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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我担心别的地方的瘟疫传过来,给你拿东西防瘟神。”陆千盛说着就把东西往孙守手里塞,“快点,这个要自己挂才灵验。”

孙守接了过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大门。

这是他自己的宅子,不是老宅,是平常的规制,门头并不高,拿个凳子就可以够到门头。

“那我去取个凳子。”孙守说着,就要进去。

陆千盛一把拉住他:“取什么啊,这么麻烦,我抱你上去就行了。”

说着,他蹲下,抱着孙守双腿站起来。

孙守觉得有些不斯文,拿着东西快速地找到上边门和墙壁的缝隙,把缠着红布的柳枝插.进去。

他站好后,看陆千盛脸不红气不喘地,不禁感叹:“你身子练得真好。”

“那是!”说起这个,陆千盛就有些得意,“要不是我念书好,我都去考武举了,你这身子不行啊,看着都没我弟结实,要多练练。”

“那你饶过我吧。”孙守应着,望了门上插.着的红条柳枝,有些担心,“也不知道那边的瘟疫会不会传到这边来。”

“放心吧,我都捎话了,让文涌守孝一年呢,他不会贸然回来。”陆千盛安慰着孙守,向门里走,“快,我渴死了,去里边喝点水。”

“总有别人会过来。”孙守应着,关了门,给陆千盛说起自己的打算,“我老师要回乡探亲,我最近会回乡下,还不知道去多久。”

两人边走边聊,另一边的顾思已经做好了决定,对着车夫说:“找一个大的染坊去看看,你知道哪里有染坊吗?”

人生很多事偷不得懒,你在这里偷了懒,可能就要在别的地方找回来。

他前世念书的时候还算努力,年薪几十万,在初高中同学里算是顶层,在大学同学里算不错了。

但比他有天赋还勤奋的另两位同学,一个年薪百万买房容易,一个进了重要部门国家分房,只有他在苦哈哈地攒钱付首付,比他们辛苦多了。

要是当初学习再努力一点,成绩再好一点,赚钱更容易一点,他就留在国际大都市,不会回老家过轻松自在的日子了。

努力多了,选择就会更多。

“您去染坊做什么?”车夫奇怪地问,问完想起顾思已经不是小孩子,是个秀才了,又补充道,“小的知道的,我想一下路怎么走。”

“我去染坊转一圈。”顾思回答,也不是在敷衍他,而是真的要去转一圈。

他刚才想来想去,要用到漂白|粉这东西的,除了大的造纸坊,应该只有染坊才能用到。

去看一下,就算找不到,他也尽心了。

车夫听了,驾起车子走了。

顾思拿起车里的帽子给他扣在头上:“说了让你带我帽子,怎么不带?中了暑气怎么好?”

他从府衙里走时,车夫忘记戴帽子,顾思反正坐车,就把自己帽子给了他。

车夫听了感动得很,连声道谢:“就是担心冒犯你。”秀才都是贵人了,他哪里敢随便冒犯。

“要是别人,我还真不一定愿意。但你衣着干净整洁,是个爱净的,谁都愿意把帽子给你用。”顾思夸赞车夫,话里隐藏的那句“身上不会有跳蚤虱子,不会给我染上”没说。

他知道车夫顾忌,百姓对于读书人除了识字以外,最大的印象就是“爱讲究”,怕哪里冒犯了。

他也是爱讲究中的一员,碗筷专用,与人谈话时保持距离,不喜欢外人用他的东西……

有时候,连家里人都觉得他毛病多,不过他这些都是基于卫生的角度考虑。

其他人可能有阶层的意识,不给低层人用自己东西,但里边一定有卫生方面的原因。

就顾思见过的人里,无论顾家村茶园镇还是西乡县府城,都有头上长虱子的。多是穷人长虱子,而乡村里的穷人最多。

很多时候这真不是人懒,真是经济决定的。

夏天方便洗漱还好,冬天天冷,烧水要柴火要碳不说,一个弄不好感冒发热没钱看病会丢掉性命。

比起命来,一两个月甚至更长时间不洗澡也很正常,身上长虱子跳蚤就更正常了。

客观事实如此。

车夫听顾思夸他干净,心里有种被认同的感觉,高兴得很,想着回去要夸自家媳妇,都是她成天催着他洗漱,现在才能被夸。

“我那婆娘爱干净,别人家孩子总有长虱子跳蚤的,我家孩子从来没长过。”

车夫和顾思聊了起来,带着顾思找到了一个大点的染坊。

顾思下了车,车夫把车在门前快速拴好,跟着顾思一起进去。

染坊的大门开着,顾思一进去,看到院子里很多排列整齐的大缸,缸上横着很多竹竿,竹竿上挂着大片大片的布,至少有十几个人在忙碌着。

有一个抱着一大包布的人从顾思身边经过,顺便问:“你找谁,小娃?”

“找你们坊主。”

抱布人怔了一下,他还以为顾思是哪个人家里的孩子呢,听到这话一细看顾思,就见他小小年纪,气质和一般人家的孩子不同,向着里边喊了一声:“杨管,有人找坊主。”

“来了!”有人应声,很快,就有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过来。

他看到顾思两人怔一下,感觉顾思气质不一般,直觉他们不是来谈生意的,有些疑惑:“你们是……”

“杨管,门外有公车!”有人趴在窗户那里喊,应该是从另一边窗户那里看到顾思他们的车了。

坐公车的,不是衙门里的人,都是与衙门有关的人。

杨管缸听了后吃了一惊,看到站前边的顾思年龄小,不像是能在衙门里做事的样子,放了一些心,带着笑脸,谨慎小心:“我是杨氏染坊的管缸,不知您来有什么要事?”

顾思掏出了那张纸递过去,杨管缸接过一看,上边有衙门的印章,不是衙门的人也是为衙门办事,弯了腰双手递还。

顾思见他态度太恭敬,笑道:“打扰你们了,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来找一样东西,看你们这里有没有。”

杨管缸听后大吃一惊,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勉强笑出来都带着僵硬,紧张地道:“我们染坊商税都按时交,里边都是良民,从没有谁长了第三只手,还请官爷明察。”

顾思有些意外,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以为他是来找赃物的,笑道:“不是丢了东西来你们这里找。”

“不知哪里丢了……”

两人同时开头,杨管缸说到半截停下,先等顾思说完,听到他的话后松了一口气,高兴地笑出来。

“我是来找一种能染白衣物的东西,它有一种刺鼻的臭味,可能是黄绿色。”顾思说到这里想了一下,要是东西不纯的话,颜色可能有变化,就补充,“也可能是别的颜色。”

杨管缸听后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们家的染料都是好东西,没有什么刺鼻的臭味。”

顾思看这个管缸小心,怕他多想,边向里走边解释道:“你就算不合规,也不归我管,我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但要是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能用到防护瘟疫上,知府定会有重赏,好处大得很。”

“瘟疫?”杨管缸吃了一惊,他怕自己消息不灵,小心地询问,“咱们府里有瘟疫。”

“远在广州那一带。”

杨管缸听了后松了一口气:“那远着呢,没事的。不过我们店真是合规的,也没有什么能治疫病的染料,只有小孩子变猪头的时候会来取点蓝靛抹了治病,这个不算疫病吧……”

嗯?

听到新知识的顾思转头望向杨管缸:“变猪头?是肿脖子吗?”这说的是腮腺炎吧?他前世小时候还得过呢。

杨管缸连连点头,顾思很怀疑:“能治好?”

“能,抹了后几天就好了。咱们坊里的蓝靛都是免费给人取用的。”杨管事说得极为肯定。

顾思想起这里染料的原材料应该都是用的植物,而植物有些本身就有药用,便问:“十个里,有几个能治好?”不会是瞎猫遇到死x耗子,碰巧吧?

“至少有九个半了,反正还没听过谁家孩子抹了蓝靛会不好的。”

顾思见他说得极为肯定,想问蓝靛都是些什么植物做成的,一想这怕是人家的秘方,就没开口。

转而说道:“带我去看一下你们染色的东西吧。”有没有,还是亲自看一遍为好。

“那您这边请。”杨管缸请顾思回身,向西边走去。

顾思站住没走,打量自己站的这地方。要看的话,还是全看了才是真的没有。

“这边是染色坊,漂坊在那边。”杨管缸解释,怕顾思听不懂,连忙补充,“染色坊都是些血牙、虾青、驼绒等色,漂坊才是漂黄为白的地方。”

顾思一看,这边的确有很多黄的绿的紫的布,再过去就是大片的红布。

转过身一看,东边在缸上的确有很多高挂的蓝布,再过去就是白布了,他问:“还有蓝坊和红坊吗?就这四种?”

“对。”杨管缸应着,一个穿着短打,面色晒得黝黑的人过来,给他手里递了个东西。

杨管缸就把那个荷包给顾思手里递:“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顾思:“……”

他接到手里一看重量,就知道至少有八百文钱了。

顾思接过来拿着,杨管缸明显地松了口气。

院子里的人看着专心干活,有好些都瞄着顾思。

三人走到了漂坊那里,杨管事揭开了一个缸旁边放着的三个桶上的盖子,让顾思看:“这就是漂白用的三种染料。”

顾思弯腰,也没凑太近,用手在桶上扇了扇,是闻到了一些气味,不过不像是氯|气的味道。

他又试过另两个,没有哪一种像是氯|气。

顾思站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分量太轻才没有味道,还是里边根本就没有氯|气成分。

可惜这里没有显微镜,不然倒是可以试着观察下效果。

“其他的都看一下吧。”顾思应着,拿着荷包把院子里的染料都看了一遍,又去看了库房里的。

染料总共就小几十种,没费太多时间,它们大都有味道,却没哪个有氯|气的味道。

顾思只好对杨管缸道:“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我想找的那个东西有些毒性,要是一下子闻得多,有可能要命……”

还没有说完,杨管缸已经急了:“我们染坊不会用有毒性的染料,我们自家孩子都穿染坊的布。”

顾思就是怕杨管缸多想,刚开始才没有说有毒这一点。刚才是查不出来了,才想给全了信息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现在听了这话,知道即便真有,对方因着担忧也不会说了。

他觉得这事,还是衙门里的人来查比较好一点,他的威信力到底不行。

顾思最后问:“这染料是你们自己制作的吗?”要是别人制作的,那他们不知道也正常,就不是故意隐瞒,他得去别的地方再看。

杨管缸摇了摇头,脸上有一点笑意:“我们自己哪里做的过来啊,只有蓝靛是自己做的,红黄青白偶尔做一些,其他都是买来的。”

说完,他琢磨着要不要给顾思解释,不解释怕顾思听不懂误会了,解释了又怕落了他的脸面,内心纠结得很。

“那染料都是从哪里进的货?”顾思询问,他得过去看一下。

“这……”杨管缸有些为难,顾思知道这也是人家的商业机密,便问,“你只说漂白的染料从哪家进的。”

杨管缸看顾思没有为难他,笑道:“不是小的不愿意说,是这不是一家供的,一句话说不清楚。漂白的染料是在勉县郑家拿货,郑家同族有个郑廪生,这个您去打听一下,就能打听出来的。”

“勉县啊~”顾思一听就觉得不好弄,勉县在府城西边,并不顺路,他追问,“那汉中县有没有哪家做漂白染料的?”

“这肯定没有的,要真有,我们也不会舍近求远对不?”杨管事笑了。

“那城固县呢?西乡县呢?或者是洋县呢?都没有做漂白染料的人家?”

城固县在西乡县和府城中间偏北的位置,是回西县乡的必经之地。洋县在城固东边偏北,离得很近,要过去也方便一点。

“或者是有的,小的不知道啊。”杨管缸回应着,解释情况,“这勉县郑家给我们染坊供货供了大几十年了,也没别的人想来抢这生意。”

顾思看问不出什么来,就道别:“那行吧,打扰了。”

古代的技术都是父传子子传孙,一门手艺不会轻易地外传,没有别的做漂白生意的也很正常。

也可能小染坊自己制染料的人知道,这就要知府问各县,让各县知县问下边里长,能很快地搞清楚了。

杨管缸看顾思要走的样子,一下子笑得真诚了。

顾思把手里的荷包扔回他怀里:“我就是来打听事的,又不是来……打秋风的。”本来想用“敲诈”这个词,一想这话万一要传出去了,怕衙门里的人不高兴。

他的身份倒也不用害怕那些衙役,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怎么行?您这莫不是嫌少?”杨管缸有些急了,拿着荷包又给顾思手里递。

“你要真想送我什么,就把那蓝靛给我用油纸或者别的东西包一小块。”顾思应着。

杨管缸一听顾思这样说,松了一口气,让人去取。

顾思趁着这个空档转移杨管缸的注意力,免得他还想着钱的事:“你不叫管缸吧?这应该只是一个身份?”

杨管缸笑了,给顾思解释:“管缸就是染坊里管染工的师傅。小的原本只是一名染工,后来因手艺好被提为场头,最后才提了管缸。”

顾思顺便打听起了染坊生意如何,有没有淡旺季之类的一些情况。

他发现,新秀才里,除了家里大都有田地外,也大都有店。

顾家总得经营一门营生,要是只靠着地……汉中府虽然是鱼米之乡,西乡县又土地肥沃,肯定饿不死还有节余,但要过得多好却不可能了。

一会儿,刚才那个抱布的染工拿了比香瓜大的小坛子过来,杨管缸接过打开一看,确认了东西后,小心地问顾思:“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太多了,这么多还得带回去,算了不要了。”

顾思不想要,杨管缸跟着顾思非要给,急得不知道怎么好了,好像顾思不接了这东西,走了后回头就会让人来对付染坊一样。

顾思只得接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顾思看到有卖饮子的店,就买了三十份,让人送到了杨氏染坊里。

他总不好真拿人家的东西。

上了车回家时,顾思问车夫:“店家应该会送到吧?”不会拿了他的钱不办事吧?

“您放心,咱们驾的是公车,他这店又跑不了,哪里敢作假?上赶着让衙门里的人找上门不成?蒙谁的钱也不敢蒙衙门里的人的钱啊。”车夫根本就不觉得这是个什么问题。

顾思回到舒家,都快申正(15点)了。

家里的人都等得着急了,顾思问曾祖父:“今天还回家吗?”本来他们打算过了未时(15点)就走。

顾家曾祖父看了看日头,现在走有些晚了,就有些迟疑:“现在走的话能凉快一点。”

顾思是习惯性的尊重长辈,才询问曾祖父,并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

他下意识以为今天不走了,现在听了这话,觉得不妥当:“等我写完去了衙门再回来,怕是都申未(17点)了,戌正(20点)过后天会暗下来,要是路上碰到狼就不好了。”

事实上不止会碰到狼,还会碰到豺、虎、野猪等危险的野生动物,遇到狼的机会最多,这些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过的,顾思还没碰到过。

顾家曾祖父不觉得有这么巧,还是点头赞同:“你说得对,做事要小心,咱们西乡县虽然山少平地多,不容易碰到豺狼虎豹,但走夜路总不安全。”

“那我去给我娘说一下。”顾思回应。

顾家曾祖父顺口问他:“怎么去衙门这么久?”

“我送了给孙守的信,知府知道里边有一些疫情防护,就让我写一份详细的。我本来就是随便写的,有些东西没有弄懂,就去医馆和染坊转了一圈。”

顾思说完,怕曾祖父追问他疫情防护的事,不好解释怎么懂这些,就问他:“蓝靛治肿脖子的病效果很好吗?我以前都不知道。”

顾家曾祖父点头,笑道:“那是你不常出去,咱们这边小孩子患了肿脖子,大人都会去山上采了大叶青来给孩子治,它这就是用来做蓝靛的。”

“那染坊还有x什么染料能治别的病啊?”顾思追问。

顾家曾祖父以为顾思去染坊是想找药,笑了:“好像还有哪种身上有伤口的时候可以抹一抹,有时候能阻止人发热,也不一定次次有用。”

顾思猜到了里边应该有消炎的功效,说自己进二院去了,就要溜。

顾家曾祖父飞快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把知府让你做的事详细地说一下,不行咱们把这事做好了,过几天再回家。”

“知府就是随口一说嘛,哪里用得着这么长时间,我一会儿就写好了。”又不是真有疫情了,等着他的法子救命。

看孙守的性子就知道,孙知府只是性子稳重又好学,想把法子要来,看以后有没有用而已。

顾家曾祖父觉得顾思到底年龄还小,拉着他坐下,语重心长地道:

“你这孩子,怎么能把这事当小事呢!知府手底下那么多的人,找哪个办事不行,要找你?你把这事办好了,给他留个好印象,说不得长大以后,还有机会给他当个幕僚之类的。”

顾思眨眨眼,还真是没有往着这个方面去考虑。

顾家曾祖父又道:“就算不做知府的幕僚,不是还有孙少爷吗?他是小三元,又是江苏人,家学渊源,将来说不得就是个进士了,你跟着他混,总是多条出路。”

顾思知道家里人不是看不起他,而是长辈向来会多为子孙长远考虑,才会规划每一条路。不过心里还是有些郁闷。

“我觉得我以后应该能考上举人啊,就算到时候不能当个学官,光举人这个身份就百事无忧了,也不用非得给人当幕僚啊。”

顾家曾祖父耐心劝顾思:“人生那么多变数,就算你以后考上了举人进士,那也不过是个六七品的官,孙知府到时候说不得就是一省大员了,你更要现在让他看到你做事用心,留个好印象了。”

这些道理顾思都懂啊:“那你不急着回家了?”

“回家哪有这事重要!你去染坊找什么东西?”

眼看含糊不过去,顾思又把防护的方法说了一遍,讲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顾家曾祖父很怀疑:“你怎么知道漂白的染料能防护瘟疫?还这么相信?”

这个场景已经在顾思的预料中了,心还是有些提了起来。

第62章

“我听孙守说的,不过他是小时候上学时偷跑出去玩,从一个外公家的老大夫那里知道的,你可别跟任何人说啊,他们家跟外公家关系不好,孙知府不知道这件事,我答应他保密的。”

顾思说了一串,就怕这个说法泄露出去。

要真泄露出去了,就说仙人托梦,才找的这个借口。

顾家曾祖父想到孙守跟着孙知府,不跟父亲住,猜着里边是不是有会什么隐秘,认真点头:“你放心,我没有那么多嘴。”

顾思初步放了心:“那你是说,我要去勉县郑家那里找东西不成?我看知府就是现在有兴趣,你明天后天送过去,他说不得都没兴趣了啊。”

其实顾思还是不想去勉县,路远不说,东西也不一定能找到,找到的也不一定对,东西相差一点可能都没用。

交情嘛,刻意相交也没错,自然相交也挺好。

反正他现在不想再为这事跑另一个县里去了。

顾家曾祖父刚了解了过程,这时给顾思建议:“你想找染坊,去找你三外公啊,让他查一下染税,不就知道哪里有染坊和做染料的店了?”

“染税?”顾思听到这个词有些疑惑,“税收分得很详细吗?每一种职业都有?”他还没有接触过商税这一方面的。

“也不是每一种行当都有,大的行当有特定的收税方式,像住宿的店税啊,买卖房屋的契税啊,介绍交易的牙行的牙税啊,这些常见的行当收税要么相似要么不同。农具、书籍这些不收税,你知道的。”

“那等会儿我写了再去衙门里问,要是有就再去打听,要是没有就交差,咱们明天再回去。”

顾思做了决定,回去给舒颖说了情况,用心地写了一份报告。

他写着的时候,才想起给孙守少说了一项。拉肚子的话,得补充电解质,这里不能输液,得喝淡盐水或者淡糖水。

他把这一点加进写给知府的报告里,再把口罩的样式都画了出来,注明要用精细布来做。

手工纺线也能纺很细,不过一般人穿自己纺线织布的衣服,布料细密度不可能和现代的比,有些布对着空中一看,经纬之间的缝隙全能透出光来,这种织得不密的布肯定防不了飞沫。

写完后,把补水口罩的事又抄了一份给孙守。

等字晾干的时候,顾思望着这成果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费功夫写出来的东西最后可能也用不了,谁也不会相信他一个不懂医的人的话,这不过是在白费功夫。

明知没有结果还去做,可能是……是思念以前的家乡,是在成全自己一种莫名的心意,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曾经在那个时代存在过。

突然之间,在这个平凡的午后,顾思被勾起了思乡之情,忍不住鼻子一酸,湿了眼睛。

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伤感的情绪离开,顾思拿起晾干的纸收好,又坐车去了府衙。

舒家三外公听了顾思要到染坊找东西后,问了和顾家曾祖父一样的问题:“你怎么知道这种染料和石灰能防瘟疫?”

“哎呀,这个我答应别人保密,你快去户房帮我问一下啊。”顾思可不敢把谎话再说一遍,舒家三外公可以说是天天和孙知府见面,说给他听,暴露的风险太大了。

所幸舒家三外公不是那种强势的长辈,没有追问,听他不愿意说就笑道:“不用去户房问了,城外临山街街东,北边有一家小染坊,染料是自己制的,你可以过去那边问问。”

“谢谢三外爷,那我去了。”顾思应着,就笑着跑了。

舒家三外公原本想说的话只好先放下。

顾思去了后,这次学聪明了,没让车停人家门口,而是停得远一点,走过去,以家里要漂白很多发黄的老布为由,询问价钱。

店主看顾思个子高,还以为他十三四岁,想着这孩子的面相也太显小了,还以为十岁呢,说媳妇时肯定吃亏。

十三四岁的孩子都可以说亲了,店主也没有因为顾思年龄小就不把他当成生意,唤了自己儿子过来让他给顾思讲。

这倒是方便顾思套话,结果以考察的原因看了染料,也没找到相似的东西。

顾思回舒家时在车上想通了,漂白|粉这个消毒的法子也写了给孙知府,他相信东西肯定有,只是他没找到,万一方法传出去了,或许有人能找到。

回了家他把这点又写了两张,最后明确地表示寻找时要注意安全,法子有用没有用还得试过才知道等。

到了府衙,他把东西和新写给孙守的那一封信一起交给孙知府:“麻烦公祖传信了。”

孙知府接过信后笑了,看了一遍后,询问顾思:“拿着公文办事管用吗?”

顾思不知道知府怎么不问内容的真假,反是问起这个,心里快速的思量一下,回道:

“我去杨氏染坊的时候,他们的管缸态度极好,就是平常百姓本就做事谨小慎微,见了官府公文更是心有顾忌和忧虑,也不知道问到结果了没有。后来去了城外临山街,我就以顾客的身份过去询问,他们态度倒是少了忧虑。”

孙知府问这话就是进一步考察顾思怎样行事,听了后很满意,笑道:“我这两天就会送家信,到时候一定给你送到。”

“谢谢公祖。”顾思高兴地道了谢,然后退下了。

走到舒家三外公公房里去打招呼,说要回去,见他房间里有差役,可能正忙,就要退下,被叫住了。

“大宗师刚发文,后日岁试新生员也得参加,你暂时回不去了。”

“啊?”顾思意外。

学政每到一府,会在院试前后举行岁试。岁试每个生员都要参加,连续三次无故不参加就要受到责罚。

岁试成绩分六等,一二等有奖励,三四等无事,五等会受到斥责,要是考个六等或者连着考几次六等,连生员的身份都要丢掉。

这不像现代,有了个大学文凭一辈子都是大学毕业的大学生。秀才的身份不是永久的,想保持这个身份,要么考一辈子,要么进学三十年。x

进学三十年以上的秀才,可以不参加岁科考,不过这样就永远地失去了乡试的机会,大部分秀才不会选这一条路。

是以,每一个秀才最为头疼的事就要数岁考了。

汉中这边一般岁试在院试之后时,新生员可以不参加这次岁试。

顾思本来是想参加的,考不了一个一二等,还能考不了一个三四等了?

顾家曾祖父不愿意:“你万一要是考了个五六等,不是少了一次机会?你这辈子就只有这一次不参加的机会,还是别去了。”

顾思一想,那些常年参加乡试的老秀才,岁科试成绩都是一二等,学识比他渊博多了,他去参加了应该得不了一二等的成绩,没奖学金拿,不去也罢。

最近这段日子以来,听廪生讲,最害怕的都是岁试,秀才也是如此。

廪生怕没考好,失了廪生身份;秀才怕没考好失了秀才身份。都头疼岁试。

岁试成绩不好,可是要比以前的期末考试挂科严重的多。

“以前也没说啊,又发公文了?”顾思想起新学政做事态度认真,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了,“那我考完再回去吧。”

顾思回舒家时,去看了一下夏学政发的告示,果然见墙上新贴了一张,里边有一句“着新学生员参加岁考”。

学指的是县学和府学。

他回家把后天要考岁试的事说了,顾家曾祖父急了:“先前发文时只说了岁考时间,没说新生员也得参加啊!”

“可能大宗师觉得,生员都得参加岁试,新生员也是生员,也得参加。其实本来就应该参加的嘛,只是现在松了,新生员才不参加。”

“幸好咱们走得晚,这有些人怕都回家去了。”

“一次不参加也没事,我大伯上次去游学不是就没参加嘛。”

“大宗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新生员都是他一手选出来的,学问还能错了去?”顾家曾祖父忍不住抱怨。

顾思安慰曾祖父:“那这再考一次,不是更能看清楚了?万一真有作弊的,不是原形毕露了?你别急,后天才考呢,还有准备的时间。”

“我怎么不急,你要考个六等了可怎么办!”顾家曾祖父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走。

顾思故意做出一副低落的样子:“曾爷,在你心里我就一点本事都没有,连个三四等都考不上?”

“那也不是,就是这……这岁试的大都是些老秀才了,有人学了一辈子,学识比那举人都要好,是别人太厉害了。”顾家曾祖父被转移了注意力,安慰起了顾思来。

有些秀才比举人学识要好,这可不是胡说。

乡试看学识,也看运气,以前就有人学的比同案好,同案都考上举人了他还没考上。可这人这次乡试落榜,下次却考了个解元。那你能说,这人没考上的时候,学识比上次考上的举人差吗?

终究是在学霸里挑学霸,优秀的生员太多。

“那你还是觉得我不行嘛!”顾思噘嘴。

“不是,你别泄气,你想啊,一个县学里二十个廪生,府学里三十多个,这光廪生加起来就二百多人了,更别说还有岁科试二等的人了。你这次……”

顾家曾祖父想说“你这次将将考上秀才,本来就是秀才里最末尾了,很容易考个五六等”,话到嘴边觉得不对,他是安慰人的,这话说出来不就成了打击孩子了嘛。

他只好改口:“我的意思是,你年龄太小,吃了年龄的亏。”

“六等拿什么来评判?”顾思询问,他偶尔听说过一次,记不清了。

第63章

说话间,顾思理着思路,倒是想起来了几个:“平亦略不,一二三六。四五等是……”

顾家曾祖父笑道:“一等的文理平通,二等亦通,三等略通,四等有疵,五等荒谬,六等不通。”*

“那你觉得我文理荒谬了还是文理不通了?”顾思询问。

顾家曾祖父这时候冷静下来,笑了:“按你往常来说,至少能考个三四等。”

“那你还害怕什么?又不是五六等有人数限制,无论怎么考都会有人中下等。也有可能大家都考得好,连一个五六等都没有。就算这次我考得比平时差点,最坏是个三四等。”

“五等降青衣六等发社!我就是怕有个万一啊!”顾家曾祖父说起这个又急了,右手不住地捏着左拳。

“那不就成了!”顾思双手一摊,笑道,“你快放心吧,就算我考了个六等,最多也是个发社,再学一年下次考试还能考不上去?我又不是入学六年以上的老秀才,考了个六等会被黜革为民,我是新生员啊曾爷!”

岁试成绩一二等是优等,有奖赏;三四等是中等;五六等是劣等,有惩罚。

考了个下等,生员会被褫夺衣帽,就是摘去你的雀顶帽,拿去你的秀才服。这是很丢脸的一件事,哪怕你身份上还是个秀才。

“那要是万一下次还考不好呢?到时候再考个末等,不管你是不是新生员,到时候都会被黜革为民。”顾家曾祖父反问。

顾思一脸丧气地趴在桌子上:“你一点都不盼着我好,至少你也想着我考个五等,就算降青衣了还有一次机会啊,再考差了才会发社,你怎么就认定我只会考个末等发社呢!”

顾家曾祖父一辈子没有考上秀才,对于秀才太看重了,他也知道这是自己焦虑了,却止不住往坏的方向想啊。

他舔了舔发干的唇:“我这不是遇到过侥幸考了个秀才,后边岁试没考好,被罢为民的了么。”

“那在你心里就是觉得我考上秀才是运气好对不对?”顾思大声问,还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

他也不是真生气,是为了安慰长辈故意装出来的样子。

顾家曾祖父难得见顾思生气,赔笑道:“哪有呢,你考秀才是凭真本事的!”

“你哄我呢!岁试五六等的作用,一个应该是为了查验能力,防止哪个人作弊考了秀才,好在后边筛查出去;再一个应该就是为了督促进学的生员努力学习不可懈怠,对于好好学习的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需要担心的事。”

顾思说到这里,心里忍不住感叹,古代科举制度,从督促这一方面来说,比现代可要有用多了。

在现代,文凭拿到手,一辈子无忧,哪怕后边把前边学的知识忘光了,高文凭在有些职业里也能一路通行。

顾家曾祖父连忙哄人:“没哄没哄,我只是自己心急嘛,不是不信你,长辈都是这个样子嘛!什么时候什么事都会为儿孙担忧。”

顾思听了这话,这才把脸色放得好了些。

顾家曾祖父被顾思这一打岔,心还是急,却没一开始那样焦虑了。

顾思进二院给舒颖说了岁试的事,舒颖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听了后也没有抱怨一句,笑道:“那就先不回去了。”

“你不急吗?不怕我考个五六等的成绩?”顾思问娘亲。

舒颖假装思索:“嗯~福祸相依,这次不考不一定是好事,考了也不一定是坏事。就算考不好,也是个警醒,能让你发奋读书,下次考个好成绩出来。这样来说,后天去考试不就是一件好事了?”

顾思一拍手:他刚才怎么没想到说这话呢?

回前院的路上,顾思想了想,他没想到,是见曾祖父焦虑,关心则乱,脑子不灵光了。

他在心里,早已经认同顾家,把顾家当成了自己的家。

要不是这样,他就不是偶尔思乡,而是常常思乡了。

顾思脸上忍不住带出笑容,回了前院,把舒颖的话说给顾家曾祖父:“你看,你要向我娘一样,往好的地方想。只有你盼着孩子怎么样,孩子就会怎么样。”

顾家曾祖父如今是越发觉得舒颖这个孙媳妇娶得好了,忍不住怀疑,三个儿子七个孙子一个个不成器,是不是他不会教?

肯定是他们都不会教吧,不然怎么就顾思出色?

“你娘会教孩子啊!”顾家曾祖父忍不住在顾思面前夸一句舒颖。

顾思听了后,刚有些惭愧,他其实是有前世记忆,不是娘会教孩子,却突然想起一件事。

去年过年时,顾思他们刚回去没多久,顾十三婶带着女儿来舒颖屋里聊天。

两个女人说了几句话,顾十三婶看到顾思妹妹紧跟着舒颖,笑着对舒宁说:“你娘不要x你了。”

顾思意外过后,一点都不意外了,他见多了这种家长,去看妹妹的表情。

顾宁站在小桌子边,手里正拿着舒颖买的玩具玩,听了这话后,没什么反应地依然站在桌子边玩着玩具,看着像是没听到的样子。

顾思又去看舒颖。

要是放了往常,一般家长这样和孩子开玩笑,父母和旁人家都会安坐着观察孩子是什么反应。

觉得有趣了,就会哄笑一团。

舒颖也在观察顾宁,觉得顾宁是不是玩得认真没听到。

顾思正担心舒颖会像别人家长那样,舒颖开口了,脸上笑着,语气认真:“你吓唬她干什么?”

舒颖觉得,不管孩子听没听到,还是要说清楚,免得真听到了误会。

顾宁听到舒颖的话后,这才转过头去看母亲,脸上带了点委屈。

舒颖连忙把顾宁抱到了怀里,安慰她:“不怕不怕,娘不会不要你的,你十三娘吓唬你呢!”

“哇~”顾宁一被安慰,心里的恐惧放大,一下子大哭了起来,伤心极了。

舒颖心疼了,一边摸她头一边轻声哄:“你十三娘骗你呢,你不要信,娘只是去照顾哥哥,明年过年的时候就带你一起去府里,不害怕啊。”

她越安慰,顾宁哭得越伤心,舒颖只好又带了点埋怨地对顾十三娘道:“你骗她做什么,她还小,会当真、会害怕的。”

顾十三婶见顾宁哭了,连忙笑着道歉:“哎呀,婶娘逗你玩呢,你娘不会不要你。”

顾思也在旁边安慰:“网网不哭啊,明年一定带你去府里,以后我们在哪里你就在哪里了。”

看顾宁哭得伤心,顾十三婶慢慢地也察觉自己说错话了,很不好意思自己把孩子惹哭了,哄了几句,就带着女儿离开了。

顾思觉得,自己娘真和别人的娘不一样,在感情上,她从不会故意说打击孩子的话、不会故事做打击孩子的事。

在现代都有很多家长这样开孩子玩笑,并不觉得有什么。

哪怕是觉得不妥当了,为了大家之间的关系和面子,也不会当孩子的面说大人的不是。

他对着曾祖父点头:“我娘的确会教孩子。”哪怕没有他,娘亲生了别的儿子,最终也会教得比一般孩子好。

顾家曾祖父忍不住感慨:“你要是有个弟弟就好了。”

顾思不出声了。现在没有人丁税,百姓能养得起的,都是放开了生,孩子至少生三五个,儿子至少生两三个。

奶奶见了面就催生,娘亲怕分心影响他学习,不想再生了,心里还是觉得两个儿子好。

顾思以前觉得,生不生是父母的事情,加之前世处在独生子女多的环境里,没想过这个问题,从来没就这件事发表过意见。

现在他觉得,的确是两个儿子好一点,古代医疗太落后,随便一个病都能要人命,只有一个儿子,要是生个病挂了,女儿一嫁,就只能孤独终老了。

“有妹妹也不错,你别想了,我娘都三十四岁了,再生孩子太危险。”三十四在这里绝对是高龄产妇,成亲早的,儿子都快娶媳妇了。

顾家曾祖父咂了一下嘴:“得陇望蜀啊!”

顾思打开箱子,取自己被收起来准备带走的毛巾牙刷等物,顾家曾祖父见了,想起重要的事:“快,别收拾了,咱们出门去找你大伯和赵廪生。”

“做什么?”顾思疑惑,曾祖父给他们说过宴席的日子,大伯是自家人不用发帖子,赵廪生的关系不到发帖的程度。

“去请教一下他们岁考的经验啊,我刚才太急了没想到。赵廪生次次岁试一等,我去求他,他一定愿意教你。”顾家曾祖父在顾思进二院的时候,已经想到了好方法。

“啊,等我三外爷回来,问他就行了啊。”现在天已经凉下来,顾思跑了半天却不愿意再跑了。

“哎呀,我都不记得你三外爷进学多少年了。他要是进学三十年不考了,怕是都忘了,反正多听听别人的意见最好了!”

顾家曾祖父说着出了门,见顾思还没跟上来,催促他:“你快点!”

“你等我拿两把扇子嘛!车夫要是走了,咱们路上好扇风啊,我刚都给他说不再出去让他回衙门去了。”顾思找到扇子,快速地跑出去。

两人出去,见车夫没走,正在阴凉处坐着抽旱烟,刚好让他带他们过去赵廪生住的地方。

两人找到了赵廪生,看到赵廪生心浮气躁的在屋子里挥扇子,顾大伯正在安慰他:“你次次一等,别担心了。”

“那这位大宗师是新的,我没在他手下考过,要是没考好,失了廪生资格呢?岁贡就要轮到我了,要是这次不是廪生,失了岁贡怎么办?”赵廪生反问。

顾大伯这两天已经劝得嘴干了,求助地望着两人。

顾家曾祖父见了,想起自己刚才着急的样子,笑着走进去:“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烦恼。”

赵廪生停下手,长叹一口气:“人心有所求,便不得自在。”

顾大伯听得耳朵要起茧了,顺口接过:“这可不是一次平常的岁试啊!”

“这是荣耀,是事关祠堂前两根柱子的事啊!”顾思跟着接口打趣。

赵廪生听了,忍不住失笑:“我才没有那么不要脸!”

秀才考上举人就可以在祠堂门口竖举人旗杆了,秀才竖不得。

不过就跟副贡会挂“副进士”的牌匾一样,现在有些贡生也会在祠堂前竖“贡生旗杆”。

“不要脸的人多了,不要脸就成脸面了。”顾思调侃了一下这类人。

赵廪生被逗得笑起来,对顾家曾祖父道:“没想到你这曾孙还挺有趣。”

说完,他又轻叹口气,对着已经走到桌边的顾思道:“这可不是‘两根柱子’的事,是候补训导的事哦!”——

作者有话说:*参考资料来自网络。

第64章

“是前边的训导不做了,就能按顺序轮到你了吗?”顾思按字面的意思猜测,又有些疑惑,“不是每个岁贡都能候补训导吧?”

岁贡县学两年一荐,要是岁贡都能成为候补训导,那这得多少人成为候补训导啊?

“那自然不是,候补训导选的是优秀的廪生,我成了廪生以来,岁科试可是次次一等,比别人连廪的时间都长。”赵廪生先回答了后边的问题。

顾思笑着竖了一个大拇指过去,觉得赵廪生是真的厉害。一次考前排容易,次次考前排就难了。

就是这样的成绩还是中不了举,可见中举的不容易了。

“前边没有候补的训导了,不用按顺序就能轮到我。”赵廪生说起这个,就没有那么急了,停下了扇子。

顾大伯望了望屋顶,本来不想说话,又怕长辈年龄大了到时候糊涂,犯起痴来只记得自己是训导了,语重心长的道:

“你就成了候补训导,你也候补不到啊,这就只一个名头,轮不到你。”

“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赵廪生瞪眼。

赵大伯嘴动了动,觉得话不合适,改了口:“好听话说了一箩筐,你听不进去,只能说实话了。”

“再说抽你了。”赵廪生扬了扬手,语气却没半点凶,就是装装样子。

这祖孙两人今天相处的样子和顾思平时看到的不一样,带着亲昵,顾思忍不住笑。

其实轮得到轮不到得看运气了。只要前边的训导辞职或者过世,缺人了,才会轮到。

不过谁当上训导也不容易,傻了才辞职;至于过世,本县训导比赵廪生年轻几十岁,怎么看都不会是训导先去世。

除此之外,还有拔贡优贡副贡会廷试,考试合格的能随时插队。

候补训导能当上训导,几率极小。

顾思顺手拿自己的扇子轻轻给赵廪生扇风。

“哎呀,使不得,现在哪里能让你侍候哦!”赵廪生笑眯眯地阻止,心情很好。

“就算同是秀才,您也是长辈嘛。再说我来是有求于您啊,可不得殷勤点。”顾思故意逗人笑,免得赵廪生焦虑。

“求啥?”赵廪生斜眼看顾思。

“求岁试的经验啊,看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赵廪生一挥手,一派过来人的老道:“这有啥经验,岁试比院试简单多了,只要照常考就是个三等,考差了也有x个四等。”

“看见了吧,我外曾爷也这样说,你就别担心了。”顾思侧头对坐一旁的顾家曾祖父道。

即便赵廪生嘴上这样说,还是拉着顾思讲了一下考试要注意的事,分享一点考试心得。

赵廪生越说越自信,不焦虑了,顾家曾祖父情绪也被安抚住了。

眼看着天暗下来,两人就告辞,步行回去。

顾思回去问舒家三外公岁试经验,他跟赵廪生的说法一样:“你是新生,学过的都记得,不用担心,照常考最少也是个三四等了。”

顾思回屋点灯,拿了本书复习功课。

此时府衙里,孙知府在后宅住处写完家信,开始给同科进士朋友写信。

这个朋友是江苏无锡的知府,孙知府主要是想要他照顾孙守和孙家,过年的时候已经留了礼物,可惜朋友过年也回了老家,没见上面。

现在要送家信,顺便给朋友写信拉近一下感情。

把想说的说完以后,孙知府想起江浙那边的瘟疫,就在信里提了顾思写的防时疫的法子,让庞知府有机会验证一下,看有没用。

写完以后,孙知府把自己的信连同顾思写的那几张纸一起放到了信封里,要一起寄给庞知府。

没有留底也没有关系,孙知府已经大致记下了,并不觉得这东西能用上,也并没有把顾思的法子当真。

他让朋友验证,不过是因着性子不武断,主要是想要考察顾思。要是一点用都没有,以后就要再多考察顾思。

第二天早上,孙知府叫来下人,把自己的信和顾思的信以及一些带给朋友的礼物交给他:“去把东西送到无锡,这是给庞知府的,这是给大少爷的,这是给家里的。”

下人应声后去了,孙知府就去吃饭。这个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顾思的法子会用上,更没有想到,顾思的法子会救了孙守的命。

顾思起床吃过饭后,开始温习笔记,把相对不熟的地方再看一遍。

《弟子规》里说执虚器如执盈,拿空的东西也要像它装满了一样小心对待,考试也是一样的道理,哪怕都学会了,小心对待会更加稳妥。

太阳慢慢地高了起来,温度也越来越热,顾思拿扇子扇了一阵,忍不住感慨,要是有风扇的话,该多好啊!

就是有一个脚踏的机械风扇也好啊。

扇了一阵凉快了,放下扇子就热,顾思干脆一手执扇一手翻书,继续复习。

夏天里,即便是刚吃完早饭也热,没事大家都躺在屋子里或者阴凉处。

西乡县顾家,顾三爷吃完饭,蹲在房门口吧嗒吧嗒地抽旱烟。

顾六伯娘从地里弄了菜回来,看到了问:“爹,你咋蹲太阳底下?进屋去吧,我出去一会儿,头上就出汗了。”

顾三爷心情不好,没出声。

顾六伯娘进厨房去放菜,顾思的大侄子没跟顾六伯娘进去,蹲在顾三爷面前,学着说:“曾爷,你咋蹲太阳底下?”

“自己玩去,忙着呢。”顾三爷有些不耐烦地道。

顾六伯娘听到公爹骂孙子,不乐意了,出来道:“你心烦个啥呢嘛,那没考上就没考上嘛,顾思还小,下次再考就得了。他年纪小就这么厉害,肯定没几次就会考上的。”

府城里一直没传信回来,顾家人的心情,从期待到冷静再到失落。

顾三爷听了这话不高兴,烟抽得更狠了,只觉心气儿不顺,对着顾六伯娘的背影道:“家里还没来信,你咋知道没考上?”

顾六伯娘撇了一下嘴,要真考上,县里那些喜子们不得过来一两拨,没消息不就是没考上。

她也没有回身,嘴里应着:“行行行,等他们回来就知道了。”

顾三爷琢磨着,真回来了才好,证明考上了。要是没考上,怕是在府城里继续念书了,也不知道要考上得多少年了。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秀才不好考啊!

顾三爷抽完这一锅旱烟,又装了一锅,边抽边为自己的儿孙发愁。

都念不了书,也没个本事,家里也没啥好营生,往后落魄下去可怎么办啊。

要是顾思考上了,家里没得到消息就好了。

顾三爷这样期盼着,仰头望了望天,却觉得这是奢望。

县里的那些喜子消息灵通,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县里的喜子们自然知道顾思中了,同时也知道府衙里的钱谷师爷是他外公,知道了顾家县衙里也有亲戚。

他们就不敢来了。

报喜这事,说白了,就是趁着主人家高兴强卖消息,一般人都不喜欢被人讨要钱财。

知道顾思靠山强大,他们怕被衙门里的人报复,不敢来投机占便宜。

里长也知道消息,就是眼看着顾家两个秀才了,自己还没有考上,心情低落,暂时不想到顾家来看顾家风光了。

他下意识地觉得,顾家肯定已经把消息传回来了。

王童生走亲戚去了,还没回来。

其他村里倒是有人知道顾思中了,只是消息一时还没有传过来。

顾家曾祖父本来是想写信或者捎话告诉家里,顾思嫌麻烦:“那还得找人送,我们很快就回去了,不急这两天。”

是以顾家现在还不知道。

顾奶奶坐在顾家门外树荫下和一群人聊天,顾六伯娘也过去了,说起顾三爷:“生气凶孩子做什么,凶了也没用啊。”

一群有五六个中老年妇女,一个听了后,就笑问顾奶奶:“你不是说你烧香准么,怎么这次烧得就不准了?”

“我这次买了很多黄纸,香也用的好,庙里的爷可能打盹没听到。”顾奶奶解释,惹来大家一阵喜乐地笑。

顾思安静的复习了一天功课,中午时左惜时就把考试的单子拿过来给顾思,也不用顾思下午去取。

第二天早早起床,帽上雀顶帽,带着考篮去试院。

岁试的搜身就简单多了,秀才服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明,但天热,大家只戴个帽子,到场后只用签到领试卷就好了。

岁试考四书、五经、诗,各一题,再默写圣谕广训两百字。

顾思看了一下,题还是截搭题,不过题不奇葩,好答。

他很有思路,唰唰唰地下笔,答题的速度很快。

早早交卷,出考场时,在门口遇到了许轻,两人就着试题聊了几句,许轻问顾思:“什么时候办宴席?”

顾思便说了,也说了自己家的地址,许轻认真道:“到时候一定到。”

顾思想起顾家曾祖父还在做媒,就解说了一遍详细的住址,并道:“成亲是一辈子的事,一定要选喜欢的人,到时候见了人,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合适,一定不要顾忌我的关系,重新选择。”

许轻感受到这份善意,行礼道别,两人一起出了考场。

顾思去茶馆里找到顾家曾祖父,见他听书听得正起劲,就站一边没唤他。

顾家曾祖父却像是有感应一样,转过头,一眼看到顾思,急忙起身上前问:“考得怎么样?”

“题简单,答得比院试还要顺,说不得会是个二等呢,得个‘候补增生’。”顾思笑着打趣。

廪生有数额限制,增生也有数额限制,即便成绩好,没争上也得向后排,一般的生员都是附生。

顾家曾祖父信顾思,听到这话就高兴了:“只要是个附生就行了。”

“要不我们今天回去吧,别等成绩了。”顾思道。

“不行,等成绩出来我才能安心。”顾家曾祖父摇头,没看到岁试成绩,他不放心。

顾思考虑了一下,做了决定:“那我去找夫子,看明天能不能办谢师宴吧。”

本来打算从老家回家办谢师宴,现在顾思猜测七月份会出事,就想着早办了。

顾家曾祖父想着有事做时间也过得快一点,就点了头。

顾思在街上找了苏贡生喜欢去的那家茶馆,果然找到了他,询问过后,定了谢师宴的事。

然后去找顾名:“爹你能请到假吗?”

“那肯定能啊!”顾名一口应下。

顾思又和顾家曾祖父去买了谢礼,第二天办谢师宴时,舒家三外公也带着舒秩参加了。

饭后,送苏贡生回了学馆,顾家曾祖父就要去等成绩。

“明天才能出来吧,两千多的人考试呢,成绩哪里那么快出来。”顾名看天热,怕晒到顾思和顾家曾祖父。

“大宗师勤勉,今天一定能出成绩。”顾家曾祖父坚持。

舒家三外公去上值,顾思顾名顾x家曾祖父就带着舒秩一起去看。

到路上时,顾思发现等成绩的人并不多,好多都是新生员。看来老生员都已经习惯了。

到了地方,成绩还没有出来,四人就去了茶馆里,一会儿就听到锣声响了几下。

几人戴着帽子出去,见差役已经贴好了。

顾家曾祖父站到最后一张成绩前,看第五等下边写了一个顾廉啸和另两人的名字,第六等下边写了一个无,松了一口气。

不是五六等就好。

舒秩去到了第一等的那张纸前看,顾思站在第二等的那张纸前看,顾名就看第四等。

因为不知道自己在汉中府全部生员里占了什么位置,顾思多少有些紧张,怕自己落到第四等。

一二等人少,加起来就只有几百人,顾思很快看完了,见二等里没自己,很失望。

岁试连二等都没有考上,再学一年,也不知道明年的岁科试能不能考上二等。考不上,连去乡试的资格都没有了。

要是考上了,二等的成绩要中举也难得很,还不知道以后要考多少年。

“没事没事,再努力几年,肯定能考个一等。”顾家曾祖父见顾思不高兴,猜出来他的担心,安慰他。

顾思去看第三等的成绩。

“啊!”正在这时,舒秩兴奋的大叫了起来,“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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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谁一等?”顾家曾祖父一下跑过来,着急地问,舒秩的夫子和舒家三外公也参加了岁试。

“我哥啊!”舒秩边答边奔到顾思边,激动的双手扒着顾思的胳膊跳了两下,“哥你简直太厉害了!第一次岁考就考了个一等!”

“在哪在哪?”顾名也高兴极了,两步过来问,眼睛向着名单看。

“左下角那里。”舒秩伸手指指向那里。

三人一起看去,果然看到顾思的名字。

这次顾思本来就觉得题答得好,没想到竟然考了个一等,那下次的科试不出错应该能考个二等,后年就可以去乡试了。

顾家曾祖父长松了一口气,成绩不但稳定还上升,现在就是死了也安心了。

顾名伸手去摸着顾思的名字,满脑子都是:我儿子真厉害啊!

顾思笑着拍了拍舒秩的胳膊:“你这浏览的速度挺快的啊。”

“我就先囫囵看一遍,本来打算认真看呢,没想到就发现了。”舒秩觉得自己被夸了,整个人都精神振奋。

顾名到了顾思的身边,伸出双手捧着顾思的脸揉了揉,满脸的骄傲:“我儿子真厉害啊!”

顾思扒下顾名的手,又去看名单。

他要看是自己一个人考得好还是大家都考得好。

要是大家都考的好,说明新生员在刚开始的岁试里有优势。

这次院试中了的新秀才,他记下了很多,其他人名字都有些印象。

这一看,就发现他熟的那些老秀才大都考了个一等,给他作保的赵廪生啊,李廪生啊等。

新秀才像楚成礼啊,许轻啊也考了一等,其他很多都是二等。

“新生员怕是有一半都上了一二等了。”顾思说。

“新生一直在学习,没有扔下书本,写文章的功底是目前最好的,老生很多连书都忘了。”顾家曾祖父这个时候倒是非常理智了。

“一等赏几两银子?”顾名问顾家曾祖父。

“一般是五两。”顾家曾祖父摸着冒出头的短须回答。

几人回了舒家,舒颖已经等着了,见了顾思,压下着急,问:“几等?”

“一等!”舒秩伸出两根手指不停地晃,“姑姑我哥好厉害!”

“你好好努力,以后也能这样厉害。”舒颖拍了拍舒秩的肩膀,舒秩被鼓励,整个人都有劲儿了,觉得自己要好好学习,以后也要这样厉害。

舒家三外婆听了后,也忍不住羡慕了:“你这是怎么生的啊。”她的儿孙怎么没有这一半厉害呢!

三人收拾东西,要回家去,顾名也要跟着回去,舒颖问他:“你店里能走开。”

顾名的东家可不是给顾名随便找了个位置,而是把他带在身边教的,要是顾名一走,很多事就不好办了。

“已经查完了店,账也理好了,最近也没什么事了。东家知道咱娃要办宴席,放了我半月假,还随了五两银子的礼钱呢!”

顾名笑眯眯的掏出了银子给舒颖看。

舒颖收了银子,收拾好后,和舒家三外婆道别,回家。

一路上,天气闷热,车上的人心情却很好,顾名断断续续地哼着调子,顾家曾祖父也坐在外边,兴起时,还会唱两句秦腔。

车里,舒颖对着顾思道:“已经有好些人来问你婚事,想给你做媒了。”

“你把我的条件说了吗?”顾思问。

舒颖笑着点头:“当然说了,不过这媒婆听了嘴上不说,心里定然觉得你条件高,后来上门的人就没几个了。”

“你可别怕我将来找不到媳妇,松了口劲儿,想选哪家,一定要先告诉我。”顾思叮嘱。

“放了我年轻时,一定会怕别人误会你,不敢把要求说严厉一点,先一个个观察。如今我早就懂了,放了什么样的网,就会捞到什么样的鱼;用了什么样的线,就会织出什么样的布。这样省事又能如愿,顾忌太多反倒可能成不了事。”

顾思揭开车帘,爬到顾名背上:“爹,谁要是到你面前给我说亲,你就告诉我娘,让娘去挑,她细心一点,能发现很多问题。”

顾名耸了耸肩膀顶顾思:“知道知道,你不都说过了,我记着呢。”

几人回到顾家村时,天已经开始暗了下来。

车从顾家大姑婆门口过的时候,顾家曾祖父顺便下来,顾名和舒颖提着礼物,一起进去了。

顾家大姑祖父也姓顾,以前是从隔壁小村并过来的,与顾家的血缘并不近。

顾家曾祖父是长辈,又去的女儿家,晚上登门就没有什么。

夫妻俩有些意外,连忙笑着请人坐,顾家大姑婆问:“有啥事爹?”

顾家曾祖父笑着拿出了捷报,放在桌子上。

顾家大姑婆年轻时还识得一些字,拼凑着能看一些简单的,后来不用,很多都忘记了,现在拿过来打开以后,只识得几个字,却看不懂,把捷报递给顾家大姑祖父。

顾家大姑祖父接过一看,吃了一惊,先直觉性地去望了顾思一眼,再去看顾家曾祖父:“爹,这是真的?”

顾家曾祖父有些意外:“你还不知道?”

顾家大姑祖父摇了摇头:“不知道啊!”说着,他才反应了过来,惊喜地站起来,跺了两下步子,惊异地望了顾思一眼,高兴地道,“太好了!”

“什么事快说!”顾家大姑婆催促。

“顾思考中秀才了!”顾家大姑祖父说完,才发现自己直呼了顾思的名字,暗怪自己不小心,有些尴尬的对着顾思笑了笑,态度已经在无形之间变得尊重了起来。

顾家大姑婆先愣了一下,惊喜地拿回捷报,小心地摸着顾字,高兴地笑:“太好了!”娘家侄孙成了秀才,以后多少能照顾着她儿子了。

顾家大姑祖父搓了搓手,问起了院试的事,聊了一阵后感叹:“唉,要是我当年能好好学习就好了。”

顾家大姑祖父年轻时家里经济挺好的,因着是小儿子比较受宠一点,就没好好学习。

后来父母去世分了家,他知晓生活不易,几次考试都没有过府试,花去了一些钱。

夫妻俩又是老实人,没个手艺光种个地,连生四个女儿才生了个儿子,养孩子费钱还要掏四份嫁妆,家底又去了一些。

儿子长大书也没念成,人不坏就是被宠的懒惰,儿媳生产后去世儿子再娶又花彩礼,入不敷出,林林总总下来,如今家境只比平常人家好一点。

如今顾家大姑祖父见了顾思的捷报,忍不住想,自己要是当年好好念书考了个秀才,现在家境肯定比年轻时要更好。

“还有一件事呢,茜茜还没说下人家吧?”

顾家大姑婆听了这话,注意力立刻转了过来,摇头:“她爹又不管事,她娘是后来的,我这想给她挑个好的,眼光一高,挑来挑去都不满意,现在虽然跟一家接触着,还没说开呢。”

顾家曾祖父听了后高兴了:“这次院试时认识了个秀才,还没成婚,我想说给茜茜呢。”

顾家大姑婆夫妻俩惊喜极了,要真是将孙女嫁了秀才,对孙女对儿子都好。

顾家大姑婆x连声追问:“怎么还没成婚?人品好着吗?是不是有什么缺点啊?现在人家成了秀才怕是要求高,能看上我家吗?”

“人品我初步看好着呢,还让人打听过,就是年龄稍大了一些,没成婚是因着运气不好……”

顾家曾祖父便把事情说了一遍,笑道:“我也是抹了脸皮去说这事,要不是顾思无意中帮了他,怕是考虑咱茜茜的可能不大。”

顾家大姑婆并不怎么迷信,心下有点担心许轻的运气,却不忌讳这事,当下就去隔壁把串门的儿子叫了回来。

顾表叔一听,外公要给自己说个秀才女婿,连声答应下来,大声夸顾家曾祖父:“外爷你怎么这么厉害啊!连这么年轻的秀才都识得!”

顾家大姑祖父狠瞪他一眼:“你也不忌讳。”

“我忌讳啥啊,他不是都考中秀才了吗?那不就是……什么极泰来,都转好运了,怕啥。”

顾家大姑祖父就笑了。他只是气儿子心大,也有些担心“克亲”这说法,见儿子同意,也就没说反对的话。

眼看着天都黑半截了,顾家曾祖父就要回去了。

几人坐上车回到家,里边正在喂骡子的顾十一叔听到动静,拿着大铲子出来,看到几人后笑了,一一问候:“爷,哥,嫂子。”

然后目光放到顾思身上,笑着问:“院考怎么样啊?没考上哭鼻子了没有?”

顾家曾祖父冷笑一声:“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出息啊!字都识不全!你侄儿,第一次下场,拨府案首,岁试一等!”

第66章

顾十一叔每个字都听清了,却像是没有听懂一样。他脑子的注意力全都放到这句话上,手上力道不自觉地一松,铲子掉在了地上也没管。

“啥意思,中秀才了?”顾十一叔下意识地问,呼吸慢慢地重了起来。

“中喽!”看到家里人吃惊,顾家曾祖父他们都笑了起来。

顾十一叔才反应过来,兴奋得“嗷~”地嚎叫一声,转身向左跑一步觉得不对,又转身向右跑一步还是觉得不对,返回身一下子跑向了家里。

“你叫啥呢?”顾九奶在二院扬声问,而后传来顾十三婶的声音:“哥你怎么了?”

顾十一叔一阵风地向着三院里跑去,声音激昂:“顾思中了,我们家有秀才了!”

顾九奶和顾十三婶各在自己屋子里,听了后反应了一下,都惊喜地出来了。

“娘,我哥说顾思中秀才了?”顾十三婶确认般地问。

顾九奶点着头:“我也听到了。”她期待地向着三院看了一下,又望向二门,“谁给他说的啊,不会是哄他吧?”

顾十三婶立刻向着门外走去,顾九奶也跟了过去。

三院里,顾奶奶也闻声出来,看到顾十一叔进了放杂货的一个房间,问他:“你刚在二院喊叫啥呢?”

顾十一叔在房间里找到了家里的那面鼓,挂在身上,手里拿着小鼓槌边出门边在鼓上“咚咚咚”地敲了起来,大跳着到了顾奶奶身边。

“娘!顾思中秀才啦!你以后就是秀才奶奶啦,我以后就是秀才叔爹啦!”

“你听谁说的?”顾奶奶亮了眼睛问。

“我爷说的,他们回来了!”顾十一叔边应边向着外边跑去,手里还在咚咚咚的敲着鼓,将心里那股激荡振奋的情绪发泄出来。

顾思手里提着东西在前院里和顾九奶他们相遇,笑着回应他们的询问:“这次运气好,差一点就不中。不过没在县学在府学里。”

顾九奶可不懂什么县学府学,她只听懂一件事:顾思现在是秀才了!儿孙以后能沾他光了,有什么事衙门里也能说话了。

她喜笑颜开,看着顾十一叔风一般向外跑出,两手相握:“那真是太好了!你从小就争气,没想到第一次下场就中了秀才!”

顾十一叔跑出了门外,两条胳膊抡的欢快,大声嚎叫着表达自己的兴奋:“嗷~”

北边十几丈远的地方,坐了两三群乘凉闲聊的老头老太太和中年男女,听到声音后就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怎么了?”

“谁家有啥喜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