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光滑干净,设备擦得锃亮,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混合了果香与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腻气息。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里太安静了,安静的令人头皮发麻。
“这公司……上班时间真安静啊……一点声音都没有,怪吓人的。”
谭笑笑环视着四周那些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员工,心里越发坚定了一个念头。
这里很可能真的是一个“全员聋哑人的福利企业”。
“这老板真是……积了大德了!”
她暗暗点了点头,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老板生出了一丝好感。
赵默带着众人穿过走廊,进入了原料处理区。
“这里就是我们的原料预处理区,现在大家看到的是我们的料池……”
赵默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谁一般。
“我们始终选用最新鲜、最饱满、活性最高的原材料,力求最大限度地保留其生命精华,这样才能酿造出独一无二的……”
在巨大的料池里,堆满了各种色泽异常鲜艳、形态完美得如同塑料的水果和谷物。
奇怪的是,这些水果仿佛在轻微地、有节奏地颤动着……甚至偶尔能看到某个果子抽搐了一下。
赵默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笑容,目光扫过众人,轻声提议。
“有哪位尊贵的客人,愿意上前来,亲手感受一下我们的原材料有多鲜活吗?”
边锐进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拉住了想上前的苏静,微微摇头。
而另一边的流歌,同样感觉到了那料池散发的不祥气息。
危险往往伴随着机遇……但他怎么可能亲自冒险?
流歌毫不犹豫地,一把将身后的一名女队员推了出去。
“漓陌,你去!”
漓陌身体一颤,脸色惨白,她恐惧的看着那些仿佛活了的水果,心中畏惧不已。
水源星诡灾直播间的观众的弹幕在她眼前闪过。
【为母星牺牲是你的荣耀!】
【快点!磨蹭什么!】
【摸一下又不会死!为了水源星!】
……
漓陌知道,如果自己现在退缩,侥幸苟活,任务结束后,等待她的也将是比死亡更悲惨的命运。
她绝望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料池,颤抖着伸出那只沾着些许泥污的手……
越靠近,那股令人作呕的腥甜味就越发强烈,漓陌恐惧的抖了抖。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料池的瞬间……
“等等!”
谭笑笑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了漓陌脏兮兮的手腕!
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气音,但语气中却充满了难以置信。
“赵经理,她这手都没洗过!也没消过毒,你们就让她直接摸原材料?这符合食品安全规范吗?”
她上下扫视着漓陌那绝对称不上干净的手,脸上露出了深深的不满。
“这…也太离谱了吧?我以后得考虑考虑要不要继续进货了……”
赵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尬笑两声。
“呵……呵呵……谭小姐说得对……是我疏忽了……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愠怒转向众人:“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进入下一个流程吧,发酵区静观。”
漓陌劫后余生般地缩回手,目光复杂地瞥了谭笑笑一眼,里面充满了后怕和感激。
流歌恶狠狠地瞪了漓陌和多管闲事的谭笑笑,冷哼一声,带着剩下的人跟上了赵默。
发酵区伫立着数十个两人高的巨大密封金属罐,罐体上布满了复杂的管道和各种看不懂的仪表。
一走进去,一阵轻微的,仿佛有无数人聚在一起低声哀嚎、叹息的气泡声,隐隐传入耳朵。
“什么声音?”
谭笑笑皱着眉侧耳倾听。“是广播忘记关了吗?还是管道排气声?”
闫怡彤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看着罐子上篆刻的那些扭曲符文。
赵默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她身边,脸上带着那种毛骨悚然的微笑。
“这位客人似乎很好奇?如果想更深入地了解,可以……将耳朵贴近罐体,去亲自聆听它们发酵时的声音……那会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体验……”
闫怡彤被她突然的靠近吓得一抖,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就在她不知所措之际,谭笑笑凑了过来,一脸严肃地将闫怡彤拉开。
她不赞同的看着赵默,声音很低但语气坚决:“赵经理,你这安全意识也太薄弱了,发酵的罐体很危险的,你怎么连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
“……”
赵默的脸色彻底僵硬了,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情绪。
过了好几秒,她才重新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凉。
“谭小姐……提醒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下句话。“我们去品鉴会尝尝原浆,休息一下吧。”
一听到品鉴原浆,谭笑笑瞬间眼睛都亮了几分:“好啊好啊,快走快走!”
品鉴大厅布置得十分优雅,白色的桌布,欧式风格的雕花桌椅,桌上甚至还摆放着一些精致的甜点。
众人落座后,员工们端着托盘,将一杯杯粘稠如蜜的液体放在每位宾客面前。
赵默率先举起酒杯,脸上重新挂着微笑。
“这是我们缄默之涎酿造厂千年工艺的结晶,甘露原浆。数量稀少,请各位细细品尝,务必用心感受。”
然而,看着杯中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液体,现场却没有一个人敢轻易尝试。
现场的气氛瞬间凝滞,赵默举着杯,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危险。
大厅上方的欧式吊灯,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起来。
一股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压力瞬间弥漫开来,压在每个人都几乎无法呼吸。
“各位……是看不上……我们厂的……甘露原浆吗?”
在这恐怖的威压下,除了谭笑笑以外的所有人,都颤抖着地举起了酒杯。
所有人闭上眼睛,如同赴死般,艰难地微抿了一小口,在那粘稠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的瞬间……
“呃啊!”
“啊啊啊!”
现场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痛苦闷哼和哀嚎声。
边锐进的眼前恍惚间闪过了王五、陆滦、褚常死前的血腥画面,一切都栩栩如生,仿佛再次经历一般……
悲痛和恐惧感瞬间让他无法呼吸。
边锐进艰难地点了点手环,骇然发现精神污染指数瞬间飙升了60%!
而谭笑笑……
她看大家都喝了,也十分干脆地将那一小杯原浆一饮而尽,甚至还咂了咂嘴品味了一下。
“嗯……好像没啥特别的味道啊?就是有点稠乎乎的。”
她歪着头,感觉有点失望,正想再来一杯尝尝时,眼前突然毫无征兆地闪过一些极其破碎、混乱的画面。
无数双眼睛……密密麻麻、充满了怨毒、贪婪、嫉妒的眼睛……在无尽的黑暗中死死地盯着她……
一个扭曲的声音仿佛在她脑海深处尖叫、质问着……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
画面虽然一闪而逝,但浓厚的恶意却让她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她这是喝醉了?
“啧,这玩意儿后劲还挺大?难道酒精含量很高?有点上头……”
她立刻打消了再要一杯的念头,喝酒误事,还是少喝点好。
蓝星直播间看到谭笑笑这反应,再次炸锅:
【???谭姐没事?!】
【她好像就只是有点上头?】
【我们边队、闫怡彤他们都快看见太奶了!】
【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
赵默看着谭笑笑只皱了皱眉就恢复如常,眼底的震惊几乎无法掩饰。
她环视了一圈其他痛苦不堪、眼神涣散的宾客们,这才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看来……各位都深刻地感受到了原浆的魅力……那么,请稍作休息,接下来,我们将进行本次巡礼最庄严的环节,浆池献礼。”
宾客们被引到了一间空房间,房间中央是一个不断冒着气泡的琥珀浆池,池子散发出着浓郁香气。
员工们环绕浆池,无声的舞动着,每一步都异常整齐。
谭笑笑看着这场庆典表演,忍不住感叹,这些员工真适合出道,这舞蹈真是太齐了。
赵默站在浆池旁,双手高举着一个古老的铜铃,脸上满是狂热。
随着她摇晃铜铃的动作越来越快,现场所有人顿时感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冲击。
那铃声勾出了所有人内心深处的恐惧与负面情绪,让本就因饮用原浆而精神受创的众人精神恍惚极了。
谭笑笑看着身后的边锐进等人脸色苍白的样子,还以为是站久了,低血糖的老毛病又犯了,十分干脆地给一人嘴里塞了一颗薄荷糖。
【冰凉薄荷糖:精神污染-40,解除控制状态。】
原本眼神充血,几乎要疯掉的火种小队,瞬间找回了理智,满眼感激的看着谭笑笑。
而水源星那边,境遇却完全不同。
流歌双眼满是血丝,脑海中不断闪回着任务失败、族人唾骂、以及被屡次挫败的羞辱画面。
他胸腔中的暴躁再也压抑不住,猛地抬头,声音因暴躁而尖利不已。
“该死的女人!住手!别摇了!”
这声怒吼在“缄默”的房间中格外刺耳。
所有表演舞蹈的员工动作定格,齐刷刷地转向流歌的方向。
脸上的微笑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
中央的巨大浆池开始沸腾,一个由黑雾构成的、难以名状的恐怖存在从池子中缓缓升起。
无数只流淌着脓液的触手在黑雾中翻滚,强大的精神力压得人喘不过气。
“是……谁……在打扰吾的沉眠……”
流歌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试图凝聚水光保护自己,却被几根迅猛的触手轻易绞碎。
下一秒,密密麻麻的触手将他牢牢捆缚,任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
“啊!!!”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瞬间就拖入翻滚的浆池之中,被迅速腐蚀殆尽。
水源星剩下的四人脸色煞白,顿时僵在原地。
一旁的谭笑笑看着这一幕,瞪大了眼睛,脸上瞬间满是愤怒。
“该死的,我早就怀疑你们这个工厂不正规了!”
她气得声音拔高了不少,指着浆池的手都在抖。
“这可是原浆池,酿造饮料的地方,你们怎么什么都往里面丢啊!要死啊!这食品安全问题你们真是一点都不重视吗?”
她痛心疾首地说完,目光转向空中那团翻滚的黑雾。
谭笑笑皱着眉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些流着脓液的触手,脸上嫌弃不已。
“还有这玩意儿,看起来脏死了……该不会是你们卫生没搞好,池子发霉长出来了什么变异霉菌吧?!”
现场所有还有意识的人,听到谭笑笑这石破天惊的质问,嘴角都有些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来。
那团黑雾凝滞了一瞬,暴怒让空气都开始扭曲了起来。
“渺小无知的女人……你……也想……挑战……吾吗?!”
下一秒,一根滴淌着脓液的触手,狠狠朝着谭笑笑的方向抽了过去!
“小心!”
边锐进、苏静几人顿时失声惊呼。
谭笑笑被扑面而来的恶臭,和触手上恶心的脓液吓了一跳。
“别过来!太脏了,这上面都是什么啊?!黏糊糊的……还流脓……不会有啥传染病吧?离我远点!”
洁癖的她几乎是本能地,从随身背包里掏出消毒喷雾,看也没看就狠狠按下了按钮。
下一秒,一股充满了辛辣、刺激的红色雾气顿时弥漫开来。
“嗷!!!!!”
一声凄厉的痛苦嚎叫后,那团黑雾如同被泼了浓硫酸一般,开始剧烈地翻滚、收缩。
那些气势汹汹的触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萎靡了起来。
周围那股那令人窒息的精神威压骤然减轻了不少。
“这不对吧……”
谭笑笑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消毒喷雾”。
“咦?”
她呆了呆,恍然大悟。
“哦,拿错了……这不是消毒喷雾,是大黑非要让我带上的辣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