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笑笑下意识皱眉,缩了缩手指。
让她愕然的是,笔尖划过之处,留下的并非是黑色墨迹,而是一种……暗沉粘稠的猩红色。
谭笑笑疑惑地拿起笔仔细看了看,又换了一支笔筒里的其他笔尝试,结果一模一样,写出来的字全是红的。
“为什么是红笔?”
谭笑笑一脸莫名其妙,看着自己微微刺痛的指尖和纸上那醒目的红色字迹,心里警铃大作。
“真是莫名其妙,给来访者提供红笔填表,这也太不专业了。”
谭笑笑环顾了一圈四周,那些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依旧在埋头工作,现场的气氛十分压抑。
她几乎都能想象出,如果自己交上去一张用红笔填写的、字迹还可能因为手疼而歪歪扭扭的申请表,绝对会被这些看起来就无比龟毛挑剔的规则专员刁难。
不行!绝对不能给他们任何挑刺的借口!
“还好我早有准备。”
谭笑笑心里有些庆幸,她出门前习惯性地往背包里塞了常用的签字笔和本子。
她又抽了一张新的表格,将那张已经写了一个红色的“谭”字的纸张团了团,随手塞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这张新表格同样质感奇怪,仿佛在微弱的呼吸。
谭笑笑拿笔,准备在新的表格上重新填写。
谁知就在笔尖触碰到纸面的刹那,那张白色的表格仿佛有自主意识般剧烈的挣扎起来,像是在无声地抗议。
谭笑笑烦了,这什么破档案馆?提供的申请表质量这么差?
纸都是皱的,根本铺不平,还怎么写字?
这么大一个档案馆,办公用品质量居然如此低劣,该不会是采购部吃回扣了吧?
谭笑笑按住那张不断扭动的申请表,伸出右手“咚咚咚”在纸面上拍了好几巴掌,清脆的拍击声在大厅显得异常突兀。
刹那间,整个办事处的敲击键盘声和翻阅文件声,戛然而止,所有工作人都看了过来。
“皱皱巴巴的像什么样子,铺平了才好写字。”
谭笑笑一边嘟囔着,一边不满地训斥,丝毫没觉得有半分不对劲。
无数道隐晦的、带着震惊的目光,从四面八方齐刷刷地聚焦到了那个正在“殴打”申请表的年轻女孩身上。
原本在剧烈挣扎的S级诡物“活体诉状”,在几巴掌下去之后,竟然彻底瘫软了下去。
纸张表面的微弱起伏消失了,变得和普通纸张一样平整,甚至带着点……乖巧。
“这还差不多。”
谭笑笑满意地看着终于平整的纸张,拿起自己的签字笔,顺畅地在开始填写。
【姓名:谭笑笑】
【申诉/查阅事由:本人的便利店(位于霓虹街23号)于近期突然出现多项异常规则……严重干扰正常经营及顾客体验。本人申请查阅店铺初始规则……】
写完后,她拿起表格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字迹工整,理由充分。
谭笑笑环顾四周,发现大厅顶部悬挂着指示牌,其中一个箭头明确指着档案调阅室的位置。
她懒得理会那些宛如静止、暗中投来目光的职员,捏着申请表,迈步朝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走去。
……
穆梦秋,诡灾市规则档案馆的一名正式在编规则专员。
年仅二十四岁就凭借零失误的归档效率坐稳了这个位置。
在家人和朋友眼中,她无疑是年轻有为的代表。
毕竟,能在诡灾市最有权势的部门之一工作,本身就是实力和地位的象征。
在她看来,今天原本是无数个普通工作日中的一个。
当一个穿着熨烫整齐的衬衫和百褶裙、看起来顶多二十岁的女孩走到她工位前,声称自己的店铺出现问题,需要接受“起源审查”时。
穆梦秋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居高临下的怜悯。
又是一个不小心做了什么违规操作,或者是被哪个看不顺眼的“邻居”给坑了的倒霉蛋。
这种案例她见得太多了,穆梦秋头也不抬,按照标准流程,冷漠地指了指角落的申请台。
想到申请台上摆放的S级诡物“汲魂签字笔”以及“活体诉状”,她的脸上虽然依旧扑克脸,但眼底深处却隐秘的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填那张表,足以让S级诡异元气大伤,精神萎靡好几天。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就等着吃点苦头吧。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那女孩居然……居然徒手拍打那张连她都不敢轻易触碰的“活体诉状”。
更可怕的是,桀骜不驯的S级诡物在几声清脆的巴掌后,竟然……竟然真的被拍乖顺了。
而且,那女孩居然还真能用自带的笔在上面写出字迹!
她本人更是毫发无伤,连眉头都没多皱一下。
穆梦秋看着少女径直走向二楼的背影,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观察着周围的同事。
果然,大家都同样的僵硬凝固,面上是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穆梦秋心中一沉,有点不安,今日……怕是来了个硬茬。
不过……想到馆长的存在,穆梦秋很快就又把这点不安压下了心底。
再有实力又如何,这女孩也是倒霉,百年难得出现一次的馆长,今天居然来上班了。
啧,这女孩有苦头吃了。
……
“优优,你准备好没有,你这孩子在磨蹭什么呢?”
听到奶奶的声音,陈优闻言一顿,赶紧扬声回答。
“知道了,奶奶……我、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可能是因为昨天提到了杜爷爷,奶奶觉得杜爷爷以前这么照顾他们,现在杜爷爷病了,他们确实应该去疗养院探望,所以一大早就催促着陈优收拾东西出门。
陈优站在书架前,反复摩挲着那张边缘泛黄毕业照,内心天人交战。
照片上,年轻杜爷爷那专注的目光,以及谭姐的身影,牢牢吸引着她。
最终,强烈的好奇心胜出,陈优小心翼翼地将照片夹进一本旧笔记本里,然后飞快地将笔记本塞进了背包最内层。
做完这一切,她这才有些紧张的顶着奶奶狐疑地目光走出房门。
陈优拎着一小袋精心挑选的苹果,跟着奶奶走进了基地疗养院。
即便是物资供应逐渐好转的现在,这一袋红润饱满的苹果,也绝对算得上是一份相当贵重的礼物了。
推开一扇虚掩的病房门,陈优看到了半靠在病床上的杜爷爷。
他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身上披着一件灰色的旧开衫。
尽管岁月让他脸上长出了不少皱纹,头发也花白稀疏,但依旧能辨别出年轻时的俊朗与不羁。
杜爷爷正带着一副老花镜,专注地看着一份《蓝星日报》。
听到门口的动静,杜爷爷抬起头,看到是陈奶奶和陈优,脸上立刻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他连忙将手中的报纸折好,放在床头柜上。
“陈媛,优优,你们来啦。”
杜爷爷声音沙哑,但语气很是愉悦。
目光落到陈优手中那袋苹果上时,他微微一怔,语气不赞同的嗔怪。
“来就来了,还带这么贵重的东西干什么?现在这东西多难得啊……”
陈优走上前,将苹果放在床头柜上,挨着那份报纸,脸上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杜爷爷,您就放心吃吧,咱们基地的农业温室大丰收,水果供应多了不少,苹果都降价了呢。”
陈优越说越高兴,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
“这都是多亏了火种小队,还有……”
陈优顿了顿,强行咽下嘴里的谭姐两个字,继续说道。
“一次次在诡灾游戏里拼命带回来的技术和希望。”
但即便陈优把“谭姐”两个字咽回了肚子里,陈优依旧捕捉到了,杜爷爷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的表情。
杜爷爷垂下眼睑,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些。
“嗯,那就好……那就好。”
“看到优优现在这么懂事,博学……在天有灵,应该也会非常高兴的……”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陈优,看向站在一旁的陈奶奶,语气中带着点转移话题的狼狈。
“你……把优优养得很好,辛苦了。”
陈奶奶环顾了一下这间虽然整洁,却难免显得有些冷清孤独的病房,轻轻叹了口气。
“……你这一个人住在这里,总归是不方便,以后啊,我让优优有空就多来看看你,陪你说说话……”
话说到一半,她刹住了话头,像是怕触及老人更深层的孤独与伤心事。
听着奶奶的话,陈优心里酸酸的。
趁着杜爷爷和奶奶沉浸在回忆中时,陈优的目光不自觉地开始在病房里游移。
陈优的视线无意间扫过被杜爷爷放在床头的那份《蓝星日报》。
报纸的头版头条,正是关于火种小队又一次在诡灾游戏中取得胜利的报道。
但奇怪的是,在报道的右下角。
原本应该有一张图片的位置,此刻却是一片空白,像是被人小心翼翼地剪掉了一块,留下一个整齐的缺口。
陈优瞪大了眼睛,她记得很清楚,这期日报她的好朋友于莉莉也买了,昨天还兴高采烈地指着报纸跟她分享胜利的喜悦。
那个位置……明明印着一张谭姐的侧影照片……
为什么……杜爷爷要把谭姐的照片剪掉?
陈优感觉自己好像无意间窥探到了什么,赶紧慌乱地将目光从报纸上移开。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她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苹果,强作镇定地开口。
“杜爷爷,我……我给您切个苹果吃吧!”
陈优说着站起身,走到靠墙的一个储物柜前,随手拉开了柜门,想找找看里面有没有水果刀。
柜子里东西不多,只叠放着几盒常用的药品,还有一些零碎的个人物品。
陈优的目光在柜子里扫视着,寻找着水果刀的踪影。
然而,就在视线掠过柜子最里侧时,陈优的动作顿住了。
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静静地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做工精致的透明玻璃盒。
盒子里面,妥帖地放置着一根……粉色的头绳。
很简单的款式,就是最普通的、用来扎头发的粉色弹力绳,颜色因为年深日久已经有些许褪色。
它被小心地安放在铺着绒布的玻璃盒底,仿佛是一件弥足珍贵的绝世珍宝。
“……”
看着眼前这个被珍而重之收藏起来的粉色头绳,陈优神情尴尬,发现长辈的秘密,让她有些坐立不安。
自从无意中发现了那张毕业照以后,陈优感觉自己看什么都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