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牙口真好,再来几口,嗯……
在客栈休了一夜, 趁着暗色和李大善人派来送货的人接头后,衛霄留下一队人马负责后续押运,就帶着段楓玥打道回府。
剛到寨里, 他就迅速派人下山去找白桦的消息。
“把你知道都向我们寨主老实交代了!否则……呵,有你好果子吃!”没过几天,庄骋就拎着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上了山, 一脚踹在衛霄面前。
衛霄戴着黑铜面具, 冷眼扫了眼哆哆嗦嗦趴在地上的男人。
“大人!真不是小人幹的!小人只是见过他, 万万不敢害人的啊!”中年男人发丝凌乱,面容憔悴,只顾着请求,像是被嚇傻了,说着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话。
他一说话, 衛霄便覺得他声音有些耳熟,似乎是在哪里听过。片刻后他眼睛一眯, 想起来了。
约莫半年前,卫霄下山给段楓玥买衣裳,出手阔绰, 吸引了不少商贩的注意。当时这中年男人就在其中,穿着料子不错的长衫,挤在人堆向卫霄极力荐卖。卖的是什么来着?
好像是……一间凶宅。
“谁让你说这个了!”庄骋不耐烦,提起刀恐嚇。
男人汗立刻下来了, 颤颤巍巍地开口。
他说他叫付勇,祖上富裕, 到他这代就不行了,只留下一套装潢精美的宅子。他手头拮据,供不起这套宅子和下人的日常花销, 幹脆搬出去,将宅子租出去,用租金盘了个熟食铺子。
半年前,有一夥人来租他的宅子。那夥人领头的凶神恶煞,叫人不敢直视,剩下的两个,一个麦色皮肤脸上帶疤,一个一脸憨相,说话时的神态总有股若有若无的邪气,看着不像什么好人。
他们出价颇高,付勇一时贪财,便没有仔细盘问这伙人的来路,铤而走险签了租契。
没过多少天,宅子里有间屋子需要修缮,那个一脸憨相的小弟来请他。付勇铺子正忙,他随口应下来,等到关门后才想起来,只能懊恼地一拍脑门,连夜帶着师傅去了大宅。
宅子很大,那几个人也没有雇个下人,四下很是安静,只有师傅敲敲打打的声音。付勇正心里发怵的时候,突然被一个“咚!”的声音嚇了一跳。
他赶紧看过去,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哥儿摔在地上,懷里紧紧抱着个包袱,大眼睛里满是驚慌,见他要开口说话,急忙摇头,乞求他不要发出声音。
哥儿很快就跑了。
付勇和师傅对视一眼,继续修,没多会就修完了。找租宅的几个男人要银子的时候,付勇想旁敲侧击问一声这个哥儿的事。
没想到剛进门,就看到那伙人气急败坏提着大刀和长剑要冲出去,寒铁的利刃在月光下闪烁,和牲畜不同的血腥气漫延在四方屋子里。付勇狠狠嚇了一跳,当场呆立在门口,回过神来时,已经被踹倒在地。
那伙人消失在视野中。
付勇忍着剧痛爬起来,战战兢兢回了家,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有人敲门,他浑身疲惫地起身开门,却看到几个皂色短袍的捕头。
他这才知道,昨晚上,宅里死了两个男人,一个麦色皮肤脸上帶疤,一个一脸憨相。
“大人,真的不是我干的!我连杀鸡都不敢,又怎么敢杀这种亡命之徒?还有那个哥儿,我就见了他一面,怎么知道他死的还是活的……不对,不对,八成是死了!他一个哥儿,怎么打得过那几个人!”付勇不停哽咽着辩解,说了几句后更是语无伦次,俨然一副受了刺激的模样。
他不是第一回被问话。早在事情发生的次日,捕头就懷疑是他干的,将他捉了去,他在牢里住了好一段日子,受尽折磨和拷打,实在没有定案的线索,才将他放出来。
他以为事情终于结束了,可……凶宅再也租不出去,自己也染上了杀人之罪的流言蜚语,熟食铺生意越来越差,他只能低价变卖家产,落得个窘迫的下场。
卫霄啧一声,将茶杯重重地摔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付勇这才激灵一下回神,停止了翻来覆去的“不是我干的”。庄骋见此,赶紧把他带出去。
卫霄眉头紧锁,拼凑出半年前的情况。
玄羯国敌袭,他急忙应对,段楓玥趁乱将白桦放走,并给了盘缠。白桦下山后,估计是太过驚慌,不小心财物外露,让那伙亡命之徒盯上了。
但是,若是盯上财物,直接将人抢了就是,何必再带回住处?难道是看上了白桦的姿色?
不管如何,现在的境况也不算太糟。白桦下落不明,不一定是惨遭毒手,也可能是一线生机。
至于国公府陵园被挖之事……卫霄叹了口气,头疼。
他已经用信鹰给京城去信,收信的人却不是盘踞京城的那位,而是卫霄打定主意合作后在京城暗自发展的势力,有药铺、武官等大隐隐于市的消息渠道,也有借了九五之尊光攀上的京中权贵。
他不是没想过将此事交给沈鹊翎去辦,但京城水太浑了,谁知道卫霄此刻效力的人没暗中对国公府的事插手?那种位置上的人,行事准则只有一条,利益。
段楓玥的事,还是要他亲自来。
正沉思着,突然响起门锁被拨动的声音,卫霄回神,对着隐约的影子吼了声:“没闩!”
“青天白日的,门关这么严实做什么?”门啪一声被推开,裴益摇着扇子大大咧咧地走进来,突然眼一弯,不正经地靠过来,“哎呦,是不是背着你夫郎偷偷干坏事了?你跟我说说……”
“心情这么好。”卫霄啧了声,掀起眼皮,“看来让你辦的事很顺利?”
“我什么时候给你把事办瞎过?”裴益嗐了声,扇骨在手掌心敲了下,唇角弯起,目光意有所指,“一个运药材的门路,动动手指的事儿……下个月初八晚上,李禁军使府,去不去?”
傍晚,卫霄照例去看段枫玥。他进去时段枫玥刚抹完药,衣衫散乱,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的清凉味道。
行云和流水在一邊儿伺候着,一个拿扇子给段枫玥扇风,一个捧着一碗金桔站在一旁。卫霄进门的动静大,段枫玥扯着衣裳回头看的时候,流水正好捏了个果子往他嘴里塞。
“这么见外做什么?又不是没看过。”卫霄挑眉,大刺刺往床上一坐,将段枫玥揽入懷中。低头时不顾段枫玥的躲闪,一口将他嘴里的金桔叼走,两三下匆忙嚼巴咽下喉咙,急着去吃段枫玥的嘴。
“唔……”怀里的人推了两把,不再动了。
强行把人嘴里的汁液全都抢夺过来,直到段枫玥因为喘不过气再次推拒,卫霄才满意地把人放开。他哑笑了声,用潮濕的,还沾着两人津液的唇啄了下段枫玥的侧脸,无赖道:“真甜。哪来的?”
段枫玥眼里存着水汽,他舌头被吸得都肿了,生疼。行云和流水早在卫霄坐过来的时候就识眼色地出去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害臊。卫霄老是当着人就对他又亲又摸的,好像不知羞耻为何物……不!他知道!段枫玥看着卫霄眼里的戏谑,脸气得更紅了,他就是想看他出丑!
男人说话时呼出的气野蛮地吹到耳畔,一阵酥麻,段枫玥把卫霄推开,瞪了他一眼道:“你别碰我。”
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就不让抱了?卫霄还没享受多久呢,自打接回来就挺乖顺的人就跑了。段枫玥生气也那么好看,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搭理他,卫霄咂摸了下嘴,浑身不爽。
他不爽,他就要找茬。卫霄突然一拍大腿:“段枫玥!”
段枫玥浑身一抖,睁大眼睛看过来:“……?”
卫霄继续叫唤,瞪着眼睛恶狠狠质问:“这小果子是哪个野男人给你的?我澧家寨可没有这个东西!好啊,怪不得我问你你都不答,还不让碰,原来是……哈!我必须得砍了这个混小子,敢动老子的夫郎!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段枫玥被他一惊一乍的吓懵了。见他真要气势汹汹地冲出去,急忙拉他袖子:“不……不是!不是野男人!是阿怜送的!”
阿怜?卫霄停下脚步,咳了声:“你早说啊。”
段枫玥刚回来时,车马劳顿,即使在卫霄怀里窝着,也颠的浑身都疼。他被卫霄抱回院里,没多久就睡着了。
睡得不是很安稳,迷迷糊糊时,听到有人在耳邊刻意压着声音说话,声音清澈。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行云和流水,直到听到一句“好漂亮呀,就像画里的天仙一样。”才惊覺不对。
趴在床头的小哥儿穿着靛蓝色的衫子,圆脸杏眼,额头上一颗粉痣,怀里抱着个小篮子。段枫玥一睁眼给他吓了一跳,激灵一下跌落在地,金色的小果子骨碌碌洒了一地。一片狼藉中,小哥儿的脸一下紅了,结结巴巴道:“你、你醒了呀。”
他有点不好意思,紧张地掰着手指:“我不是故意吵你睡覺的,你太好看了,所以……”
段枫玥声音嘶哑,问:“你是谁?”
小哥儿睁大眼睛,托裴益的福,这寨里的人都认识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自报家门。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紅着个苹果似的脸,“我叫小怜儿,是裴益的那个,那个什么嘛。”
他这么一说,段枫玥想起来了。几个时辰前,他刚下马车,卫霄非要当着寨民的面儿抱他下马车,他不乐意,卫霄没说什么一把把他扛到肩上。
他难为情地把脸埋到卫霄肩膀上之前,余光看到不远处的裴益,和他身边的人对上了视线。
靛蓝色衫子的小哥儿才到裴益肩膀,搂着裴益的腰藏在人身后,害羞得很,却是眼巴巴地眨着杏眼往这边瞅。裴益低着头很是无奈,唇动了几下,像是在说:“想见就去嘛。”
没回京城前,段枫玥就听寨里的人说过裴益有个相好的,在青楼。
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
“跟你倒是熱情,还送小果子。见了我就跟兔子似的,话都说不出来。”卫霄哼了声,把段枫玥搂紧。
“……”难怪段枫玥帮阿怜捡完果子,问他要不要坐一会,卫霄应该一会就来的时候,那小哥儿跟受了惊吓一样把篮子塞他怀里蹭地就跑了,只留下一句惊慌的,“那我改天再来看你呀!”
卫霄做什么了把人吓成这样?总不能是长得吓人吧……段枫玥瞟了男人冷硬的侧脸一眼。正想着,卫霄的手突然在他腰上摸了一把。
寨里段枫玥的衣裳在他回京城的时候,卫霄嫌看了徒生愁怨,全给他收拾走了,半件也没留下。眼下段枫玥历经一路风霜,身条又瘦不少,只能做新的了。
“明儿绸缎铺的张老板上山来给你量身段儿。”卫霄垂眸,装作不经意地说,另一只手却不老实,顺着往下,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在段枫玥的腿肉上摩挲,“我晚上在你这儿睡,嗯?”
男人紧低沙哑的嗓音蹭着耳垂,一股熱意顺着宽厚的手掌传过来,暧昧的意思昭然若知。
段枫玥一下就明白他什么意思,耳下的皮肤腾地紅了。
他好半天才压抑下因为害怕和害羞想把腿从卫霄手里抽回的冲动,低垂着头,眼睫濕漉漉的,和蚊子差不了多少的声音听起来难得温顺:“……嗯。”
夜色中,一切都水到渠成。
“啧。”卫霄抱着衣衫半褪的段枫玥,单手解得费劲的裤带让他理智和耐性全无。
喘着气,脸色绯红的段枫玥揽着他的脖子,只是往下看了一眼,就吓得掉眼泪。他抗拒得直摇头,抽泣着说:“卫霄,不行,我害怕,我怕……”
卫霄手一顿,额头上青筋突突突地蹦。他知道段枫玥是第一回,对这种事不熟悉,为了安抚已经极尽耐心,忍得都快烧着了,偏偏又来这么一出。段枫玥怕什么不行,怕他的……真是!胸腔起伏几下,卫霄强忍着火气,皱眉在床上乱扔的衣裳里把段枫玥的腰带抄起来,“看不见就不怕了。”
“呵。”草草把段枫玥的眼用红绸蒙上,卫霄混不吝地笑了声,粗鲁地啃了段枫玥一口。嘴角被他咬在牙齿里扯出了点,段枫玥吃痛地“唔!”了声,唇肉瞬间变得像血一样鲜艳欲滴。
他挣扎着拍了卫霄几下。卫霄早已忍不住,哪管他这个,饿虎扑食一般搂着段枫玥滚到大红的龙凤被里,拢了把汗濕的长发,舔了舔唇。
“嗯!”段枫玥闷哼一声。好痛!痛得他思绪全无,后背湿透了,不敢想要是……得多疼。段枫玥咬着唇,手忙脚乱地去推卫霄,“不行,不行!”
呼出的气一口比一口炙熱,卫霄甚至感觉腹肌里的血液正在跳动,他根本没听清段枫玥说什么,一门心思想舒服一点,更舒服一点……
“等等……”这种感觉十分奇怪,段枫玥非但没有感觉空虚被填补,反而在望不见头的漆黑视野中越来越恐慌,眼眶越来越酸。
往日卫霄叫他媳妇,喊他夫郎,他从不在意,固执地认为自己和他根本没甚么关系,直到段枫玥稀里糊涂地把自己交出去后,才对这个称呼感受至深。他当了半辈子高高在上、玉叶金柯的国公府嫡公子,却只花了一瞬间,就在荒郊野岭里变成了土匪的夫郎。
他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话本里都说男人薄幸,要是……要是卫霄占了他的身子,吃干抹净后又不想要他了怎么办?
“别咬。”卫霄手掰着段枫玥的下巴,想亲个嘴,手绕过去却发现人唇一直紧张地咬着,他颦眉用手指去撬,却摸了一手潮湿的水渍,顿时懵了。
他愣了两秒,猛地把段枫玥的身体掰过来,段枫玥眼上蒙着的红绸已经被泪水浸透,成了沉甸甸的深红色。他委屈极了,好不容易卫霄不再按着他,压抑的哭声顿时放肆起来,肩头一耸一耸哭得更厉害了:“嗚——”
“段枫玥?”卫霄愣了一下,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明明傍晚的时候都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又哭哭啼啼的出尔反尔。一个你情我愿的事儿,把他卫霄弄得像强抢民男、逼良为娼的!简直就是把他当傻子耍!
一时间,卫霄也不痛快了,还很生气。
他十分崩溃地怒吼:“你又哭!第几次了!我一碰你你就哭!难道这回不是你愿意的吗?!我强迫你了吗?”
“你哭什么?你到底在哭什么呢!”
段枫玥把湿透的红绸带扒开,用被角抹眼泪,抽抽噎噎:“我、我害怕……嗚。”
提起这个卫霄更是生气,猛地把水一样的绸带从段枫玥手里抢过来啪地扔在地上,气急败坏:“我知道你怕!都给你蒙上了!你看不见还怕什么?!”
“我……”段枫玥根本不知道怎么说。
“他娘的。”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儿,卫霄就来气,他牙齿咬得死紧,冒着狠劲,三两下把衣服草草穿上,走了出去,“算了!”
“嗚——”段枫玥看着他的背影,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抹都抹不完,只能把狼狈的脸蒙在被子里。
没过多久,卫霄回来了,身上带着潮湿的皂角香气,明显是沐浴过。他什么也没说,黑着一张脸爬上床,背对着段枫玥躺下。
“卫霄……”段枫玥连带着被子被他扯过去,鼻尖撞在男人坚硬的后背上,刚止住的眼泪立刻又从红肿的眼皮里流出来。
他吸着鼻子叫,卫霄一点都不带理他的,可呼吸时后背起伏的弧度昭示着人是清醒的。
段枫玥更伤心了:“呜——”
卫霄额头青筋突突突直跳,段枫玥跟个破损的陶埙一样,呜呜咽咽的声音让人听了心又堵又燥。卫霄忍了会,脸色越来越黑,终于忍不住翻过身瞪着他:“你有完没完?”
段枫玥抹了抹眼泪,用湿漉漉的手掌揪着他衣角:“卫霄,我是第一回,我疼,我怕疼……你轻点,呜。”
“……”段枫玥哭了半天,脸肿得跟熟透了流汁水的蜜桃一样,卫霄不搭理他时还好,此时乍一看这狼狈又可怜见儿的脸一肚子气都堵回去发不出来了。
他紧绷着脸,表情掩埋在夜色中。段枫玥看不清,心慌地又去抓卫霄的手,脸凑过去,巴巴地叫他:“卫霄……”
“我真服了你了。”突然之间,段枫玥听见一声响,好像是卫霄磨牙的声音。紧接着两只手的手腕就被温热的大掌攥住,男人温热的身体靠近,硬,但又没那么硬的声音近在咫尺,“你迟早把我吓得看见你哭就不能人道了算。”
“松开点。”卫霄钻进被窝,啧了声。
他说话时炙热的呼吸打在段枫玥脸上,段枫玥看不见让他害怕的东西,只能看到卫霄冷峻野性的眉眼。他攀着卫霄宽厚的肩膀,带着鼻音低低的“嗯”了声。
交缠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卫霄弄了好半天,才收回手,舔了舔唇,看向身下满面潮红,化成湖泊一样的人,声音沙哑:“……行不行?”
“行……嗯!”段枫玥浑浑噩噩的,已经觉得腰酸了。他好不容易找回神志,浅浅点头,还没出半个音,就倏然收紧抱着卫霄的手臂,生生一口咬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嘶。”卫霄倒吸一口气,他忍了这么久终于得偿所愿,段枫玥又天赋异禀,爽得他头皮发麻。
肩膀上湿漉漉的,除了段枫玥的口水,还有滚下来的热泪。卫霄好半天舌尖才能吐出字,他大手胡乱把段枫玥脸上的水渍抹掉,混不吝地笑了声:“牙口真好,再来几口,嗯?”
第22章 我是国公府的嫡哥儿,我……
昨夜折腾到很晚, 天蒙蒙亮才睡去,衛霄一个不睡懒觉的人,都日上三竿才醒。
段楓玥还窝在他怀里熟睡, 衛霄小心地把胳膊抽出,把段楓玥的脑袋放到软枕上,坐起来随手拿衣裳。他腹肌上一片半干粘稠的液迹, 跟加了太多水的米汤似的, 全是昨天晚上段楓玥受不住弄到他身上的。
草草擦了两下, 衛霄起身。穿好衣裳还没来得及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转眼间衣角就被拽住了。
“你不许走!”段楓玥的臉昨晚就哭肿了,现在更是狼狈,迷糊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惊慌, 一副生怕衛霄跑了的模样。
他猛然惊醒后看见卫霄的背影,又委屈又伤心。这人怎么这样?把他吃干抹净后就不管了, 趁他睡着就要走,完全就是没良心的狗東西!
段枫玥赶紧坐起来,刚动一下腰底下就痛得不行, 跌坐在床上后又急急忙忙忍着爬起来,一直拽着卫霄的衣角不放。他看起来快要哭了:“你要去哪儿?你不许走!不许不管我。你要了我的身子,你……你就得娶我!”
“……?”
卫霄簡直莫名其妙,什么娶他?他不是早就娶了嗎?他卫霄虽然不是東西, 但也不干不是人的事。要是没和段枫玥成親,他怎么会不明不白地就和他……卫霄臉突然一黑, 咬牙切齿。
好啊!原来段枫玥昨晚之前压根儿就没把他卫霄当回事!什么成親,人家都忘了!跟他親亲抱抱你侬我侬,到头来連他夫郎的名头都不认!
卫霄瞅着段枫玥那眼巴巴的表情, 心里恨得牙癢癢,面上却装模作样地冷哼,“娶你?我以前跟你成亲,你不愿意。过了这村没这店,现在啊,你就只能当个……”
卫霄努力想着山下大户人家都管除了正君以外的小媳妇叫什么,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含糊了声来了句:“当个通房!”
“通房……”段枫玥睁大眼睛,如遭雷劈。
他嫁了个土匪就算了,现在連土匪的正君都当不上,不!他连侍君都当不上!只能当个通房!
巨大的悲愤和委屈从心底涌出来,段枫玥呜一声就哭了,“不行……我是国公府的嫡哥儿,我不能当小的!”
他伤心至极,一邊哭一邊用卫霄的衣角抹眼泪。卫霄刚换的衣裳,转眼就不能看了。
卫霄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把衣角从他手里拯救出来,哼了声说:“不行?那你就下山去吧,我让人给你准备盘缠和干粮,再给你打听打听那个穷书生的下落,你去找他吧。”
话虽这么说,却全都是戏言。卫霄没想到段枫玥真傻了吧唧的当真了,他明显的慌乱,摇着头抗拒:“不要,我不要,我要跟着你。”
卫霄想看看段枫玥还能傻到什么时候,绷着臉道:“跟着我你就得当通房!”
段枫玥能怎么办?他身子都给了这个混蛋了,没想到第二天他就变脸,果然和话本里说的一样,男人薄幸。他哭哭啼啼地竟然有几分犹豫:“我……”
“……”卫霄怕再说下去段枫玥真给他当通房了,赶紧转身,啪一声关上门,“你好好琢磨琢磨吧!”
“卫霄!卫霄!你回来!”段枫玥傻眼了,想追又痛得起不来身,只能急的拍被子。
卫霄哼着歌往院外走,还没走两步,冲上来一个出乎意料的身影,脚步一顿:“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張老板笑眯眯地湊上来:“前儿不是跟卫寨主您说好了给夫郎量身段嗎?这不,我今儿一大早就带人来了,还带了料子。在外头等了许久,问过裴公子才知道您在这儿。他说估摸着这个点儿,您应该起了,就叫我直接上这儿来了。”
他刚知道卫霄这位豪客是澧家寨的寨主时,也很诧异,但没多久就接受了。现在这年头,有生意做就不错了,谁还管客人是什么身份?就算是土匪,也是一條门路人情。说不准以后世道更乱,他的店鋪遭难,还能得卫霄庇护。
“啊。”卫霄这才想起来这么回事。
張老板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抬着两个桃木的大箱子,里面都是上好的布料。为了这趟生意,他几乎把店里压箱底的货全拿出来了,什么颜色和花样儿都有,保准卫霄的夫郎满意。
不过……张老板轻咳一声,神神秘秘地湊到卫霄身边,压低声音挤眉弄眼:“起先不知道您说的夫郎其实是纳的通房,刚才不小心听到了些……咳,正好小人带了些粉艳的布料,质地绝佳,成亲用来极佳,要不寨主大人您让通房挑挑?”
“……?”卫霄明显愣了下,随即脸一黑,恼羞成怒咬牙骂道:“什么粉的紫的!老子是正儿八经娶夫郎,不要那小家子气的东西!再说了,就我夫郎那长相,他穿粉的能好看吗?配得上他吗?老子要大红!正红!最红!”
“他就是个混蛋,我、我就不该信他的话,呜——”段枫玥坐在床上抹眼泪。
这哭了两个时辰了,问因为什么也不说,行雲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无奈地抚着段枫玥的后背劝慰道:“公子,别哭了,再哭老爷该心疼了。”
他不提卫霄还好,提到了段枫玥哭得更大声了,“我跟着他不仅要当小的,连哭都不能哭了,我的命好苦啊,呜——”
“……我不是那个意思。”行雲扶额,换了个话头,“一会绸缎鋪的張老板来给公子您量身段,到时候您脸肿了不好见人,我给您打冰水敷一下好不好?”
段枫玥的哭声停顿了一下,就在行雲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就见段枫玥把帕子一拧,又盖在了脸上:“呜——”
行云:“……”
束手无策之时,流水突然踩着噔噔噔的脚步跑进来,气喘吁吁:“公子!張老板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刚才还哭哭啼啼的段枫玥蹭一下站起来,扯着帕子一边摸哭肿的脸一边惊慌地指着屏風:“快!快把那个搬过来!”
张老板是特地带了哥儿小侍来给段枫玥上手量身段的,但行云和流水不让,委婉地说不方便近身。他只能让小侍现将量身的法子交给行云和流水,好在两个少年都很聪慧,很快就学会了,拿起软尺绕到了屏風后头。
张老板将尺寸拿毛笔记下,又让人把准备好的常服布料盛在捧案上,由行云流水拿进去。
屏风后的影子抬起手从几个捧案中随手拿起一件料子翻看,没两眼又兴致缺缺地放下。没一会行云流水捧着两个方案撂在桌上说:“我们公子说这两條还凑合,就这俩吧。”
凑合?张老板咂舌。这两條是他带上山的料子里最好的两条,前天刚从京城的货商那里花了大价钱进的货,全苍峦县只他这里有。这卫霄的夫郎不簡单,是真识货,也是真挑剔。
眼看着行云流水一副要赶客的姿态,张老板也不多想了,急急忙忙道:“小人还带了些做嫁衣的料子,夫人不看看吗?”
“嫁衣?”屏风后的人终于出声,嗓音华哑。
“对,寨主今早上吩咐的,特地叫我来给您看看。小人因此回了铺子一趟,这才来的稍晚了些。”张老板用眼神示意小侍赶紧把料子呈上去。
段枫玥实在不知道一个通房的嫁衣有什么可看的,可是……他是第一回成亲。是以抿了抿唇,应允了。哪成想那捧案刚端到面前,段枫玥就愣住了:“……红的?”
卫霄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重现在眼前,段枫玥总算知道卫霄那句“你好好琢磨琢磨吧”,是让他琢磨什么了。
啪!
段枫玥气得牙痒痒,他铁青着脸把捧案挥到地上,胸腔起起伏伏,咬牙狠骂道:“这个狗东西!就会欺负我!”
张老板吓了一跳,刚要开口安慰,就见一个眉目如画的身影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段枫玥揉了揉发肿的眼睛,盯着张老板道:“我问你,这嫁衣的钱怎么算?全是卫霄付?”
张老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话时差点咬了舌头:“是,是卫寨主付。”
他不知道段枫玥问这话什么意思,但见他一副认真的模样,张老板赶紧让人把其余的箱子打开,一个个捧案堆满了方桌,而后长袖一挥,热情地介绍道:
“刚刚给您看的那条是正红。除了那个,小人还带了别的料子。这条是榴红,清新喜庆,只要三百两。哎,您摸的那条啊,是枣红,典雅庄重,四百两就能拿下!您手边的这条?是朱砂红。啊,这条是陶土红。还有锈红、樱桃红、胭脂红、橘红、水红……都特别适合做嫁衣!”
“什么红不红的……”
段枫玥摸着这些料子直嘀咕,他很快就失去兴趣,把捧案往前一推。
再抬头时,俨然一副在京城横行霸道惯了的模样,他趾高气扬地哼了声,抬着下巴冲张老板喝道,“给本公子把最贵的拿来!”——
作者有话说:明天(11.6)上夹子,23点更新哦宝宝们,之后恢复正常的9:00更新
第23章 你亲亲它,嗯?
“那个孟儒新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讓小爺搞什么上禀申文, 还要查旧账。新官上任三把火,居然敢烧到我李銘施头上来了!打着我姐夫的名义管我,查……查!我看他能查出什么花儿来!”
禁军使府, 酒桌主位的男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脸上遮掩不住的烦闷之气,醉醺醺地半扶在案上, 拍着桌子抱怨。
与他同桌的人纷纷安抚。七嘴八舌之时, 一双纤细的手抚上李銘施华贵的衣衫。穿着红石榴裙, 面容姣好的女娘垂首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爺醉了,浙娘扶爷回房歇息可好?”
说是休憩,在场的人却都明白什么意思。李銘施的忧郁之气也一扫而空,晃晃悠悠地站起。
“爷小心些。”浙娘扶着李铭施穿过堂中的人群,他腳步悬浮踉跄了下, 浙娘立刻将他拉起,手从禁军使腰间晃悠的铭牌上轻轻碰过。
“还是浙娘可人心, 一会儿把爷伺候高兴了……嗝!爷把你从醉花楼赎出来当姨娘。”李铭施就势倒在她怀里,调笑着去摸她的脸。
两人纠缠着走到梯阶前,李铭施突然一转身, 张扬道:“今儿这酒这菜,诸位可得喝尽兴才是!李某人先失陪了!”
禁军使好客,府里特地建了一栋气派的閣楼,专门用来宴请。此时这閣楼的大堂里满满当当坐着各路人馬, 有同僚、麾下的小官儿,更多的还是商贾, 總之没甚么高雅之辈。此刻见他搂着个美娇娘,还说了这种话,都哄笑起来。
嘈杂的声音里, 角落里裴益三两下剥了最后一个花生,扔进嘴里,拍拍手上的白皮,和衛霄对视一眼:“走。”
两个人的打扮都低调,像游鱼一样混入人群,没费多少力气就来到了二楼,眼神寻摸了下,就看到有间厢房门口扔着个碧绿色的香囊。
裴益快步走过去将香囊捡起,在门上叩了三下。
很快,门从里面打开了,浙娘小心地看向他们身后,见没有别人才松了口气,将令牌交给衛霄,低声道:“他最多昏睡三个时辰,大人尽快。”
衛霄和裴益从后院翻出禁军使府,绕过黑漆漆了无人烟的街道,将令牌交给了早已等候的吴铁匠。
苍峦县地处两国边陲,关隘盘查如铁壁一般,运粮必定要走馬车,最易引人注目。要是想在瑞王眼皮子底下将粮草交到管重山手里,先要在这道密不透风的关卡防线上暗中开一道缝隙。李铭施正是破局的关键。
刚才在禁军使府,全顾着见机行事,只饮了几杯酒酿,此刻两人都是饥肠辘辘。等吴铁匠做蜡模翻铸的工夫,衛霄和裴益找了个灯火通明的胡人食肆,点了几道特色的吃食。
突然,裴益耸了耸鼻尖,凤眼一亮。他回头,瞧见那柜面上摆着一坛开封的酒酿,小二正拿着木勺往碗里舀。酒浆流动之时,桃花芳馨缓缓流动,讓人食指大动。
“寨主大人,给点钱。”裴益酒虫上来了,他戳戳卫霄,恬不知耻地伸出手掌。往日都是这样,只要是办公事,都是卫霄付钱,他一个铜子儿也不帶出的,早已成习。
卫霄瞥了眼,把碗往前一推,没好气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段楓玥买个衣裳,花了老子五千二百两,我现在兜里比脸都幹净。你一个管账的,心里没点数?喝什么喝,喝多了讓你那什么怜回去挠你?”
裴益噎住了,心道就你夫郎挠人,我夫郎可不挠人。他悻悻收回手,搖着扇子说算了算了,自己去柜面买了两壶桃花酿来,咚一声放到卫霄面前。
“我请你喝總行吧?”他说着给卫霄倒了一杯,卫霄哼了声接过。
段楓玥买衣裳就花了五千二百两这事儿,裴益想起来就咂舌。怎么花能花成这样?饴香斋的水晶糕十两一盒,五千二百两就是五百二十盒,能哄小怜儿二百六十回。
“京城来的哥儿就是難养,还好我们小怜儿不挑。”裴益搖头晃脑地感叹。
“你说今晚上去哪儿?醉花楼?倚红楼?烟雨阁?”楼上天字号包阁的门砰一声被推开,走出几个酒足饭饱,面相憨厚,眼睛却浑浊的大汉,一边下楼一边大声议论着。
“醉花楼简直就是销金窟!咱哥几个可去不起!”
“怎么去不起?上回那个品相极好的小羊羔可真值钱!那可是二百两!别说春风一度了,几度都够啊!”
“那小羊羔长得是真貌美。就是性子烈了点……唉,二哥你这耳朵,可惜了。”
被称作二哥的人乍一看上去耳朵上有一道黑红色长疤,可再一细看,直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气。那哪里是长疤?分明是被人生生咬开了,愈合不了,只能用黑线生生缝上去!
他咬着牙说:“要不是怕卖的钱少了,我就该打折他一条腿!”
卫霄吃饭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下了,神色晦暗不明,嗜血的目光緊緊盯在那只残缺的耳朵上,像盯上猎物的野狼。
裴益咬了口胡饼,喝汤的动作一顿:“你怎么不吃?”
这时那伙人走出食肆,卫霄磨了两下森白的牙齿,在令人牙酸的声音中蹭一声站起来:“我去解个手。“
好巧不巧,裴益在他临走时看到他摸了下绑在腿上的匕首。他眼睛眯了眯,淡淡收回视线,继续吃饭。等两个胡饼一碗汤都进了肚子,裴益抹了把嘴巴,拎起酒壶追了出去。
还没靠近后巷,就闻到了一股冲天的血腥气。
果不其然,又走了两步,四具尸体横列在地上,每一个都眼珠凸起,残留惊恐,惨烈十分。中间那个二哥更是恐怖,残缺的耳朵已经没了,右腿不正常地扭曲着,皮肤发青,遍布鲜血和伤口。
可见死前遭受了怎样一番酷刑。
裴益皱皱眉,认命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方绣着金桔的白帕,捂住口鼻说:“唉,你搞成这样,我很難收拾啊。下次别弄这么血腥的行不?寨主大人。”
“不行。”卫霄正把什么東西往怀里塞,好像是个层层包裹的布包。他眉毛都没皱一下,冷声回绝。
“那你这次帮我收拾。”裴益撇撇嘴说。
吴铁匠的动作很快,差人将复刻后的令牌送到卫霄手上,又说真令牌已经还到浙娘手上。
将残局收拾完,两人一对视,均是满脸疲惫。裴益打了个哈欠,叫卫霄和他一起去五方铺歇一宿,卫霄摇头,转身上了馬车。
路上一顿颠簸,也没吵醒他。马夫将车停在山腳下,也没敢叫这个颦眉睡得香的阎王,等卫霄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卫霄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瞅,段楓玥背对着他站在一块巨石前头,手里的鞭子挥舞成了残影,抽得石屑簌簌落下,嘴里还厉声骂道:“抽死你!混蛋東西!”
“……”卫霄眼皮一跳,这是骂他呢。
他从后头拽了段楓玥一把,想给人抱到怀里来。哪知段枫玥反应极快,转身就踹了他一脚。不偏不倚,差点正中□□。
卫霄暗骂一声迅速躲开,黑着脸反手给段枫玥揪回来:“你真会挑地儿……不就是一晚上没回,至于吗?”
段枫玥推了他一把,气得发抖,指着他骂:“你是不是跟裴益去青楼了?我早就该知道!他爱去青楼,你跟他玩,你也不是好東西!我说你怎么能正好上青楼来接我……”
“狗屁。”一口锅扣身上了,卫霄不爽,“我那是办事去了。你男人出去一晚上,这裤头就没解开过,还给你帶了東西。哪有那这么冤枉人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小倌睡觉了?”
“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山上,肯定是背着我幹坏事去了。”段枫玥带着点哭腔,却是把鞭子放下了。
“一夜没睡,就在那儿瞪着眼睛给我泼脏水。”卫霄见他掩下有乌青,又气又心疼,哼了声把人搂到怀里,打开包袱,“别生气了,看看这个。”
他总也不会说好听的话,段枫玥别扭地不知道该看不看的时候,一股难闻的腐臭味窜过来。他一下瞪大眼睛,捂住嘴干哕,扭过头拍打卫霄肩膀:“什么东西?好恶心,快拿走!”
这截残留的耳朵闷在布包里一晚上,是烂出了点味。卫霄心说段枫玥也太娇气了,这都闻不了,耐着性子道:“你看看,看看我再拿走。我还能害你不成?”
“我不看!”段枫玥快哭了。
卫霄这个坏东西,肯定又是故意戏弄他。
他打过猎,知道动物的尸体是什么味道。卫霄手里的和他以前闻过的一点都不一样,分明就是人!
他搡了卫霄手臂一把,混乱中,布包掉到地上,缝着黑线的腐烂耳朵滚出来。
“……”他跟上供似的,特意拿回来给段枫玥看的东西被这样对待。卫霄蹭一下脸就变了,咬牙切齿地推开段枫玥,“行!你行!”
他说完了就往屋里走,脚步生风,摆明了生了恶气。
段枫玥好容易呼了两口新鲜空气,目光落到地上,凌乱的表情还没整理好,就立刻软了。他看向卫霄的背影,抿了抿唇叫:“卫霄……”
卫霄一点都不带理他的。
他又巴巴地跟上去,想道歉又不敢说,只能拽着卫霄的袖子,期望他看自己一样:“卫霄……”
他在那儿霄霄霄的听得卫霄耳朵痒,立刻看了这个可恨的人一眼,阴阳怪气道:“知道你男人好了?”
段枫玥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嗯。”
卫霄气哼了声,转手捏着腰把人拎起,段枫玥顺势抱緊他,脸埋在颈窝里,腿紧紧缠着。
“我早就知道你是个狼心狗肺的傻东西,别人对你好都不知道。天天被那些不是人的东西忽悠,那人贩子虽然长得憨厚,眼珠狠戾,目光浑浊,你看不出来?”卫霄泄愤似的狠狠拍了段枫玥屁股一掌。
段枫玥在国公府的庇护下,哪里见过这样的人?他颤了颤身子,委屈地呜一声。
又听见卫霄说:“我看他那耳朵伤的不够,应该全给他咬掉了才好……还有昨晚上我没回,你瞎想什么?不知道等我回来问问再生气?”
在那儿对着个石头抽抽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娶了个疯夫郎。
段枫玥不好意思,在他怀里闷闷地说:“也不全是因为你……”
卫霄久也不回,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里越想越绝望,只能叫人拿了石头来泄愤。
打着打着,他又想起曾经被人欺辱的时候。如果他力气再大些,反应再快些就好了,不至于三番五次被人夺了鞭子,落入无可奈何的地步。
这些话卫霄不知道怎么听的,脸瞬间就黑了,咬牙道:“你是因为那些畜生,不是我?那你给我一脚!他娘的,差点给老子干废了!”
他□□上还有个脚印呢。段枫玥看了直心虚。
卫霄哼了声,寻思怎么找补回来。他把段枫玥放在小榻上,说:“伸手。”
“……?”段枫玥不明所以,没敢动,生怕他再拿个耳朵出来。
卫霄啧了声,又道:“手。”
这回段枫玥有点迟疑地把手放到卫霄的热腾腾的手掌心里,马上就被攥住了。
卫霄拉着他的手背狠狠亲了口,语气立马变了:“我们玥哥儿长得比别的哥儿高,手也比别的哥儿大。”
这话在段枫玥耳中就成了卫霄故意给他难堪,抿着唇要把手抽回来,不高兴道:“你要是不喜欢,就别碰我。”
“哎,我哪是那个意思?”卫霄又急色把他的手捉回来,“手大好,手大正好能握住……”他俯下身在段枫玥耳旁说了什么。
段枫玥桃花源睁大,脸上和火烧云一样,猛地推了一把卫霄:“你不要脸!”
卫霄哪管他要不要脸的,他从来就没这东西,凑着上前吃段枫玥的嘴,拉着他的手,往该放的地方放。
“别攥那么紧,动一动。”卫霄深喘着说,拍了拍段枫玥的后腰。
段枫玥跪在他怀里,扶着他肩膀,滚烫的脸颊贴着卫霄的耳廓,声音发抖:“我,我不会。”
“我教你。”卫霄在这种事情上罕见的耐心,滚烫的大手包住段枫玥的手。
段枫玥羞得把脸埋在他肩膀上,漸漸得了门道,听着卫霄皮肤下渐渐剧烈的心跳声,他却忍不住啜泣:“你就喜欢欺负我。”
“那哪是欺负?”卫霄又难受又快活,压着眉目低声诱哄道,“枫玥,你低头,看看,看看你男人。”
段枫玥呜咽着摇头,“我不要,我怕。”
总是怕这个怕那个的,日子还怎么过?卫霄铁了心把他掰过来:“上回是不是它让你快活的?褥子都湿成那样。你怕什么?”
在他的威逼利诱下,段枫玥总算鼓起勇气往下瞄了一眼,只一眼就立刻红了眼眶,飞也似的钻回来,摇着头哭:“不行、我不行……呜。”
卫霄看他瞅了一眼啥事也没有,便知有戏。他揽住段枫玥的肩膀,在他脸上亲,手也开始不老实。
“嗯!”段枫玥被他亲得直迷糊,渐渐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卫霄让他干什么他都干,不知不觉中看了好几眼,等到卫霄得寸进尺,他才猛然回过神,推开卫霄落荒而逃。
“哎……你!”到嘴的天鹅飞了,卫霄又气又急,裤子都没穿好就追过去。
“你别过来!”段枫玥紧挨着床边,往卫霄身上扔东西,扔两个就歇一下抹眼泪,“你就是个混蛋,我手都酸死了!还、还让我给你做那种腌臜事!”
卫霄全身的火都亟待发泄,深喘了两口气,不耐烦忍着脾气说:“你别说那个弯弯绕绕的,听不懂。快过来。”
段枫玥才不要,立马道:“不行!”
卫霄气笑了:“刚才谁说的,成亲之前就得不怕了?你摸了两下就不怕了,啊?说话不算数,国公府这么教你的?”
刚才卫霄搂着他,黏黏糊糊的在他耳边说话,也没听清是什么,段枫玥全都答应了。此刻回想起来,是有那么一句。他是真答应了,往后也要实实在在的跟卫霄过日子,以后不能总是这样。
段枫玥抿了抿唇,目光动摇:“我……”
卫霄立刻又软下语气道:“听话,你伺候完了我,我伺候你,让你舒坦,行不行?”
段枫玥没说话,但是眼眸水润润的望着他。卫霄火气又上来了,他滚了两下喉结,哑声道:“枫玥,爬过来。”
他如狼似虎的视线紧紧盯着,段枫玥果真动了,流流的眼波对视着,眼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步、一步地,情愿又不情愿的,慢慢爬了过来。
卫霄松了一口气,调笑着用大手摸了摸段枫玥的头发,“媳妇真乖……你亲亲它,嗯?”
第24章 说对我好,其实全为了那……
衛霄举着碗, 摟着段楓玥把勺子往他嘴邊送,低声哄人:“楓玥,你吃一口, 就一口。”
“我不想吃。”他凑的太近了,偏偏段楓玥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他,扭头埋怨道, “我现在嘴里都是你的味儿。”
“哪有?都漱口了。”用花瓣泡的水漱了十回八回呢, 衛霄咳嗽了声, 捏着段楓玥的下巴不要脸地凑上去,“一点味儿都没有,你跟我亲个嘴就知道了。”
“就有。”段枫玥把他推开,越说越委屈,“我都说了扎人, 你还按着我往那地方壓……我脸都弄疼了。”他抬着脸,下巴、鼻梁、眼皮上能瞧见淡淡的, 如同羽毛般的暧昧红痕。
衛霄心虚地瞄了眼□□,身体发膚,受之父母, 他天生就那么硬,他能有什么法儿?只能哎呀一声把段枫玥摟回来打马虎眼:“行了行了,你伺候了我,我不也伺候你了吗?”
一听这个, 段枫玥更是不忿:“你跟狗一样,弄的我哪儿哪儿都是口水, 难受死了。”
“那你爽没爽?”衛霄哎了一声。
“我才没……”段枫玥羞恼地反驳,几个字刚出口,就被卫霄一句“说实话”给堵回去。
他不说话了, 别扭地看向别处。
卫霄哼了声,把人搂紧,攥着他的手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耍性子耍个没完,是又想买衣裳了?”
上回花五千二百两买的衣裳屋里都放不下了,卫霄特地叫人收拾了一间房给他装。一传十十传百,全寨都知道段枫玥把卫霄私藏的亵裤都快花没了的事,谁见了段枫玥,别管熟不熟,都大着胆子上来问一嘴,弄得段枫玥好几天都不敢出门。
“……你别说这个。”提起难堪事,段枫玥脸烧得滚烫,低头抠着卫霄的袖子嘀咕,“我不要衣裳了。”
“那要什么?”卫霄不依不饶。
“我……”段枫玥被卫霄养的还真什么都不缺,他垂眸勾了勾卫霄的腰带,小声耳语。
天蒙蒙亮,縣民陆陆续续出城,粗布麻衣上裹着一股炊灶糖饼味儿。
伍长正拿着路引盘问出城的百姓,忽然听到一阵骨碌碌的车轱辘声。人群的后方驶过来一辆满满当当的马车,头里坐着个戴斗笠,姿态不羁的男人。
车很快被兵卒拦下了,伍长走过去,用铁尺一下下敲打着货箱,一股淡淡的药材香气透出来,他打量着这个看不清脸而且身形陌生的男人,警惕盘问道:“干什么去?把斗笠摘了。”
男人没动,从怀里掏出东西,是黄铜做的通行令和文书。他低声说:“禁軍使大人的货。”
伍长把沉甸甸的令牌在手里掂了掂,翻开文书,见上头有个朱笔写的“軍”字,疑虑打消了。他拍着男人的肩膀说:“新下来的文书吧?没见过你。最近这东西可不好办。”
他们守城关的士兵,从属地方厢軍,本是知縣管着,后来京城派下禁軍使,便听禁军使号令,因此对一些行规很是熟悉。
现任苍峦縣禁军使是个爱好奢靡,花钱无度的人,那点俸禄根本不够花,京城的本家也管得严,不轻易给他钱财,他便想了个法子。
苍峦县有商会册,上面记录的都是些大商,只有他们能得到知县的通行令,往来运送大宗货物。其余的小商贾,运货要经过层层盘查不说,还要缴纳分量沉重的税银,很是吃亏。
禁军使便是看到了其中的漏弊,暗中盘攥了小商贾,讓他们几家几家的联合起来“上供”,用来交换禁军使以禁军名头发的通行令。
前任知县看在禁军使京城本家的面子上,从来不管这个。现任知县孟儒新倒是天不怕地不怕,想必背后必有贵人依仗,听说最近正查禁军使的账本呢,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在这会儿申下来的文书和通行令。
“是。”男人应了声,没有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伍长噎住,他本意是想讓那男人给他透露透露门路,却不成想对方很没有眼色,盯着小兵记录在册后,就驱起马车。
伍长虽然不高兴,但还是讓人放行了。
出城走远后,卫霄就摘了斗笠,迎面庄骋跑过来,急吼吼地问:“寨主,没出事儿吧?哎呦!你这脸怎么回事啊?”
他瞅卫霄脸上红艳艳的巴掌印,眼睛瞪的像铜铃。
哪壶不开提哪壶,卫霄脸色一黑。
段枫玥拽他腰带的时候,含羞带怯的脸红样儿,他还以为他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又兴奋又期待地把人抱住,结果段枫玥下一瞬掏出鞭子,要跟他打一架。
他说他不想再在外邊儿被人夺了鞭子什么也干不了,卫霄气力足,跟他对几招,他好知道以后遇见那种凶神恶煞的人要怎么防护。
合着这人只是怕卫霄觉得他弱,瞧不起他,才害臊。
卫霄脸立刻绿了,咬牙切齿:“我凶神恶煞?”
段枫玥噎住了,很想反驳他没有那个意思,但他还真有那个意思,只是来抓卫霄的袖子,哼哼唧唧的:“卫霄……你練不練嘛。”
练。
卫霄最受不了他这个,转头就跟段枫玥在后院练起来。
他认真的时候手下真不留情,段枫玥被他拎着木剑锤得遍体鳞伤,有一次甚至打在手腕上,眼淚都掉了好几串。每次卫霄以为他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又红着眼把鞭子捡起来。
他这样,卫霄看了又心疼又心痒,回合够了就把段枫玥逼到墙角,流氓似的趁机卸了他鞭子,给人往怀里拽,直把招架不住的段枫玥壓在柴草垛上轻薄:“别练了,看你伤的,我给你揉揉。”
“不行!“段枫玥还要再练,挣扎了几下没起来,气闷地摔在草垛上,瞪着卫霄。
“你那什么眼神儿,对你好呢。”卫霄啧了声,隔着汗浸湿的衣衫细细按壓着段枫玥腿上的淤青。
“你……!”那地方連着麻筋,段枫玥又痛又麻的,再也说不出话来,搂紧了卫霄的脖颈,难忍地哼着。
卫霄发誓自己一开始真没有那个意思,但是段枫玥扶着他,香气混着湿湿的潮味扑到鼻尖,炽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发抖着打在下巴上,他魂一下就飘了。
那双看似老实的手总是有意无意地往段枫玥屁股上跑,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卫霄压在了草垛上。
“你别……别,松手!”段枫玥瞪着一双眼睛慌亂地往四周瞅。这……这可是大白天,还是外头!他咬紧了唇,一边使劲拽住裤子,一边拍打着卫霄结实的肩膀,“你怎么一天到晚净……”
“净什么?”卫霄都没听清他说什么,盯着那張張合合的,带着血气的唇,猛地俯下身咬住,混蛋似的在段枫玥下巴上亂啃,弄得都是口水。段枫玥的裤子也趁乱掉了下去,温热雪白的皮膚瞬间暴露在空气中,那般让人忐忑,让人蒙羞。
段枫玥嗚一声,眼圈红了,不愿意地双手双脚扑腾起来,卫霄立马给他按住,看出他的慌张,哄着:“没事儿,没人来。”
“真的?”段枫玥紧攥着他的手臂,浑身打颤,欲哭无淚。
他是真的怕。
和卫霄的第一回就是赶鸭子上架,总共身子也没几分经验,青天白日的,要是让人看见了,他还有什么颜面见人?国公府的脸面都让他丢尽了。
“真的,你男人的话你不信?早就跟他们说了,今儿陪媳妇,闲事别找。”卫霄咬着段枫玥的耳垂,心里火烧火燎,含糊不清地说。
“……”段枫玥吸了吸鼻子,犹豫着,眨着兔子似的眼睛慢慢松手了。
卫霄笑一声,俯下身亲他。
虽然卫霄三言两语把段枫玥的忧虑压了下去,但不是没有了。段枫玥的身子僵成了冬天的冰块,卫霄使劲浑身解数,才把他捂得热乎乎,溢出了汁水。
段枫玥躺在草垛里,双手紧紧抓着卫霄的肩膀,手心里全是汗。他把抿着的唇压在卫霄粗糙的衣裳上,卫霄在他耳边轻轻地、又很痛快地说:“松一点,上里头才能让你舒坦,你就那儿软……”
往后便是像潮水上的叶子船,颠簸的,一层一层的波浪,柔和又有力量的打在段枫玥身上,他吸着气,干草的味道、卫霄的汗水和自己身上的香粉混在一起。段枫玥抖着眼睫,分出来注意四周的心神慢慢地被卫霄攥在掌心抓了回来。
“……等,等等!”段枫玥晃晃悠悠的迷醉心思突然被打了一下,他压抑地驚叫了声,推着卫霄,“停……停!有人!”
视线的不远处,何婶子挽着袖子,胳膊上挂着竹编篮子,里头沉甸甸的放着什么,探着脑袋往院里望。
“哪有?”卫霄咬着牙,匆匆回头望了眼,也不知看没看见,扭头回来时非但没离开,反而变本加厉。
“混蛋,你……嗚!”段枫玥受驚似的想起来,却連话都说不全,身体被重物紧紧压在草垛上。
院门那儿,何婶子踌躇了会,到底没进来,只是把篮子好好地安置在地上,嘟囔了两句什么“不做那煞风景的讨嫌人,人家两口子……嗐”,走了。
“啊!”肌肤相亲的慌乱中,段枫玥猝不及防地惊叫一声。
短促的声音落下,紧张的天旋地转也停下来,周围安静极了,甚至能听到鸟叫声。
卫霄的腹上湿漉漉的,是方才下去那一下,段枫玥出来的。他瞅着段枫玥,起起伏伏呼吸着的胸脯,一张红透了,被汗浸湿的桃花颜,脸上是受了惊,狼狈的飞红,好看极了。
“呜——”那张脸上,迷茫的眼睛边,潮湿的眼睫毛抖了两下,像是终于忍不住了,段枫玥嘴一瘪,呜一声,泪水啪嗒啪嗒地掉。
“哎,不是,她没瞅见,别哭……”卫霄登时懵了,他手忙脚乱地给他擦泪。
段枫玥却连碰都不让他碰,用力地把他的手挥开,推了一把,抹着眼泪爬起来。紧接着卫霄脸上着了火辣辣的一巴掌,他听段枫玥骂他:“你个狗东西,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说对我好,给我揉,其实全为了那污糟的事!你就不想我好!”
第25章 夫君。
他扭头就走。留下衛霄一个人捂着脸, 又没理又气恼,什么叫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他明明是诚心想给他揉。
他不想段楓玥好……他怎么会不想他好!
两个人的床上事,怎么能那么算呢?
衛霄分神想着, 对面的沈鵲翎从篝火上舀了一碗熱茶,小心地啜了口,接上刚才的话茬:“正像你说的, 他是哥儿, 始终走不了刚强的路子, 就算把勁儿练上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做不到万无一失。我这里倒有个法子,看他愿不愿意了。”
衛霄回神, 他找沈鵲翎取经,也是因为沈鹊翎虽身为男子, 但身量单薄,想必定有独到的防身之法值得段楓玥借鉴。因此迫不及待问道:“什么法子?”
身邊的人在把粮装车,火熱朝天的气氛里, 沈鹊翎放下茶碗,翘起嘴角,慢悠悠地说了一个字:“毒。”
衛霄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几乎是不假思索道:“那他给我下毒怎么办?”
一旁盯梢的庄骋抽空扭了个头:“寨主, 你媳妇为啥会给你下毒啊?”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刚做了混蛋事的卫霄摸了摸鼻子。
沈鹊翎却没问其中缘由,只是颇有深意地看了卫霄一眼,唇中含笑, 语气轻飘飘:“那就看你的命了。”
他那语气,带着几分隐藏的欢欣,听在卫霄的耳朵里,总覺得他就是那种能给相好的下毒的人。
不就是命吗?卫霄咬牙,赌了!
他从沈鹊翎那里运回两箱医药、毒经相关的书,又采买了些药材,低三下四地隔着窗户给段楓玥说了来龙去脉,哄了又哄,段楓玥才把窗户开一条缝,肯跟他说一句闷闷的话:“拿来,我看看。”
卫霄第一回这么夹着尾巴做人,像个大尾巴狼似的扒着窗台把书从窗户缝里塞进去,好容易塞完了,他又趁机一把抓住段枫玥伸出来拿书的那只细腻白润的手,讨好地笑了两声,孟浪地搓了两把。
段枫玥瞪他,他才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从懷里掏出个精心打磨的小弩来,放在他手里,低声说:“用了三天给你打的,防身。”
段枫玥总算愿意放他进去。
他不想哭的,没面子,可是一见到卫霄的面,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凌厉模样便全都消散得无影无踪,一张脸委屈得像个熟透了的包子,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你老是欺负我…”
卫霄倒是找回了做人的张扬气势来,他大刺刺走进来,哎一声把段枫玥搂到懷里,碰了碰他滚烫紅肿的眼皮,啧声道:“倔得好几天不肯见人,结果偷偷把眼睛哭成这样,核桃似的,是你自己欺负自己。”
“还不是怪你。”段枫玥鼻音浓重地责怪他,抹着眼泪,又把濕乎乎的手往卫霄身上抹。
卫霄送的小弩段枫玥很是喜欢。
约莫过了大半月,山上狩猎的时节到了,卫霄寻思带段枫玥上山试试这些天摆弄小弩的成效。临走时,段枫玥从懷里掏出一包药粉,别别扭扭的给他。
卫霄一看,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深吸一口气:“你还是要给我下毒?”
“……”段枫玥怔了片刻,委屈得眼皮都紅了,“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咳。”卫霄立马回过神来了,忙不迭把转身要走的段枫玥扯回来,搪塞过去,“我的错,我的错……这是什么?”
“驱蛇的药粉。”段枫玥看他那不正经的样儿,略带不满抿唇道,“你要是不想用就算了。”
“用用用,媳妇儿给的肯定用。”卫霄不敢继续造次。
小弩是绑在小臂上的,平时藏在袖子里,外人看不出,一旦遇到危险,可以出其不意,一箭封喉。段枫玥刚上山就用小弩快准狠地打下了一只灰毛野兔,此时正寻找其他的猎物。
“嗷——”
正聚精会神之时,一声野狼低吼在幽静的环境里炸开,那般雄厚沙哑,布满嗜血意味……得多大的狼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段枫玥浑身汗毛竖起,后退一步,正要離开这个危险之地,脚步一顿。
不对!卫霄在那邊做陷阱!
“卫……”段枫玥呼吸一下沉重起来,眼波慌乱,却是没有分毫犹豫拎着鞭子和小弩就冲过去。
裤管被巨狼撕咬,卫霄被拖拽着从树丛里打滚,浑身都是泥土,死咬着牙和巨狼拉扯,猝不及防听到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是段枫玥,眉目立刻焦急起来,吼道:“離……”他远点!
“咻!”
话还未说完,利落的破空声像一道口子将空气划开,緊接着是段枫玥凌厉的呵斥:“该死的畜生,快滚!”
箭弩非但没射中巨狼的眉心,反而惊动了它。巨狼眼眸中绿色的光更盛,发出凶残的嗚嗚声,头狠狠一甩,卫霄顺势被摔下了山崖。
“卫霄!卫霄!”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段枫玥立刻懵了,等意识追上来时,他已经扑了过去,指尖擦过卫霄冰冷的衣角,隐约还听到卫霄的一声怒骂“他娘的!”,緊接着便是一声结实的闷响,再也没了声音。
段枫玥滚下山崖,后背被石头狠狠磕了一下,他缓了好一会才脸色煞白的爬起来,不光是疼的,还有吓的。
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到处散发着潮濕的腥气,野狼的叫声隐隐从四周传来,万分骇人。
“卫霄,卫霄……”他忙不迭寻找卫霄,可不管他怎么叫,都没有男人的回音。
卫霄不会……不行!他还没成亲呢!不能这么短命!段枫玥又慌又欲哭无泪,一点也不想当寡夫,好在老天还是眷顾他的,终于在没多久后,在草丛里找到了卫霄。
“卫霄!”段枫玥立刻冲过去,拍了他两下,卫霄緊闭着双眼,始终昏迷不醒,看起来有气出没气进的。
不会死了吧?
“……嗚。”段枫玥咬着唇快哭了,伸着手试了下卫霄的鼻息,瞬间松了口气,把眼泪收了回去,“还好,还没死。”
不用当寡夫了。
天空中凝聚了一团化不开的乌云,天色暗了下来,隐约有雨点掉下来,这时一声比刚才都清晰的狼嚎声响起,和刚才那只巨狼的吼声十分相似。
段枫玥狠狠打了一个冷战。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他吸着鼻子站起来,抹了把脸,试了好几次才把卫霄背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山谷深处走过去,邊走边骂:“混蛋,长这么重幹嘛……”
他背上,卫霄垂落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也不认得路,凭感覺乱走,渐渐地竟然覺得周围的景色熟悉起来。他走走停停,累了也不把卫霄扔下去,只是靠着老树休息一会,始终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前方有个山洞十分眼熟,段枫玥踉踉跄跄走过去才发现,竟然是之间跳崖时卫霄带他来的那个山洞。难道这个野狼谷,底下是个弧形的路?他已经走了一圈。
好不容易把卫霄扔在地上,段枫玥又抹了把脸,抬着灌铅一般的腿拾幹草,那草不知道在背雨处晒了多久,锋利极了,一下就把段枫玥的手给划伤了。
十指连心,段枫玥痛得整张脸皱起来,把手指放到唇里含着。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里散开,还是疼,往日这个时候卫霄已经把他搂在怀里安慰了,现在却要他自力更生。
没本事的男人才像现在这样。
段枫玥一路走过来十分不容易,衣服都被树枝刮破了,两只脚板又硬又疼。
“笨蛋!不是狼养大的吗?还能被狼缠上,都是骗我的,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段枫玥忍不住把手里的干草摔到地上骂,又气又心疼,紅了眼。
“谁说我骗你这个了?”后头男人沙哑的声音传来,段枫玥很快被一个温熱的,泥土味的怀抱从背后拢住了,身体摔倒在干草上。
卫霄黑漆漆的身影压过来,嬉皮笑脸的,抓住段枫玥受伤的手指就往嘴里含,含糊不清,却带着股兴奋的热乎勁儿:“你那么怕狼,我还以为你要丢下我跑呢,没想到……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嗯?”
其实他在段枫玥挣扎着要把他背上背的时候就醒过来了,但从后头看见段枫玥认真且倔强的侧脸,觉得稀奇,便装作没醒过来。
有好几回他都觉得段枫玥没了力气,他应该睁眼帮他,但还没来得及动作,段枫玥又咬着牙强撑起来,一边骂他一边走。
“臭东西,再也不信你了。”
“就管你这回,下次讓野兽把你叼走我都不管。”
“手疼死了…呜。”
卫霄不嗜甜,从来不吃小孩的零嘴,段枫玥这几句并不好听的话,却讓他心里久违地尝到蜜饯般的甜味。
从南风馆把段枫玥接回来那天,他在马车上问他,是不是跟他有情分。他不指望段枫玥这个性子能说出什么甜言蜜语,只要能有一句肯定的回答,他就心满意足。
可段枫玥说不知道,眼里脸上俱是迷茫。卫霄便以为自己是一厢情愿,趁着段枫玥弱势,私心地把他圈在身边儿。
可没想到,今日却意外地看见了段枫玥从未出口的真心。如若是生死之际,不离不弃还不算真心,那这世上便没有真心可言了。
他越想心里头越软,看段枫玥越喜欢,忍不住去亲段枫玥的嘴角。
段枫玥怔了片刻,回过味来了,气急败坏地把他推开:“你混蛋!平时戲弄我就算了……这个时候!这个时候你还戲弄我!你知不知道我有……”
多担心?剩下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段枫玥气得直哆嗦,又狠狠推了卫霄一下撒气,红着眼睛厉声骂道:“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哎。”卫霄皮糙肉厚挨了下,把他揍人的手捞回来,好生哄着,细细解释,“是你误会了,没有那般危险,我认识那头狼。”
那是野狼谷的头狼,和卫霄差不多岁数,从小在狼窝里一起打滚的交情,如今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认人全靠气味。今日卫霄身上抹了段枫玥给的药粉,那头狼闻了,以为卫霄是被蛇咬了,情急之下咬住卫霄的裤脚。
卫霄跟他掰扯之时,段枫玥来了。
他一瞅就头疼,段枫玥最怕狼,这头狼也没见过段枫玥,恐怕伤了他,立刻焦急地讓段枫玥离远点。没想到段枫玥一改往日的怂样,白着一张脸就冲上来了,那头狼以为他是外来的敌人,呲牙咧嘴地和他对峙,顺便把“被蛇伤了,行动不便”的卫霄扔下了山沟,借此保护起来。
怪不得他骂了声他娘的,没准骂的时候脸都黑成锅底了。
段枫玥这才回忆起卫霄反应的怪异之处,他抿着唇,继续埋怨:“那也是你坏,你故意看我笑话。”
“嗯嗯嗯,我坏。”卫霄换了个姿势,坐起来把段枫玥抱在怀里,耳鬓厮磨,黏黏糊糊地哄,那情意绵绵的语气,讓寨子里的人听了都觉得寨主恐怕是被鬼附身了。
段枫玥说脚疼,他就脱了段枫玥的鞋,耐心地给他揉脚心。段枫玥看他那伺候人的样儿,觉得这人也没那么可恨了,胸中郁结的气就剩下半口。
脚不疼了,他又哼哼唧唧地瞥卫霄一眼,抬着下巴说:“全身都疼。”
摆明了让人接着尽心伺候的劲儿。
那还用说?揉啊。
卫霄的大手隔着衣裳在段枫玥身上游移,也不知道是段枫玥长得实在是该有的都有,还是卫霄没有耐性,老毛病又犯了。
明明是寒冷的天,却是一股热流从下往上,更难言的是……卫霄瞅了眼下头,颇为苦恼地啧了一声。
“咳。”他欲盖弥彰地把段枫玥换了个方向搂,段枫玥屁股往里蹭的时候突然激灵一下,是被什么东西硌着了,脸腾地红了,惊疑不定地望着他:“这种地方,你都能……你不要脸!”
天生火气旺,那怎么能叫不要脸?已经这样了,卫霄干脆恬不知耻地牵着段枫玥的手往下:“这回真没人,让我弄一个,行不行?”
这般混不吝的话,卫霄说的是真情真意切,可见内心之渴望。段枫玥本该严词拒绝了的,但卫霄直勾勾地瞅着他,热切的劲儿,眼睛里只有他的倒影。
恍惚间,他竟然动摇了:“我……”
卫霄一看有戏,又说:“老早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山洞,你坐在那石头上,可怜巴巴的样儿,我就想干/你了。忍了这么久,憋都要憋死了,你就不心疼?”
他抓着段枫玥另一只手,在炽热的唇上蹭,目光赤裸裸地在段枫玥脸上流连。
段枫玥抿着唇,瞅了瞅四周,又害怕又害羞,看起来快哭了,好半晌才勉强点了个头,僵着身子蚊子似的说了声:“……嗯。”
“好媳妇!”卫霄立马不忍了,猛亲一口,饿虎扑食般把段枫玥扑倒在草堆上,畅快地笑一声,就开始扯衣服。
“……”
段枫玥从来没这么羞耻过,只觉得自己好像不是人了,成了林中粗鲁的野兽,天为被地为床,被卫霄压着,野蛮地欺负。真正进到里头的时候,段枫玥刺激得“嗯!”一声,微微发红的肌肤忍不住颤抖,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段枫玥抱着卫霄的肩膀,上上下下的晃悠,卫霄还低哑着声音,汗水淋漓地叫他“勾紧”,男人的气味和炽热的体温近在咫尺。
刹那间,段枫玥在一片春光中,恍惚地看见了国公府庄严的红漆大门,还有阿爹搂着他念书的脸,祖母弯着腰把供奉佛祖的点心偷偷拿给他吃的身影。
“玥哥儿今日去哪儿玩了?开不开心?给阿爹说说。”
“求佛祖保佑我们玥哥儿健健康康,万事顺遂。”
……
一切鲜活的繁华都随着国公府的覆灭而远去了。
段枫玥这段日子努力不去想那些往事,不去伤怀。
现在却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公子哥儿,甚至连名也没有,世人只当他死了。短短的日子,段枫玥成了山野土匪的夫郎,那土匪是个坏东西,三番五次戏弄他,一次次打破底线,甚至让他毫无廉耻地和人在荒郊野地里苟合。
可他竟然是愿意的。
“……呜。”
身下的人突然抬起身子,十分依赖地抱上来,卫霄错愕地放慢动作,把段枫玥紧紧抱住。他能感觉到,手底下温热的身体在颤抖,埋在脖颈间的脑袋呜呜的,湿润的水把他的脖子打湿了。
卫霄一下慌了,他赶紧扳段枫玥的额头察看,哄道:“怎么又哭了?这回真没人,没骗你!没人能看见!别哭了,枫玥,我不弄了,不弄了。”
他说着就要退出来。
段枫玥在卫霄怀里抽抽,哭噎着,断断续续道:“你变着法子作践我,在屋里头让我给你做那些腌臜事还不够,还要在草堆上、荒郊野地里糟蹋我清白的身子,你就是故意的,想让我……”
他又成故意的了。
卫霄一听这泼脏水的语气,反而松了口气,气笑了。他也不反驳,扒拉了两下段枫玥被泪水泡着的脸,问:“想让你怎么着?”
他还是第一回知道,自己除了好色还有别的目的。
“……”想让他习惯这种事儿,让他心甘情愿地跟着他。
段枫玥呜了一声,转过脸去,不理卫霄。
卫霄来劲了,今天非知道不可,又扒拉他。段枫玥被他扰得烦了,一把拍开卫霄的手,别扭又含糊地说了个什么。
卫霄愣在当场,深吸一口气,眉目中爆发出狂喜,“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枫玥,再叫一声!”
段枫玥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害羞得脚趾都勾起,“……没什么。”
“胡说!”卫霄气得牙痒痒,这人怎么赖账?他刚刚……分明是听到了一声夫君!
第26章 我是第一回成亲!你不能……
不管接下来衛霄怎么哄, 段楓玥就是不肯再开口,气的衛霄牙痒痒,就连第二日抱着衣衫凌乱的段楓玥赤脚穿过谷底的小溪时, 都还在愤愤地念叨这件事:“我不信你成親了也不叫!”
九月十四,澧家寨敲锣打鼓,又挂上了紅绸, 空气里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衛霄親自指挥布置, 眉梢上的得瑟劲儿, 比第一回成親还要盛,晚上喝喜酒时,喝的也比上回多,差点连路都走不了,讓人全程搀着才到了洞房前。
一到门前, 他激灵一下就精神了,醉醺醺地把裴益和庄骋推开:“去去去!是你们媳妇儿吗?还想进洞房, 一邊儿去!”
他一把把门推开,大跨步走进去,凌乱的衣裳都来不及整理, 就火急火燎地冲进去,嘴里还喊着:“媳妇,我来……”
一个激动的“了!”字还没出口,就被定在了原地。
段楓玥一袭紅艳奢靡的嫁衣, 斜靠在同样精美的床上,許是等得乏了, 蓋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扯了下来,露出一雙浸在霞帔光影里的慵懒桃花眼,唇上点了些許胭脂, 和眉间光彩的紅痣遥相呼應,摄人心魄。
“……!”段楓玥困倦的哈欠打了一半,就猛地看见衛霄闯进来的身影,他慌里慌张,手忙脚乱地把蓋头拾回来蒙上,懊恼地嗔骂一声:“都怪你!这么晚才来,我都等烦了!”
说完,他端正坐好,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等待着什么。
真他娘的好看。
卫霄不是没看过段枫玥穿嫁衣什么样儿,只是他以为上回就够好看的了,没想到还能更好看。他好容易才回过神来,激动地走过去,大手按住紅蓋头的金丝绣邊。
段枫玥的手握得更紧了,盖头下的唇紧紧抿在一起。他紧张地瞅着那块红色,鼻尖都冒汗,直到男人俊美的,明显收拾了一番,收起野气,罕见正经的那张脸出现在眼前,段枫玥的脸上骤然熱出了红晕。
他咬了下唇,扭捏道:“夫、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