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张进答应下来,又保证不告诉父母,张小姐这才满意了。
因为要给别人准备的时间,张进当天就找机会去衙门里,约顾思去逛庙会:“很热闹的,可以摸石猴祛病祈福,打金钱眼。”
孙守也在一旁,听了后很感兴趣:“走吧,我们一起去。”
呃。
张进没想到有这发展,愣了一下,又觉得这发展很正常,不知道怎么拒绝。
孙守察觉出来了,想起顾思最近好像在谈亲事,拉长了声音:“哦~懂了懂了!”
然后笑得意味深长。
顾思没有不好意思,年龄大了,谈婚论嫁很正常。
他看出来张小姐也会去,觉得在公众场合见面没有什么问题,但顾及到张家长辈的心情,还是问:“我娘和我妹也正好想去呢,不如约在一起?师母有空吗?”
“有有有!”张进高兴得连忙点头,这下子不是他给父母告密了,是必须得说了。
两人约了时间地点,顾思嘱咐:“就说是我娘约你娘吧。”
张进点头,有些担忧地望了孙守一眼。
孙守很有眼色:“我也会去,但不会一起去,各走各的。”
张进放心地走了。
他一走,顾思就疑惑地问孙守:“什么是燕九节?”
“啊?你不知道?”孙守有些吃惊,一想读书时顾思从不凑热闹,没出去玩过,不知道也正常。
他就解释:“是纪念丘处机道长诞辰的节日,这月十九日,后天。”
顾思就懂了,过去把这事给舒颖说了。
回到衙门后宅那边,就见孙守不知从哪里弄了些箭来,拿着对顾思道:“快来,你这两天练习一下投壶。”
顾思向墙边看去,见那边放着一个广x口瓶,有些意外:“练这个干什么?”
“就猜你不知道,燕九节里最火热的一件事就是打金钱眼了。”孙守拿着一支箭,向着墙角的瓶里投去,一下就中。
顾思拿过一根投过去,也中了。
孙守笑了:“白云观会在桥洞下或者别的地方挂一个大铜钱,底下放个小钟,谁要是拿着铜币从钱眼里投中小钟敲响它,一年就能吉祥顺利。你既是相看,自然不能失手。”
顾思右手里转着箭,笑了:“是不是声音越大越吉利?这样岂不是有很多人都把几个铜钱绑一起,以求能敲的声音更响?这是谁想出来的敛财方法啊,真是把人心拿捏得稳稳的。”
咦?
孙守小时候就接触过燕九节,是以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听顾思提起,觉得,好像真是这个样子?
“又花不了几个钱,能费多少?”孙守说完,就觉得不对,人人都这样想,人人都投,那积起来就多了。
他笑了:“你说得对,钱是流动的,快来练好准头,到时候讨个好彩头。”
顾思就练起了投壶了,不过是用铜钱来投的。
那边张进回家后,把去白云观这事前后一说,张夫人松了口气:“还是怀源稳当,你姐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我真是怕了。”
她便计较着要带哪些东西。
白云观在西便门外,出了府衙一直向西,到宣武门中的那条南北路上时,再向南拐出了城门,就进入了外城。
再继续向西,就会走到西便门的那条南北路上,往北走过了西便门,再往西走,就是白云观。
十九这天,两家人都早早地起来。张大人要上值,顾名舒颖没让去,觉得他去不方便。
按时到了约定的地方。
张夫人这次对舒颖更亲切了些,上次知道舒颖爱看话本,还带了六本给她,两人聊得很好。
顾宁跟着舒颖,顾思和张小姐在后边走着,张进走在最后边。
几人去观里烧了香,又去看寺里的小杏林看杏花。
如今杏花初开,大多含苞待放,少数几个绽开在枝头的,亮眼鲜嫩,很是得人喜欢。
小杏行在小路两边各种两行,也没几个人,张小姐找了个机会,小声问顾思:“你不嫌弃我年龄大?”
张小姐并不自卑自己的年龄,只是娘亲说得对,世人的眼光一贯喜欢年龄小的,她难免要将一些事情在之前问清楚。
她不想以后成了婚,又被夫家嫌弃年龄大。
问完后,竟然有些紧张,还是鼓起勇气看着顾思的眼睛。
第134章
顾思认真地正面回答:“不嫌弃,比我大会做事稳重,思绪周全,不用我教为人处世。就像买衣服鞋子,都挑合适自己的,而不是买个不合身不合脚的,再去费劲儿地把它改到合适。”
张小姐猛然想起她与父母以前说的话,说不想找个穷的家庭的原因:我不想耗费大量的心力去纠正他和他家里人身上的缺点,消耗自己的心力。
这话她现在还很认同,不过顾家经济虽不好,家里人身上却没有什么大的不好的地方,很对她胃口。
这话也很对张小姐的心思,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笑得太开心嘴都张大了,只好伸手捂住。
“那就好。”张小姐舒坦了,一开口就说顺了,继续问,“我自己有铺子,婚后要出门,你有意见吗?”
顾思摇头,明确回答:“没意见,你出门带着人,注意安全就行。”
张小姐更自在了,觉得这样的话,成婚早也没什么问题。
她思虑了一下,咬住下唇,不知道下边的话该不该说。
本来想问“你几时纳妾”“有儿子不纳妾可以吗”这样的话,又觉得怕是不可能。
要是他四十左右再纳妾她也能接触,但要是二三十就纳妾,她怕自己那时接受不了。
今日天暖,春光明媚,眼前枝头点点花苞,远处往来之人的声音隐约传来,张小姐正在想着要怎么开口问顾思。
顾思看前后除了亲人,其他人都离得远,便道:“你有什么担忧或想法,提早说,不管在外人看来有多离谱,我也不会生气不会给外人说。”
若实在不合适了,不成婚就行了。
顾思和张小姐有同一个想法,有什么事婚前说清楚,免得婚后闹得不好,难处理。
张小姐听了他这话,顾虑全没有了,立刻小声道:“平常人家喜欢孩子越多越好,可是有的人不想生那么多孩子。”
顾思诧异了,这个时代里的人,和现代一样,大家都是被时代的思维推动着向前走。
社会说多生孩子好,大家都生很多孩子,少有生的少的。社会又说只生一个孩子好,大家很多都生一个,又少有生多的。
也不能说不对,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处境,不能一概而论。
但能跳出时代洪流看清真相与本质的人,并没有多少。
他没想到张小姐竟然有这样的想法,只觉与她更合拍了,笑着点头:“生得多也有都养不住的,生一个也有能养住的,孩子多了费的心力就多,一两个就够了。”
张小姐惊喜极了,她本想,自己要是成婚,最多生两三个孩子,没想到顾思说得更少。
可能他还不了解小孩子夭折得多?
顾思见她还在思考,接着道:“就算没有儿子也没关系,我没有泼天的富贵让他去继承,断了香火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张小姐大吃一惊,认真去看顾思的眼睛,却发现他眼神真诚,并没骗自己。
至少,他现在是真心实意说这样的话。
她心下受到了震撼,只觉得自己那些其他的担忧,什么有没有青梅竹马啊忘不掉的人啊,是不是真心要结亲啊,没有儿子能不能过继啊这些,全都不重要了。
她喉咙莫名有些堵,说不出话来,只是脸上忍不住露出灿烂的笑来。
明眸皓齿,熠熠生辉。
张小姐长得真是漂亮,肤白貌美,今天穿一身天青色的锦衣襦裙,戴珠配玉,装扮简洁,整个人看起来比枝开盛开的杏花还要鲜活明媚。
与顾思往日里见过的那些,沉默中或面无表情或带愁绪或带郁气的女性不同,她的家境和教养以及过往经历,让她是一个有思想的人。
顾思多看了她一眼,侧过了身,嘴角不自觉含笑:“要是有什么疑惑,你可以让你弟写信问我。”
张小姐又高兴又不好意思地点头:“暂时没有。”
张进在远处看着,觉得他们的气氛太好,生怕姐姐心情太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连忙过去了。
万一婚事没成,再从顾家传出什么,他姐的名声更不好了。
更远处的张夫人忍不住抚额,再高兴,也不能在未来婆母面前这样“勾引”她儿子啊,像什么样子。
她忍不住去看舒颖眼色,见她神色平和,没什么不满,觉得她真是个极为开明的,这才放了心。
张小姐问清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心情极好,也不需要独处了,和张进一起向着母亲那边走去。
难得有极致开明,没有半点迂腐古板的人,张小姐忍不住就对顾思说了心里话:“大家都说女人要在家里待着侍候男人和婆家,出来赚钱不守妇道,可你活着总要用很多银子,有本事难道就要穷着自己了?”
张进心里哀号一声,姐你还没嫁过去呢!说这话太过分了!你是不想侍候你以后的男人还是不想侍候婆家啊?!
你就不能忍忍成婚了以后再说?或者你委婉一点也行啊!
他急忙道:“也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像你一样能赚很多钱补贴家用。”看,我姐她有优点!
顾思感受到了张进的求生欲,也从以往的相处中看出来,他再怎么头疼,也没有打压自己的姐姐,大概能猜出他们姐弟日常相处的情景,不由失笑。
他对着张进点头赞同他的话,边向前走边道:“摆脱世俗的期待,活出真正的自己,需要很长的过程,肯定要经历一些痛苦和非议。”
张小姐又有一种恍悟般的感觉,忍不住快走两步,目光越过弟弟,含笑看顾思,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顾思回望过去,很明确地能接收到对方对自己的喜欢和一丝崇拜,心情跟着好起来,脸上也忍不住带了笑。
隔在中间的张进突然觉得自己是这样多余,他有些听懂了,又有点不太明白。
张夫人眼见着女儿越来越大胆直白,有些过分,连忙快走几步,隔得有些远,就已经开口问了:“x怎么走得这么慢?一会儿投币那边的人多了,会挤着。”
她是明知故问,张小姐也不答她,高兴得快步走过去,拉住她的手:“那我们快走吧。”
而后见着后边的舒颖,笑着打招呼:“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舒颖见着顾思脸上的笑意,明白他对这门婚事真的很满意:儿子少年老成,并不多笑,这样已经算是心情很好了。
她心情愉悦地摇头:“没事,出来逛,不急的。”
六人一起去摸了石猴祈福后,顾宁从汤婆子里掏了三条湿毛巾出来,先分给张夫人,再分给舒颖,最后分给张进。
舒颖接过擦手,张夫人也跟着擦手,笑着夸她:“这法子好,比回家洗手方便。”
舒颖笑着解释:“这里人多,那石猴被很多人摸过,定有一些人带着病气,咱们擦了手好一些。等回了家,这毛巾洗过,放太阳下晒干,过几天再用最好。”
她用一面快速擦完手,交给顾宁,顾宁用干净的那一面也擦了手。
张夫人与张小姐共用一个,张进小心地擦过手,交给顾思。
六人又去了投币那里,桥洞下吊着一米多宽的大铜币模样的钱币,钱币中间吊着钟。
桥上有人,河边两侧都有人。
他们出门早,现在人多,却不挤。
几人上了桥,顾宁兴奋地掏出自己的零花钱先投,一连投了五个,都没投进去。
两个落了空,三个砸在了大铜币上。
她有些心疼自己的钱了,转头看向顾思求助。
顾思从自己的袖子里摸了一个布兜出来,掏了一把出来,递给了张进。
张进连忙摇手:“我带了我带了。”
顾思看了看张夫人,性别不同,他不知道给张夫人会不会不合适,最后还是笑道:“师娘也试试。”
说着,他就将手里的钱递给了张进。
张进一看,只好接过,又给自己娘亲,再一看姐姐望着他,明白了,将剩下的全部给了她。
顾思拿了一枚铜钱,瞄准,一下子就投了进去。
这是好兆头,大家都很开心。
顾宁极为高兴,欢呼一声:“哥哥好厉害!”
顾思教她:“瞄准,记住手上的力道和弧度,要是第一次扔远了,下次收点力,几次下来就好了。”
顾宁试了两次,第三次终于险险地投了进去。
张小姐在一旁听着,第一次投,也都投了进去。
张夫人觉得这寓意非常好,高兴极了。
她也投了,前几个都没中,后边中了一个。
舒颖第二个就投中了。
倒是张进,投了十几个都没中,全都险险地撞在边上就是不进。
顾宁都急了:“你这样的情况,一下投七八个,总有会进的。”
张进就一下拿了七个去投,这次终于进了,一下进了两个。
大家都很开心,又去观里烧了香,磕了头。
逛了一阵,还去花钱吃了观里的饭,高兴地离开,坐车回家。
车上,张夫人就拿食指点女儿的额头:“你也不知道收敛点,看你笑得那张扬的样子!要是人家娘亲看你不顺眼,你想嫁也嫁不进去了!”
“顾家叔母才不是那样小气爱计较的样子!”张小姐心情好极了。
张夫人笑着叹气:“话是如此,身为媳妇,还是少在婆母面前与夫君亲热,免得你抢了她儿子她心下嫉妒。”
张小姐体会到了母亲的关心,高兴地扒着她的胳膊:“我晓得了,就是今天实在开心,忍不住嘛!”
“怎么个开心法?”张夫人问,见她不说,去看儿子。
张进就将事讲了,张夫人感叹:“果然能当解元的人,都有独特的想法,与一般人不同。”
张进点头:“我姐还担心人家村里来得不爱干净,没想到人家竟然比我们家都讲究,摸个石猴还得擦一遍手!”
自家都没准备这些。
张小姐笑着摇头:“不是解元与人不同,是他与人不同,顾家与别家不同。”
张夫人看她这维护的样子,笑出了声来:“好好好,他家确实不同,这样的才配得上你。”
张小姐高兴地点头:“回家就让我爹爹去找媒人,在会试之前,快快将定下了,免得出了变故。”
这话她都说了好几遍了,张夫人应下,又打趣起她来,一家人高兴地回了家。
舒颖这边上了车也问顾思:“你确定好了?已经在商议彩礼这些了,以后就不能变了。”
顾思点头。
舒颖没见到张小姐品行教养上有问题,知道这婚事定了,心里就计划起定亲的事来。
回了家以后,顾名听说了谈得很好,见顾宁玩得开心,也高兴。
顾思回了自己住处,自然被孙守一阵打趣,然后开始一起复习,准备会试。
会试在三月初九日开考,现在已经二月十九,不算入场那天,只剩十七天了。
两人加入了考前突击队。
这两日和一群应考的衙内子弟到这个大人的府里去学习,过两日再到另一个官员家里去上课。
总之就是一起去上小课,上课的官员什么样的品级都有,下到七品上到二品,顾思也是接触到了很多或是新颖或是独特的想法。
其间,自然也去了卖卷厂买卷子,再去收卷局,得了试票。
至于交到礼部的文书,也早在衙门开印后不久就交了。
顾思忙着学习,舒颖这里也在准备着交礼要用的东西。
因为知道顾家穷,张大人和张夫人巴不得早早把女儿嫁出去好了了心里的一桩大事,因此彩礼钱只要了一百二十两。
但其他的,五金、绸缎、布匹、棉花、茶叶、酒水、喜饼、干果,等其它一应杂的碎的零的事项,全都要一一准备起来。
能提前买的提前买,不能提前买的要选好哪家店去定,舒颖忙得快要飞起来了。
好在之前孙知府介绍了衙门里两位小官的娘子,有她们帮忙,知道哪里的东西好,舒颖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就这样,好些还没弄好。
因为时间太紧,会试之前并没有好日子,来不及在会试前定亲。
张小姐在会试前就定亲的愿望落空了。
倒是会试后有好日子。
她纠结了一阵子,张夫人就做决定:“那就春闱后定亲。怀源到时候要是中了,直接榜下捉婿,日子最好不过,还是双喜临门。”
会试又称春闱、春试、礼闱。
张小姐不同意:“他要是中了,岂不是大家都来跟我抢?我要是抢不过怎么办?”
张夫人都要没脸看女儿这个送上门的样子了,既欣慰她遇到如意郎君,又气她太过急躁:“那不是刚好能看清他们人品?”
张小姐觉得不妥:“我爹才四品官,就算他人品好,上边的一品二品官压下来,我就不信孙知府不动心。”
张夫人啧啧两声,怪声怪气:“我爹才四品!你要不要看看这个四品的分量,他当年也是两榜进士,名列第六,天之骄子。”
“好好好,我爹好。”孙小姐敷衍一句,继续发愁:顾思是个上进的,站在自己家门前都想当进士,要是见了一二品官,岂不是会想要当高官?
当高官除了自己能力强,还得有背景有人脉。那这人脉,哪里有个大官的亲戚来得稳当?
虽然自己婚后也不一定过得好,但要是和他都过不好,别人怕是更不成。
张夫人好笑:“你以前不是说,婚前都容易变心,婚后不是更靠不住?怎么现在却不想等了?”
张小姐瞅母亲一眼,叹了口气:“千金易得,良婿难觅。”
“那也没办法。”张夫人双手一摊,“日子又不是咱们家定,你自己随便哪个日子没问题,顾家却不会高兴。”
商量着来,也不可能好的不挑挑坏的。
张小姐抿着嘴巴吹气,将脸颊鼓起来,慢慢转着眼珠思考。
张夫人一见她如此,就怕了,劝她:“你可别想什么歪主意了,小心弄巧成拙,后悔都来不及!”
张小姐只好点头:“那肯定要听顾家的,放榜前后都有好日子,要是怀源春闱不中,看他们家选吧。”
张夫人便道:“也不知道到时候总裁选的是谁?”
会试主考官被称为总裁,一正三副。
“反正不可能是我爹。”张小姐道,觉得自己手里的汤婆子凉了,将它从大通袖里抽出来放到了一边。
会试的主考一般由翰林出身的大学士和一二品大员担任。
张大人才从四品,虽然从原则上来讲有机会,但没特殊情况不会选他。
张夫人跟着感叹:“要是他能成为房官就好了。”万一遇到怀源的卷子,那就中定了。
会试同考官有十八个,如今更是“非翰林不当x同考”,张大人任同考官的机率还是很大的。
张小姐想了一阵,一挥手:“算了算了,不想了,我去铺子里看看。”
京城里各处都在猜会试的总裁和十八房官,皇帝已经初步选拔过人选。
考察过后,已经选出了两个总裁和十四个房官,还在考虑剩下的人选。
很快,就到了三月六日,皇帝钦命简放。
第135章
简放就是皇帝以考试选拔考察会试官员。
一般初六当天来不及,都是提前考察好,初六宣旨。
会试除了总裁和十八房官外,还有一二品大员的知贡举二人,礼部的正副提调二人。
各位官员都穿好朝服带好行李在午门前等候,大学士接旨唱名,在场被宣的官员听到任命后要直接去往考场。
像孙知府顺天府知府这个身份,必然会参加会试,行李早都准备好放在一旁,直接带上就可以了。
还有翰林院里的大小官员,以及觉得自己会被录中的,都提前准备好行李。
要是没点到自己,再拿回去就是了,点了再去准备就不方便了。
宣完旨后,一连串的考员都迅速赶往贡院,等他们进了贡院后,差役将一张大大的纸贴在考场外。
这天,会有很多人来围观考官进场。
顾思也带着顾宁来了。
“回什么?”顾宁看着门上一个复杂的字问。
“回避,就是说无关人员要躲开这里,不要靠近。”顾思用直白的话解释。
看完了考官入场这个热闹,顾思就带着顾宁回衙门里了。
路上的车里,顾思对着顾醒道:“好好学习,以后也有机会去考试。”
顾清顾醒吃了一惊,顾醒忍不住地问:“我也能去考科举吗?”
顾思笑了:“你学得好,我可以借钱给你去考。”
顾清顾醒两人都感动极了,决定以后要更加用心地服侍顾思一家人。
“那我呢那我呢?”顾宁举手问。
“你呀,女孩子考不了科举,不管是著书立传,还是学医经商,或者别的,都可以。知识学了总不会错,总有用到的地方。”顾思笑道。
三人受到鼓舞,高兴极了,畅想了一路。
回去休息了一天多,初八早上,舒颖就早早起床,过去隔壁看。
这时已经有贡院那边的鼓声隐约传来。
顾思和孙守已经起来,检查了笔墨砚水,吃食用具等各种东西,要准备去考场了。
举人覆试不重要可以去迟一点,会试重要,里边大官的子弟孙侄等多的是,搞特殊容易被抓把柄。
顾思觉得会试还是谨慎一点好。
舒颖和顾名去送考,李优和孙金水各驾一辆车,在车上挂着灯,送顾思和孙守去考场。
人送到后,顾思就让爹娘回去了。
因为他和孙守不是一省,点名也没在一处,到了考场后,就分开了,各找各省。
顾思戴着口罩嘱咐孙守:“点名人多得很,把你口罩戴好,到了号舍再取下来。”
人流量大的地方,最容易传染疾病了,现在正是春季传染病高发期。
孙守点头:“知道了,你还信不过我?”自从上次生疫病差点去世,孙守对于防护这一方面很重视,不会轻忽。
顾思知道孙守的性子,放了心,找到了陕省的地方,再找汉中府聚集之地。
在这里,他终于见到了熟人:苏举人,许轻,楚成礼,刘熹……
大家相互打招呼,各自问候聊天,初时还能好好地站着,最后不是坐在行李上,就是坐在自带的小凳子上。
等到了天亮还没有轮到陕省,大家就各带了干粮吃。
吃完又聊了一阵,终于轮到点他们陕省的名了。
入场时,五十人一队,先点名,再检查行李等物,然后进场。
进了场,就按着《座号便览》找自己的座位,各自分开了。
从甬道里往前走,左右两边一排排整齐的号舍,像是穿行在什么有序的奇怪规则里。
找到号舍,顾思一看,运气很好,座位在中间,没有排到挨着茅厕的臭号。
照例先打扫卫生,而后与左右号舍的人聊天。
左右两边几个人,都来自不同的省份,有的偏南偏西地方的考生不太会说雅言,方言也听不懂,都交流不了。
初八这天,对于正副主考来说很忙。
会试第一场的四书三题由皇帝命名,但其他题要由正副考官商量出题。
但对考生来说,是闲得生毛的一天。
顾思都听到前边号舍好似还有拿了叶子牌进来在打牌的,都能听到呼喝声。
第二天要考试,大家晚上早早地都睡了。
顾思睡眠好,不管是听到鼓声还是别的声,很快就能继续睡去。
中间被号兵摇醒接卷,也只借着光看了一下试卷完好,认真收下后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先烧了水吃了干粮,擦干净手,开始做题。
会试第一场考四书三题,诗一题。
第一题出自《论语》: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
第二题出自《大学》: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
第三题出自《孟子》: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
第一道题要阐述智者与仁者的不同,第二道题要对诚意与毋自欺进行论述,第三道题探讨心性和天命之间的关系*
顾思都挺有思路,第二道题他觉得更容易一点,第三道题深奥一点,答好了很得分。
他还是先从第一题开始答起,答得很顺利,早上答了一题,下午答了两题。
这时还没有到傍晚,顾思看了一下诗题,收好试卷,边喝水休息边思考。
诗题答得怎么样其实并不重要,只要不出差错就没问题,答得好是加分项,主要还是看前三题。
考生在号舍里一个个紧紧挨地坐着,并看不到左右两边考生的试卷。
但只要将身子前探,左右张望,就能看到附近的人是在答题还是在苦思。
顾思右边的考生见顾思答得快,又年轻极了,猜他小小年纪能中举,定是个聪慧无比的。
他听到那边喝水的动静,就侧过身子,去唤他:“哎,兄弟,你答完了?”
顾思看了看不远处的号兵,人一天站下来,也累得没个好站姿了。
他没说话,只小心地点了个头。
那人便小声道:“你帮我答一下第一题,给你一百两。”
顾思不想跟他纠缠,就摇了摇头:“一百两怎行,得一百万两才够。”他发了疯,才在考场上帮人作弊。
不出事了还好,要是出了事,严重的被贬为平民甚至掉脑袋都有可能。
虽然现在考试已经没有开国初那么严厉公正,还是不要踩线的好。
右边的考生听顾思说一百万两,就知道不能商量,生气地撇了撇嘴,吐槽他:“小气。”
顾思没在意,这种在你身上占不到便宜就攻击你的人,在考场上时,没必要理会。
趁天还亮着,顾思誊抄完了一题,天已经暗下来了。
他怕点蜡烛不小心污了试卷,准备明天再誊剩下的两题。
等他上厕所回来,右边那考生又求他:“一千两,就帮我做一题吧,只一题。”
考场里有很多答得快的考生,但这考生周围,也就顾思答得最快,他找不到别人帮忙,只能再求顾思。
顾思不说话,只摇头拒绝,对方也没了办法。
不过顾思睡觉时还是多了个心眼,免得对方生气,故意使坏,不管是污了他试卷还是别的什么,让他考不了试都不好。
所幸这考生也没有那么缺德,在顾思誊完卷子,去至公堂交卷时,都没出什么差错。
交完卷后,顾思就收拾行李,担着担子,戴着口罩,去往龙门前等放排了。
出了考场以后,见到了等在外边的顾醒。
顾醒兴奋得连忙跑过来,想要替顾思挑担子。
顾思没让,笑着拒绝:“你快好好吃饭吧,都没有担子高,怎么帮我担,等你大些了再说。”
顾醒兴奋地点头,还是提了担子里的炉子给他减轻负担,说李优受了凉,怕有病气,顾名来接顾思。
如今他在不远处的摊子上听人说书。
两人先把东西放到车上,顾思坐在车上休息。
顾醒去找人,顾名一看才刚到巳时(9点),顾思就已经出场了,吃了一惊:“这么快?!”
顾醒点头,对于顾思崇拜无比,拉着顾名的手就往回跑:“老爷可是解元呢,出来早不是应该的吗?!”
顾名自然也对顾思信任无比,本来还想着顾思要是会试能一次中,那他的考试可就是一路通顺无比,逢考x必过了。
结果那时顾思就道:“解元算什么,全国二十多个省,每科都有二十多个解元,十五场下来,光解元都三百个了。更何况前几名相差并不大,就算是解元,想一次就中也难得很。”
也不是顾思想要故意打击顾名的盲目自信,而是凭真本事中举的人,顶层的考生水平相差不大。
就跟你要在一个班里挑满分的人容易,在一百个满分的人里挑几十个人,挑不中谁都有可能。
顾名根据以往乡试的经验,本来就想今早来,被舒颖昨天要求下午就过来等着了。
没等着人,他就以为人要出来得晚。
跑到马车边,看到顾思精神还好,顾名笑了笑,连忙问:“考得怎么样?”
“答得很顺利,好不好再说了。”顾思笑着应。
“吃了没?”顾名随口问,看到顾醒已经上车,就要坐上去驾车。
“昨天就答完了题,今天天亮后就誊写了试卷交了卷,还没吃呢!”顾思回应。
顾名上车手动作一顿,停下,问:“那要不在外边吃了再回去?”
“在家里吃吧,万一遇到外边的饭菜不干净,后边就不好答题了。”顾思拒绝了。
顾名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不由想起舒颖的小心,有些庆幸她没在身边,不然又要被她说了。
顾名上了车,顾醒拿了壶里的热水给顾思喝。
到衙门的半路上,顾名停车,下去给顾思道:“你先等一等,你妹要吃这里的红豆糕,我去买一点来。”
顾思点头,看过去。
这家摊子就是店里的掌柜将桌椅吃食搬到店门外卖,这样生意更好一点。
车就停在摊子两米处,能看到摊子前还有两个顾客在等,可见生意好。
顾思都能清晰地听见老板娘和女顾客的谈话声:“最近很长时间没见你来买东西了。”
女顾客笑着回道:“这不是春试嘛,家里房子都租出去给考生了,我就在西城那边租了个地方住。”
每逢会试,但凡贡院附近的房子,因为离着贡院近,都极为吃香,租价能比往常高出好几倍。
还有往年状元榜眼探花传胪住过的屋子,更是能翻到十倍以上。
有钱的考生,就为图个吉利。
顾思听李优说,像贡院附近的裱背胡同,牌坊胡同,水磨胡同,顶银胡同,等各处,几乎家家都将房子租出去赚钱。
就是离贡院远一些的宅子,也极为吃香。
家里的妻子女儿这些人,直接让回娘家住。没有娘家的,就像这个女顾客一样,租偏远的地方,赚的差价也多得很。
老板娘将手里的糕点递给先一个顾客,继续装下一份,又道:“你家的争气,能与衙门里攀上关系,每年赚得多,再加上这租金,日子过得滋润。”
女顾客笑道:“你家的才让人羡慕呢!开着店,味道好,名气大,赚的可比我家多多了。”
“比不得,你家儿子争气,小小年纪就过了院试第一场,可是羡慕死人了!”
两人互相说着对方的好话,一听都是情商不低的人。
老板娘将东西装好,递给女顾客。
女顾客接过就转身,没想到后边有人,差点就撞在顾名身上,险险地侧腰躲过去。
顾名在对方转身时,对老板娘说:“给我来二十文钱的。”
“你怎么站这么近。”那女顾客恼了,有些生气的凶顾名。
其实两人站得并不近,之间也有两步的距离,在摊贩之前,也算是正常的。
只是顾名以为对方要向右走,向着左侧侧了半步,没想到对方却是从左侧转身了,好在没撞上。
顾名笑了笑,也不与她计较,拱了拱手:“抱歉抱歉。”
那女顾客手里提着糕点,迟疑不定地盯着顾名的脸看。
顾名觉得奇怪,看过去,以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那女顾客恍然回神,看了一眼顾名手里的鞭子,再看一眼顾思这边的车,匆匆地走了。
顾名莫名其妙地扫了对方的背影一眼,掏了钱出来,等着付钱。
“你认识朱家娘子啊?”老板娘边包糕点边问顾名。
顾名摇了摇头,付了钱,提了东西,过来将东西递给顾思。
“刚那妇人是谁啊?爹认识吗?”顾思边接糕点边问。
顾名摇了摇头,奇怪道:“我才来京城这么三个月,怎么会认识京城里的人啊?”
“哦。”顾思应了一声,看顾名的确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就没再问。
顾名上车驾车。
如今三月初,天气已经不冷,厚衣服在之前几天就已经脱下,换了薄衣,车窗也就开着。
顾思透过了车窗,记住了丁氏香糕的名字,准备找机会让衙门里的人去打听一下。
刚才那女顾客的眼神不对,感觉不是认识爹爹,就是与他有什么过节,或别的什么。
反正,顾思直觉那女人认识自己爹爹。
顾思这边回了家,舒颖听他还没吃早饭,连忙让他洗手吃饭:“就想着你可能回来得早,给你准备着呢。”
顾思洗完手,就喝了点小米粥,吃点小菜和馒头,又喝了一碗红糖姜汤,舒颖就让他快去睡,一点都没问考的怎么样。
“要不要去看大夫?开副调养睡眠的药?”舒颖问。
顾思摇头:“我睡一觉就好,第二场要是不行再说。”
在贡院里待两三天很累,很多年龄大的考生,一场考试下来,就有体虚需要调理的。
三场下来,体弱病倒的不在少数。
会试时,大夫的生意也比往常好。
顾思回去睡时,孙守还没回来,他就先睡了。
舒颖在隔壁,听到远处有鞭炮锣鼓声,有些担心吵到了顾思,随口道:“这会试期间,还没放榜,敲锣打鼓的干什么呢?”
顾名见舒颖也有考虑不周的时候,笑了:“这不是日子好,有人成亲嘛。”
舒颖这才记起来,好像李优是说过每年会试时成亲的人多,好像这个时候成亲,能沾了各位举人的光,人生平顺似的。
三月的好日子的确多,不只是日子好,也是春暖花开,天气暖和,干什么事都方便。
全国各地成亲的人比往常多。
顾六伯娘就是在今天嫁女,家里热闹得很,两家对于这门婚事都非常满意。
顾思睡醒后,看到孙守回来了,等他醒后,就和他对题。
因为没有标准答案,都是探讨一下思路。
聊完了不久,就有孙守的同乡过来找他出去玩,无非就是吃喝聚会,甚至于去逛花街。干不干什么不重要的,主要是放松心情。
孙守想起顾思说过考前不要去人群聚集的地方,免得过了病气,还是摇头拒绝了。
在家里静心养神也不错。
第二天三月十一,第二场点名进场,他们又去考场考第二场。
*考题出自网络,不是作者自己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