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苏清并未让花景明失望。
她不仅给出解决之法,甚至给了几个名字。
都是他所在地方官员的情况,以及当地恶霸的后台的谁。
有了这些东西后,再帮他联系本地守备。
花景明一边诧异苏清跟守备怎么认识,细细问过才知道。
当年京城广乐府两地平乱结束。
参与战事的将士得了军功,已然在各地任职。
眼前这个守备,就是南江县伤兵疗养院的一员。
至今提起来,还不忘苏大人救命之恩。
这些年这么多事。
谁靠谱,谁对他们好,大家心里都有数。
花景明也是心里有数的人之一。
所以他同样找了苏大人帮忙。
守备还道:“早知道你也认识苏大人,我也不会吝啬兵马。”
“但你也知道,朝廷的粮饷给的不及时,我们也没办法。”
“也罢,就帮这一次。”
花景明忽然道:“谁说没有粮饷。”
“只要把这些恶霸的罪定了,不仅有税收,还有粮饷。”
但这恶霸的什么什么亲戚在京城做官啊。
守备心道。
花景明又看了看守备。
苏大人也在京城做官。
她给出这些人的后台,就是让他们放手去干。
她在京城,何尝不是自己的后台。
这样的事情,不止发生在漳州。
许多想做事的官员,主动联系到京城的苏大人。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话倒也没错。
苏清名声在外,但凡有些想法的官员,都会主动联系她。
而苏清也不吝啬帮助。
至于京城错综复杂的关系。
不用担心。
天塌了。
有苏大人给你们顶着。
如今人人都知道,皇上想动苏清,都要等到新船建成下水,何况其他人。
顺昌国京城,竟然形成一种诡异的默契。
当然,不少人也为苏大人捏把汗。
她锋芒太露。
如此手腕,迟早是会被皇上清算的。
她就不害怕海万州新船造好,自己就完蛋吗?
还是说。
她知道,但她还要做?
虽万人吾往矣?
不少人都猜不透苏清的想法。
觉得她在找事,又觉得她有着一腔勇气。
但不管怎么样,如今的苏清在京城中,已然是不可忽视的势力。
她那小院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无数人等着拜见。
若有真才实学的,还真能安排,若为沽名钓誉的,直接被赶走。
故而敬仰她的,恨她的,几乎可以平分秋色。
前者对苏大人无比崇拜。
后者恨不得她立刻去死。
宫里倒是又传出来好消息。
说是有一个妃子有孕。
反正皇上已经把南江县药谷村的求子方视若珍宝。
觉得都是求子方的效果。
对刘贵人,沁贵人的怀疑,彻底消散。
苏清表情古怪。
等晏铮州晚上来的时候,她还忍不住问:“皇宫的守卫,是不是太松懈了些?”
晏铮州当然知道她在问什么,无奈道:“又不是我负责的。”
皇宫这种地方,早就不是晏铮州负责了。
尤其从海万州回来后,他几乎销声匿迹,皇上也不主动过问。
现在负责皇宫安危的,是皇帝的亲信。
而他的亲信什么样子,相比大家都明白。
当然了,晏铮州对皇宫守卫依旧有掌握,这是毋庸置疑的。
那个妃子的情况,他也是知晓的。
都是宠妃,她自然也得了暗示,但并不敢做。
等成功案例出来,又按捺不住,找了青梅竹马的表哥。
那表哥买通新调上来的侍卫,跟皇上宠妃私会。
其实晏铮州并不愿意多讲这些。
但苏清问起,这才答了。
苏清倒是不在意这些,纯粹吃瓜看戏罢了。
皇宫漏成筛子跟她有什么关系。
晏铮州道:“还有八个月。”
苏清点头。
八个月。
到时候是生是死,一切就分明了。
新式船只建好。
或者说蒸汽船建好。
皇上必然卸磨杀驴。
她是一定会死的。
但没有这件事,皇上依旧不会放过她。
种种迹象已经表明,但凡她后退一步,她如今的位置,她功绩,以及广乐府,通民府百姓的日子,都会回到原点。
之前种种迹象,已经说明一切。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铤而走险。
与其一步步被皇上逼到角落,不如让这个人彻底下台。
说实话,苏清想过造反。
但她又是经历过战争的。
一旦真的打起来,受苦受难的,永远是百姓。
否则占据广乐府一带,不是什么大问题。
在这点上,皇上倒是有些敏锐,对她的针对也不算空穴来风。
可苏清并不忍心真的把百姓拖入战火。
一旦她占据广乐皋青两地。
其他地方百姓则会被她拖累,朝廷必然会逼迫他们跟自己应战。
而这两地百姓,日子也不会太好。
那对她来说。
只有一个选择。
让皇位相对平稳的渡过,彻底把朝廷权力拿在手中。
晏铮州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皇上对他的忌惮,也来源于他这份合适。
以至于如今都不愿意给他任何实权。
想利用晏铮州占据皇位的不止一人。
故意接近他的也不止一个。
但在去年之前,他没想过,苏清也是其中之一。
从那之后便断了联系。
可晏铮州没想到,即使没有自己,她还是要做。
她跟柴总兵打好关系,安排人手去通民府,暗中让人假扮匪贼。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她压根没打算瞒着自己。
那会还传出来,武器作坊有了新技术。
晏铮州就知道不对劲。
有他没他,苏清都会做。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有他吧。
想到八个月后的事。
晏铮州道:“会没事的。”
苏清也是这么认为。
但她要在这段时间里,把能做的都给做了。
户部苏清,先是给各地受灾地方据理力争,硬是要给他们拨款拨粮。
还趁机参了几个贪官污吏。
各地报上来的恶行,有一件算一件,她都要主持公道。
像花景明那样给她写来书信的,自不在少数。
苏清能帮的都帮。
一直到永晟七年末。
山阳府沈知府的奏章,让本就不算平静,一直忍耐的皇帝愈发愤怒。
沈知府直言,明年各地乡试,请礼部允准女子参加乡试。
这两年广乐府山阳府,分别有七个,六个女秀才。
她们都在询问,明年的乡试,大家是否可以参加。
沈知府的奏章文辞飞扬,对这件事表示极力赞成。
之前的女秀才,已经让儒生们不满。
现在还要考乡试?
这也太荒唐了。
礼部肯定不准。
皇上也是不愿意的。
他这辈子吃女子的亏,难道吃的还少?
后宫一个母后,前朝一个苏清。
给他带来多少麻烦。
尤其是苏清,就她想做个好官,就她想名垂青史。
一会参这个,一会帮那个。
若不是看在新式船只的面子上,看在海运税收的面子上,早就把她贬下去了。
现在还要招更多女子做官。
实在可笑。
对苏清不满的人,自然也借着这件事冲苏清发难。
什么不准礼法,男女有别。
再把礼部的女子书吏,甚至京城越来越多的女子蹴鞠队都拎出来大骂一通。
苏清以前的那些事无可指摘,各个都是为百姓考虑。
大家没办法多讲。
现在总可以了吧?
“无非是借题发挥。”苏清淡定道。
跟在苏清身后的郭高杰等人原本还有点慌张。
现在却觉得,苏大人好像早有准备?
苏清心道,肯定有准备。
山阳府沈知府递来奏章之前,是跟她商议过的。
甚至还表示过担心:“那些人拿不住你的把柄,正着急呢。”
“此事一出,不就给了他们攻击你的借口。”
苏清让他不用管,直接递上来就好。
如今矛盾本来就严重,再激化激化也没什么。
大白话便是。
虱子多了不怕痒。
她怕什么啊。
反正已经把皇上得罪完了。
而且她做的事,早就可以诛九族了。
永晟七年腊月中旬。
等着苏清的就三件事。
上班,被官员攻击。
下班,回各路信件。
时不时还要被喊到朝会上,跟人激情互喷。
连梅娘都知道她在京城的处境,心里无比担心。
苏清写信安慰,让她照顾好大家,不会有什么事的。
远在海万州,等着新海船下水的叶山鸣也在问。
苏清再这样下去,只怕会有危险。
皇上可不像个会念及功绩的人。
他要是念旧情,太后,晏铮州等人就不会被这般对待。
自上次千秋宴后,太后跟太后娘家也出来。
但皇上不仅不念旧情,反而愈发不待见太后娘家。
晏铮州更不用讲。
现在的京城,像是查无此人。
苏清这个非亲非故的,一旦没了用处。
下场必然很惨。
叶山鸣信里也说的明白。
无论如何,保住命要紧。
叶家永远有苏清的容身之所。
最后这句像是开玩笑。
但却是他的真心所想。
叶山鸣甚至觉得,一旦皇上真的清算苏清。
那他们大可远离京城。
反正皇上已经管不到江南,只要留条性命,苏清在此地,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苏清还笑:“怎么还帮我安排退休生活了。”
晏铮州脸色难看,倒是并未阻止。
如果事情真的到难以挽回的地步,他也希望苏清另有退路。
去江南也好,出海也行。
只要能活着就好。
“那你呢?”苏清摸摸晏铮州的脸,“你准备怎么办。”
晏铮州没再说话。
苏清知道他不喜欢多讲。
但却做好给她断后的准备。
或者说,决定参与她的计划后,晏铮州就做好赴死的准备。
苏清忽然有点生气,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高兴?”
叶山鸣在想退路。
苏清晏铮州在小吵怡情。
唯有顾从斯最着急。
从永晟三年到京城后,顾从斯基本都在翰林院渡过。
他文章好,才思敏捷,又是最忠君爱国的儒生。
皇上跟太后争权,他也站在皇上这边。
之后考上状元,再次回到翰林院,跟陶阁老关系不错。
这些年已经是从四品的职位,在礼部也任郎中。
这样的位置,内阁跟勤政殿不少奏章,都经过他手。
即使最近因为苏清的缘故,皇上有意冷落他。
但顾从斯的人脉不能作假。
他明显能感觉到,皇上对苏清越来越不满。
民间各地世族豪强也对她很不满。
更害怕苏清位置越高,对这些世族越不好。
全都趁着女子乡试的事,让自家子弟连连上奏。
他们的意思非常明确。
不能再让苏清做官了。
不能再让这个女子侮辱孔圣人。
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话一点也没错。
皇上对此态度极为满意。
跟在皇上身边的宠臣,甚至已经想好时间。
只要等苏清手底下的新式船只造好。
就立刻把苏清下狱流放。
这般侮辱朝廷,一直跟皇上作对的人,真的不能留。
还是那句话。
只要苏清没了。
什么女子做官女子乡试,还有赈济灾民,惩治贪官污吏,统统都不做数了。
他们这些人本就是螳臂当车。
苏清没了。
大家也就散了。
对皇上来说。
苏清没了。
那反对他的人,也就彻底没了。
作为顺昌国的皇帝,他不允许任何人分他的权。
腊月十二,翰林院。
顾从斯找机会留在最后,翻看特意避开他的奏章。
一篇篇抨击苏清的文章,看的顾从斯血液发凉。
苏清所做之事,都是于国于民有利的。
尤其是对百姓,皆是守令爱民的体现。
但这些人却想让她死。
这些文章出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之手。
他们读孔孟之道,读的不是爱民,而是媚上。
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皇上的看重,不惜一切诋毁苏清。
最近这段时间,顾从斯总是能想到在南江县的事。
接触政务以来。
那段时间才是最轻松的时候。
不是身体上的轻松,而是精神上的。
“所以,你不喜欢科举。”顾从斯终于想明白。
苏清不喜欢单纯的科举,只为功名的科举。
但她又要让女子参加考试,是因为考试本身没错。
是这些人学错了。
或者说,是他学错了。
这么多的抨击,这么多诋毁。
顾从斯从无数奏章里看出一件事。
苏清会死的。
她做的所有事,都会让她死。
或者是皇上赐死。
又或者流放路上被杀。
她触及了太多人的利益。
她也挡了太多人的路。
尤其是新式船只出来。
人人都知道,造出新式船只的人,以及暴利的海运行业,只会听她的话。
只有她死了,大家才能瓜分她的政绩。
甚至瓜分广乐府跟皋青州,还有通民府。
让她死,是无数人的心愿。
顾从斯甚至发现,就算没有这次女子乡试的事,他们依旧会罗织罪名。
反正会在新式船只下水后,彻底杀了苏清。
新式船只所带来的利润太大了。
有人仔细研究过,只要用上新船,每年海运的税收至少在千万以上。
这倒不是海万州那边不能保密。
而是造船并非小工程,周围人来人往,是肯定瞒不住的。
顾从斯甚至认为。
苏清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所以在这几个月里,把能做的事都做了。
各地贪官污吏土豪乡绅,她一个也不放过。
难道是?
但又不像。
她不是个一心求死的人。
对清清而言,寻死是件罪大恶极的事。
无论什么处境,都应该挣扎求生。
所以,她有后手?
还是早有准备。
顾从斯想不明白。
她面对的是皇帝。
作为臣子,怎么可能跟皇帝抗衡。
胳膊拗不过大腿。
又或者为这件事而死,她也心甘情愿。
顾从斯想不明白。
他向来是猜不透苏清的。
顾从斯没有过多纠结。
他准备直接去找苏清。
无论如何,他不会看着苏清去死。
真到那一步,他想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
苏清跟晏铮州听到顾从斯求见,再看看已经是晚上,就知道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苏清看看晏铮州,暗示他躲躲。
“不躲。”晏铮州直接道。
晏铮州不打算离开。
以顾从斯的聪明,看到自己,大概就明白苏清不是毫无准备。
也能让对方参与到计划中。
苏清沉默,虽然计划里确实没有顾从斯,但拉他入伙,确实能提高成功率。
但苏清眼中怀疑晏铮州不躲另有原因。
两人对视片刻。
顾从斯已经被全经武带了过来。
不进召唤,全经武是不进苏大人院内书房的,让顾大人自己进门。
刚踏入书房,顾从斯盯着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晏总兵。”
不对,不是总兵。
是王爷。
铮王爷怎么会在这。
再看晏铮州穿的寻常,桌上还有他的杯子,说明这不是头一次来苏清书房。
他来的,甚至比自己这个前未婚夫还要勤。
顾从斯抿唇,几乎不敢置信地盯着苏清:“他为何常在。”
苏清轻咳,反问道:“这么晚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句话让顾从斯冷静下来,从袖子里抽出一封奏章。
这份奏章的文采非常。
正是参苏清的。
里面总结了她各种“劣迹”,还隐晦说明了新式船只带来的利润。
苏清看了一遍,不怒反笑:“总结能力不错。”
“还看出我必死的原因。”
海运的利润太大了。
只有她死了,大家才能分吃她的尸体。
顾从斯晏铮州对她的态度都极为不满。
这些人想让她死,她怎么能这样淡定。
苏清只好端正态度:“骂都骂了,我能怎么办。”
苏清甚至道:“你不会现在才发现,皇上想要我的命吧?”
这是对顾从斯说的。
之前他确实抱有幻想。
觉得皇上不至如此。
但今日看了那些奏章,他彻底明白过来。
皇上不会放过苏清的。
不过他没想到,深夜来找苏清。
还能看到铮王爷。
等会。
苏清跟铮王爷?
难道是想扶王爷上位?
顾从斯并不赞同,生怕苏清引虎入室。
原来晏铮州一直不争不抢都是假的。
他要利用苏清,登上皇位?
再看对方身材相貌。
又想到苏清向来喜欢或英俊或美貌的男子,顾从斯眉头皱得更紧了。
苏清还不知道他想到什么,开口道:“皇上想我死,我却不想的。”
“总要另找个出路才是。”
“出路就是他?”顾从斯质问道。
晏铮州反而道:“不要凭空污蔑。”
不过他并未太过生气。
现在这种时候,苏清身边人越多越好。
他暂时不介意。
不等顾从斯再说,苏清反问道:“你觉得出路在哪。”
还是那句话。
苏清的计划里,可没有任何人。
晏铮州可以代替。
顾从斯也是。
但若顾从斯参与,她也不会拒绝。
苏清想知道。
他会做到什么地步。
不是为自己。
是为百姓。
晏铮州扮做大泽军,向她证明,他可以起兵。
那顾从斯呢。
这条船,也不是那么容易上的。
她要听听,顾从斯打算怎么做。
第87章
苏清的出路在哪里。
这个问题,顾从斯不是头一次思考。
最开始做主事时,他认为等局势平稳,自己考上举人进士,两人成亲,相夫教子。
这是一条路。
之后自己去京城会试,苏清当上知府。
顾从斯也知道,局势一时半会不会平稳。
两人或许不着急成亲,只要婚约在,一切都好说。
两人没了婚约。
苏清的官途越发顺畅,也证明她就是适合做官,比自己还适合。
当时的顾从斯认为,成不成亲都不重要,两人在官场上互相帮助,也是极好的。
两人事业稳定,坐稳位置,同样是一条路。
但稳定二字,似乎跟苏清毫无关系。
她也不会蒙住双眼,当做身边事什么也没发生。
一步步的,到了现在。
即使到现在,顾从斯还是想过的。
急流勇退。
回通民府或者广乐府。
舍弃现在所有,说不定能护的家人周全,也能保全自己。
但顾从斯说不出这种话。
苏清凭什么放弃一切。
凭什么放弃如今的位置。
再者,她也不会放弃的。
在这位置一日,她就能为顺昌国百姓争取到利益。
如果她走了。
这不是全身而退,而是懦夫行为。
苏清怎么可能这么做。
既然这样,似乎只有一条路。
是他这个从小读四书五经,读孝经的人,说不出的那句话。
苏清见此,略微有些失望。
她准备让顾从斯离开,就当没有今日这次谈话。
可顾从斯却忽然开口,声音带着沙哑跟艰难。
“换个皇帝。”
换个好掌控的皇帝。
最好的选择。
会是晏铮州吗?
顾从斯忽然想到后宫有孕的三个后妃。
随便挑选一个,扶持他们上位。
再也没有比襁褓婴儿更好控制的了。
到时候文有苏清,武有铮王爷。
对顺昌国来说,堪称祥瑞。
这话对顾从斯来说,极为艰难。
对顾家来说,更是离经叛道。
但他想不出别的方法了。
想不出既能救下苏清,也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方法。
似乎只有这样了。
等顾从斯把想法说出来。
随后又看了看晏铮州跟苏清。
如果他们真像自己想的那样,那借用铮王爷的身份,也是个办法。
只是大权要在苏清手中。
一旦思路打开。
好像有无数条路放在他脚下。
顾从斯摇摇头,冷脸道:“我支持的,只有你。”
不管换谁做皇帝。
他效忠的只有苏清。
其他人都不行。
这也是在变相警告晏铮州。
若他有二心,自己这个“臣子”,不会站在他那边。
岂料晏铮州竟然颇有些欣赏。
顾从斯彻底冷静下来,心里的想法也越来越坚定。
换一个皇帝。
这才能保住苏清的命。
他非常愿意这么做。
腊月的京城,外面滴水成冰。
书房内三个人的想法,逐渐达成一致。
苏清再次确认:“成功还好。”
“要是失败了,我娘跟我弟弟还好,能安排离开。”
“你爹娘如今在京城,只怕躲不过。”
顾从斯听此,眼神有些松动,但随后又苦笑:“只怕对他们而言,不管成不成,他们都接受不了。”
所以没什么区别。
这话出口,就已经表明他的态度。
但顾从斯犹觉得不够,铺开纸张,当场写了篇文章。
这文章的内容并不涉及苏清。
只以状元文笔,描述永晟七年顺昌国的情况。
从民不聊生,到土豪乡绅,再到贪官污吏,王公贵族。
最后一段,更是直接点名皇上这些年的劣迹。
论文笔,这篇文章比抨击苏清的奏章要好。
论内容,无比详实,罪证累累。
再看顾从斯一手好字,更为这篇文章增添价值。
只是这文章若拿出去。
顾家九族必然保不住。
顾从斯把文章亲手交给苏清,等于把全家的命也交出去。
苏清再次欣赏一遍。
不愧是顾状元,一气呵成的文章都能这样好。
以苏清的眼力,这文章能进后世的课本了,除了有点长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苏清待墨迹干了之后,就把文章收起来,直接道:“后宫三个宠妃的孩子,都不是皇上的。”
顾从斯怀疑自己听错了,再次看向苏清。
苏清重复一遍。
旁边的晏铮州也道:“嗯,不是他的。”???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么淡定的说出如此恐怖的话?
顾从斯瘫坐在椅子上。
想起最近种种。
甚至想起皇上喝的汤药,正出自南江县药谷村。
竟然是这样吗?!
苏清认真道:“他没有生育能力,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没有生育能力这几个字,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不能忍。
但对皇上来说,却是实情。
那就只好让别人帮帮他。
想让顺昌国少些动荡。
想平稳交接政权,只能这么做。
顾从斯以为,自己做的事就够死一万次的了。
没想到苏清早就把身家性命交上了。
对比起来,她最近做的事,似乎也不算什么。
等顾从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道:“到明年四月。”
“新船下海,嫔妃们生育。”
也就是他们动手的时间。
顾从斯深吸口气,还是无法冷静。
不过看向淡定的苏清,就知道这事必做不可。
他们这些人,都没有回头路了。
顾从斯回到家中,家里冷冷清清。
顾家爹娘见他回来,立刻上前问他吃没吃饭,眼里都是心疼。
他们说起老家的事。
老家闹了饥荒,还还收到顾从斯寄过去的粮食。
顾家爹娘感慨万分。
没想到他们老家日子也不好了。
这么想想,还是广乐府日子好过。
他们又聊起广乐府的情况。
说是新知府去了,本来想动本地的税收。
但压根没有实权,想勾结官员的本地士族,也彻底被收拾了。
现在那知府气的厉害,又不敢明着骂苏清。
只能暗地里憋气。
广乐府跟山阳府两个地方的学子,也在为明年乡试的事情争吵。
到底让不让女秀才参加乡试,吵的格外厉害。
周围其他州府的官吏,只说他们这两个地方吃的太饱。
不就是有点钱嘛,竟然为这种事吵起来。
同样吃得饱的,还有皋青州。
这几年的稳定发展,让皋青州百姓安居乐业。
本地知府不怎么管事,皆是汪鹤,费开宇,文瑞等人在管。
听说不仅卖矿产到广乐府,也在本地养牛羊,日子越过越好。
海万州还是老样子,本地市舶司运转良好。
大家都等着新船下海。
另有花景明所在漳州,祁安平惠容所在的巴竹府。
苏清老家通民府等等。
这些地方,日子都不算太差。
但所有人都在问,以后要怎么办。
也在问苏大人要是不在了,还有人能为民请命吗?
众人的信件雪花般飞来。
苏清一一耐心回复。
让其他人意外的是,一直低调的铮王爷竟然出现了。
他去了趟京郊城外,看了看自己以前的老部下。
自京城兵变后,晏铮州从广乐府带来的十万大军就在此驻扎。
截止到现在,也有两三年时间,一直是连老将军带着。
对于铮王爷的到来,连老将军也是高兴的。
原本只是个小小的举动。
没想到皇上竟然非常不满。
赶在年节前,就放出风声,说连老将军年纪大了,要换个合适的人选。
对此,陶阁老,李尚书等人并不赞成。
尤其是陶阁老:“连老将军是最忠勇之人,除了他之外,没有人更适合拱卫京城。”
只因老将军对铮王爷客气了些,就把他换掉,是不是太草率了。
陶阁老跟李尚书再三请求,连老将军绝无二心。
而且就算把他换下,也不该用这样的理由。
怀疑一个老臣子的忠心,对这个臣子来说太不公平。
但如今的皇上,手底下拥护者不少,自然不理这些请求。
果然连老将军听此大受打击。
说他年纪太大,说正常的职位变动,他都能理解。
唯独怀疑他跟铮王爷的忠心,这点让他彻夜难眠。
苏清暗暗道歉。
但归根到底,也不是她跟晏铮州的错。
只因见了一面,就把总兵换掉,这能怪她吗。
很快,接任的武将人选出现,这人姓吴。
是礼部左侍郎力荐,也就是他的女婿。
这礼部左侍郎,同样是抨击苏清的主力,他儿子是皇上重用的新科进士之一,更是写出《论女子官员过失》的进士之一。
几年之间,皇上提拔的官员,已经能跟老臣子分庭抗礼。
除了这个左侍郎之外,还有刘贵人的父亲工部刘侍郎,全都是皇上心腹。
不管这些官员办事能力如何。
确实能争权,也能谄媚皇上,堪称指哪打哪。
吴总兵接任后,迅速清理连老将军留下的人手,全部换成自己人。
对于这点,京城不少人家颇有微词。
“如果再来一次兵变怎么办。”
各地流寇那么多,也有造反的趋势。
听说还有地方打着大泽军的旗号,也就是反叛军的旗号。
三年前的事再来一次。
大家怎么办啊。
只是如今的皇上,不容别人辩驳,根本不给大家进言的机会。
他就是要大权独揽。
谁说也没用。
陶阁老像是老了许多岁。
过年期间,去周太傅家小聚时,还道:“最近这段时间,怎么不见你进言。”
周太傅曾任皇上跟铮王爷的老师,他只是吃茶,并不接这话。
等户部李尚书跟吏部陈尚书来时,周太傅还是不多说话。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周太傅就道:“咱们还是赶紧散了吧,让皇上知道,也没咱们这些老东西的好果子吃。”
不是他赶客,而是事实如此。
大家脸色难看。
他们这些老臣子,越来越没话语权。
今日没来的礼部尚书,更是艰难。
他手底下的左侍郎,明显盯着他的位置。
估计年后就要换人了。
当然,最难的,还是户部地下苏清。
对于女子做官,他们虽不言语,却都是有些意见。
可面对朝中如此情况。
女子也比那些只会拍马屁的人强。
可惜了,听说海万州新船进展顺利。
她的好日子也要到头。
周太傅只看了看叹气的户部李尚书,听他讲苏清何等能力。
等众人散了,周太傅内院书房里走出两人。
正是晏铮州跟苏清。
苏清头一回拜见周太傅周大人,认真行礼:“下官苏清,拜见周太傅周大人。”
两人自不是头一回见面,但私下里谈话却是头一次。
还是晏铮州引荐。
让苏清意外的是,周太傅第一句话便是:“我有些好奇。”
“之前我劝他反,铮王爷却是不同意的。”
“你如何劝得动他。”
周太傅这个问题有两个意思。
一个,确实在问晏铮州如何听劝。
二是,要让苏清给个合适的理由。
苏清自然早就准备好理由,也准备好如何劝说。
凭借她的口才,这并不难。
但看着外面大雪纷飞。
听着方才大臣们讨论时事。
苏清忽然想到一句诗,是姥姥常挂在嘴边的诗。
“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
苏清说的缓慢,却也从这句话里得到力量。
她也好,晏铮州也好。
甚至顾从斯,还有顺昌国许许多多官吏百姓。
乃至柴总兵。
都是看不得百姓哀苦,这才同她走向这条路。
千言万语。
也不及这句话的力量。
进士出身,饱读诗书的周太傅抬起眼皮,紧紧盯着苏清。
纵然苏清说明,这不是她写的,但能说出这句话,就证明她对这话的认同。
再看苏清的经历,她也确实想救苍生。
本来就支持晏铮州造反的周太傅。
此刻也认同了苏清。
“不要忘了你这句话。”
“是为苍生。”
是为黎民百姓。
苏清没忘。
今日想起这句话,反而让她更加坚定。
这一晚,苏清梦到姥姥。
姥姥经历过战乱,也过过好日子。
中间的艰难险阻自不必说。
她作为姥姥养大的孩子,绝对不会背叛姥姥。
永晟八年。
京城的年节热闹非常。
一些地方变着花样送年礼。
还有一些地步坚持要说真实情况,让皇上心烦。
就在吵吵嚷嚷中。
参奏苏清的奏章越来越多。
只要想挑一个人的毛病,自然有千奇百怪的角度。
看到最后,苏清都当猎奇文去读。
开年后,讨论最热闹的,还是今年广乐府山阳府两地的乡试。
“广乐府女秀才多为苏清党羽,她自然支持。”
“山阳府其中一女秀才为沈知府的女儿,更是去年童试案首。”
“两人极力推女子乡试,实在私心过甚!”
说白了。
一个是为了自己党员越来越多。
另一个只为自己唯一的女儿,也是有私心。
“别说女子乡试了,便是今年两地童试,都应该停办了。”
此话一出,两地百姓自然不高兴。
截止到今年,广乐府已经举行第三年女子童试,下面十几个县全都开设女子读书,女子考试。
但凡有余力有天赋的家里,全都竭尽全力供养。
说不让考试就不考试?
那他们前期的努力岂不是大水漂。
山阳府也是第二年了,不少人家同样不满。
第一年举办女子童试的皋青州直接置之不理。
管你说这说那的,我们就是要办。
山高皇帝远的的地方果然任性。
他们的态度一个比一个恶劣。
对皇上来说如何能忍。
对地方上没办法,近在咫尺的苏清还是有办法的。
正月二十五。
本来在官署的苏清被传唤至朝会。
皇上死死盯着苏清。
见她还是一脸不在乎,心中火气更盛。
他从未见过如此狂妄的女人。
好像自己永远正确,他这个当皇帝的只有错误。
这江山,这顺昌国是朕的。
朕要怎么管,你一个小小女子,凭什么插手。
要不是你,朕早就让朝野信服,早就让朝廷安定了。
让你做官,本就开恩。
现在竟然要骑在朕的头上。
这样的女人果然留不得。
早知道在一开始,就不该让她做知府。
想到这,皇上又恨上晏铮州。
没记错的话,也是他举荐的。
苏清一来,在礼部左侍郎的带头下群而攻之。
苏清不紧不慢回答,根本不为所动,也不让别人帮忙。
见招拆招,怕什么。
晏铮州顾从斯两人极为沉默。
可苏清并不让他们说话。
还不是时候。
而且他们也吵不过自己。
倒是把朝中不少支持苏清的人气了出来。
他们本来只是心里支持苏大人,此刻见她被那么多人围攻,肯定要站出来。
甚至还有个知名美男子,苏清看他的时候,晏铮州顾从斯下意识皱眉。
明显知道,这是苏清喜欢的类型。
这样“热闹”的朝会,一直持续到三月份。
永晟八年三月下旬,顺昌国发生两件大事。
海万州的新船正式下水,准备试航。
京城后宫刘贵人临盆在即。
随后沁贵人也是如此。
原本因为心虚相安无事的两方,开始变得剑拔弩张。
不少人都说,谁先生下皇子,谁就能成为贵妃。
让刘家意外的是。
明明沁贵人没有后台,可她身边守卫坚若磐石,简直水泼不进。
无论吃喝用度,全都送不进去。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要生下孩子。
倒是宫里另一个有孕的宠妃一时大意。
原本想害刘贵人跟沁贵人,反被刘家先下手为强,如今还躺在床上,听说孩子大概率保不住。
对此皇上虽不高兴,却也没罚刘贵人,只让她将养好身子,早日诞下子嗣。
这般纵容下,对刘家来说,只要除掉沁贵人,他家位置就稳了。
柳沁自然着急。
可她却发现,跟她私通的侍卫,不知什么时候被安排到她附近巡视。
那侍卫甚至成了此处领队,负责这一带安全。
不仅如此,齐内官还带来苏大人信件,看过之后立刻烧了。
信里内容也让她安心。
外面有苏大人,她只要吃好睡好即可。
柳沁也知道,自己不能给苏大人添乱。
外面的事情太多了。
皇上对大人的态度越来越差。
只等着新船下水。
有些事情就要有结果了。
此时的海万州,也在为新船下水的事着急。
石老爷看着海边的大船,每次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做航运不是一两年。
临靠港口,家里几代人,都是做这买卖的。
但这样的船,还是头一回见。
苏大人留下武器作坊,留下蒸汽机。
本来以为只是炼出刚好的钢铁。
没想到那不是最重要的。
蒸汽机才是她想留下的。
这东西在作坊里可以炼铁。
放到船上,直接改变船只动力。
原本用人力,现在用火力。
只是想想,就知道是什么样的速度,就知道能造多大的船了。
这样的船,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利润。
美中不足的,则是他身边的叶山鸣。
叶山鸣愈发暴躁。
他竟然在阻挠造船进度。
要不是苏大人写信过来,叶山鸣肯定还要动手脚。
还是武器作坊的云喜绿兰两人连番劝阻,又拿了苏大人的信。
他肯定还要拦着的。
石老爷知道原因。
等新船造好,会有无数人朝苏大人发难。
他们在海万州就能感觉到风雨欲来。
何况苏大人本身,可那些事跟他们真没多大关系。
反而是船造好了,有利于他们这些商船啊。
真不知道叶山鸣在生气什么。
叶山鸣阴沉着脸。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但他看着海面,对石老爷道:“如果她真的出事了。”
“你觉得顺昌国会怎么样。”
石老爷没说话。
叶山鸣继续道:“你忘了海万州被叛军入侵的事了吗。”
他怎么会忘。
那会大家都要吓死了。
至今还有人搬到广乐府,怎么劝都不回来。
其实这段时间,已经有新的海盗占据附近小岛,不过声势不大。
没办法,一本万利的买卖,总是野火烧不尽的。
叶山鸣又道:“他们再形成新的势力,还会有铮王爷苏大人过来吗。”
他们海万州运气好,有人帮忙除贼。
其他海港可没那么好运气。
不仅要受各地市舶司的气,还要受附近海岛的打劫。
叶山鸣话止于此。
石老爷脸色也开始凝重。
如今海万州的平静是苏大人带来的。
她要是没了。
海万州不出五年,必乱。
不仅海万州。
她所管辖的所有地方,都会乱的。
这样的日子,真是他想要的吗?
他是好日子过多了。
忘记叛军入城的事了吧。
“要不,推迟新船下海?”石老爷试探道。
但这次换做叶山鸣不准,他咬牙道:“听苏清的,越早下水越好。”
她在信里说,她已经准备好了。
让自己不要坏她好事。
到底准备了什么。
自己又能做什么。
叶山鸣最后的回信是。
他可以送上叶家所有产业,只要她能活着,这些都是她的。
只要苏清活着就行。
四月初六。
正是天气晴朗的日子。
宫里刘贵人临盆,诞下一位皇子。
同时传来另一个消息。
刘贵人私通。
证据确凿。
第88章
“听说了吗,皇上终于有孩子了。”
“那你听说了吗,这孩子不是他的。”
茶馆内几人嘿嘿一笑。
说别的,大家或许没兴趣。
但谈论八卦,那可太有了。
尤其是皇家的秘闻。
不过这事也算不得秘闻了。
京城人尽皆知。
刘贵人的孩子,不是皇上亲生的!
好像是刘贵人哥哥的同窗,永晟六年的进士,听说排名还挺靠前,长得也不错。
“皇上一直没有子嗣,不仅他着急,嫔妃们也着急啊。”
只要有孩子,就立刻与众不同。
刘贵人跟刘家,难免动心思。
怎么发现的?
还不是刘贵人害了钟贵人。
害的人家卧病不起,孩子也没了。
钟贵人气的厉害,为孩子伤心不已,干脆一起去死。
此刻的皇宫。
凌晨时分,太后皇上还在为刘贵人生下龙儿高兴。
马上三十六岁的皇上,终于生下头一个孩子。
放到古代,肯定算晚的了。
而是头一胎就是皇子,太后跟皇上两人甚至摒弃前嫌,就差握手言和。
皇上还抱着孩子,要亲自起名字,激动之下,甚至吃了颗益气养神丸平缓心情。
刘贵人这里有多热闹。
沁贵人那边就有多冷清,但她听苏大人的话,并不搭理这些事,安安心心睡觉,安安心心养胎。
柳沁能忍住。
被害得胎儿流产的钟贵人,则根本坐不住。
她想到自己已经六七个月的孩子,就忍不住发疯。
再听刘贵人的喜讯,钟贵人被刺激的真疯了。
不顾钟家人阻拦,硬是要把真相说出去。
钟家拦了又拦,直接道:“不是不让你说,而是没有证据。”
大家都做了这样的事。
没道理只能他们吃亏。
可没有证据的事,又不能拿出来。
让他们意外的是。
证据还真的出现了。
钟家其他人还要商量。
但跟钟贵人私通的表哥忍不了。
害他的孩子,他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就在刘家众人兴奋之时。
刘贵人跟私通进士的信件被拿了出来。
那人能考上进士,诗句也是张口就来。
刘贵人诗书传家,也有一番文采。
两人本就年龄相当,长得也是郎才女貌。
几番私会后,难免有些情愫,就靠写诗一诉衷肠。
看着上面情意绵绵的诗句。
皇上只恨自己能看得懂字,更恨他记得这两人的字迹。
连着吃了好几颗药,才勉强能坐稳。
好一个鸾凤。
还有个鸳鸯成双。
以及后面喜得麟儿喜眉梢。
气的皇上脸都绿了。
本来心中就有疑虑。
如今证据确凿,让他气得猛咳不止。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
所有人都在刷他!
再看着那个孩子,皇上心里升起杀意。
刘家人见此,就知道再不辩解就要完了,一个劲的求情。
情诗无法辩驳,就说这是刘贵人进宫前。
反正两人最近毫无瓜葛。
至于什么麟儿,完全是进士单方面深爱刘贵人,为她高兴而已。
这种杀头的死罪,他们怎么可能承认。
皇上被气的脑仁疼。
太后也被气的病倒。
再知道此事已经满城皆知,心里更加恼怒。
刘家反而趁此机会,想让皇上为了面子,也要暂时忍下。
毕竟这个时候处置刘贵人。
那岂不是告诉天下人,他被戴了绿帽子?
皇上爱面子这件事。
可不止苏清一个人知道。
现在的苏清,正在户部官署跟同僚一起吃瓜。
不怪大家吃瓜吃的高兴。
谁让这事反转太多啊。
当然,也有人开始怀疑沁贵人的孩子是不是也有问题。
但沁贵人在京城,可以说人生地不熟。
谁会帮她筹谋这些。
刘贵人有刘家。
钟贵人有钟家。
而她不过是被买来的,家人都在通民府。
从这点来看。
倒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皇上已经在查了。”有个官员道,“暂时没什么情况。”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刘贵人的孩子肯定有问题,就看会不会为了皇家声誉隐瞒下来。”
“钟贵人孩子已经没了,查无可查。”
“只剩沁贵人这颗独苗了。”
有人意味深长道:“皇上也愿意相信,仅存的孩子是他的。”
苏清听的津津有味。
大家的猜测还是很正确的。
不管刘贵人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闹到现在的这种情况,多数人都会疑罪从无。
钟贵人不用讲。
他家敢拿出证据,就是把尾巴弄干净了。
只剩下无权无势的沁贵人。
她是怎么被买到京城的,皇上最清楚。
她背后有没有人,皇上的也清楚。
甚至觉得,柳沁没必要这么做。
她背后可没什么家族。
只是皇上忽略了一点。
柳沁是个人,只要是人,就会有想法。
不可能全听摆布。
此刻的皇上就在柳沁身边,看着还算温和,但死死盯着沁贵人的肚子,似乎想看出什么。
可他最终只能放弃。
先不说孩子还没出来。
就算出来了,他又能怎么办。
在这种诡异的沉默里。
对于刘贵人的处罚,他还说不出口。
凌晨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恨。
恨不得把刘家千刀万剐。
事实上他确实会这么做。
只是现在还不行。
等风头过了。
刘贵人,那个出生。
所谓的进士。
还有刘家满门,全都不能留。
甚至还有钟家。
这样的事,他们递上证据就算了。
为什么闹的满城皆知。
人人都知道他头上戴了绿帽子。
甚至人人都情诗的内容。
皇上缓缓开口:“柳沁,朕能信你吗。”
柳沁摸了摸近九个月的肚子,眼睛带泪:“臣妾实在不知皇上在说什么。”
“自臣妾进京,唯有陛下是我的依靠。”
“你这的太监宫女,倒是用心。”
柳沁看着这个阴沉的中年男人,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像是随时都能倒,可他一句话,又会要了所有人性命。
“臣妾多番赏赐,只为平安。”
“否则,钟贵人的惨剧,也会发生在臣妾身上。”
意思就是,她身边人用心,是她使钱了的。
皇上看向孙公公梁公公。
两人立刻亲自搜查。
要看沁贵人的首饰箱子。
全都翻出来,竟然寥寥无几。
皇上流水般的赏赐都被她送给身边人了。
屋子被搜的乱糟糟的。
除了平时看的书之外,再无半点额外字迹。
皇上犹觉不够,让人去搜柳沁宫女太监的住处。
倒是从他们这里找到不少金银财宝。
不出意外,皆是皇帝赏赐。
从这里来看,似乎没有问题。
唯有负责搜查的侍卫之一攥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