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哦,过了头里最凶的那几个月,跟吹气儿似的,一日比一日好。到半岁大的时候,长得比平常婴儿都壮了。你们祖父说,越是这样,越不能娇养。他总把老七带在身边儿。老七今日的这脾气性格,生生也是你们祖父给纵容出来的……”陶老夫人抽了口烟,想到什么,摇了摇头,沉默下来。
她不出声,静漪和尔宜也不响。
金萱和陈妈一同回来的,带了茶点来。
陶老夫人一行说着刚用完了早点又来,一行示意静漪和尔宜去用一点。静漪过去,给她倒了杯茶,听着金萱说摇电话去萝蕤堂问过了,大老姑太太早起又有些犯晕,说就不来了。
陶老夫人听了,未免又添一重心事。她沉吟片刻,说:“再等一等的,我看看她去。”
她说着见静漪和尔宜也都不自在起来,又笑笑,要她们不必如此。
“这老太太的性子你们有什么不知道的?这两年总嚷嚷着过了今日没有明日……这会儿嚷着犯晕,说不准过会儿就硬硬朗朗儿地又过来玩了。”
她说着,喝口茶,笑微微的。
静漪看她虽是笑着,眼里却总有点郁郁之色,心里明白,老祖母不但为即将出征的孙儿担心,也为朝夕相处的大姑子担心。
“奶奶,七哥说话从来都算数,他这回可是说了,三个月,准回来。”
尔宜也深知陶老夫人心事,便说。
静漪给她也倒了茶。
“三个月?我看未必能成。”
陶老夫人说着,招手让金萱过来,要了鱼食。她伸手从钵子里捻了一点点,扔下去,引得锦鲤过来,争相取食。
静漪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尔宜半晌才发觉,以为她只顾了看鱼,让她坐下来,“七嫂,只是站着,腿不酸么?”
静漪摇了摇头。
尔宜问:“奶奶说七哥三个月时间未必能够,七嫂也这么想么?”
“路途是遥远了些。”
静漪轻声说。这仗要怎么打,她没有概念。但是也听逄敦煌说了些。逄敦煌对战局的把握,总比她要清楚。况且她每日只看着地图,也能明白这么远的距离,单单过去,已是人困马乏,叛军可是以逸待劳……她想着,心尖儿就有点发颤的意思。下意识的,她按了下胸口。
“七哥昨晚回来,从奶奶这里回去之前还跟我说了会子话。”
尔宜捻了块松瓤糕,“说若是我出门子的时候,他赶不回来,还有二哥,要我不必担心,但他是想送我去广西的。七哥向来说话算话,我信他一定能如期凯旋。”
静漪低了头,听陶老夫人说:“哥哥们哪个送你去都好的。瞧你母亲给你准备的嫁妆,又是飞机又是火车,火车得一个专列,真是要让白家接亲也麻烦。”
尔宜笑着说:“又不是我的主意,我说不要这么麻烦,非说是规矩管着,又说轮到我,比大姐当年还是不成,更别说同七嫂比。若要我拿主意,我必得说越俭省越好——要那些箱笼做什么!给我一张支票,带上我的衣裳就可以了。”
静漪听了笑笑的。
陶骧昨晚跟她也特地跟她提过,也许她走的时候,他就回来了……
“大姐这几天也该到了。她总说我出嫁前要回来住一阵子的。”
尔宜说。
陶老夫人微笑点头。
“大姐能住一阵子吧?”
静漪问。是上个礼拜接到的尔安家书。她猜或许是因为公公最近身体不适,尔安有些担心。
“也不能太久。姐夫忙,孩子们上学,离开久了她如何放心?咱们大姐,那可是必须什么都牢牢抓在手心里,一丝儿一毫儿都不能错了的人。”
尔宜笑着取笑长姐。
倒是形容得很是,静漪微笑不语。
一时银萱来园子里,说前面有电话来找八小姐,尔宜起身回去接电话了。静漪看时候也不早,老祖母在外头坐得久了些,也该回屋歇着了。她轻声提醒,陶老夫人也就顺从地起了身。
静漪扶着老太太的手臂,轻手轻脚地走着。
“静漪,这回是和老七好好儿商议过了吧?”
陶老夫人问道。语气淡淡的,很柔和温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