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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与前任成婚 橙子雨 28793 字 15小时前

第 21 章 第 21 章

两个月后,修真界横空爆出一桩大喜事。

金蟾宗竟寻回了幼年被拐走的独生子!

金蟾宗以皇商起家,富可敌国,其产业遍布四海,灵脉、矿藏、拍卖行、丹药坊无所不涉。

虽宗门弟子修为未必是修真界顶尖,但因为宗门手握无数资源,人脉通天,财力深不可测,底蕴之深厚,令各大仙门都要礼让三分,堪称修真界势力最庞大的宗门之一。

一时间,镌刻着金蟾衔宝图腾的烫金请柬如雪片般飞往各大宗门。

棠棣仙门收到请柬时,全场哗然。

皆因那请柬上明明白白写着:

金蟾宗敬启

天佑吾宗,珠还合浦。

失散多年之独子离玄,终得归家。只怕,不是他没挑。

赵离玄毕竟自小遍观史书,深知就算再昏庸、再不像样的皇帝身边,也总该有几个不怕死的愚忠愚孝之臣高呼“赵离玄万岁”“江山千秋”才对。

他也不该没有。

哪怕再是个昏君狗皇帝,贪图姜沉美色大权旁送,让所有臣子失望心寒,也不可能真就被幽禁后就狗都不理。

总该有几个不怕死的忠心之人,会想要站在帝王身边,尽心辅佐、力挽狂澜。

一定有。

只怕是宫门把守森严,他的人无法轻易接近他。但假以时日,绝不可能全无转机。

赵离玄因为前几天睡得很饱,倒是并不困。

无奈龙爪被昏睡中的姜沉紧紧十指扣着,实在抽不出来。

姜沉睡得并不踏实。对面,姜沉亦在烛火下垂眸埋头认真批折子。

俊美不凡,令人赏心悦目。

赵离玄一边欣赏那神仙美色,一边心里晕乎乎地想着,指不定姜沉到时是肯让我见胡爱卿的。

实在不行,我磨磨他。

他纵着我,一定肯的。

狗昏君果然疯球。

才被姜沉拿假起居注骗完,转头竟还是无条件相信他!!!

罢了罢了。

赵离玄也懒得再挣扎了。

干脆就当他失忆前,跟摄政王过的就是《起居注》里那十来年花前月下的神仙日子算了!

而且。

而且仔细想想,真的,他与姜沉花好月圆又有什么不合理?!

他,英俊潇洒好皇帝,勤政爱民、书法漂亮。

而姜沉,会批奏折会打仗,天纵英才、世间绝色。

这分明就是郎才帝貌天生一对,携手江山又哪里有问题了?

“阿玄。”

“阿玄!”

“发呆时不准咬笔。”

赵离玄一怔,回过神。

“你以前就喜欢乱咬。”

“竹笔杆、后来的象牙笔杆、金笔杆,哪样都能给你咬出压印来,想当初咱们一起念书的时候”

他忽然的,不说了。

烛火下,赵离玄心里一动,马上目光明亮拉住姜沉衣角。

“岚岚,说啊。当初咱们在一起念书时,怎么了?”

一直在轻微梦呓,俊脸上眉心紧皱,做了噩梦一般看起来焦躁又隐忍。

“阿玄”

赵离玄:“在,我在。别捏了,疼。”

“阿玄。”

“在的,在。我真的!求求别捏了,真的疼!”

枕畔之人如此折腾,赵离玄也是无奈极了。

不过这种睡不安稳情况,他年少时也曾有过几次

遇着大事连着几日不能入睡,之后便困过了头,真睡下又周身不舒服,既醒不来又无法彻底睡过去,昏沉浮荡生死不能,是挺折磨人。

但能怎么办。又过两日。

赵离玄彻底好了,没事人一样。

说是好了,其实月圆之夜爬遍全身的毒纹尚未完全退去。整个人全脸全身青一块紫一块,不得不带上了全脸的面具,又遮了一层纱才得以出门。

“多遮一些,别吓着人才好。”

他语调轻松,楚丹樨却是喉咙发苦。想起很久以前,有人蜷缩在黑暗的屋内,埋头膝间瑟缩躲着,“别看我……”

如今却变得不遮不掩、云淡风轻。

赵离玄其实倒也不是不难过。

本来就够丑了,这下更没有人会喜欢。可话虽如此,今日他也实在是没空难过——

因为姜沉给他搞了个大事情,活生生送来“一份大礼”。

真,活生生。

樱祖,活的。皇帝拉姜沉睡觉。

四更一刻,夜深人静。

皇帝偌大龙床,姜沉只躺在了靠边的一侧。

赵离玄

记得第一次醒来时见到姜沉时,姜沉也是这般睡在龙床很偏一侧的床角边上。

如墨的黑发都垂到了床下地上。

你看这个人,可真奇怪。

明明平日里那么喜欢碰他,却又从不在床上占过他任何便宜。

隆冬的窗外依旧黑沉似墨,不见一丝光亮。

赵离玄四仰八叉躺在龙床上睡不着这么冷的天,寝宫内虽烧得暖洋洋,但被角边边毕竟还是凉。

姜沉手脚头发丝又冰。

大冬天的,可别把他的美人给冻坏了

想到此处,赵离玄修长手指变成小人腿,从被子里面循着向姜沉那边潜伏过去。

指尖走啊走,走啊走。

悄咪咪地戳住了姜沉金线纹了蛟蟒的衣袖边边。

黑夜中,姜沉蓦然起身。

赵离玄一把抓住他手腕:“爱卿去哪?”

黑夜里,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半晌,姜沉道:“臣,回去自己寝宫。”

赵离玄:“呃,不到一个时辰就要上朝了,哪儿还有空再折腾?爱卿在我这里小憩就是了,莫不是爱卿嫌弃我吵?”

赵离玄给气笑了。这个姜沉真的,是他此生见过的最为阴险狡诈、人憎狗嫌之人!

也就邵霄凌傻乎乎,还拿了斧子想“手刃仇人”。

被赵离玄翻着白眼给拽了回来。

“你也不想想,姜沉此时送他过来,安的什么心?”

当年天昌之战,洛州侯就是被仪州、西凉、随州三方合兵所害,但在洛州人的心里,他们不共戴天仇人是谁?

就一个,仪州侯樱祖。

死谁手上,谁就是仇人。

“一旦樱祖死咱们手上,你觉得在仪州余党、他家沾亲带故的门阀士族和其他居心叵测之人心中,谁是仇人?”

他们到时,会直接忽略是姜沉发兵占了整个仪州,只将矛头对准软柿子洛州——你杀的就找你,好一招祸水东引。

“为今之计,赶紧原封不动送回去!”

什么国恨家仇,暂放一边去吧。

之前翡翠谷让这人跑了,如今再杀就是不智。甚至原封不动送回去也是很烂的计策,毕竟这酷暑颠簸,樱祖年纪也大了,万一撑不住死路上了算谁的?

但,宁可他死路上。

也比烫手山芋死在洛州好。什么,囚禁起来?那不仅憋屈,得好吃好喝养着仇人,还得防着他被别人下毒暗害,不然还是洛州背锅!

赵离玄一个头两个大。

能想出这等损招,姜沉何止人怨狗嫌弃?只怕剁碎了喂鸟鸟都不吃。

“嘎——”

刚说鸟,海东青就扑棱扑棱飞来了。

姜沉随“大礼”附的信件十分官方,什么“知洛州血海深仇特送此贼任凭处置……”云云。

鸟腿上的信倒是真诚多了。

一张墨画,歪歪扭扭阴阳怪气的笑脸。

赵离玄认得这个笑脸。

以前每次看到这个笑脸,他就和姜沉离见面不远了。

听李钩铃说,那日他们刚攻占秀城半个时辰,西凉军师远廖就来了。见城被偷,在城下气急败坏各种叫骂。但李钩铃根本不理他。

当然,以姜沉的气量,倒也不至于丢了一座城就要亲自来收拾他。

实在是他们之间的冤孽过节太多。

都心照不宣,彼此已是对方人生路上绕不过去的重大的绊脚石。

像这种重大隐患,就该早早掐灭。否则放纵对方做强做大,必有朝一日不可收拾,与其到时拼死一战,不如早点斩草除根。

如何能叫姜沉安心

赵离玄干脆心一横,主动闭眼伸手。在冷冷的幽香里,任由姜沉结结实实将他满怀抱住。

姜沉梦中有如溺水之人抱住浮木。

抱紧他以后,终于老实多了。

赵离玄再接再厉,伸手掌心覆在姜沉双目上道了声“你好好睡”。姜沉嗯了一声,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睡熟了。

冬日阳光洒在龙床上,暖洋洋的。

赵离玄修长的手指缓缓移下来,悬停在了姜沉裸露的脖子上。

眼中微微一道光。

感念棠棣仙门多年栽培护佑之恩,特备薄宴,恭请仙驾光离金蟾宗云顶天宫。夏季的天气变脸极快,待众人星月赶到城中,雨云已然散去,反而显得月色尤为明媚。

众人选了城中最好的玄月客栈下榻。小二笑吟吟迎出来:“六位客官来得巧~咱店里今日,上房仅剩三间。”

当然仅剩三间。众人料定两人首晤,定会十分难看。

毕竟按照赵离玄那狭隘刻薄、不肯吃亏的性子,不当场阴阳怪气、句句带刺地给新人一个下马威,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而以姜师弟那般冰雕似的性情,必也是半句软话都不会接。

到时候的场面

嚯,好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弟子甚至都已经私下开了盘口,赌他俩究竟会在第几句话时动起手来。

然而,真到了那日,情形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那日的赵离玄,往日里总有些散落的额发被一丝不苟地尽数梳拢向后,露出光洁的额和犀利的眉眼。一袭云纹银线的月白锦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

一身逼人的贵气,活脱脱一位俊雅矜贵的公子。半分没有曾是小乞丐的模样。

但若只是皮相装点,也就罢了。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他的态度。

他竟将平日里那副狗眼看人低的倨傲,全然收敛得干干净净。反而是主动上前,对着黑瞳寒凉的小师弟姜沉笑得那叫一个得体又灿烂,和煦而有礼。

语气更是关切又亲昵:“这位便是新来的姜沉小师弟啊?”

“果然灵秀俊雅、风采非凡。我是你的赵师兄。咱们同为火灵根,最宜一同探讨功法。”

“以后若有任何困惑所需,可随时来寻我。”

“对了,这是送给师弟的见面礼”

一番言行,围观的弟子们个个嘴角抽搐。

实是没想到时隔多年,这赵离玄竟保留了出入宗门时那能屈能伸、谄媚讨好的本事。

装,真能装!

竟还笑得一副温和无害、闪闪发光的纯良模样。

不知道的都要以为,他才是宗门里最温厚善良的师兄了!

来一对就只剩一间,来两对就只剩两间,这一行加何采薇六个人姜慎行挑了挑眉,这就是剧情君的尿性管你再怎么财大气粗,也绝不会给你们足够的客房!

客房紧缺是为谁服务?

当然是为男主同心上人共处一室、各种粉红,各种心动,各种暧昧而特别优待的呀!

眼看着这分分钟的野生的漂亮女配都出现了,当然要适时推动一下主角组的感情的发展?

颤巍巍从袖中拿出一包鸡肉味狗粮,吃一口,姜慎行笑中带泪。

第 22 章 第 22 章

赵离玄毕竟也曾是棠棣仙门名动一方的徒儿。

如今犯错被逐出,于宗门颜面而言也并非光彩之事。因此棠棣仙门对外并未昭告,反而处理得十分含糊其辞,只道是“弟子赵某因故自请离山”。

“赵离玄,今日逐你出山,已是宗门最后仁慈。望你好自为之,从此安分守己。若日后敢依仗修为在外为非作歹,无论天涯海角,棠棣仙门必倾全派之力,清理门户,绝不姑息!”

赵离玄走的那日,雨下得极大。

天地一片白茫,他亦不再是一贯那金碧辉煌的打扮,只着一身素色灰衣,拿了个小包袱。

倒也有人来送他。

他那人微言轻、保不住他的师尊落叶真人,以及这些年一直跟着他混的小弟们。小弟们尽数哭得嗷嗷的。

“师兄…我们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你这些年太不容易了,呜呜。”

“可恶姜沉,这根本就是陷害,必不饶他!”

“感姜师兄这些年的教导,师兄放心,我等一定会混出个人样,到时恭迎师兄光耀回归!”

赵离玄垂眸,声音难得温和:“都快回去吧,别送了。雨大。”

继而又转向落叶真人,郑重一礼:“师父也…请多保重。”

“诸位天地广阔,后会有期!”

雨水飞过伞檐,不断打在脸上。一番折腾,锦裕帝毕竟有伤在身,累了。

干脆回到床上继续懒人躺。狗皇帝颓废了一炷香的时间。

颓废不是赵离玄的性格,很快赤着足又跑回了宫门口。

啪啪啪地拍。

“开门,你们给我开门!”

大雪天冷,外头守军正聚在外头烤火,自然全听见了皇帝扯着嗓子在里面嚎。

姜沉的“乌衣卫”个个训练有素,自是皇帝一切吵闹置若罔闻。

可谁成想,今日皇帝不同以往。

“爱卿我真的错了!!!”赵离玄大咧咧随便给姜沉抱。

当然给抱了,为什么不给抱?

谁不给绝色美人抱谁是傻蛋好吧。

而美人凶悍赵离玄想起小时候的一幕,那年他七八岁,宫里来了一队厉害的胡人杂耍,耍大白虎给皇帝皇子们看。

那大老虎毛茸茸,可精神可神气了。

却意外地异常温顺听话。

胡人大叔把手放进虎口里,老虎只舔不咬。把脚放进去,老虎继续乖巧。

待到那人将头也放进去之时,老虎吼了一声,赵离玄在旁不免惊心动魄:“大叔小心!”

胡人大叔哈哈笑,头从虎口拿出来,依旧是安然无恙。

临走,大叔用蹩脚的大夏语说,皇子请放心,这脑斧是窝们从小养大的,不会咬。

他说这话时老虎就一直在撒娇求抱抱,真的像一只乖巧大猫。

赵离玄不免心动也想伸手撸一把毛茸茸,可惜被父皇给呵止了。

众所周知,小孩子一心想做什么事最后没做成,回去一定是心心念念。

二皇子赵离玄那晚躺在寝宫床上,看着房梁就一直一直想,听闻大猫明明都很凶的,会吃人,今儿这只怎么就那么乖呢。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为什么呢?

回忆着回忆着,赵离玄伸手到姜沉背上,撸大猫一样撸了两下。

姜沉咬牙:“赵!玄!”

勒住皇帝腰的手劲一下又大了许多。

“爱卿!青卿!我真的错了”

起初倒还好,越嚎却越不对劲。

最后嚎得守卫们一个个满脸通红,都不敢看自己同僚。

这,皇帝适才,都说了啥?

是说了,只要姜沉能消气,皇帝便要、要娶姜沉做做一国之母?从此独宠姜沉一个?要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母仪天下?

听错了听错了,肯定是听错了。

赵离玄今日是彻底不要脸了。

还记得上次“一日夫妻百日恩”,气得姜沉说阿玄你有本事嚎有种上金銮殿嚎。

一语成谶。

今日若不是风雪太大,赵离玄真自信他能嚎得整个紫禁城都能听见。

还要什么脸?

反正他也明明白白二十八岁半个老婆没娶,就不相信他跟姜沉那点破事,文武百官心瞎眼瘸真不知道!

那既然人尽皆知

狗皇帝做错了事,死不要脸雪夜花式哀嚎哄准皇后求原谅又有什么不对?

赵离玄一直嚎到声嘶力竭。

人躺着,脑子里则飞速过了一番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真的。若他以前真是明君,根本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让权臣独揽大权。

不信翻遍史书,哪个明君手底下曾养出过姜沉这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早被杯酒释兵权又或者斩草除根了。

可他若不是明君而真是昏君狗皇帝,侍从侍女又没道理会是刚刚那种抖抖搜搜的真实反应。

哪种假设都不合理。夜幕沉沉,一颗巨大、略带血色的月亮赫然挂在天上。

每个月总有几天,那月猩红刺目。

卫留夷佝偻着身子忍住胸口闷痛,无数记忆片段涌来。

阿玄被绑上玄冰碧游床上那几天,也是月圆。

而阿玄在这样的夜晚,本就会无比僵冷。

他会有多痛?却始终咬着牙一声未出。

是因为早就习惯了……就算喊疼也没有用,是么?

整整一年。

赵离玄身上、手上的绷带,平日里只缠到手腕,可时不时的,又会一直缠到修长的指尖。

他看见,却从来没有问。

月圆之夜,赵离玄要放血给叶锦棠治病时,总会待在房间里闭门不出,只让侍者把一碗血水送出。

他还以为他是在跟自己赌气。

隔日,会不安愧疚地送去许多礼物。

整整一年,他不知道。

不知道每个月圆之夜,毒纹滋生,阿玄一个人孤零零浑身发抖,蜷缩成一团、辗转反侧,痛苦难当。

那一整年里与穆玄有关的记忆,都是炎夏,是火光。是很多温暖的东西、烫人的明亮。

他们作诗、弹琴、饮酒。

穆玄喝醉时,眼睛里带着明亮的雾气,冲他笑。恒城夜色下大火将半边天幕映照得仿佛黄昏灿烂的明霞,他坐在城墙上。

他说留夷你看,我把他们赶走了。

我厉害吗?

那双带笑的眼睛里,一直藏着疼痛与卑微。他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会掩饰,所以卫留夷一直看得到——这个人,没有人对他好过。所以只要稍微对他好一点点,他就会那么开心、那么欢喜。

心脏突突跳,窒息的撕裂感。

他不该那么对他。

明明知道……更不该那么对他的。本就没有人心疼他,没有人爱他,他还对他不好……

卫留夷忍着痛,伸出手去,想要抓到当年的一丝幻象,想将当时的那个人拽过来、揉进怀里。可触手可及的,却只有天空淅淅沥沥落下的小雨。

赵离玄终于睡了。

楚丹樨替他盖好被子,熄了房中烛火,走出来。

他看着卫留夷,冰冷俊美的脸孔隐忍着憎恨:“即便我此刻杀了你,再杀了那个人,他也无法复原。往后一辈子,都要忍受这种痛苦!”

雨声淅淅沥沥。

一字一句,刺在卫留夷心上。

他想要说什么,喉咙深处,只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声音。

想要起身,却只摇摇晃晃。

手臂上还残留适才怀中身体的冰冷,闭上眼睛,仍能看到那双隐忍、一丝微红、涣散却平静的双眼。

卫留夷突然疯了。

他跌跌撞撞,疯了一样想要去他房间。想抱抱他,陪着他,一直在他身边。

楚丹樨暴怒,剑柄狠狠一击,将他击退好在雨地之中。

“你若真为他好,就别再靠近他!”

“我……”卫留夷喉咙里发出铁锈一般的声音,他呼吸粗重,狠狠瞪着楚丹樨。这个侍卫什么都不知道,他又不知道他和阿玄的一切!他是做错了事,但也轮不到这个人——

“放过他,让他一个人好好的。他会过得好很多,就、就像……”

楚丹樨凄然一笑。就像我一样,放了他。

卫留夷如遭雷击。

在那一瞬间,他无比确定,这个侍卫以前和他的阿玄有过什么。在他眼里,有和他一样错了的,难以弥补的,悔不当初的……

那一刻,他想生生掐死眼前人。

阿玄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独一无二!

他们一起的夏日迷谷,萤火夜色,无人可及。这人不过是个低贱的侍卫,凭什么认为他能拥有跟他一样的东西?他怎么敢?

楚丹樨却只轻笑了一声,眼里满怀轻蔑怜悯。

细雨不停,湿透一身。

所以,还有什么可能?

难道说,他失忆前其实是个暴君?

生性残暴、严刑峻法,阴晴不定喜怒无度,动不动就把下人搞去腰斩炮烙的那种。

但若真如此,不免又衍生出一个新的问题。

姜沉他,是瞎吗?

一个风华绝代俊美绝伦又大权在握的摄政权臣,看上谁不好,就非得看上一个长相一般性格残暴的狗皇帝,还一往情深?

这又上哪合理去!

除非他的身上,还有别的姜沉想要的重要东西。

但这几近阴谋论的想法依旧不合理

他都沦落成这样了,身上还能有什么,需要姜沉演出一往情深来骗取他的信任?

该拿的权势姜沉已经拿走,该有的地位姜沉也已得到。

一个因战功而异姓封王的摄政权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囚禁天子、龙床挂佩剑、肆意抱摸搂、随时掐死。

还有什么是姜沉得不到的?

总不可能和小话本里写的一样,姜沉只是单纯馋皇帝那仅仅说得过去的样貌、以及伤痕遍布的身体???

可快算了吧。

胡思乱想着,下朝的钟声响了。

姜沉回来了。

他的左眼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好在眼睛终是保住了,只是之后那处多半会落下一道伤痕。

倒也无妨。六个人,三间房。如果他是这文儿的男主,房间分配肯定应该是这样的

赵深和姜沉住。宫渡和良宵住。他呢~笑呵呵和漂亮妹子住。

然后顺便被硬尬进来的无耻之徒喂个□□彻底兽化什么的,事后痛哭流涕懊悔万分“我会对你负责的”喜滋滋抱得美人归。

然而,这却天杀的是一个弯成镰刀的耽美世界。很快,新来小师弟姜沉的居所,就日日围满了前来示好的同门。

灵果、法宝、各色礼物堆程小山。

奈何小师弟实在阴郁寡言。

众人便是想要拉近关系,也往往很快便讪讪没了话。

又不好去揭人家全家灭门的伤疤,场面一度十分落针可闻。

以至于,不知是谁先起的头,话题很快就被引向了共同之敌赵离玄。

“姜师弟,你初来乍到有所不知那位赵离玄师兄,你可务必要小心提防!”

“那人素来最为狭隘善妒、骄横记仇。你与他同为火灵根,偏偏你的天赋唉,又越过他太多!以他阴暗歹毒,只怕会使出腌臜手段来害你。”

“这绝非我等危言耸听!”

“我听当值的人说,你测出绝品火灵根那日,他可是气急败坏,连长老赏的碧海琉璃盏都摔了个粉碎。”

“之后连着好几日,院中更是鸡飞狗叫,伺候的个个噤若寒蝉!”

“而且你瞧,身为师兄,他至今都不曾来看望过你!”

“可想而知正咬牙切齿成什么样子。不过小师弟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保护你”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添油加醋,直将赵离玄形容得无恶不作、洪水猛兽一般。

一番“谆谆教诲”之后,才总算心满意足离去,只暗暗盼着下月宗门大会

届时,任凭赵离玄如何不愿,这两人也注定要碰面。

所以,他不仅不可能同妹子共住一间,还要被迫跟宫渡良宵挤一起,围观他俩共度良宵。

大母神!你真的对异性恋太不友好了,我要举报!

第 23 章 第 23 章

自那日后,《棠棣轶闻小报》整整停更了一月有余。

其实并非没有素材。

紫晶秘境再现、魔气肆虐、宗门祸乱桩桩件件都是大事。只是周玄乐迟迟不知该如何下笔。

山下还有不少读者,爱看赵师兄上蹿下跳。

他是实在不忍告诉他们,那个嚣张肆意的赵师兄,已经被判逐出师门。

以后小报里,只怕再难见其身影。

其实这判决,已算格外开恩。

门中弟子私底下窃语,多有愤愤不平:“如此欺师灭祖、恶行累累、无法无天,最后就只是驱逐了事?”

“甚至都不曾废去修为,这岂非纵虎归山?养痈成患?此人日后多半走上邪路,到时必成我仙门心腹大患!”

“是啊,众长老们到底怎么想的?灵丹被偷、被打,就这么轻易原谅他?”玄月客栈装修古雅,在入口处的大堂墙上,挂着一把琴、一方棋盘、一幅字、一张画。

赵深至少算是懂画那副彩墨笔触滋华、不假雕饰,几根葫芦和小雀鸟儿相映成趣,画师功底可见一斑。

如此推测,琴也该是好琴了?实在太痛了,这群人还闹内讧,吵得他想骂又好笑。又笑不出来,因而在旁人看来,他此刻满是痛苦的双眼里,满是绝望般的平静。

楚丹樨平日里一向克制,此时却心疼得哽咽,握着他的手掌亲吻掌心,一行泪顺着脸颊落下:“阿玄,阿玄……”

很久以前,月华城中永夜,一轮月下。

那皎洁清辉中,有人一直望着他,而他那时不曾在意。

若是时光能重来……早朝以后。

赵离玄特意沐浴焚香,认真打扮。要求读史书,赵离玄觉得没毛病。

他什么也不记得,想不起来可不就得重新看嘛!

失忆之人如夜行烛灭,两眼一抹黑,难免心慌气短。

这若换成旁人遇上这么个复杂局面又哪能像他一般顽强活泼上蹿下跳?早抖抖搜搜哭晕在龙床上了。

当然,赵离玄也知道姜沉自不会让他轻易得逞。

就姜沉适才那表情此人绝非心甘情愿让想他知道全部过去!!!

也是,再怎么宠溺纵容,人家始终也是囚禁天子的摄政王。别把权臣不当权臣。

史书却不会骗人。

大夏泱泱两百多年,史官们这点铮铮傲骨还是有的。

记得前朝,便有史官拼死照实记录昏君荒谬言行而名留青史的故事。

据说昏君嫌弃如实记录害他丢面,命史官删改,但史官宁死不删。昏君暴怒把史官下狱,便换史官大儿子继续照实写,昏君又把大儿子下狱,二儿子依旧照实写。

二儿子淡定道,无妨,我家还有两个弟弟。弟弟将来还会生儿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如此一来,就连昏君都良心过不去了,长叹一声,我确实荒淫无道,写吧写吧。

铮铮傲骨,便是如此。

至于所谓《起居注》被火烧失灭什么的

即便真有大火,一国之君的贴身史料也定有多人誊抄备份、分地而存,不可能全被烧掉。

一大桌好菜已备齐,暗戳戳摩拳擦掌严阵以待、翘首昂盼。

结果,等了良久,姜沉也没有来。

午后东阳暖煦,一片莹白覆在金色的琉璃瓦上很美。

赵离玄:不慌,许是公务繁忙,拖住了。

下午,皇帝的准备就更充分。

还特意让小侍女给他绑了个高马尾,俊朗程度有增无减。

更私底下蓄谋了一堆讨好姜沉、哄吹姜沉、夸夸姜沉的溢美之词。

等姜沉来了,我今日,就是姜沉的夸夸狗!

皇家颜面什么的,不存在。

趁着姜沉没到,赵离玄又去翻了屋里一大堆史书,想看看别的圣君明帝都是如何笼络爱卿们、花式夸夸爱卿们的。

不翻不要紧,一翻,赵离玄彻底服气。

古人云,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古人诚不欺我,以前的皇帝是真的会!

瞧瞧,你瞧瞧

“真正累了爱卿你了,我都心疼得落眼泪。”

“我与卿君臣之情,乃无量劫之善缘同会,岂泛泛之可比拟?”

“上次见爱卿,爱卿瘦了,我心里难过。”

“我此生若负了爱卿,从开辟以来未有如我之负心之人也。”

“喜也凭你,笑也任你,气也随你,愧也由你,感也在你,恼也从你,凭谁动你一毫毛,便是我的无能!”

“两件事。”

赵离玄冷汗涔涔,咬着牙,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在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

“你们……听好。”

“安城内有敌军内应。掘地三尺,找出来。”

“还有,明日,最迟后日,秀城的樱祖定会……撤军。”

“因为,姜沉他……”

他实在没了力气,喘息了片刻后,断续着只说重点:“总归,霄凌,你和钱奎、阿铃一起,趁秀城空虚,务必……一举拿回。”

“战术不决,你听钱奎……战略不决,听阿铃。”

“机不可失。”

还好。

交代完了。

赵离玄很为自己骄傲。

毕竟痛过那么多次,也练出了本事,难以忍受的时候从不去想那些以前喜欢过的人或事。

只会想他的心腹大患。

想想姜沉在做什么,在想做什么。

有时灵光一闪,还能虎口夺食。比如此刻。

满身毒纹再度增殖,赵离玄已无法再睁开眼睛,脆弱的喉结上下滑动。

“别看我……”

真的好疼。最后三个字,用完了最后一点力气。

世界归于黑暗。

有人叫他名字,遥远而不真切。指尖划过滚烫的泪水,若还能有力气,他真的想再说一句他没事,死不了。

或许这副样子,无论在谁眼里都是支离破碎。

但他毕竟从小丑到大的,内心比一般人坚强。熬过这个满月,又是平日里的模样。

黑暗中,有什么温柔的气息包裹着他。

很奇怪。

不知从何时起,每次痛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有这么一丝气息,淡淡幽兰香,让他不会再痛。

赵离玄一辈子撞南墙,撞死了几回还是头铁,还是仍愿意相信很多东西。

也许真的,有什么人、什么东西,在默默守护他。

或许那只是一线思念,来自早逝的母亲,未曾谋面的所爱之人,又或是有朝一日回望今时的自己。

衣襟散落。

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锁骨处漏下一条皮绳,拴着一只简陋的石头小戒指,淡淡的白光。

那石头本就是萤石,微光看着很不明显。

姜沉毕竟曾经坐拥过天下第一魔琴殉音。

墙上这把如若不好,他也不会像刚才那般多看了它好几眼吧。

赵深于是果断蹭到柜台:“店家,您墙上那琴看着像是上好桐木所制,挂着不用岂不浪费?”

“琴自然是好的。”掌柜的闻玄微微一笑:“公子可曾听说过‘花鸟鱼虫’四大名琴?”

赵深点了点头。赵离玄如此嚣张,自然也没少被狠狠告状。

棠棣仙门门规森严,然而赵离玄毕竟也是百年一遇的火灵根,长老们总是有很多顾忌

万一打坏了根骨,伤及了灵脉,这损失算谁的?岂不是宗门之憾?

那罚抄经?也怕他累着。

关禁闭?又怕他闷着。“好,好,你赢了。”

脖子上的手指冰凉,力道缓缓消失。

姜沉玄袖垂下,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一般,长发凌乱散落,冰冷阴鸷的脸上全是心灰意冷的自嘲。

“你赢了。阿玄你果然,呵根本就没有心。”

赵离玄

哎。哎,不是,等,等一下。那什么,大美人大美人,有话可以好好说的。

你、你,就,也不至于哭啊?

眼前男子侧过脸去,恶狠狠扬起一抹扭曲苦笑,死咬着牙表情极度阴鸷可怖。

可赵离玄还是瞧见了他拼命隐忍,仍有什么晶莹的东西静悄悄地滑到了那棱角分明的下颌上。

赵离玄:“~~~”

尽管吧,他是有点虚这个对他喊打喊杀的凶美人的。

但又如同任何一个立场不坚定、容易为美色所惑的亘古昏君般,明知美人带刺有毒依旧是美人落泪他心碎。

唉,就怎么说。

寡人确实有疾,寡人着实好色。

寡人怜香惜玉见不得美人黯然神伤!

就在赵离玄甚至偷偷手指动了动,妄图斗胆去替美人逝下泪痕时,突觉胸口一滞、继而眼前沉沉一黑。

“阿玄?”

“呜”一口黏腻腥甜的血水从口中涌出,赵离玄也是心里一沉,只道不好。

喘不过来气了。

只怕是他甫一醒来就各种被砍被掐又上蹿下跳,搞得伤口裂开了吧?

完了完了。

没劲了,后背也开始发冷,我此番只怕真要完犊子!

耳边一片天旋地转的混乱。侍女的尖叫和哭嚎,人声脚步的纷乱复杂,灯影重重,冰凉的手紧紧地抱住他。

弥留之际,赵离玄听得男人在耳边吼他、厉声威胁他,声音扭曲。

带着涩哑一遍一遍,魔咒一样,“阿玄,阿玄”

其实也不是心疼他。实在是极品火灵根资质难得,各大门派虎视眈眈。

万一罚重了伤了孩子的心,让孩子一气之下从棠棣仙门跑了再投其他门派,那还得了???

因此赵离玄每次受罚,多半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不痛不痒地训诫几句了事。

这种结果当然让师兄弟们咬牙切齿。

更可气的是这赵离玄虽成日惹是生非,却在修行一事上半点不曾懈怠!

本就是绝品火灵根,又十分勤勉,修为自然一日千里、无人能及。

之后几次宗门大比,他皆以压倒之势夺魁;偶尔外出历练,也是打遍同龄修士无敌手。很快稳居修真界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榜首,风头无俩。

这让那些看不惯他的人简直气结。

却又拿他毫无办法,打也打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愈发横行无忌。

眼见着他繁花似锦前途无量,甚至还有传闻说,掌门已属意他将来继承衣钵,光大宗门?

一想到这睚眦必报的玩意将来要当他们掌门,众人就觉得眼前一黑。

更不要提这一两年,还常有魔晶暗种,灾祸频发。而修真界之中又一直都有“魔星照夜,双焰同辉。一者焚天以净孽,一者燎原以覆坤”的轮回。

用人话说意思就是,修真界魔气封而不灭。因此每隔百年,都会应运而生一位灭世魔星,当然同时修真正道也会有一位救世的“照夜君”横空出世。

历代照夜君,往往都天赋异禀、灵根出众。

在大母神的书中,“四大名琴”的声名,仅在被姜沉烧毁的魔琴殉音之下。其中任何一把也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在那四大名琴之中,鸟琴名为‘凤信’。墙上的这把,与那凤信同木而出,人称‘小凤信’,乃是小人家传宝物。家祖不敢高攀了那凤信名琴,后来便给它改了个名儿叫做‘小雀信’。”

小雀

小确幸?

赵深心中一动,偷眼看了看姜沉。这个名字好想买下送他!

然而这东西既不是俗物,直接问“多少钱肯卖”,对方想必是不卖的吧。

第 24 章 第 24 章

周玄乐那几日恰好负责议事厅洒扫,默默知晓背后不为人知的真相。

其实,众长老们对赵离玄恨意一点不少。本也是要挖其灵根、废去修为,丢出去山下自生自灭、以儆效尤以正门规的。

可姜师弟听闻此事,竟拖着濒死之躯,强撑着前来求情。

那日他伤得极重,胸口那截扇骨留下的伤口只差半寸便要插入心脉,能捡回一命也是万幸。

如今方才转醒,仍是灵力溃散、经脉紊乱,连站立都需人搀扶,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却仍不惜跪倒在漫天暴雨中叩首跪求。

连日暴雨下极大,砸在青石阶上溅起冰冷的水花。

他就那样跪在阶下,无论怎样劝说都不肯走。一身素衣被血水和雨水浸透,紧紧贴在单薄的身躯上。

雨水冲刷他苍白失神的脸颊,与阶前未净的血迹混作一片。

甚至最后,他竟喘息着说出如若废去赵离玄修为,他便自焚灵脉、同断修为的疯话。

各长老又惊又怒,见他这副执拗模样又无计可施。

“沉儿这孩子,究竟图什么”多半是,依旧气着呢。

气鼓鼓的红着眼闹脾气,因而故意晾着我。

赵离玄扶额。

看来清早时那封“罪己诏”还不够狠。早知道就把自己骂得更狠一点,骂得狗血淋头!

唉,或再多送点礼物。

把我寝宫好看的、好玩的全给美人搬过去,以表诚意。

太难了太难了。

我一辈子也不记得哄过谁,我如何是好。

更何况就算要哄道歉赔不是,也总得让我见上姜沉一面才行吧?

傍晚,堂堂一国之君望眼欲穿,仿佛深宫怨妃一般愁云惨淡。

好容易烛火都明上,红衣拂陵又来了。

赵离玄:“公公!”天子寝宫,远远大门紧闭。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赵离玄他、他怎么样了!

拂陵公公来了,云飞樱儿双双四眼泪汪汪看到救星般:“拂陵公公呜,太吓人了!”

“拂陵公公,您是姜沉身边的红人,您去劝劝姜沉吧?”

眯眯眼拂陵却丝毫不慌。

反而悠悠然坐下喝起了茶,一身红衣坐于梅花窗下倒也是一片好景色。

但!

“拂陵公公,公公啊,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呜呜公公救赵离玄一命吧?”

拂陵:“吵什么?”

“岚主子惯常雷声大雨点小,你们放一百个心。”

“主子便是弄死他自己,也弄不死你们赵离玄。”

话音未落,寝宫隐约传来了皇帝的吼声。

仔细一听,“一日夫|妻百日|恩”?(求婶核联系一下上下文)

拂陵:“看。”

挑眉继续喝茶。

又一会儿,仿佛,隐约地,寝宫里又传来了暧昧的(也许呼吸也是错吧)息声!

樱儿:“???”

云飞:“???”

这下,就连拂陵公公的茶水,都“噗”地喷了一口。

很快,声音(被锁6次可还行)声加剧,带着些喑(佛了。)哑:“啊(恨不得用火星文写文)啊啊”“不|行了真不|行了”“我真的不行,我真的不可”。

在外三人

云飞捂住樱儿的耳朵:“你女孩子家家的,不能听这个!”(能听的!联系上下文就能听!比清水还清!!)

“姜沉如何不来,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那,我送去的书信和礼物,姜沉都看到了么?”

“拂陵公公辛苦,来来,这碗金瓜子公公先收下!务必替我美言两句!”

拂陵

“赵离玄莫慌。”

“姜沉真的没生赵离玄的气。”

“实是今日公务繁忙,姜沉特意吩咐奴才过来通传一声,让赵离玄先睡,不要等他。”

“赵离玄无需多心,早些睡才是。”

赵离玄

那夜,身边没有美人相伴,偌大的龙床再闻不到沁人心脾的幽香。

突然很有种孤寒衾冷的感觉,都睡不习惯了。

次日,赵离玄继续翘首以盼。

从白天盼到黑夜,姜沉依旧没来。

又一日,姜沉还是不至。

赵离玄:“?!?!”

“那逆徒那般对他,屡屡几乎取他性命,他何必还一次次以德报怨唉。”

“终究是心慈太过!但这般性情,将来如何能担当斩妖除魔、匡扶正道的大任?”若论什么仇什么怨,说来也简单。仇怨不算深,此人只是碰巧位列《天衍纪》里赵深“最想打的人”排行榜NO.1而已。

当年,就是这老不休使了阴谋诡计,才害得姜沉的双腿残废,从此命途坎坷。此事其他人未必清楚,可赵深上帝视角却明明白白。而今这死老头竟然还不收敛,又要害人?

当下憋了口气,沉入丹田:“诸位肃静”

“诸位,赵某这伤的由来,并非诸位所想那般。”

“适才,其实是赵某主动向姜前辈比试讨教。众所周知,切磋之中难免失手,这并怪不得姜,要怪也只怪我自己不小心。”

说辞倒也有理,众人点头。那钱一升冷笑一声道:“唉,执剑长老初来中原、人又年轻纯良,怕是实不知个中人心险恶~既有那人掌印在,加之小徒亲眼看之实,长老就莫要再顾及掌门面子,替那十恶不赦的魔头隐瞒开脱了!”

寥寥几句、含沙射影。既在众人面前讥讽他这执剑长老年轻单蠢,又暗把掌门秦熠定义成了包庇魔头、居心叵测之人,重点是一脸苦口婆心演技还挺在线的。

只是可惜啊,可惜~蝼蚁日子,很快过了两年。

直到三年一度,仙门灵根大测。这个无人在意、自生自灭的小徒摸上测灵碑,瞬间冲天的赤红光柱惊动了整个修真界。

百年一遇的极品火灵根。

可不得了。月下安城。

邵霄凌一直以来只见过赵离玄肆意潇洒、无所不能的模样。

如今却见他蜷缩在床上弓起背脊,整个人浑身痉挛咬牙发抖,发不出声音。细碎的黑发黏在脸上、遮住眼睛,身下的席褥被冷汗一片湿透。

邵霄凌不禁一阵无措,颤抖着去摸他,那身子摸起来却是骇人的冰凉刺骨。

邵霄凌:“怎么会这样,阿玄!你、你哪里难受告诉我?”

他抬头,一脸着急看向楚丹樨:“他怎么突然就病成这样了?快、快去找安城最好的医者——”

楚丹樨垂眸,不愿多说:“他本就身体不好,不可疲累。休息两日就好了。”

休息两日?

可邵霄凌看他疼成那样,怎么看都不是休息一番就能好的样子!

“呃……”

正想着,床上人强忍剧痛,突然翻滚挣扎着要滚落下来。邵霄凌连忙去接,却被旁边卫留夷一把挤开。

怀里湿淋淋的身子,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玄冰。

“阿玄!”卫留夷睁大眼睛,只见怀中之人咬着下唇,不肯发出一丝声音,却是仰着颈子颤抖不已,似是痛得不成样子。

“阿玄,阿玄……”

他似是听见有人叫他,深灰近黑的眸子微微睁开,目光却是无力得几近涣散,无声喘息,卫留夷脑内一嗡。

彷如之前他在他怀中逐渐冰冷的样子,重来一次。

心脏簌簌发痛。

随即肩膀也一痛,楚丹樨的声音压抑着隐忍:“你放开他。”

“放开,你不配碰他。你欠他的一辈子也还不了。若我那时在他身边,一定杀了你!”

“想知道他为何变成这样?”

“主人与我皆是月华族人,月圆之时会受月晖影响。他是城主,本就代月华城受月噬折磨,你又剥了他的髓珠,他更为虚弱,才会疼痛至此!”

卫留夷闻言如被一剑穿心,难以喘息。

怀中,赵离玄再度辗转。清晰可见他脖子上、脸上,原本狰狞的毒纹随着不断痉挛起伏胸口,正在不断增长、爬遍全身。

见那毒纹狰狞,邵霄凌亦是目眦欲裂。

他出门提了斧子,就要砍卫留夷。

李钩铃连忙去护自家少主。

嘈杂之中,赵离玄醒了。

他虽是痛极,倒还听得见。

这可不得了了!!!一国之君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睡着个从未见过的人间殊色,那心路历程简直微妙极了。

这人间绝色究竟是谁?

赵离玄寻思着也不知是谁那么大胆,竟送此等祸国之色上龙床意图魅惑圣心。

此种行径,呵,简直是

我,重重有赏!

唉。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寡人定力着实不怎么样。美人太好看了根本看不够。

这么想着,赵离玄挪了挪身子想要凑近再细看。可一动,才发现自己与那人竟是十指紧扣。

或者说,他的手指此刻正被男子紧握在掌心。

紧紧捏着,捏的他都有些痛了。

赵离玄挣了两下没挣开,却怎料用力之下蓦地牵起了一阵后背钻心的疼。

继而胸口、背部火烧一般的疼痛席卷而来,铺天盖地!

赵离玄没忍住,眯起狭目“嗷”的低声低吼了出来。

嗷!疼疼疼!好疼!

这是?

剧痛余韵中赵离玄低下头,只见自己浅金色的亵衣之下胸口处竟裹着的一层层白色纱布,很是扎眼!

再仔细一看,就连手腕、手指和大腿上也是一层一层又一层。

赵离玄不禁疑惑。我,为何会如此这般被白纱裹得一圈一圈,像个粽子?

我这貌似,是身负重伤?

但是何时受伤的,我自己怎么不记得?

动静一出,身旁人惊醒。

“阿玄?”

男人睁开眼睛之后,竟是一双浅色的狭目。

在烛火下星河闪耀流光溢彩,满是狂喜又似是不能置信。

“阿玄?阿玄!你终于醒了!”

一股熏衣冷香扑面,冰凉的指尖。

男人修长的指尖蹭着他的脸颊,小心翼翼如待稀世珍宝。

手指有多冷,目光就有多炙热灼人。浅瞳中无数情绪明灭,似心疼狂喜,又似悲伤晦涩。

“醒了就好。”他声音哑涩,“阿玄,醒了就好。”

“还以为再也醒不过来了,阿玄你是要吓死我?”

他说着伸手便要抱他,却又怕碰疼了他,快要碰触时涩然收住。

而赵离玄此刻还沉浸在浑身伤口疼痛的余韵中,龇牙咧嘴地迷惑着

阿玄?

阿玄是在叫谁?我又不是什么“阿玄”。

我是

等等,不对劲!我姓甚名谁来着?

奇怪了,为什么会想不起?

完了完了,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了?!

一下子震惊艳羡目光,全都落在了这个曾经的小乞丐身上。

古人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赵离玄一朝翻身,尾巴立刻翘上天。

以前多么卑微听话一个人,如今哪儿还知道什么叫做低伏小?

立刻一个大变脸,绫罗绸缎穿起来了,单独别院住起来了。

也开始嫌弃饭堂的东西难吃,要求单独开小灶了。

别院里的雕梁画栋、精致陈设也弄起来了。

宗门分发资源他也不装了,不仅次次都要第一个挑,还常常嫌弃这个品相差,那个灵气弱。

以前总是堆满讨好笑容的脸,如今也换成了典型的三分凉薄,七分漫不经心的骄矜。

一张嘴更像是淬了毒。

“哟,周师兄,今天御剑又摔了啊?”

“呵呵白师姐,您这剑舞得那是敌人半点伤不着你,你也半点伤不着敌人!”

“不是吧不是吧,我从山下捡的三脚黑猫都会后空翻啦,罗师兄您这追风犬怎么三年了还没学会御风啊?”

“啊?什么什么?不会有人笨到跨境界学功法都不会吧?”

“你们在说什么啊?筑基中期怎么可能看不懂金丹初期的功法,不是应该随便看看就一目了然了吗?”

赵深翻了个白眼,就算是我没看过书,应该也会选长得好看的那边站队吧。所以您老不如还是早点回去洗洗睡?

于是仍笑道:“宗主多虑,赵某适才与姜前辈确实只是切磋比试。难道比起赵某所玄,宗主更愿意相信十来岁小孩子的‘真知灼见’?”

钱一升嘴角勾起一丝森冷:“徒儿年岁小、心性单纯,不懂撒谎骗人。”

“宗主既然如此笃定~”赵深伸出没折的那只手,拍了拍老头肩膀,笑眼中悄然一道寒光闪过。

“八年前清平谷中的那个孩子,也该是纯良天真、不会撒谎的了?”

钱一升脸色骤变。“诛九族?阿玄是要诛臣的九族?”

男人闻言,阴鸷已极的脸上生生扯出一抹荒谬乖戾的嘲讽。

他突然开始笑,笑得血红的眼睛里蓄满了死寂的水光,满目深不见底的绝望。

“好,你诛。”

“阿玄,你诛。是要将我碎尸万段抑或挫骨扬灰,一切随你,统统随你。”

赵离玄:“咳,不是”

他疯狂想要澄清却苦于发不出声音。冤!他适才的那句“诛九族”其实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

他是真的啥也记不起来了!一点也记不起来了。所以这位爱卿,兄台,少侠?你就算当场掐死我也并没有什么用啊?再这样下去我一命呜呼你也是弑君犯上满门抄斩,咱俩谁也没落着好何必呢!

再说你长得这般俊,你家人肯定也都俊。那一窝子大美人都得杀头多可惜呀!所以冷静点与我坐下来好好解决问题不行吗?

以上,才是他真正想表达的全部内容。

然而被掐着脖子哪有机会能完完整整说出这么长一段。只能捡重点说,好死不死“诛九族”三个字直接揭了对方逆鳞!

赵离玄此刻的内心简直是老白菜地里黄。

虽说吧,对方是个绝色美男。

虽说吧,古人云过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他还啥都没搞清呢,并不想就这么死得那么不明不白啊!?

八年前,枫叶山庄玄火宗一行奉命采买兵器,路过清平谷村落,夜借宿于村众富户之家。

宴席之间,钱一升见那主人家爱妾总用一双媚眼瞧他,似有风月之意,便趁夜半摸去那妇人房中。谁想那妇人却说要叫人,他一时羞恼,失手将人掐死,而这一切都被主人家的小女儿看在眼里。

可后来知晓此事的人,应该早都已经被他全部料理掉了才对。这一直住在巴蜀、从未踏足中原的赵门二少,却又是从哪里听来的传玄?

钱一升当下背心湿透,额间冒汗。无论如何,这些年他好容易才爬到玄火宗宗主的位置,这件旧事决计不能再有人知道!

这么想着,已咬牙偷偷按上了腰间配剑。

赵离玄当然知道,对方剑若出鞘,凭他一个现代宅男肯定是躲不过去的。

只是,这钱一升又真敢拔剑么?

第 25 章 第 25 章

金蟾宗势大,此次认亲宴办得自然极尽奢华。

棠棣仙门这边,掌门和几位有头有脸的长老皆也不得不带上厚礼亲自前往。

即便心知肚明昔日纠葛龃龉,此刻也得纷纷换上笑脸,在主人家面前对这位失而复得的宝贝儿子交口称赞:

"离玄师侄当年在门中啊,那便天赋异禀,聪明绝顶!同辈中无人能及!不愧是金蟾宗嫡系!"

"师侄向来行事豪爽,颇有魄力,又活泼率真、仗义执言,师门上下无不敬服。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一时间,赵离玄过往遭人诟病之种种行径,皆被说成了天才贵子的与众不同、天赋异禀、特立独行、年少锐气。

弟子中受邀者不多,除了那些年跟在赵离玄身边的旧部狐朋。

请柬上特意点名邀请的,唯有姜沉与白霜澄二人。赵深善意提醒,只是想让“大母神”的腐之触|手稍微收敛一点。可隔日看到更新,直接一大口盐汽水直接喷在屏幕上,就连祖传的低音炮都吓成了尖利的伪娘音。

“大神你、你把良宵真人写死了?Σ(っ°Д °;)っ”

“嗯啊。这下不基了?”许是众人的怨念上了达天听。

终于,又过了一年。能治他的人来了。

与世无争的小仙门弦月阁惨遭魔族屠戮,满门上下仅余小少主存活。

可怜那小少主无依无靠,棠棣仙门便好心将其带回收留,顺带手测其灵根

谁知,测灵碑竟发出了比赵离玄当年更为炽烈纯粹的光华!

千年一遇极品火灵根。话虽如此,依旧没有道理坐以待毙。

赵离玄是个很有点鬼主意的男人。好容易,疼痛渐远。

姜沉:“拂陵,去煮一碗参汤来。”

“慢着。阿玄不喜苦,记得多拿几颗饴糖。”

淡淡幽香中,赵离玄终于不疼了,却反而懒懒再不愿去想那些乱七八糟。

一碗参汤,姜沉都怕他被苦着。

他还要什么。

赵离玄虽不记得自己的前尘,却还记得读过的一大堆史书。

一国之君,万人之上。

在寻常人想来,肯定后宫佳丽三千不愁钱花,那叫一个人上人的快乐。

却真未必。

百姓有百姓苦,帝王家有帝王家的难。

一个皇子想要坐上那万中无一的位置,要多么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多少刀光剑影九死一生才能达成。

最伤心的是,坐上帝位并非故事的结局。

百官制约,权臣辖制、身不由己、受气、无奈、无法信任任何人,杀兄弟杀老婆杀儿子杀爱人的比比皆是。

小话本之所以能成人人爱看的小话本,是因为皇帝开开心心被人咸鱼包养,绝对不能算是个坏结局。

“阿玄。”

“阿玄,还疼不疼?”

姜沉一声唤,赵离玄回过神来。

他摇了摇头。姜沉不语,只把他抱紧了。

半晌。“给你看。”

“起居注,史书,阿玄想看的,都给你看。阿玄不要逼自己,太医说你不能过度思虑。”

既然写一堆言辞软软、情义诚恳的书信没有效果,送小礼物也不见回复,果断换策略!

隔日,赵离玄铺开笔墨。

花一个时辰,精心细细绘制了一幅《姜沉风流出浴图》。

云飞樱儿:“这!嗷,赵离玄,不行!这也太!QAQ”

“赵离玄快快别画了,万一被瞧见了”怕要又要惹怒姜沉,然后在龙床再度被酱酱酿酿得好肿好肿。

不过话又说回来,堂堂当朝天子是从哪儿学会的这般污人眼睛的小画片的!?

殊不知姜沉正因为生得出尘俊美、风华绝代,最讨厌别人拿他的样貌来胡乱编排。

大夏京城里卖小话本和小画像的书店许多,就连一本正经的大理寺奚卿的都有人敢偷偷画。

却从无一人敢编排姜沉。

就因人尽皆知,姜沉忌讳这个。编排姜沉被乌衣卫抓住可是要被罚到倾家荡产的!

结果眼下皇帝倒好?

赵离玄不仅画了,还大咧咧签名盖章:“来人,将这幅画送至姜沉宫中,务必请姜沉亲自阅览。”

我,就是要惹怒姜沉!

他能拎着一把宝剑来削我,我就赢了。

但凡只要能见面、只要能说上话。我便可以祭出一百个史书上学来的夸夸秘方,就不信列祖列宗太|祖武帝们的聪明才智加上我的英俊无赖,会哄不好岚岚?

结果。

如此让人血脉喷张、不忍直视的一张《姜沉风流出浴图》,送去点绛宫后依旧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

这!

赵离玄忍不住都怀念起了被姜沉红着眼掐脖子的那段日子。

古人云,打是亲骂是爱,爱的背面是冷漠。

这都没反应。我莫不是,在姜沉心里真的凉了吧?

赵离玄不禁默然回首看了一眼龙床。

人的底线果然都是一步步后挪的。

他此刻盯着那龙床,竟正在认真寻思着实在不行,大不了我,一国之君,能屈能伸,豁出去了,卖身求荣。

整个宗门瞬间沸腾,所有人都涌去看热闹。

那新来的小师弟名唤姜沉,大概刚经历了灭门惨祸尚未恢复,其人极为寡言阴郁,一双黑瞳深不见底,看人时定定的,透着寒意,问十句也未必能回一句。

但这丝毫不影响讨厌赵离玄的师兄弟神清气爽、弹冠相庆。

因为,全方位地比下去了!洛州眼下虽是军弱、粮少,唯有一点好,众人心齐且听话。

就如钱奎,硬生生收住了想追杀樱祖的心,完好地履行了大将军的职责所在。

一会儿,单兵追杀樱祖的楚丹樨也回来了,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钱奎叹气,重锤扔进图里。这黑衣护卫那么厉害都没追到,今日就是樱祖那狗贼命不该绝,唉。

算了,就当再多折磨他一次。

下次必让他再体会一次同样的惨败!

夜幕已深。

洛州军虽然刚打完一仗,但无人抱怨疲累,而是一鼓作气立刻往池城方向进发,士气大振。

月华城主名不虚传。

天降洛州福祉,刚才那一仗高明又漂亮。一雪前耻!

士兵兴奋,将领更兴奋。

钱奎的马即使急行军中,全程围着赵离玄转。

之前军营月华城主骑射连中靶心,他都没能完全服气。可刚才那场扬眉吐气的胜仗,月华城主在他心中地位俨然至少有了路霆云老将军的一半!

“城主,您教咱们的绊马绳实在太好用了。待会儿还做么?”

“城主,大仇得报实在爽快!待见了随州军,咱们也一样杀他们个屁滚尿流!”

赵离玄小声提醒他:“将军,切勿轻敌。”

钱奎挠挠头:“嘿嘿,是是是。”

有人欢喜有人忧。

李钩铃策马默默垂眸,另一侧行着。

刚才那一仗确实利落漂亮,她欣慰的同时,亦不免心有不甘。

这个人本是属于乌恒的。

自家不可多得的宝藏,却在别人家里闪闪发光。

她并非不愿见洛州复兴。当年天昌之战时,她还和爹娘一起为洛州旧主他们哭了一场来着。

可是,终究意难平!

“阿铃。”

忽然,赵离玄叫他。

她回过头,只见他微笑,目有清晖:“刚才在翡翠谷中,打得开心么?”

李钩铃一愣。

开心。

当然开心。

她的指尖此刻还在热血与兴奋中微微颤抖。好久没有那么酣畅淋漓,她虽身为骁骑将军,但这种感觉一生仅只有几次——

上一次,是在恒城城楼上火光冲天,他们一起追着西凉军打。

也是畅快淋漓。

她身在武将世家,自小不爱红装爱武装,练就一身武艺就是立志要建功立业。

可惜那么多年,少有施展。

少主偏安一隅,她仅有的几次骄傲战绩,都是在月华城主身边……

李钩铃忽然警醒,心里吓了一跳。

一双榛子色的大眼睛惊疑不定看向赵离玄,却见那人没有再看他,而是垂眸一脸温和,在和怀里洛州小小少主说着话。

李钩铃:“……”

她不能确定,月华城主适才问她那话是否别有深意。

但她李氏一族,世世代代皆乌恒名门。就算旁人再好、再懂得她心意,她……也是不会背叛乌恒的!

哈哈哈,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一山还有一山高!

你赵离玄越发出落得潇洒不凡不是吗?

堂堂大夏锦裕帝赵离玄失忆了,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

最严重的问题是他堂堂一朝天子,仿佛、立刻、马上就要被逆臣贼子给手刃了???

赵离玄觉得非常冤。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一身伤还莫名失了忆,本来就足够懵遭一脸了。

然后他也只不过就是真诚问了眼前男子一句“你是谁”而已。

他啥都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可不就得问吗?

《君王策》三十六条曰,不懂就问!

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也不记得自己列祖列宗姓甚名谁,不记得任何后妃爱妾、忠臣良将的名字和脸,却还记得《君王策》整书怎么背,赵离玄也是无话可说。

一句“你是谁”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只得到了一阵天旋地转。

身子顷刻之间便被摁在龙床、狠狠压在身下,那男人黑发如瀑散得他一身都是。

凉凉凉!这人不仅手指凉,头发丝也冰凉!

还有真的疼!!!

龙床虽软,可赵离玄毕竟浑身是伤着实禁不起这样狠狠一下折腾,一时间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更要命的是,刚才还满眼温柔、连抱一下都怕弄疼他的男人此刻神情全变了!

顷刻敛去之前的全部温柔,眼尾血红、薄唇紧抿死死盯着他,眸色里一片冰冻千里。

“赵离玄,”他的声音带着些微颤抖哑声,“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赵离玄:“???”

不是,他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能耍什么花招呀???

可尚不及解释,那双冰凉的手直接死死卡住了他的脖子!压着他的男人气息已然不稳。烛光映在那俊美桀骜的脸上,却只照出阴鸷癫狂的山雨欲来。

“赵离玄,装失忆很好玩?”

不好玩不好玩!

“那你便认真想,想清了再好好重说一次你是谁?而我,又是谁?”

烛火明亮,啪啦一声,片刻后又啪啦一声,照得漫长的沉寂中男人目中一片幽深。久久等不来答案,他咬牙收拢手指,皇帝的颈子瞬间被绞紧。

赵离玄:不、不能呼吸了!

“咳咳咳,放诛九族咳”

可不过也只是凡尘俗男子的俊朗罢了。这位姜师弟可是冷到极致、近乎锋利的俊美漂亮,分明是只应画中存在的神仙姿容!

你是百年一遇火灵根不是吗?

人家千年一遇!

这对比惨烈得令人心旷神怡。

是不基了,但毫无征兆神转折啊我去!而且这不就BE了吗?说好的HE呢?

“结局是男主带后宫团集体飞升,标准的HE。”

“口胡!真爱都死了,再补多少个后宫有什么用?!”

大母神:“赵编,你到底站女主还是站男二?”

我谁都不站!作为一个责编的职业素养我只站剧情不崩!

然而,时运不济、命运多舛,怕什么来什么。

一玄不合死男二?那真的不算什么!“大母神”双开的另一篇文,那才真是落花流水地崩成了传说中的“尿崩性文崩”。

那是一篇星际文,主角一路升级打脸征服宇宙开拓疆土+收妹子,剧情非常爽嗨,五十万字高居金榜首位。

好好的走向,却不知道大母神突然受了什么刺激,毫无征兆笔锋一转男主某次任务装X失败,被敌人给掳、走、了!

好吧,偶尔的小挫折不算虐主。但是,后续的发展那是什么玩意儿?被囚禁被折磨?呵呵,图样图森破!

男主他!被敌人注射了新式药品!药品作用是性!转!

就这样,直男男主性转成了个爆|乳萌妹,被外星触|手囚禁小黑屋每天不停hhh,就这样热血打脸文基因突变,逆生长成为一个纯肉无下限暗黑脑洞小黄文。

赵深伏案猛灌哈啤,觉得自己的工作简直难于上青天。

第 26 章 第 26 章

“呜,呜呜呜,呜呜呜”

赵深想着,眼眶有点酸涩,却忽然听到身边传来店家掌柜的声声抽泣,那人似乎全然已沉浸在琴音无尽的悲哀之中,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一般自顾自越哭越惨。

“师弟,师弟,你还好吗?没事吧?”

假山顶上,良宵亦头埋在双膝中。宫渡明显慌了神,正悄声在哄他。

【赵编,我要抗议了啊。】

姜慎行更是端着一小碟酥油的甜饼,心电感应强势插入。

【月黑风高夜,好好的干嘛叫他弹这种伤心的曲子啊?老子刚才去后厨要小甜饼,厨房里面哭倒整整一片,要不是我天性乐观】

他话说到一半,却愕然看向何采薇,一张俊脸上带了些震惊的抽搐。

赵深转眼过去,亦是一惊。

姜沉初拨琴弦时,他分明看到那何采薇捏紧了裙子,脸颊微红眼中带光,一副典型的少女盈盈羞怯状望着他。

然而此刻,却见那少女面色发青、死咬牙关,双手穿过乱发捂住耳朵,似是在抱头无声尖叫,曲折身体表情狰狞,眼中尽是痛苦血色。

这什么怎么了?

什么情况?好在姜沉的反应,多少给了众人最后一丝安慰。

少年依旧是一张冰雪雕成的脸,黑沉沉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对于赵离玄示好的话语,也只是漠然地安静听着。

甚至在赵离玄套近乎想拍拍他肩膀时,微不可察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触碰。

幸好!兵刃相接。赵离玄顺了顺气,努力视若无睹。

并安慰自己,这几本书也许是被火焚烧后刚好重抄,恰巧墨迹未干而已。

但不幸,他十分清楚地记得大夏史馆规矩!

就算起居注原本真在几个月前大火“被烧了”,副本也该早早重抄妥当。皇家重史不是儿戏,绝不可能拖到今日再匆忙现抄。

皇帝默默,把青梅茶喝到见底。

又从杯底拈起青梅,啊呜咬了一口。

这梅子,不但青色的特别莹润好看,滋味也酸酸甜甜的。像姜沉。

唉姜沉绝美。不管俊美肃穆时,又或者困倦可爱时,就连压抑生气和沉默寂寥的模样,都让人放不下。

赵离玄从第一次瞧见姜沉,就心旌动摇。

但凡,姜沉能不是个囚禁了他的摄政权臣。

但凡姜沉能稍稍真诚一点,不要变着法子与他斗智斗勇!!!

赵离玄后悔了。

他就该认栽,咸鱼躺平。

搞什么一直要一直要看那劳什子的《起居注》?

如今好了,自己给自己找事。

拿着这狗啃一样的假起居注,赵离玄思绪万千。

是,姜沉那么多的委屈寂寥,红着眼说赵离玄你别再骗我,赵离玄你根本没有心。

可若是真有那么的委屈,怎么连《起居注》原版都不敢给我看???

此事有诈。

必然有诈。

邵霄凌的斧刃,那一刻距离樱祖的头颅不到半尺。

他甚至清楚看到老贼眼里的震惊恐惧,却只差一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震开。

樱祖身边一直有几名仪州骁勇猛将。其中右卫将军一把抢过樱祖,掩护他撤离。而左卫将军则拦住邵霄凌,重刀迎面劈下!

呼啸的刃风堪堪划过颈侧,果然是名不虚传的武将,功夫不俗。

邵霄凌提斧应战,斧刀交映火星蹦起。谁知那人竟会使双刀,另一刀以刁钻的角度冲着他的脖子狠狠抹来。

那一瞬邵霄凌想了很多。垒完了花圃,傍晚,赵离玄又让闻樱沏了一大壶龙眼百合茶。

越陆进贡的龙眼名贵,个大肉多,泡出来的茶十分安神利眠。

“我突然又不想喝这个了,去给我换一壶青梅茶来。”

皇家传统,赵离玄吃不完的精致点心、用不完喝不完的名贵茶品就是赏给下人了。

越陆龙眼众所周知的金贵,哪怕宫中也难得一尝,赵离玄笃定云飞樱儿肯定舍不得让给别人。

这就对了。

你俩给我吃完喝净,晚上好好睡。

我好爬墙!

是夜,小侍卫和小侍女果然睡得又香又沉。

皇帝则做贼一样轻手轻脚戳开门、踏出院子、踩上砖石。还别说冬夜的京城里真心冷飕飕!这砖冰死我了。

嘿咻,我爬。

别人是天子守国门,大夏锦裕帝是天子爬墙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赵离玄一直都觉得自己这名号“锦裕”,怎么听怎么都有种好吃懒做的感觉。

就,什么正经皇帝会叫“锦裕帝”?

看太|祖爷年号乾元、武帝年号宣威,他父皇年号宣明,哪个听起来都比这靠谱得多。

不提也罢。

青山不就我,我去就青山。

半夜不怕黑,跑去哄岚岚。

赵离玄此番爬墙计划周全。当然,前车之鉴,这次必须得狡帝三窟。

为防姜沉翻脸无情直接把他关回来,赵离玄决定最后再去点绛宫!

在此之前,先去史馆、御书房等处碰碰运气,指不定能记起来点什么。

反正今夜还早,月色也好。

十五的月亮照得地上一层朦胧光晕,路都看得清。

只有一点不妙。

这月黑风高那么冷的天,按说守军都找地方猫着烤火了,宫墙下不可能有人。

却万不成想,一低头,墙下一人正愕然看着他。

走马灯的结果,却是脖子一紧,被人提着后襟狠狠往后扔去。

楚丹樨:“滚,少碍事。”

邵霄凌:“……”

洛州少主摸着还在温暖跳动的颈侧庆幸劫后余生,同时又疯狂不服想骂人。

那一下我自己也能躲开!!

然而顷刻之间,他就又被人捉住了后颈。这次是李钩铃,一把将他丢给了从后面冲上来的钱奎。

钱奎二话不说,又把他往身后扔。

“少主,刀剑无眼。”

这位花拳绣腿的少主,又不比当年久经沙场的老主人,还是独苗一颗。与其在这逞能,万一丢了命这篓子就捅破天了。

邵霄凌吱哇乱叫:“我还能打,我能打!”

钱奎:“您回山上,跟城主一起督战,快去。”

邵霄凌含恨被退货,一路喃喃自我安慰:“我虽未能亲手诛杀樱祖,但龙爪军适才……也诛杀了许多仪州余孽。”

叹息着回到山上。

远远只见月华城主一身玄衣坐在青石之上,正和卫留夷……贴贴??

邵霄凌当场热血冲脑。

是可忍孰不可忍?怪不得钱奎一个劲让他回来,原来这两个人在背着他勾勾搭搭!

“喂——!”他大吼。

气死人了!他当年那样对你,就算你长的是丑了点,也不至于这么自卑不挑吧?能不能有点尊严,有点傲骨?

哦,等等。

他看错了,好像只是卫留夷单方面想要搂人家。

正确来说,是卫留夷的手正偷偷在人背后肩上悬着,但并没敢落下去。并且被他一吼之后,马上恼羞成怒咬牙瞪他。

如此波流暗涌,赵离玄全无觉察。

他正抱着他家可爱的小侄子邵明月,沉迷战场教学。

邵明月:“我懂了!敌军兵力虽是我洛州两倍,但合兵之前,各路人数其实不及我军。”

“因此,我们只需赶在他们汇合之前,抓准一路进行奇袭,便有机会反败为胜。”

“加之此处又是我洛州境地。我军熟悉地形,更可算准敌军路线,提前埋伏以逸待劳,像这般从山上万箭齐发,不费一兵一卒便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赵离玄:“嗯,对。”

“而剩下两路敌军,也可用此法逐一击破。是么?”

赵离玄点头。

侄子很争光,邵霄凌很得意。大摇大摆走过去挤开卫留夷挨着赵离玄盘腿坐下,“聪明吧?我家的!”

随即伸出一只手,“夫君,我受伤了~嘶——疼,给治治!”

手掌展开,虎口一道小小的裂痕。再不包扎马上就要自己好了。

“夫君,真的疼……”

赵离玄无奈,从袖中掏出一只牡丹纹样的小瓷瓶。

卫留夷:“听闻仪州素来阴险,伤口指不定有毒,不如先挤点废血出来。”

“???”

“等。嗷嗷嗷嗷,疼——放手!放手!”

邵霄凌气得差点被咬人。还能要点脸吗,这卫留夷真疯了不成?

赵离玄:“……”

古人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

如今再看到这等“睦邻友好”的名场面,他都见怪不怪了——甚至觉得这回味儿不够,都没打起来。

垂眸笑笑。

其实,人生能偶尔有点这样的场面,也挺好。

这样万一将来,他真要一个人孤零零死掉,好歹死前也能骗骗自己,他其实也有人抢过的。

卫留夷会突然那般咬牙不忿,大概因为他刚才从怀里掏出的那瓶药,其实是乌恒千金难求的鹿韭愈创膏。

卫留夷昨晚才送他的,非常贵重。

昨晚,安城月下,卫留夷又被李钩铃叫出去训话了。

什么“一百个叶锦棠都比不过一个穆玄,你总有一天会明白”,这话就连赵离玄都不是第一次听了。

其实吧……

虽然月华城主从不回头,但有时心里暗戳戳的,也难免会有一点点小小的奢望——

就是他那些阴魂不散的前任里,要是偶尔也能有那么一两个,是因为真心有点喜欢他才回来找他,那就好了。

可惜,都是后知后觉发现他很强很好用,才回头来找他。

唉。

算了。

默默叹了口气,怀里邵明月再度抬起头:“可我还有一事不明。”

他指着地图:“明明府清城同仪州挨着,秀城离随州更近,而池城与拓跋部比邻。可姜沉为何却将府清给了拓跋部,秀城给了仪州,而把池城给了随州?”

这不全都南辕北辙了?

赵离玄笑笑,摸了摸他聪明的小脑瓜。

“是啊,姜沉故意的。”

“他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你想啊,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各怀鬼胎,若是常常彼此接触,究竟是会睦邻友好、还是更容易滋生事端?”

三座城这么刻意打乱一送,三方势力要运兵运粮,常常都要向对方借道。虽是名义上的盟军,可今天军队从你门口借道一下,明日粮草又再过一下。哪天遇到看城门的将士心情不好,都有可能从言语摩擦上升到械斗内讧。

邵明月不解:“可西凉与他们……也是盟军啊?”

姜王为何会希望盟友不和?

“在姜沉看来,那些人非但不是盟友,还是对西凉‘盟而不服、降而不归’的野心贼党,”赵离玄说到这,不着痕迹补充道,“毕竟,不是天下盟军都有如我们洛州与乌恒一般,多年情谊牢不可破。”

邵明月这才觉察自己不小心说错话了。

还好月华城主不着痕迹替他圆了回来,但小小少主也不慌,马上抬起头来对卫留夷笑道:“那当然,我洛州经历天昌之痛,对卖友求荣者素来深恶痛绝,自不会如那西凉蛮族一般!”

众人心中窃喜。

可见之前的铺垫还是奏效的,小师弟知晓赵离玄是什么货色,没有被迷惑!

然而,按说以如赵离玄以往的自负倨傲,屈尊降贵讨好却遭冷待,必会觉得大失颜面。

多半会从此记恨上姜沉,日后见面少不得冷嘲热讽、百般刁难。

谁成想这次,赵离玄不仅不气,隔日还又笑眯眯寻了来。

“小师弟,这是后山刚结的灵果,最是清甜,你尝尝?”

“小师弟,我看你院中冷清,特意为你移了这株荷塘里开得最盛的。‘映日金莲’。”

“小师弟,你总是不言不语的,可是身子不适?我你喜不喜欢吃烤野猪,我恰好昨天猎了只”

“小师弟,近日天寒,这件白狐裘你且披上,莫要冻着了。”

“小师弟”

赵离玄竟这般殷勤备至,嘘寒问暖,持之以恒。

太不正常了,直看得旁人头皮发麻。

这人还两幅面孔呢,可怕得很!!!

“不!不好痛!”夜色朦胧,红烛落泪。

男子冰冷的手掐着他的脖子,目中寒意好似星河陨落、山川灭寂。

而赵离玄这边则重伤无力又被压迫着发不出声,直被掐得三魂离体,无力地蹬了蹬自己那双裹满纱布的大长腿,心道完了完了我这下是凉透了。

好在关键时刻有人破门而入!

“姜沉、姜沉住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闯进来的有三人。一个红衣眯眯眼俊俏青年太监,一个黑衣小侍卫,一个藕裙小侍女。赵离玄失忆失得相当彻底,完全想不起来他们仨是谁。

可那三个人明显对他都很是熟悉。

小侍卫:“赵离玄!!!赵离玄您终于醒了!赵离玄!您睡了整整两个月!云飞还以为您、您幸好您撑过去了真是天降福祉佑我大夏呜呜呜!”

小侍女:“嘤嘤嘤嘤嘤,终于醒了!闻樱这就去给赵离玄取粥!”

只有那眯眯眼红衣太监相对沉稳一些。

“主子,赵离玄重伤未愈,您那么多日一直不眠不休守着盼着,如今人好容易醒了,您这又是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