一条!
必须上京!
必须!
苏清却不让晏总兵开口,直接挡在他身前,开口道:“总兵大人身负重伤,不能远行。”
“来人。”
早就等待在一旁的白大夫等人摸摸脑袋,让周围医护抬着担架上前。
晏铮州疑惑,苏清道:“养伤重要。”
说着,苏清直接把人推搡到担架上,等他刚坐上去,就道:“快!没看到总兵的伤势吗?”
众人立刻抬起,直接把总兵大人抬往县衙后宅。
盯着他们背影,咬牙道:“上京,这是皇上的命令,你们敢不听?”
“将在外。”苏清直接回道,“武勇王爷不懂?”
“将叛军首领关在监牢,等晏总兵伤好之后,一起上京。”
晏铮州跟叛军首领刚到南江县,就被苏大人直接拦下。
自然也是上面的理由。
作为皇亲国戚,回京之后的武勇王爷,大概不会直接处斩。
当年苏县令的死,田县丞家人的死,以及刘主簿的死,南江县无数人命,都需要有人负责。
如果把他放走,不说旁的,她自己对得起梅娘吗。
二是,晏总兵确实需要养伤。
他这样直接回去,以后的日子必然不好过。
苏清想到自己一封封暗示的书信,只是想让对方知道,朝廷在做些什么。
可晏总兵虽是解决自己信中的难题,却是用自己命来拼。
那边武勇王爷还喊着要去京城,却已经被龚典吏等人的妥善安置。
但凡看守他的,都有家人死于战乱之中,绝对不可能出半点问题。
其他叛军也没好到哪去。
这些都是首领头目,肯定会被好好招待。
苏清回到衙门,直接去了后宅。
白大夫郝大夫等人惊呼,明显被晏总兵的伤势吓到。
胸前,肩膀,后背,大大小小十几个刀痕箭伤。
旧伤未好,就添新伤。
军医也认真包扎,但打仗的时候,伤口难免再次撕裂。
如今看起来,都是血淋淋的。
苏清坐在廊下躺椅上,让费秀才跟祝书吏也坐:“等里面包扎完我们再进。”
“看样子还要一会。”
这么想着,苏清忍不住闭上眼。
疲惫多时的她,此刻沾躺椅就困。
费秀才赶紧挡着廊下的风,祝书吏则想着去找件披风。
两人都没留神,屋内忽然安静片刻。
里面有人打帘子出来,刚想说话,就见苏知府呼吸平稳,似是睡着了。
晏铮州手下马豪低声道:“大人说廊下风大,这是今年新做的裘衣,还未用过。”
祝书吏接过来,轻手轻脚给苏大人盖好。
不一会,马豪又让人搬来屏风,生了炭盆。
等苏清醒来,已经过了中午。
她睡了至少两三个时辰?
苏清坐起来,刚看了眼深色裘衣,旁边房门便从里面打开。
苏清看向换了黑色常服的晏铮州,定定看了几眼。
人帅,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苏清又看了看周围,怪不得一点也不冷。
不过也是太久没休息好,今日也算睡得舒心了。
“聊聊?”苏清没有起身,旁边费秀才两人有眼力地离开。
马豪也搬来椅子,放在炭盆附近。
肯定是要聊一聊的。
仗打完了。
接下来要怎么办。
晏铮州手下如此积极,就是在赞同苏知府的意思。
不要回京。
至少暂时不要。
大家心里都清楚,晏总兵回京后,会面临什么。
皇上着急让大人回去,甚至还有赐婚,目的清晰可见。
身边人都去隔壁小间,留下空间给两位大人。
晏铮州坐下来,并未烤火,而是帮着煮茶,就听苏清道:“你要回京吗?”
苏清见他还是不说话,直接道:“我不会让武勇王爷活着回京。”
她跟那什么王爷,可没什么亲戚情分啊。
更不会让皇家演这种叔侄情深的戏码。
那广乐府算什么,皋青州算什么。
他们家中间的一环吗。
晏铮州点头:“那就杀了他,路上不难办到。”
“你疯了?”苏清冷笑,“带一个死了的叔叔回去。”
“岂不是给对方借口?”
皇上处置晏铮州,可就更方便了。
甚至不用找什么借口。
晏铮州不答,只是给苏清递茶水,再次道:“抱歉。”
苏清不想说再多。
晏铮州什么都明白,但就是要这么做。
“顺昌国,经不起第二个武勇王爷。”晏铮州明显疲惫,手里依旧端着那杯茶,“你说呢。”
再有一个叛军出现。
顺昌国只会更加民不聊生。
苏清接过茶,直接吃干净:“年后再走吧。”
“至少过个年,把伤养好。”
若武勇王爷跟晏铮州都死在上京路上。
对皇上简直是双喜临门。
晏铮州没说话,明显还在考虑。
苏清凑上前:“你要是现在就走,那我怎么摆平皋青州。”
见晏铮州看着自己,苏清并不掩饰:“皋青州在叛军手里二十多年,这几年更是接近独立。”
“倘若不能第一时间摆平,以后后患无穷。”
“到那时候,你家的祖宗基业可就没了。而且皇上会放你出来,再打一次吗?”
“即便放你出来了,还有我负责后勤吗?”
苏清半句谎话都不说。
她确实要摆平近邻的皋青州。
不然广乐府永远会有危险。
再者,她很需要另一份政绩傍身。
武勇王爷说的没错。
他们二人的军功跟官职。
真的能保得住吗?
苏清看来。
可以的。
只要晏铮州别急着回京即可。
那样,她就能挣来更多底气。
跟京城对抗的底气。
苏清又躺回去,盖好裘衣:“当然了,你想走,我也不拦着。”
“没有你,我照样能完成。”
晏铮州当然知道。
有他没他都一样。
苏清此刻说这么多,大半还是为他考虑。
两人也算并肩作战,不想看着对方去送死。
苏清见他不说话,慢悠悠倒茶,等第二杯茶吃的差不多了,就听晏铮州道:“那就年后再走。”
“年后我陪你去一趟皋青州。”
知道总兵大人的决定后,晏总兵身边马豪等人极为兴奋。
要知道,他们也劝了许久,但大人还是要回京。
没想到大家怎么说都不行,还是苏知府出马有用!
“苏大人厉害啊。”马豪再次感叹。
费秀才跟祝书吏直接道:“这还用说?”
他们大人是最厉害的!
晏铮州决定留下。
最不敢置信的还是武勇王爷,他在监牢里大喊大叫,明显知道自己的命运。
这里的人,各个都跟他有血海深仇。
他一定会死在这的。
尤其是那个田县丞,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无尽的怨恨。
他肯定会死的。
必须回京。
但晏铮州既然决定留下,便第一时间送奏章到京城。
说明皋青州还有残余叛军流窜,以及他失血过多,不宜立即回京。
京城那边自然不满。
晏铮州这边不想回去。
军中另外几个人,却是想立刻回的。
那就是以梁礼公公为首的内臣太监们。
他们在前线吃尽苦头,什么事都经历了。
只是皇上不仅不开口,还说让他们再等等。
大概率是让他们监视地方,防止再有人作乱。
不想回的,逼着回京。
想回去的,却让他们再等等。
苏清知道后,前往依松县途中便顺道去了趟尚口县。
现在军中许多部门都在这里安置。
尚口县条件不好,大家过的都凑合。
齐内官来接苏清的时候,还道:“若在京城,我必然好好招待你,只是现在条件艰苦。”
齐内官见云喜也在,高兴地摸摸他的头,应下他喊齐叔。
苏清自然不介意这些,不过她道:“反正前线也没事了,不如去南江县过年。”
“南江县情况比这里好上不少,你们也能歇歇。”
听到苏清这话,齐内官自然心动。
前线有多辛苦,自不用讲。
虽说现在战事结束,军中也没什么大事,但他们没皇上命令,并不能回京。
若能去南江县休息休息,年后再回来,也是可以的。
齐内官都这么想。
再前线时间更久的梁公公更加点头。
四五年的时间,他几乎一刻都不能放松。
真要休息休息的。
梁公公营帐里,七八个内臣一齐点头,显然是愿意的。
苏清就道:“那让云喜跟着诸位,县衙那边他也熟悉。”
云喜算他们半个自己人,梁公公拱手谢过。
两人头一回见面。
苏清就又送上一份大礼。
不过梁公公好奇道:“苏知府,您去依松县是?”
那边可乱着呢。
苏清笑:“正是乱,才去看看,我先派了崔大人过去整顿县里事务。”
“如今已经冬日,看看幸存的依松县百姓,需要如何救助。”
依松县的情况大家都知道。
今年五月十九被叛军占领。
十月才又夺回来。
这几个月里,百姓们的日子极为难过。
确实需要衙门帮忙渡过冬日。
“苏知府爱民如子,我等敬佩。”梁公公感慨,随即又道,“那皋青州呢?”
苏清知道那边情况更差,但她道:“年后再说。”
梁公公跟齐内官放心了,自己都笑:“我们也是瞎担心,那边的叛军乱窜,早就成强盗土匪了。”
“咱们的军队,也只把持住几个重要城池,其他地方太危险,去不得。”
皋青州做了二十多年封地,跟依松县情况不一样。
闲话说完,苏清当日便离开。
留下云喜陪齐内官,梁公公他们去南江县歇息。
云喜今年十五,办差很娴熟。
苏清带着费秀才祝书吏武捕头余下书吏差役,继续骑马往依松县方向。
他们这些人对依松县都不陌生。
在南江县时,送过不少药材过来。
在府城,更是不停送工事材料,还让工司江主事常驻。
就是为了修好城墙,抵御叛军。
而他们也确实坚守了两个月。
只是之后还是被叛军入城,原本好好的依松县变得满目疮痍。
一直负责照顾伤兵的周大人,就死在这里。
苏清这次过里,也是准备运回他的尸体,送到他外甥文千户手中。
像这样去世的人太多了。
苏清他们踏入城内,就能感觉到一阵萧索。
来接他们的人,正是连飞扬。
连飞扬这般活泼的性格,此刻脸上都写了沉重。
“现在我负责依松县安危,阎协守他们在皋青州。”连飞扬还有些不赞同道,“苏大人您不该来的。”
“依松县附近也有逃跑的叛军,如今已经成了山贼土匪,就在四处流窜。”
大仗过后必有土匪。
后期的剿匪也很重要。
由此也可见,京城召回晏总兵有多着急。
苏清道:“没事,他们不敢伤我。”
这也不是苏清自信。
而是在广乐府地界上,确实没人敢动她。
这里的百姓跟士兵都不允许。
“你跟崔县令合作的怎么样。”
崔刚捷崔县令被苏清派到这里,暂时掌管依松县。
连飞扬道:“他是个好官。”
这句话就够了。
可崔县令看到苏清,第一句话就是:“苏知府,求您帮忙。”
好官也需要粮食跟冬衣炭火啊!
依松县原来的县令身亡,库房存粮物资全都被叛军洗劫。
没拿走就烧干净。
这是他们一贯作风。
现在依松县幸存的八万百姓,没吃没喝没衣服。
崔县令还从他之前任职的县里调了一些,只是杯水车薪,完全不够用。
这会见到苏知府,肯定要东西的!
果然,苏大人直接点头:“为军中赶制的冬衣有富裕的时候,到时候可以发下去。”
“还有粮食,从南江县调了些过来,至少把冬天过去了。”
“人口重新统计了吗,有没有分好户。”
上中下三类,优先给最穷的下户发放。
崔县令连连点头,他都做好了。
就等物资了。
苏清看过崔县令递上来的名册文书,确定没问题后,让他等物资即可。
崔县令还道:“大人,今年本就新增六万新兵,就要做六万冬衣。”
“怎么还能有富裕的?”
还能怎么样。
厚着脸皮借钱呗。
苏清现在都不敢回府城。
叶家掌柜,花家花又菱,都等着她还钱呢。
苏清懒得想这些事,摆摆手道:“反正有就对了。”
名册之上,依松县情况一目了然。
本地几家乡绅大户悉数被杀,家中漂亮男女充作军妓,勉强救回来一两人,也已经疯癫。
普通百姓尽力躲藏,但还是被奴役,或被杀,或充劳力兵役。
原本十三万人口,如今只剩八万。
苏清看完,再看向皋青州。
武勇王爷残暴行径,必不是头一日形成。
他封地皋青州,又会是什么样。
苏清给阎协守写信,请他收集皋青州六个县的情况。
提前知道情况,明年也好做事。
随后,再让费秀才把依松县乡绅大户家的情况抄录下来。
“寄到府城。”
“如此恶事,必要人尽皆知。”
尤其是府城各家大户。
叛军真打过来,越有钱的,越会被害。
什么?
直接投降?
这依松县的大户个个都投诚了。
武勇王爷放过了吗?
等冬衣粮食炭火药材运过来。
看着崔县令一一分发下去,苏清也该回了。
战后的城池,需要慢慢修复。
好在人还活着,至于只有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苏清带着周大人尸体,以及几个重病伤员回去。
路过尚口县,江五县,江北县,又带了十几个伤兵。
等她到南江县时,已经是腊月初一。
大雪落下。
又是一个冬日来了。
两年前的冬日,广乐府的战事结束。
两年后的冬天,皋青州也归于平静。
这样的平静太好了。
没有战争的日子,就是最好的日子。
要开始建设的日子,就是最有希望的日子。
第55章
永晟四年,腊月初一。
苏清一行人回到南江县。
让她意外的是,来接她的人,不仅有晏总兵,还有梅娘苏澄朱娘子小妹他们。
梅娘跟朱娘子眼带热泪,她们是最近到的南江县。
还去了监牢。
晏铮州朝苏清点点头,苏清叹口气,搂着身量比她矮小的梅娘,低声安慰:“放心,女儿会报仇的。”
梅娘当然相信,她只是想哭,只是想相公。
朱娘子刘小妹也在哭。
看着监牢里的叛军头子,所有人心底没有一丝一毫惧怕,只有无尽的怨恨。
回到衙门才知道,一同过来的,还是有苏三婶苏溪母子。
还有苏清头一回见的梅家表弟表妹,他们是双胞胎,今年才十四岁。
之前说过,梅娘的娘家人日子艰难,苏清就说让他们把孩子送过来。
至少这里能吃得起饭。
只是接过来之后,苏清就已经在南江县了,这是头一回见两人。
一大家子都来了,还好衙门后宅一直空着,也足够住。
梅娘他们过来,主要是陪苏清过年。
不管依松县的情况,还是皋青州的事情。
苏清一时半刻都不能回府城。
梅娘怎么看着她一个人孤零零在外地,所以携家带口过来。
“见过表姐。”梅表弟梅表妹怯生生上前。
苏清见他们乖巧,笑道:“什么时候来的,到广乐府可还习惯?吃饭上习惯吗。”
两人一一答了,苏清知道他们都没读过书,想了想道:“明年开年,一边识字,一边去白家学医,如何?”
安排好的表弟表妹的事。
梅娘那边已经端了饭菜上来。
还是熟悉的小客厅,还是熟悉的人。
唯一不一样的。
可能是顾从斯不在,换成沉默不言的晏总兵?
看着晏总兵要走,苏清喊了句:“一起吃饭吧?都是自己人。”
晏铮州点头坐下,他也住在衙门后宅,跟大家也还算熟悉。
今日要给苏清接风,饭菜比往常丰盛了些。
但桌上苏清晏铮州,梅娘苏澄,朱婶娘刘小妹,甚至苏三婶苏溪,还有费秀才祝书吏云喜马豪武捕头。
他们平日差事虽多,但饭食肯定不缺的。
只有梅表弟表妹两个埋头苦吃。
刚吃两口,又觉得不好意思。
大人也就算了,看看年纪相当的刘小妹云喜,以及比他们小的八岁苏澄,十一岁苏溪。
两人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夹菜。
饭桌上其他人,稍稍叹口气。
要说梅娘的娘家,虽然不识字,却也是几十亩地的。
还有苏清梅娘的接济,日子都过的这样苦。
其实两人刚到广乐府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更着急,如今已经是好些了。
苏清不动声色,给两人夹了些肉,只道:“多吃菜,表姐最喜欢囤粮了。”
众人忍不住笑。
这是大实话,武捕头也道:“幸好您喜欢囤粮。”
否则如今的广乐府,也会像外面一样哀鸿遍野。
“所以明年,咱们要继续种田,继续囤粮。”苏清笑着道。
晏铮州看了看苏清,并未说什么,唯有沉默。
吃过饭后,苏清一边吃茶一边处理政务。
府城那边的事情还算顺利。
有罗主簿跟邬户司在,基本不成问题。
最大的问题,也就是叶家花家催债催得厉害。
还有其他各家嘲笑他们亏空百万两银子,“债主”知府还躲债不回来,觉得他们没眼光。
叶家离得远还好些。
花家就在府城,难免被笑话的更多。
对于这种家族来说,欠钱还好说,若面子无光,便是大问题。
而依松县的情况送过去,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依松县各家大户什么情况,不用多说。
如果不是叶家花家,他们家人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你们还敢笑花家?
明明应该感激他家才是,他家救了所有人的命。
这话出自苏知府的口,由罗主簿告诉花家。
接下来就不用说,花家自己就会往脸上贴金。
故而欠债的事,也还稳得住。
只是花景明问了好几次,苏知府什么时候回来,府城等着她主持大局。
苏清对此自然不回答。
依松县的建设好说。
皋青州是大问题。
她是吃定皋青州的,没把那边握在手中,应该不会回府城。
苏清给花景明回信,只说时间待定。
其他各县的情况也都差不多。
知道战事结束,自然无比高兴。
南江县这边,田县丞已经彻底不能主持差事,还需要调人过来做县丞县令。
按理说应该从府学那边调用。
但南江县到底不同,还是知根知底的人用着放心。
苏清干脆让费秀才跟祝书吏两个人,一个兼任代县令,一个兼任代县丞。
而广乐府以外。
无非是江南叶家,叶山鸣那边她也去了信件,让他放心,自己年后就能还一部分银子。
再者便是京城。
京城对晏总兵不回这件事,表现的格外愤怒。
对武勇王爷的情况,也诸多不满。
大有一种,这是我们家的家事,旁人无需多说的感觉。
只是晏铮州的伤极重,强行让他回京,肯定会引起更多人不满。
虽说对方摆明要鸟尽弓藏。
但还是不能做的太过分。
苏清看着京城那边的态度,只觉得一言难尽。
真要仁慈,那就给足信任,安抚晏总兵好好养伤,对军中也是一种安慰。
真要狠心,那就连下圣旨让总兵回去,大概也能成。
现在不上不下的。
倒符合他们一贯作风。
这么想着,苏清就把京城那边的公文丢到一旁。
苏清本想喊着费秀才祝书吏跟她去见梁公公,又想起来两人已经是代县令代县丞,只好道:“云喜绿兰跟我左右吧。”
云喜不用说,今年十五岁,安排内官等人住宿吃喝,办的很是妥帖。
绿兰便是刘小妹,平日都喊她小名,这几年先在县学读书,然后在府城举人夫子手底下读,今年十三岁的她,也可以历练历练。
朱娘子自然愿意放人。
说不定等女儿再大些,也能像她爹一样做官呢。
两人跟着苏清身后,直接去了梁公公齐内官他们暂住的宅子里。
虽是暂住,苏清却让人收拾的十分舒适。
纵然跟京城比不过,但跟前线的艰苦相比,那还是强太多。
这处宅子,苏清甚至都不陌生。
还记得当年被借粮的王乡绅吗。
他家恶行累累,自被当时的苏县令收拾之后,家里每况愈下。
时不时有人状告他多年来的罪行。
多数罪案证据确凿,王乡绅根本无从争辩。
几年下来,卖田卖地卖宅子,把他敛下的不义之财尽数还回去。
这宅子就是其中之一,苏清特意租下来,让梁公公他们住。
云喜跟绿兰对门口的小厮都很熟悉,见到知府大人,众人立刻去报。
梁公公齐内官两人来迎,脸上俱是笑意。
“多谢苏知府,来了南江县,我等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梁公公的笑意,就表示对这里的生活很满意。
不说大富大贵,至少日子过得舒坦。
不过这也让他们更想回京城了。
苏清还特意问起此事:“下官接到京城过来的公文,想来大人们也接到了,什么时候回京啊。”
提到这,梁公公脸上笑意散了,摆摆手:“还没个准信。”
齐内官解释:“战事虽结束,但这十二万驻军的吃喝依旧需要负责。”
“若无人接替,我等也不能走。”
而广乐府这边的账目又极为清晰。
苏清当初杀的人头滚滚,大家都看在眼里。
他们这些内官,在之前还敢多拿一些。
但自苏清负责后勤,基本就没了油水。
千辛万苦来管物资,不就是为了银子。
只要别做的太过分即可。
现在没了油水,自然是个鸡肋的职位。
朝中其他公公避之不及。
这简直跟当年无人做广乐府知府一样。
没好处,便没人来。
可梁公公他们也知道。
这事总不能埋怨苏清吧。
若不是她主持大局,别说贪钱了,命都要丢在这。
说来说去,还是朝廷那边离谱。
他们都来这四五年了,还找不到愿意接替的同僚。
这些话虽不能跟苏清讲明,却也知道她明白其中缘由。
苏清又问道:“那皇上如何讲,诸位劳苦功高,没有奖赏?”
此话有些故意拱火的嫌疑。
梁公公齐内官自然看出来,可他们还是哼了声。
奖赏?
不怀疑他们跟总兵勾结,成为总兵心腹就是好的。
他们在宫中的眼线不止说了一次。
皇上以前还好些。
自金陵回来后,颇有些多疑,每晚召幸妃子,并不让她们睡觉,完事之后就让她们守着自己,一夜到天亮。
不管外面有多少太监守卫,都让他夜不能寐。
听说如今愈发严重,脾气也愈发不好。
这种情况下,怀疑他们成为晏总兵心腹,似乎是理所应的。
但梁公公也好,齐内官也好。
怎么可能是晏总兵的人。
当初能来此地当镇守大臣,只因梁公公乃至已经去世的余内官,都是皇上心腹啊。
对于这点,苏清以前就知道。
自己当知府,以及处置贪污冬衣的内官,还要来广乐府武器铸造权。
都是梁公公直接向皇上写的密信。
这要不是皇上心腹,那就见鬼了。
也就是说,这又是朝廷一贯作风。
既要用梁公公等人,也知道这些人是自己心腹。
却还是忍不住怀疑。
至于为什么不调他们回京。
自然因为他们真的有军功在身,一旦调回去,必然要重用。
皇上又不愿意重用,故而僵持在这。
梁公公示意齐内官不要多说。
这态度,自然还是认皇上这个主子。
苏清并未深讲,她也不是来离间皇上跟梁公公他们,只是多条人脉罢了。
而且苏清直接道:“几位大人不用着急。”
“我这里倒有个注意,可以让诸位快些回京。”
什么主意?
梁公公立刻道:“快些讲讲。”
苏知府的主意,肯定错不了。
见众人看向她,苏清提到另一件事:“京城遗失的财宝。”
苏清继续道:“还记得晏总兵因何出京吗?”
大家自然记得。
说京城大批财物被运往皋青州,让晏总兵收拾叛军之余,找回那些财物。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对京城而来,后者才是重点。
不过晏总兵没做罢了。
如今怎么旧事重提。
苏清不卖关子:“诸位大人,我这边确实有些叛军线索,只是人脉不广,寻不到具体踪迹。”
“所以想请大人们帮忙,找到这些人的下落,到时候诸位带着京城遗失财宝,必然能快点回京。”
梁公公跟齐内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惊喜。
若真如此。
那肯定能回去啊。
叛军带走那么多财物,他们要是能找回一些,岂不是立刻让皇上不再怀疑他们?
而他们在宫中经营多年,各地都有些人脉关系。
只要有大概线索,他们确实能找到。
当下下午,苏清就把晏铮州同她讲的大概线索,告诉梁公公等人。
原来京城那伙叛军,确实带着财宝往皋青州方向跑。
不过这两地距离几千里,中途又起冲突,分赃不均,故而分成大大小小十二股队伍。
按照大家实力不同,分到的财宝数量也不一样。
最大的三支叛军队伍,分别往沿海,滇西府,以及皋青州。
剩下九股叛军也分散在各地,也有来找武勇将军的。
只是人还没到,武勇将军就被生擒,这些人也不知去向。
当时晏总兵为了出京,让手下去找这些人下落。
没想到在这会派上用场。
梁公公等人记下大概地址,立刻写信让人脉去查,估计年后会有消息。
“若查到具体地点,如何把财物带过来?”齐内官问道。
苏清笑:“放心,肯定能要回来的。”
晏铮州也好,甚至连飞扬等人。
擒拿这些小股叛军,还是容易的。
到时候连人带钱一起弄到南江县,想回京的可以回京,需要还债的,就有钱还债。
梁公公齐内官等人也安心不少。
苏清出的主意确实不错。
想到回京有望,他们在此地住的也更踏实了。
从梁公公他们住处离开,苏清又去了趟伤兵疗养处。
晏铮州也在这里,他正在跟文千户等人说话。
周围伤兵们看向他的眼神,全都崇拜无比。
苏清一来,众人更加热情。
一个苏知府,一个晏总兵。
在他们眼中,就是顺昌国最厉害的官员,最厉害的将军。
此刻的京城,皇上吃了汤药,眼神紧紧盯着桌案上的奏章。
各地的年节贺表被他一一查看,想从字里行间看出各地官员的想法。
若有不忠不孝想法的,就会被他单独拿出来,心里记上一笔。
而身边太监见此,也会传到这些官员耳朵里,让他们重新表忠心。
京城这边的官员更是如此,如果谁的贺表被单拎出来,必然战战兢兢,一定要再送上一封文辞俱佳的。
所以顾从斯那里围了不少人。
武家大儿子帮他招待来人,感叹道:“不过是封贺表,皇上也太重视了。”
说完他赶紧打嘴,幸好周围没有旁人。
顾从斯当没听到,继续写贺表。
他知道皇上喜好,又有一手好文章,来找他的人络绎不绝。
短短半个月内,已经积累不少财富。
整个京城都在这种如履薄冰的氛围中。
顾从斯跟武家大儿子难免怀念起南江县。
若再南江县,日子必不会这样难过。
武家老大道:“说起来,顾举人你跟苏大人的婚事,真的没问题吗?准备什么时候成婚啊。”
顾从斯笔下一顿,坚持道:“没问题。”
“暂时的,不着急。”
但看你的样子,也不像不着急啊。
同样着急的,其实还有梅娘。
知道他们两个已经退婚的人并不多。
顾家爹娘因在广乐府做事,自然不好大张旗鼓讲。
梅娘也不会主动提起。
所以现在知道两人退婚的,也就他家跟梅娘苏清,顶多再加一个花景明。
还有远在徽州的前广乐府吏司主事一家?
梅娘着急,却不知道该怎么讲出去。
而且清清身份特殊,就算相看人家,都不知道怎么说。
之前忙起来,大家都顾不上。
现在难得悠闲,衙门的事有费秀才祝书吏,苏清没什么大事,只陪着母亲弟弟闲聊。
梅娘话就多起来。
“清清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夫君,娘好帮你找找。”梅娘道,“总要有个想法才是。”
翻过年苏清整二十。
放到现代还是大学生的年纪。
如今倒是该婚嫁了。
苏清还真认真想了想:“长得要好。”
梅娘脑子里闪过顾举人的脸。
“要有能力。”
顾从斯也符合。
“人要好。”
梅娘叹口气:“这不就是从斯吗。”
“就该让你们早早成亲的,也不至于相隔甚远。”
来找苏清的晏总兵,正好听到最后这句话,脚步顿了下。
还好弟弟苏澄看到,立刻出声。
苏清见有人来找,正好躲开娘亲的念叨,起身道:“娘回头再说吧。”
梅娘看着晏总兵背影。
这人似乎更符合清清要求。
不行不行。
他是皇上的弟弟,身份尊贵。
只是她家清清也不差什么吧
晏铮州来找,自有原因,他道:“听说你的贺表被送回来了?”
顺昌国各地多少官员,都是正儿八经参加过科举,很多人的贺表还不合格,何况苏清。
但关键是,苏清也没打算自己写,是让王学政代笔,她直接抄了一份。
就算这样,依旧不过关啊。
苏清刚想说,顾从斯在帮她重写,只不过要寄过来自己再抄录一遍。
晏铮州开口:“我帮你写了一份,你看看合不合适。”
苏清眼前一亮,立刻带他去书房。
书房里冷冰冰,等炭火升起来,苏清那边也看完了。
“好,比王学政写的好。”
“我就说王学政糊弄我。”
苏清刚要磨墨,就见晏总兵不仅把炭火升好,也已经拿起砚台,她只等着抄录即可。
外面大雪纷飞,屋内炭火烧的温暖,还有帅哥帮她研磨,这日子终于像样了啊。
苏清也没旁的事,盯着晏总兵看,他忽然抬头道:“你方才想说,让顾举人帮你写?”
苏清点点头,又摇头:“太麻烦了,抄你这份就行。”
等苏清写完,看着两份文书,她才意识到。
若这两份文书单独看还好。
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像。
晏铮州也发现这个问题,开口道:“要重新再写。”
至于原因,自不用说。
事实上他们二人都在南江县,就会让京城那边多番猜忌。
苏清却把文书放到炭火附近,等墨迹干了,直接让人送出去。
动作之快,让晏铮州狠狠皱眉。
苏清拍拍他肩膀,故意凑近道:“不差这一件事。”
是不差这一件事。
还是故意为之?
晏铮州想收拾行李回前线,就听苏清道:“你要去皋青州吗?那可是武勇王爷的地盘。”
去那里,更会引起猜忌吧。
晏铮州欲言又止。
他早就进退两难了。
苏清反而笑,忍不住又看了看晏总兵的身材跟脸。
虽不知皇上长什么样,但听说对方身体不好。
而他的弟弟不仅长得还惊为天人,身材看着也是宽肩窄臀,大概率还有腹肌胸肌。
怪不得皇上会忌惮这个弟弟。
只看外形,他已胜过绝多数人。
更何况还战无不胜。
“你的存在,就会被忌惮。”苏清直言,“真的不差这一件事。”
“被忌惮,又不是你的错。”
苏清说完,直接从书房离开。
还未会后宅,就听云喜绿兰跑过来道:“苏姐姐,府城运军用物资的人来了。”
今日腊月二十,最后一批军用物资送来,等东西分发下去,将士们可以安心过年。
苏清他们也等着年节过去。
不过这种事情,用不着报到苏清这啊。
晏总兵跟过来,问道:“是有什么事?”
苏清跟晏铮州都以为出什么问题。
云喜他们却道:“押送物资的队伍里,有花家人。”
听到这话,苏清头疼了。
花家。
难不成是要要账的?
她现在还不起啊。
有事年后再说。
苏清是算过账的。
今年五月那会,已经欠叶家七十万两白银,花家一百二十万。
如今十二月,叶家那边有一百五十万两外债,花家直接到二百二十万。
可以说,这是最大的两个债主了。
费秀才他们显然也想到这一层,这才找云喜前来报信。
苏清头疼:“花家来人是谁?”
“花家三公子花景明。”
晏铮州先一步抬头,就见衣着华贵的花景明闲庭信步地走进来,并自我介绍。
大冬天的,他穿着白青色锦缎衣裳,披着白狐皮的披风,也没戴厚重的帽子,只又青玉色的抹额。
苏清上下打量一番,这才道:“你开屏了?”
以前也见过花景明许多次,知道他衣着不俗。
但大冬天的,大家就差裹成球了,就他穿的格外潇洒。
也不对,她身边晏总兵也穿的潇洒,主要是他身体好,不需要裹那样厚实。
花景明挑眉:“对债主还这般不客气?”
见是花景明过来,苏清就不着急了,还对云喜道:“让费县令不用担心。”
花景明又笑:“费秀才都是费县令,他明年不考乡试了?”
考还是考的,否则怎么会是代县令。
见他们如此熟稔,晏铮州并未多讲,只是跟花景明对上目光,明显察觉到不对。
在知道他是苏清未婚夫顾从斯好友时,这份不对劲明显更深。
对好友的未婚妻如此轻佻熟悉?
苏清其实也发觉花景明格外热情,甚至还带了年礼过来,开口道:“花家其他人过来,肯定问你要说,所以我自告奋勇。”
“怎么样?不仅不要钱,还给你送礼物。”
十几匹上好绸缎,再有各色衣料,以及足够她全家做皮袄的上好皮货。
更有各色珍玩,看的苏清都不敢收啊。
苏清忍不住道:“你是来行贿的?”
花景明顿住,不敢置信:“行贿只带这些?”
对我家财力没数吗!
苏清幽幽道:“别说了,再说下去,我就要赖账了。”
什么二百二十万两白银,她都不想还了。
岂料花景明只笑,并不多讲。
晏铮州皱眉,跟花景明再次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什么。
这一趟过来,花景明倒不介意别人看出什么。
毕竟苏清没了婚约,男未婚女未嫁,他这番追求再合适不过。
只是他也不想挑明苏清跟顾从斯婚约解除了的事。
以前婚约还在,什么连飞扬叶山鸣就往前凑。
若是告诉他们这事没了,自己的机会更小。
花景明甚至看了看晏总兵,这人气势非常,自己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这会看向他,勉强才能带上审视。
以前不开窍就算了。
自他发现心意,看谁都不对劲。
借着送年礼,花景明很快跟梅娘热络上。
知道上次的布料也是他送的,梅娘连连感谢,还说道:“只是清清没机会穿。”
得知苏清也有相同的衣裳,花景明笑道:“明年穿,你穿的时候同我讲。”
苏清摆摆手,显然并不在意,一扭头就见晏铮州目光深沉。
怎么了?
一直到花景明依依不舍离开,苏清也没发现异常。
倒是梅娘明显格外高兴,对花景明也是满意的。
长得好,能力不错,人也不错。
很符合清清要求啊。
花家为了战事,赊了那么多账,家族应该也不错的。
苏清听到梅娘说这事的时候,人都傻了。
她跟花景明?
开什么玩笑啊。
“不可能,花景明是顾从斯好友,他明知道。”苏清话未说完,就从梅娘眼神看出了然。
不是吧。
花景明确实知道自己更顾从斯没婚约了?
那也不太行吧?
总不能因为自己欠了两百多万,就把自己卖了?
苏清直接躲到书房里,就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临近年关,苏清往梁公公那走的勤了些。
内官那边,已经有一股叛军的下落。
“就是十二股叛军之一,首领姓张,携带三十多箱金银珠宝。”
“手底下有百十来号人,占据广乐府隔壁山阳府一处山寨,年关前囤粮,就拿出一串玛瑙去附近县城典当。”
“这种玛瑙的品质极为罕见,就有人买下献给当地督查公公。”
那公公是京城外派出来,一眼看出那玛瑙的出处。
七八年前,先皇在时赐给几个王公贵族,以及宫里娘娘的。
其他地方不可能出现。
既然是京城的物件,那典当玛瑙之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
那公公曾在梁公公手底下做事,打听清楚那伙叛军的情况,便立刻来信。
苏清听梁公公说完,便讲给晏总兵,目光闪闪地看着他:“三十多箱金银珠宝,若是变卖,能卖多少银子。”
晏铮州道:“足以还清广乐府所有欠款。”
“包括叶家,以及花家的。”
苏清一头问号。
她是有这个打算。
但她谁也没说啊!
而且晏总兵你怎么回事,你不是身负圣命,要帮忙追讨财物吗?
晏铮州直接道:“我乔装前去追缴,到时候任你处置。”
苏清没想到,自己竟然不用多说?
她本来以为要费尽口舌,让晏铮州帮她截获财物。
一部分给梁公公,让他们可以顺利回京。
大多数物件,则要找人变卖,还给花家叶家,让广乐府不至于用明年的税收,来补这部分亏空。
这些话解释起来,确实很费功夫。
晏总兵有点太上道了啊。
不止如此,晏铮州甚至能说出那叛军张首领的姓名,以及身边人员情况,甚至作战习惯。
也是,之前他们就交过手,还是总兵的手下败将。
眼看晏铮州立刻要行动,苏清下意识拉住他:“别啊,大雪封山的,太危险。”
“你伤也没好,不着急的。”
晏铮州看看她的手,皱眉道:“不着急吗?”
花家人追到这里,还不急?
“不着急。”苏清还给他看叶山鸣的信,“实在不行,给他家当掌柜还债啊。”
不管是苏清,还是叶山鸣。
都知道这是开当年的玩笑。
晏铮州却认真看了一遍,更加确定道:“正月十五前,我把财物带回来。”???
现在已经腊月二十六了???
不到二十天时间,去隔壁山阳府,把一百多叛军手里的财宝抢过来?
苏清一时沉默。
战神好像确实有这个能力。
不过你身上的伤?
晏铮州难得笑:“对付他们,怎么可能负伤。”
当天晚上,晏总兵带着副手,又点了二百多亲兵离开。
对外只说去巡查军营,实际当晚便出了广乐府,直奔山阳府某地山寨。
只卖一串玛瑙,便买来成堆物资的叛军等人尝到甜头,趁着集市还开,又带着财物去县城享乐。
他们完全不清楚,自己已经被人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