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坚持,老太太只好将位置让了出来,看着揉面的人,老人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满足的笑。
待周一揉好了面,等待醒面的时候,天都还没有彻底亮起来。
她扶着老太太来到屋外,村中鸡鸣起伏,鸟雀从村子上空飞过,叽喳叫着。
老太太靠在她身上,周一小心地揽着她,看着这晨光。
这天早上,周一四人吃的自然是炊饼。
朝食后,她带着元旦回到了屋子,摊开手,露出了手心的一根白发,将炁灌入发丝之中,她低声道:“去寻与你血脉相连之人。”
发丝浮在了空中,一动不动,等到灌入的那一丝炁耗尽了,便落了下来。
周一伸手,接住了这一根白发,元旦在一旁好奇地看着,问:“师叔,不行吗?”
周一嗯了一声,将白发放入随身的荷包中,道:“不知道是距离过远,还是……”那位大郎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出门寻到了老爷子,老爷子正喂着鸡,周一问他:“老丈,不知你家大郎叫什么名字?相貌如何?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老爷子不解:“后生,你问这些做什么?”
周一:“我马上要到常安城中,到了之后可以在城中打听打听。”
老爷子摇头:“不在常安城,我去问过了。”
但他还是说:“我家姓保,我家大郎叫保平安,他小时候就生得高,现在长大了,想必也是高的,他生得俊,白白的,大家都说他生得好,身上倒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看向周一,道:“后生,你是个好人,能陪着我家老婆子演这么一场已经够了,我家大郎怕是找不回来了。”
周一说:“我也只是勉力试一试罢了,不一定能找到人。”
老爷子叹道:“你能这么一试,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他看向周一,有些感动:“后生,多谢你了!”
周一同他说罢,便回到了房间,收拾好包袱,牵着元旦走出了门,见到老太太站在不远处,就这样看着她们,见到她背着的包袱,抖着声音问:“你要走了啊,大郎?”
老爷子站在一旁,道:“那是自然,大郎在城中给人做工,请了两日假,昨日走回来便是一日,今日还得走回去。”
因为缺了门牙,老太太的嘴紧紧包着,便显得格外的老,她张了张嘴,嘴唇抖动,说:“大郎不是说家里养了鸡还种了地吗?”
老爷子:“哎呀,那是他媳妇干的,光是种地怎么养得活一大家子,我们大郎机灵,便去城中找了活儿干。”
老太太点头,泪汪汪地说:“是,我们大郎机灵!”
她转身跑到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把一大包炊饼放到了周一手中,说:“大郎,这是娘给你做的炊饼,带在路上吃啊!”
周一:“要不了这么多。”
她想拿些出来,老太太连忙阻止她说:“吃得了吃得了,带回家也给你的媳妇尝尝!”
她把炊饼摁在周一怀中,眼中泪水一滴滴落下,周一松开了手,说:“好,我收下。”
她背着包袱和炊饼,牵着元旦,老夫妇送她们走到村口,周一道:“二老留步,送到这里就足够了。”
她看向泪盈盈的老太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我们走了。”
老太太包着嘴,努力点着头。
元旦对他们挥手:“婆婆、爷爷,我们走了,再见!”
周一:“再见。”
她牵着元旦,转身离开这座庇护了她们一夜的小村子。
在她们身后,老爷子扶着老太太,看着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老太太终于忍不住痛哭了起来,老爷子说:“哎,有什么好哭的?别哭了。”
老太太呜呜哭着,说:“我知道,我知道大郎他心里还恨着我呢,他都没有叫我一声娘啊!”
老爷子叹气,扶着她,说:“没有的事,大郎都回家看你来了,他还跟你说再见呢,肯定还会回来看我们的。”
“别哭了,你眼睛本来就不好了,别这一哭,把眼睛哭瞎了,以后大郎回来,你都看不见了。”
二老搀扶着回到了家中,老太太擦擦眼泪,说:“我要去把大郎的屋子收拾好,等他回来,还能住得好好的!”
只要她不哭了,老爷子就随她去,接着就听到老婆子喊:“老头子老头子!”
老爷子还以为她摔了,赶忙跑进屋子里,就见到老婆子站在床边,指着床上的东西,说:“老头子,你看!”
放在床上的是一匹新崭崭的布,地上的是一斗米一斗面,还有两块新鲜的肉!
老婆子的声音响起:“是大郎,是大郎留给我们的!”
老爷子嘴唇动了动,走到屋外,看着大路的方向,无声道:“谢谢。”
……
赶路的确是件磨人的事情,赶路后回到家中,自然也不是立刻就能歇息了,几日不在屋中,常用的桌凳上都落了灰。
所以回到清水观,周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清扫。
将屋子打扫干净,煮个菘菜汤,做个蒸蛋,再把保家老太太给的炊饼拿出来,便是一餐。
晚上,带着元旦烧水沐浴,洗去一身的尘土,这才躺在了自己床上,一身轻松。
累么?倒还好,昨夜宿在了冯家,倒是一夜好眠,今日回到观中,虽忙个不停,却也算不上累。
就是,元旦回到自己房间睡,她便能独自一人睡一张床了。
周一将手展开,别说,元旦虽然很可爱,睡相也好,可床还是一个人躺着最舒坦。
静静地听着清水观的夜,虫鸣声声,似乎还有远处的枭叫,她侧耳细听,后山上再没有隐约的交谈声传来,她吐了口气,阖上眼睛,调息凝神,进入了内观。
内观视野中,丹田处的小鼎在源源不断吸收着炁,再将炁送入浑身经脉之中,经脉中的炁存储于各个穴位之中,再有部分回到小鼎之中,同从外界吸收的炁一同循环往复。
这是一个并不需要她特意去控制的过程,在玄关一窍成后,体内炁的增长便超越以往数倍,短短时日,虽并没有什么满溢之感,但她隐约觉察到体内有了变化。
她仔细看着自己体内的一切,下丹田、上丹田,神炁已经交融,十四条经脉明亮,炁流畅通无阻。
唯一的不同便是——小肠,此处位于下腹,原本暗色的脏腑,此刻比起其他脏腑,竟仿佛亮了几分,似乎发生了什么改变。
周一有所明悟,这是她第一条点亮的经脉——手太阳小肠经对应之处。
经脉炁足,其所能影响到的脏腑自然会产生变化。
她看着这处亮起了的地方,丹田的炁调动一丝来到此处,却在靠近小肠之时停了下来,可要用炁灌注此处?
思忖片刻,炁入了小肠之中,片刻后炁出,无半丝损耗,小肠也无半丝变化。
周一便明白了,这种变化,自内而外,非外力能促成,需要就是一点一滴的水磨工夫。
既如此,那便安心修炼,心神融入炁中,炁行周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