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撩了就跑的小混蛋
谢逍三人上来时,郑世泽就坐在晏惟初身边,手里晃着把扇子,笑容满面地正与晏惟初聊着各地彩灯的不同。
谢逍目光掠过去,郑世泽笑着起身拱手与他几人寒暄。
“定北侯,又见面了。”
谢逍淡淡颔首,将手中花灯递给晏惟初。
“诶,”晏惟初目露惊喜,“表哥你还真给我买了啊?这个不错,很是有趣。”
谢逍身后,苏凭面色微变,用力咬住唇。
谢迤上前一步,也客气与晏惟初他们打了个招呼。
他是六品武官,没有上朝的资格无缘面圣,自然也不知晓晏惟初的真实身份。
众人入座,郑世泽主动解释,上回他在瞻云苑见识了安定伯世子的风采,很是钦羡,恰巧在这里碰上了,才厚着脸皮来凑个热闹。
晏惟初难得谦虚说:“我算不得什么,表哥更厉害。”
郑世泽快人快语道:“定北侯是厉害,但他本就是战场上杀出来的猛将,我等只有仰慕的份,世子你不同,瞧着不显山露水的,一出手却是惊艳四座。”
晏惟初有些受不了他这拍马屁的劲,啜了口茶:“谬赞。”
“我这是真心话。”
见晏惟初放下茶盏,郑世泽主动帮他添满,又再叫人上来两壶好茶,大有反客为主的架势。
他的殷勤看在旁人眼里,不免带了些别样色彩。
郑世泽需要讨好一个落魄伯府的世子吗?自然是不需要的,除非……他别有用心。
谢逍几不可察地敛眉。
谢迤顺口问郑世泽:“郑公子平日里也喜欢玩击鞠?”
“可不是,”郑世泽“唰”地合上手中扇子,乐呵呵地说道,“可惜技艺不精,我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游手好闲惯了,不比世子这样,少年英才。”
他说着目光转向晏惟初,眼含热切:“世子,改日我办饮宴,能否请世子赏脸一去?我愿与世子倾心相交。”
晏惟初心道这厮也可以去自家戏楼搭台子演上一出了,够肉麻的,他面不改色道:“那到时便叨扰了。”
谢逍出言提醒他:“安定伯不许你饮酒纵乐,你忘了?”
晏惟初不当回事:“表哥,你不说,我不说,父亲怎会知晓我去参加了郑公子的饮宴?”
谢迤笑道:“难得见大哥多管别人的闲事。”
晏惟初也笑,睨着谢逍:“你看二少都说你管着我呢,表哥。”
他有意地咬重最后两个字,像是在报复谢逍先前在侯府门口故意戏耍自己。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郑世泽不嫌事大,继续煽风点火:“那世子,到时我便扫榻相迎,与你不醉不归。”
一直默不作声的苏凭这时也说:“明昭,世子是少年人心性,爱热闹爱玩,你随他去吧。”
晏惟初忽然偏头,看向这苏小郎君:“苏公子,你真了解我。”
苏凭被他这似笑而非的眼神盯得一怔,晏惟初的视线已转回谢逍,不再搭理他,刚那一幕仿佛他的错觉。
谢逍却只看着晏惟初,目光在他此刻分外明亮狡黠的眼睛上多停了片刻,移开眼,淡了声音:“随你吧。”
哎呦,生气了。
郑世泽笑笑,只做不知,示意晏惟初看外头:“世子快看,点灯了。”
晏惟初望向窗外,戌时二刻,悬灯结彩,开市大吉。
满城灯火,繁星璀璨。
郑世泽继续跟他们介绍各地彩灯的不同之处,从样式到材质到制作手艺,说得头头是道。
晏惟初兴致勃勃地听,不时与他讨论,谢迤也参与进他们的话题里。
谢逍安静喝茶兴致缺缺,苏凭目光几次掠过他,最后低了头,沉默不语。
郑世泽潇洒摇了摇扇子,说:“今年灯市的灯王听说是清江府送来的五谷丰登琉璃鳌山灯,这灯之后是要进献给陛下的。不过这清江府的手艺人做灯确实是一绝,我先前去看过了,他们还有一款麒麟跑马灯,一共只有几只,非常漂亮,世子若是想要我买下送给世子。”
晏惟初的脸上生出了意动,谢逍忽然搁下茶盏,开口:“很晚了,回去吧。”
“诸位告辞,先走一步。”
他说罢便起身欲走。
晏惟初跟着站起来,拎起谢逍给他买的那只狸奴花灯,拒绝了郑世泽的献殷勤,得意道:“灯我已经有了。”
苏凭看着谢逍的背影走出去,不甘心地叫了一声:“明昭!”
谢逍没有回头,苏凭的声音也淹没在跟上去的晏惟初那句“表哥你等等我”里。
马车停在茶楼外,上车前谢逍忽然停步回身,看向跟着自己出来的晏惟初:“不是爱热闹爱玩吗?跟着我做什么?”
晏惟初举高手里的灯,在谢逍面前晃了一下,光影拂过他板着的脸煞是有趣:“表哥,你好酸啊。”
谢逍冷冷瞅着他。
晏惟初的目光直勾勾的,说:“可我只想跟表哥玩。”
静了一息,谢逍转身先上了车,晏惟初若无其事地跟上去。
“刚那位是陛下亲表兄,”坐进车中后谢逍开口道,“做的是不正经的生意,人也没个正形,你跟他保持点距离,安定伯府向来低调,小心惹出祸事。”
“好吧好吧,受教了。”晏惟初乖乖点头。
谢逍也懒得再说,这小郎君之前受的教训大概还没长记性,不栽个大跟头不会有长进。
车往前走了一段,接到谢云娘后便回了侯府。
下车时谢逍忽然问:“要不要留下来?”
晏惟初有些意外:“留宿啊?表哥要跟我秉烛夜谈吗?”
谢逍道:“免得你说我这不欢迎你。”
晏惟初笑了:“扫榻相迎吗?”
谢逍骄矜颔首:“嗯。”
晏惟初勉为其难:“那好吧。”
他派了个人回去安定伯府告知一声,跟着谢逍下车迈步进府中。
谢逍直接带他回了正院,安排了西侧的一间厢房给他。
“早些歇息吧,缺了什么就让外头的下人给你拿。”谢逍交代完便准备走。
晏惟初站在门边叫住他:“表哥,秉烛夜谈呢?”
谢逍回头:“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晏惟初:“……”那你留我下来干嘛?
谢逍看着他,蓦地上前一步凑近过去,晏惟初背抵向了身后门板,有些莫名其妙。
这里光线也昏暗,谢逍凝着面前这双眼睛——漆黑明亮、眼波流转,这一幕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再一次确认了,那夜他看到的就是这双眼睛。
晏惟初却看不太懂此刻的谢逍,口无遮拦:“表哥要不要跟我抵足而眠?”
谢逍冷酷回他两个字:“不要。”
……不要就不要呗,有什么了不起。
谢逍走了,晏惟初也回了屋。
顺喜伺候他梳洗更衣,晏惟初泡着脚,沉思片刻,问这小太监:“你说表哥留朕下来,到底是为何?”
顺喜蹲在他身前,一边伺候他一边说:“大概定北侯自个也不知道吧,这也不是什么需要深思熟虑的大事,也许就是一时兴起冲口而出就将陛下您留下了,是定北侯他情不自禁呢。”
晏惟初想想还确实有这个可能,斜他一眼:“你这小太监懂的还挺多。”
顺喜赔笑道:“是陛下您魅力大,定北侯也挡不住。”
嘁,油嘴滑舌……不过这话他爱听。
晏惟初心情颇好,这才有空关心起别的:“刚回来时朕见谢娘子似乎有些神不守舍的,她在街上遇到了什么事?”
那灯市里到处都有锦衣卫在,知晓晏惟初兴许会问,顺喜刚进门前就先打听过了,这便告诉晏惟初:“谢娘子看中的一盏灯被别人抢先拿了,后头有个书生另送了一盏她心仪的灯给她,她原本不要,最后还是拿回来了,她与那书生,像是旧识。”
晏惟初眉峰一挑:“什么书生?”
顺喜小心翼翼地答:“是国子监的监生,首辅刘公的小儿子刘崇璟。”
“原来是朕的肱股之臣家里前途无量的儿子,”晏惟初没什么情绪地说着,“勾搭朕的准皇后。”
顺喜吓得呼吸都放轻了不少,就听晏惟初忽地一声轻笑:“挺好,朕向来不愿意做棒打鸳鸯的恶人,那就成全他们吧。”
*
清早,谢逍刚起身,下人便来报苏小郎君登门,来还书与他。
谢氏虽是将门,但一百几十年的家族底蕴在那里,家中藏书着实不少,苏凭时不时地便来借书还书。
谢逍在正堂接见他,让人去把他要的书拿来,有两本侯府没有,又说过两日派人回去国公府取。
苏凭便说:“没有便算了,不用麻烦了。”他本也是找个借口来这里而已。
谢逍与他不咸不淡地寒暄了几句,昨夜才在灯市上见过,委实没什么好聊的。
苏凭看出谢逍的敷衍,只得起身告辞,却又不甘心,犹豫了一下说:“明昭,我想过两日邀你同去西郊的云都山赏枫,不知你是否有空?”
“明日起要回国公府陪老太太斋戒半月,去不了。”谢逍直言拒绝。
苏凭道:“那等之后……”
“你好好念书吧,”谢逍打断他,“你才刚中举,明年又要下场参加春闱,也就剩半年时间备考了,这段时日不多念书,不怕考不中?”
苏凭有些难堪,还欲说点什么,后方传来声音:“表哥,你一大早的见什么人啊?我肚子饿了,等你一起用早膳等半天了。”
晏惟初睡眼惺忪地自后堂出来,一身松松垮垮的直身便服随意拢着,头发披散未束,看到苏凭很自然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你们聊吧,我回去后面了,”晏惟初说罢又睨了谢逍一眼,“表哥你快点,我等你呢。”
他仿佛没看见苏凭脸上乍变的神色,泰然自若地回去了后院。
谢逍也回来时,晏惟初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手里拿了个白面馒头,正一点一点撇下喂桌边觅食的一群雀鸟。
谢逍走上前:“好玩吗?”
晏惟初低着头以脚尖继续逗那群雀鸟:“挺好玩的,你看这些鸟儿多有灵性,我走哪跟哪。”
谢逍说的却不是这个:“真不知道我见什么人?衣裳也不好好穿,披头散发跑去前头,你看看你像什么样?”
晏惟初抬了头:“表哥,你好凶啊,是不是我这副模样被苏小郎君看到他误会了,你不高兴?”
谢逍垂眼静默看他片刻,伸手钳住他下颌,用力一捏。
在晏惟初抱怨喊疼前又松开,谢逍走去他对面坐下,捏起筷子。
“表哥,”晏惟初故意问他,“那苏小郎君听说跟你是青梅竹马,一起在边关长大的,他对你有意思吧?我瞧着肯定有,他看你的眼神就不清白。”
谢逍抬眼,神色莫测:“你很好奇?”
晏惟初点头:“问问不行吗?”
“不行,”谢逍斩钉截铁道,“跟你无关的事少好奇。”
晏惟初偏不:“表哥,你之前说的心有所属,不会就是苏小郎君吧?”
谢逍却问:“我何时说过?”
“你别不承认啊,”晏惟初磨着他,“你明明说过的。”
那时谢逍说的是“你怎知我没有”,其实没有。
但见晏惟初这般缠人,他索性便说:“有是有。”
晏惟初追问:“是谁?”
谢逍看着他,似是而非地道:“一个莫名其妙出现,撩了就跑的小混蛋。”
晏惟初:“……”你骂谁呢?
第22章 亲身上阵用美人计
七日后。
一封谢太后秘密派人送出宫的亲笔手写信呈到御前。
信是写给五军营副参的,信上之言皆是数落晏惟初这个皇帝的不是,指皇帝被小人蒙蔽、忤逆不孝,命对方带兵前来清君侧。
晏惟初随意浏览完毕,将信纸按下,问送信来的金吾卫指挥使:“这信你们怎么拿到的?”
对方回话道:“今早巳时,太后以身体不虞传召太医,随行的一名药童出宫后并未直接返回太医署,到北安门附近时他借口内急,独自钻入了旁边一处茅厕。之后一名在宫外等候看似寻常脚夫的男人出现,进去与他碰头,臣等将他们扣下,在那药童身上搜出了这封缝在贴身里衣内的密信。”
晏惟初倒不觉稀奇,他前几日才命人放松了对寿安宫的守卫监管,他那位母后果然坐不住,救子心切,狗急跳墙了。
“这信你原样拿回去,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按母后的意思让人送去五军营便是,朕倒要看看他们打算如何应对。”
下方之人领命,拿回信纸告退下去。
晏惟初的心情颇好,尤其之后听到赵安福禀报,说谢逍从国公府出来回去侯府了,他更是高兴。
“走,去定北侯府。”
未时刚过,晏惟初的车驾出现在定北侯府外,门房上的人见是他这位安定伯世子,连通传都没有,直接将他请进去。
这也是谢逍之前特地交代过的,安定伯世子来了不必通传。
晏惟初很满意,兴冲冲地进门,依旧人未至声先到:“表哥——”
谢逍这会儿正在书房里看书,听到这个声音无奈侧过头。
晏惟初已到了他书房门口,探头看过来:“表哥,我能进来吗?”
谢逍心中好笑,冲他招手:“过来。”
晏惟初走来书案边,笑问道:“表哥,你今日怎就从国公府回来了?不是说要陪老夫人斋戒半个月吗?这才几天啊?”
谢逍的目光钉在他脸上:“我刚回来你就过来了,你怎知我的行踪?你派人跟踪我?”
“哪有啊,”晏惟初叫屈,“表哥冤枉我,安定伯府就在你谢家公府与侯府中间位置,你的车驾路过时恰巧门房上的人看到了告诉我的。”
谢逍不是很信,但见这小郎君满脸理直气壮的,也懒得跟他计较了,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国公府不好玩吗?你怎就回来了?”晏惟初一派天真地问。
谢逍道:“你觉着我回去国公府是去玩的?”
不等晏惟初再问,他随便解释了一句:“老太太不想见到我,我也不留那边讨嫌了,索性提早回来。”
晏惟初不明白:“为何?你不是老夫人的嫡长孙吗?她竟然不想见到你?”
“你说为什么?”谢逍睨过去,语气凉飕飕的,他不信这小郎君心中没数。
晏惟初慢慢眨了一下眼睛,后知后觉:“哦,因为你家法伺候了三少,惹了老夫人不高兴,所以她才恼了你?”
谢逍面不改色:“托了世子你的福。”
晏惟初怜惜道:“表哥,错的又不是你,你家老夫人这样是不是有些是非不分啊?表哥你可真可怜,奶奶不疼爹爹不爱的……”
谢逍没好气:“你闭嘴吧。”
晏惟初赔笑。
闭嘴就闭嘴呗,他又没有说错,谢家现在除了表哥就没一个好人。
他表哥也真的很可怜,一家子人没一个向着表哥的,还好有他心疼表哥,够了。
“走吧,”谢逍起身,“带你去后面转转。”
晏惟初兴致勃勃,上回来谢逍没带他去后头逛过,这侯府后方也有一座园子,比安定伯府里的地方更大更宽敞。
虽是侯府,晏惟初亲自赐下的这座府邸其实是公府规制,只要表哥心里有他——愿意帮他,他可以把日月星辰全都摘下来送给表哥。
逛着园子,晏惟初忽然想到什么,问身边谢逍:“你提早回来了,之后会跟别人去云都山赏枫吗?”
“哪个别人?”谢逍一下就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晏惟初哼哼道:“表哥你明知故问啊?你说哪个别人?”
“不去。”谢逍利落丢出话,毫无兴致。
晏惟初便问:“那我邀你去呢?我也想邀表哥去云都山赏枫,去吗?”
“不去,”谢逍依旧是这两个字,“这个时节枫叶快落光了,有何好看的?”
“……”好吧。
他也没这个面子,算咯。
晏惟初留在了侯府中,在这里消磨了半个下午。
傍晚时分,他们在溪水边正钓鱼,来了个管事,急匆匆地到谢逍身侧耳语了几句,谢逍面色微变,与晏惟初说:“你自己玩着,我有点事,去趟前头。”
晏惟初什么都没问:“表哥你去吧,不用管我。”
待到谢逍带人离开,身后锦衣卫也上前来低声与他说了两句话。
晏惟初慢悠悠地晃了晃手中鱼竿,有些无奈:“怎还把朕表哥拉下水了呢,这些人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可叫朕不好办啊……”
谢逍匆匆回去书房,来的是五军营的人,正在这里等他。
五军营副参谢启隆是谢逍的一个族叔,特地派了手下心腹过来,将太后密信内容告知谢逍,询问他的意见。
谢逍垂下眼,神色有些冷,沉默了良久。
报信之人心中忐忑,所谓清君侧,无非就是又一轮宫变,不成功便成仁。
谢启隆便是拿不定主意,索性派他来问这位定北侯兼镇国公世子的意思。
谢逍终于开口:“你回去和隆叔说,他只是五军营的副参,宁国公张仁才是京营总兵官,太后要调的是京营的兵,隆叔若想保全自身,务必将信交给他上峰营官周坦之,就说他惶恐,不敢私自带兵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周坦之是宁国公的人,必会将事情告知宁国公,这事便不再是我谢氏的麻烦,而是宁国公和整个京营的麻烦,宁国公若是脑子没昏自然会带隆叔一起去向陛下请罪。”
报信人似乎有些犹豫,谢逍看出来了:“还是你们当真想去‘清君侧’?你觉得有丁点成功的可能吗?”
对方道:“太后如今被软禁,京中高门人人自危,镇国公府更是陛下的头号眼中钉……”
“那又如何?”谢逍打断他,“你们既也知道镇国公府是陛下的眼中钉,怎不想想这信是如何从陛下眼皮子底下递出宫,再到你们手里的?你当真以为陛下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报信人一愣。
谢逍没有起伏的声音继续说:“施家军八万人日前已抵达京中,就驻扎在京营旁虎视眈眈,陛下现在就差个借口好光明正大地对京营动手,你们一旦生出异动,施家军立刻便能以平叛的名义接管五军营乃至整个京营三大营。至于太后,不过是陛下故意放出来的诱饵罢了。”
这人听得生出了一背的冷汗,这会儿终于想明白了,拱手道:“多谢侯爷提点,卑职这就回去将事情利害与副参禀明。”
“嗯,”谢逍想了想,又交代道,“过两日是陛下的万寿圣节,宁国公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拿这种糟心事去烦陛下,怎么也得等到万寿圣节过了以后,你让隆叔打起精神来,这两日多盯着点下头的人,莫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生出事端。”
对方正色道:“卑职明白!”
*
谢逍回来后园时,晏惟初仍在钓鱼。
他手中鱼竿一甩,两指长的鱼儿顺着水波甩出溪面,落到旁边枯草地上,正极力蹦跳挣扎着。
谢逍抱臂走上前:“不错,真钓到了。”
晏惟初得意洋洋地笑了笑,拎起吊线,又将这鱼扔回了溪水里。
谢逍问他:“钓到了为何又不要?”
“我只享受钓鱼的过程,”晏惟初说着转眼看向身边自己的“猎物”,问,“表哥,你刚去哪儿了啊?”
谢逍敷衍说:“来了客人,跟他随便聊了几句,走吧,带你去吃酒。”
那日晏惟初只在这侯府里用了早膳,今日谢逍才真正设宴招待他。
一桌子的好酒好菜,样数不多但胜在精致,晏惟初见状问:“表哥,你这侯府开府之后,这样单独宴请人,我是第一个吗?”
谢逍颔首:“嗯。”
晏惟初微微扬眉:“真的?苏小郎君呢?你没邀请过他?”
“刚开府时摆过宴席,他也来了,单独宴请没有。”
谢逍说着看晏惟初一眼:“你很在意他?为何几次三番在我面前提起他?”
“我只在意表哥。”
晏惟初拎起酒壶,反客为主,给自己和谢逍斟酒。
“不必在意他。”谢逍扔出这句。
晏惟初有些意外,然后笑了:“真的?”
谢逍波澜不惊地说:“他没你好玩。”
晏惟初:“……”什么话!
谢逍看着这小郎君脸上那些鲜活生动的神情,确实好玩得很。
与他表达过倾慕之情的男郎女郎不知凡几,他向来敬而远之。即便如苏凭那样的儿时密友,在察觉到对方心思后他也刻意冷待保持了距离。
这小郎君却似乎是个例外。
他不好男色不好风月是真的,但时时回想起浮梦筑的那一夜心猿意马也是真的。
晏惟初此刻在想的却是,他这表哥到底是真一本正经,还是装模作样?
他那日说的撩了就跑的,难道是指自己?
如果是的话……
于是这一顿酒宴各怀鬼胎,直到月上枝头才散。
谢逍将晏惟初送出府,看着他上车。
晏惟初有些醉了,挥了挥手:“表哥你进去吧。”
谢逍伸手去扶他,被晏惟初撇开:“不用啦,我回去了。”
谢逍一捏他手臂,松开:“回去喝点醒酒汤,早些歇息。”
晏惟初迷迷糊糊地点头,心道你今晚怎不留我下来呢?真是的……
车驶离侯府,晏惟初闭眼又睁开,眼神里再无醉意。
他靠着车壁,暗暗想着,如果是的话,他或许、可能、真的可以亲身上阵用那什么……美人计?
虽然有些难堪,但为了拉拢表哥,付出一点点代价而已,又有什么关系呢?
作者有话说:
小皇帝:干了!
第23章 表哥我帮你吧?
十月初二日,万寿圣节。
昨夜晏惟初留宿宫中寝殿,早起梳洗更衣。
他站在立镜前,打量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身后伺候的宫人一件一件为他套上冕服。
“大伴,你说朕这模样表哥会喜欢吗?”
晏惟初盯着镜中自己的眼睛,轻声问人。
赵安福低了头:“陛下模样生得极好,侯爷也与陛下亲近,自然是喜欢陛下的。”
晏惟初不是很信:“他喜欢的是安定伯世子,才不是朕。”
赵安福:“……”那也是您。
晏惟初幽幽叹气。
这两日他一直在想着这个事,既然决定了要豁出去亲身上阵引诱表哥,如何下手却是苦恼。
他自诩聪明,这方面却半点经验没有,也不好与旁人请教,实在烦心得很。
“陛下,时辰快到了。”赵安福低声提醒。
晏惟初敛回心绪,只能算了。
老太监将象征至高无上身份的十二旒冕冠呈上御前:“奴婢为陛下戴冠。”
今日万寿圣节大朝贺,皇帝于奉天殿内升御座,接受百官叩拜祝寿。
卯时正,群臣入班。
晏惟初端坐上位,目光扫过下方文武千官。
谢逍也在其中,身着朝服,在赞礼官唱贺声中低头与众臣一起向他行五拜三叩礼。
佛晓之前谢逍就已在宫门外等候,随众入班,面圣朝贺。
奉天殿内庄严肃穆,光影幽深。
御座之上,皇帝的面貌和神情在冕旒遮挡后模糊不清。
无人敢仰视天颜。
谢逍在反复下跪、叩头、起身的动作间偶然一瞥,也只窥见那道玄衣纁裳的依稀身影。
天威莫测,再无其他。
首辅刘诸代百官致词、进表祝寿,后山呼万岁。
直至鞭鸣、乐止,方告结束。
朝贺之后,晏惟初回寝殿更衣。
大宴仪将于巳时六刻开始,晏惟初在寝殿内来回踱了几步,还是觉得自己不能露面。
先前朝贺还好,这御宴之上百官可是要向他祝酒的,他一露面就全玩完了,不成。
“去传朕谕,就说朕偶感微恙,不欲劳乏,着刘诸代朕赐宴众卿。”
交代完事情,晏惟初松了一口气,又吩咐:“让人盯着点大宴上的动静,有任何风吹草动随时来与朕禀报,还有,多看顾着点定北侯。”
下头人领命。
大宴也摆在奉天殿内,皇帝不出现,宴会的流程依例。
进酒九盏,百官起身、遥向御座祝酒、赞礼官唱赞、饮酒、再拜、坐下,如此反复,每盏酒之间又有舞乐助兴。
但皇帝不在众人到底松快了不少,这些繁琐的仪式过后,膳食送上,便各自放松下来,推杯换盏。
谢逍身旁坐的皆是勋贵,有人好奇聊起陛下怎又突然身子抱恙,先前倒没听说过。
几人小声议论了几句,都知这小皇帝心思刁钻,也不敢在这大殿里多聊,便又岔开话题。
“陛下连赐宴都让这内阁的老倌儿代行,当真是倚重这帮文官,我等以后日子只怕不好过了。”
不知谁低声感叹了一句。
谢逍的目光掠过刘诸,又扫向其他内阁阁老。
他倒不这般想,前首辅张炅连同另一阁臣致仕后皇帝只提拔了一个刘诸,内阁空的两个位置至今未补人,对这些人显然没那么信任。
不过这些皆与他无关。
酒过三巡,兴致正酣。
谢逍拎起酒杯送至嘴边,酒水甫一入口,他便尝出不对。
这酒是刚送来的,与前一轮送上的是一样的酒,但入口的滋味略涩,不细尝很难尝出其中不同。
谢逍心生戒备,自初回京时在那浮梦筑里着了一回道,他在这方面便格外警惕。
这酒水的涩味与那时尝到的一模一样,他竟没想到有人敢在御赐大宴上对他下药。
谢逍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四周,一众宫人穿梭在宴席间送膳送酒,皆是平常样貌。
他方才并未注意到送酒给自己的是何人,这一眼望去也无头绪。
谢逍皱眉搁下手中酒杯,嘴里那口不好当众吐了,只能咽下。
那之后案上无论酒水、膳食,他再也不碰,镇定端坐,只等大宴结束。
皇帝寝殿内,晏惟初也在用午膳。
听罢下人禀报,他神色变得很是难看:“什么叫定北侯的酒水里被人下了药?朕的万寿大宴上发生这等事情,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来禀事的宫人跪地请罪。
因晏惟初先前特地交代过盯着宴席,尤其是定北侯,故他们察觉到谢逍的反常举动后便多留了个心眼。
待到那杯谢逍只喝了一口的酒原封不动撤下,他们一番查验发现杯中被下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药,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刻报到了御前。
晏惟初没好气:“药只下在了那酒杯里,若定北侯没有察觉将那杯酒喝了,过后岂非连证据都没有?那一杯加了料的酒下肚,今日这样的场合他若是御前失仪,朕是不是必得从重惩处他,究竟是谁这么恨定北侯?好歹毒的心肠!”
晏惟初恨不能将这背后的龌龊小人抽筋剥皮,他表哥是光风霁月的君子,那些牛鬼蛇神却用这样下三滥的招数一再算计他,甚至算计到御前,想要拉表哥下泥淖,当真欺人太甚。
皇帝动了怒,大殿里一众人尽皆跪下,大气不敢多出。
“大伴,”晏惟初沉下声音,吩咐赵安福,“这事别惊动外头那些人,等大宴结束后将今日所有进出过奉天殿的宫人全部押下,你亲自带人去查,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赵安福低头领旨。
晏惟初没了用膳的兴致,扔下筷子示意顺喜:“帮朕更衣,随朕出宫。”
未时,大宴散席。
谢逍出宫上车,走了一段,车马停下。
外头随从与他禀报:“侯爷,前头是安定伯府的车驾,世子来了。”
闭目养神中的谢逍睁了眼,神色一动,吩咐:“让他上来。”
晏惟初迈步进车中,身后车门随之阖上,他在谢逍身前盘腿坐下,仰头打量他——除了神情些微懒怠,好像没有哪里不适。
谢逍靠着车壁没动,自上而下的目光缓缓逡巡过晏惟初的眉眼:“看着我做什么?”
“表哥,你喝醉了吗?”晏惟初轻声问,“你脸有些红。”
谢逍反问他:“在宫中谁敢喝醉?”
醉倒是没醉,就是不太舒坦,一口加了料的酒还不至于让他如何,顶多有些燥热而已,但被人在皇帝万寿大宴上算计,总归没那么痛快。
晏惟初依旧坐在地上,身体微微倾向前,轻握住他右手掌:“你手好热。”
他的指腹慢慢摩挲着谢逍的手心。
谢逍也没抽出手,由着他,随口问:“你怎会在这里?”
“来接我父亲,”晏惟初诌道,“我担心他喝醉了,没想到先等到了表哥你出来。”
谢逍扯起嘴角,眼含戏谑:“所以你上了我的车?便不管安定伯了?”
晏惟初无所谓地说:“你都说了没人敢在宫中喝醉,我父亲一贯谨慎更不会,是我多虑了。”
谢逍凝着他惯常明亮藏笑的眼睛,忽然道:“是没喝醉,但我在宫里也确实碰到了点麻烦。”
晏惟初顺着这话问:“什么麻烦?”
“宫里有人手脚不干净,”谢逍漫不经心地说,“给我的酒里下了药。”
晏惟初一怔,目露惊骇:“陛下的万寿大宴上竟会出这等事情?是什么药?那酒你喝了吗?要不要找太医看看?”
“喝了,太医也看不好,至于那药……”
谢逍俯下身,声音贴至晏惟初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
落近颈侧的热意让晏惟初微微偏过头。
“……怎会有这么坏的人啊,竟敢在大宴上给表哥你下这种东西。”
“嗯,”谢逍靠坐了回去,听着晏惟初替自己鸣不平,目光徘徊在他脸上,神色愈显散漫,“我运气不好,又中了招。”
他这一个“又”字仿佛意有所指。
晏惟初装作不知,纠结望着他:“那现在怎么办?”
谢逍慢声道:“我也不知。”
“……表哥你是不是很难受?”晏惟初怯生生地提议,“要不,我帮你吧?”
第24章 你这是在亵渎陛下
谢逍的目光里似乎漫出了点别样色彩,静了一瞬,问:“怎么帮?”
晏惟初的手指尖在他掌心里轻轻挠了挠:“就……那样呗。”
谢逍坐着没动:“听不懂。”
“……”
这是我的词。
什么意思啊你?再装。
晏惟初垂了眼,无意识地舔了舔唇,颇有种壮士断腕豁出去的气势。
他伸出手,勾住了谢逍的腰带,轻拨着上方的带扣。
谢逍捉住他的手:“要做什么?”
晏惟初被谢逍这样逗得有些气恼,索性心一横将他腰带扯下往旁边一扔,撑起身体贴了过去。
“表哥表哥表哥——”
谢逍遭不住他这个黏人的劲,低声呵斥:“好好说话。”
晏惟初跪坐在谢逍身前,微仰头,眼神很黑很亮:“别害羞,我帮帮你怎么了……”
这小郎君就是欠教训了,谢逍原本身体里的火气还没那么大,这下全被激了出来。
他用力一扯,将人拉近身前,扣住腰:“别乱动,老实点。”
晏惟初跌进谢逍怀中,被揉到后背腰窝处,那夜的身体记忆回来,有些发颤。
谢逍的气息在他耳边,短促一笑:“这就受不了了?你就这样还敢随便乱撩拨人?”
“我哪有,”晏惟初委屈争辩,“表哥欺负我。”
“我几时欺负了你?”
谢逍的声音凶恶,实在受不了晏惟初这娇滴滴的语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养成的这个性子,就这样还妄想做将军,就没见过这么痴缠磨人的将军。
晏惟初也有些生气了,你几时欺负过朕你自己不知道吗?都发现了浮梦筑那夜的事还装……
他错了,他这表哥才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明明就是衣冠禽兽、道貌岸然。
小皇帝一生气,便侧过头一口咬在了近在咫尺的谢逍的脖子上。
他咬便咬了,还咬着不放,用舌尖去磨、去舔。
谢逍的身形顿住,那些隐秘的刺激快感瞬间直冲天灵盖,按在晏惟初腰背上的手陡然收紧,将他更用力地禁锢在怀,任由他报复——挑逗自己。
那一口酒原本确实无甚影响,却在此刻药效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谢逍甚至有些燥热难耐,粗暴拉着晏惟初另一只手摸了下去。
不想白日宣淫,不想在大街上的马车里做这种事,却抵不过将理智完全冲垮的本能欲望。
而这种欲望的来源,是他怀里依旧毫无自觉举止放肆、主动送上门来的晏惟初。
手上沉甸甸的份量让晏惟初不由咽了咽喉咙,心生紧张。
不是第一回了,他其实还是不太适应,完全是硬着头皮在取悦谢逍。
谢逍粗重呼吸贴着自己,即便有意克制,晏惟初仍是觉出了他那些压不下去的错乱躁动。
他面前的谢逍不再是战场上纵横捭阖的将军,仅仅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而已。
这一认知也让晏惟初有些兴奋,手上的动作从迟钝笨拙到勉强适应,再到有模有样。
他向来是个好学生,自学也能成才。
谢逍拿回了主动权,反过来去咬他,湿热的吻沿着他下颌线往下滑,滑过他修长脖颈,吮住他喉结轻轻一咬。
“嗯……”
晏惟初从鼻腔里哼出的声音,又闷又黏,与谢逍梦里回味过无数次的一模一样。
谢逍咬着他,加重了力道,像有意惩罚他当日偷完腥就跑。
“别咬了……”
晏惟初轻声哀求,谢逍充耳不闻,在他颈上吮出一个一个糜艳印记,将他衣袍也扯开,亲吻继续往下滑。
晏惟初很快受不住,嗓音发颤:“表哥——”
谢逍低呵:“不许撒娇。”
你欺人太甚了。
晏惟初想松开手,被谢逍的手掌覆上手背,反而带他加快了速度。
“你怎么这么久,我手好酸……”晏惟初抱怨着,声音里带了喘。
谢逍直觉浑身骨头都酥了,最后时用力咬住了他锁骨。
车停下,车外人提醒他们到了。
谢逍粗声下令:“走侧门将车拉进去到正院停,你们都走,院子里不许留人。”
晏惟初咬住唇,一声闷哼卡在了嗓子眼,生生忍耐住没有溢出口。
车重新走了一段又停下,周遭再没了别的响动,晏惟初伸手想要推开谢逍,却被按住。
谢逍强硬迫他抬头看着自己:“上一回是不是你?”
晏惟初不自在地干笑:“什么上一回,我不知道表哥你在说什么……”
“在浮梦筑的那次,不说实话要受惩罚。”谢逍的声音冷酷,不再打哑谜,眼神也危险。
晏惟初哼哼了几声,终于承认:“那是个意外。”
谢逍笃定道:“所以确实是你。”
“表哥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呢?”晏惟初不忿,“我那时是进去帮你的,要是没有我你不定就真被别人算计成了。”
谢逍无视他这些花言巧语,逼问:“你怎知道我在那里?”
晏惟初无奈,慢吞吞地解释:“我当时在旁边的隆祥茶楼喝茶听人说书,恰巧我的随从看到你进了浮梦筑,你知道的我有多仰慕你,就让人去盯着看有没有机会结交你呗。后面发现你中了招,我不想让那些下人看到你的糗态,就一个人进去了……”
谢逍定定看着他,眼中情绪难辨,也不知信是不信。
“你仰慕我的方式,就是那样?”
晏惟初渐渐红了脸,声若蚊呐:“哪样啊?”
谢逍盯着他这副情态半晌,蓦地伸手一攥,将他带向自己,回身按着他压向座椅,再次欺了过去。
晏惟初觉察到危险:“你都已经——”
“不够,”谢逍凉声提醒,“我当时怎么说的?送上门来了,就别想跑。”
晏惟初的腰带被一把扯下丢到一旁,真正怂了,哀声求饶:“不要了……”
谢逍被他挑起的火并未因刚才的发泄而压下去,反而在晏惟初承认是那夜的人之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小郎君端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却一而再地故意引诱自己。谢逍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光明磊落的端方君子,既如此,满足他便是。
衣襟被彻底扯散时,晏惟初终于慌了神……他堂堂大靖天子,难道要在这逼仄马车上被人给办了吗?
岂有此理!
谢逍的气息压过来,凶恶道:“不许动。”
晏惟初挣扎,中衣“哗啦”一下被撕扯开,谢逍的手肉贴肉地抚摸上他。
晏惟初红了眼睛:“你就是在欺负我,我都说了不要……你还穿着朝服就敢对我做这种事,你这是在亵渎陛下……”
谢逍一顿:“亵渎陛下?”
“本来就是,”晏惟初胡言乱语,“你这是大不敬……”
谢逍低头,又一次恶狠狠地咬住了他喉结,晏惟初受不住地抽气,再发不出别的声音了。
身上那点布料全被扯下去,两条白花花的腿感受到凉意,晏惟初禁不住瑟缩,推着谢逍肩膀的手完全使不上力。
谢逍是武将,力气大得很,晏惟初的膝盖被他按着,身体被彻底压制住,避无可避,只能任由他肆意妄为。
谢逍其实没想动真格的,只想教训教训这小郎君让他长点记性,但欲念未消也是真的。
最后凭着本能将他两条腿并拢,强势覆上。
晏惟初很快开始哽咽,哼哼唧唧地喊疼,但谢逍不管不顾,随意拨下他发带,手指插进发丝间,将他揉向自己,亲吻落在他颈上、肩膀锁骨上,咬出一个个深重印子。
身下的车板被撞得晃动得厉害,晏惟初只觉自己人快散了,被握住时他几乎要发疯,声音提起一个调:“别……”
谢逍偏要弄他,到最后他也就忘乎所以,缴械投降了。
*
浴池中水汽氤氲,晏惟初半身浸在水里,下巴枕着两手趴在池边,歪过头看向已经迈步出去的谢逍。
谢逍背对他,抽下屏风上搭的一身干净中衣套上。
浴房里光线黯淡,将谢逍的背影勾勒出一个有些模糊的轮廓,晏惟初的手指动了动,虚空比划他脖颈往下至肩背的一段线条。
谢逍忽然回头,望过来。
晏惟初立刻落下手,若无其事地转开眼。
谢逍的目光一滞,走来他面前蹲下,看着他不动:“你还不起来?这里这么热,不怕一会儿晕这里了?”
“疼,”晏惟初含糊出声,“我腿上全红了,都磨破了……”
谢逍眯起眼,晏惟初的声音越说越低,直至咽回喉咙里。
谢逍伸手,捏住他下巴:“知道疼,以后就老实点,少自找罪受。”
……你怎么好意思说的?
做出禽兽行径的究竟是谁?
晏惟初只觉冤枉委屈得很:“早知道不来了……”
谢逍的手指在少年郎并不明显的下颌角上摩挲了一下,松开手,心情颇好:“晚了。”
都羊入虎口了说这些……
晏惟初也不再自讨没趣,戳了戳了他硬邦邦的手臂:“表哥,其实今日也是我生辰。”
谢逍有些意外:“真的?”
“真的啊,”晏惟初哀怨道,“但父亲说陛下万寿,让我低调点,不能冲撞了陛下犯了忌讳,连长寿面都不给我吃,我真可怜。”
谢逍压根不信安定伯是这样冷漠的人,大抵又是这小郎君在胡说八道,但也顺着他说:“我让人去给你做。”
晏惟初顿时眉开眼笑:“表哥你真好。”
他的面庞在雾蒙蒙的水汽里显得格外柔和,眼角眉梢还留有慵懒的餍足色,熏得眼尾一片红。
谢逍看着莫名口干舌燥,暗忖那口酒的威力真不小。
不过他是马上将军,从来克制惯了,不露端倪地移开眼,镇定起身:“我先出去了,你动作快点,别一直待水里真晕这里了。”
晏惟初目送他背影离开,趴着没动。
疼是真的疼,舒服也是真的舒服。
美人计什么的……一点难度没有嘛。
但要将表哥收为己用,现在这种关系还不行,得想个法子彻底把表哥套牢了才好。
他景淳皇帝晏惟初,没有他做不到的事,也没有他要不到的人。
他最亲爱的表哥谢逍,迟早会成为他的心腹之臣入幕之宾,与他共谱一段君臣佳话。
晏惟初畅想着那一日的到来,喜不自禁、志得意满。
作者有话说:
入幕之宾原意指参与机密的幕僚
小皇帝的想法真的很纯洁呢~
第25章 他也是要脸的
晏惟初也出来时,身上拢了件便服,披散的发尾湿漉漉的,眼角眉梢还有未散的水汽。
谢逍看他一眼,自下人手里接过布巾,示意:“坐下。”
晏惟初老老实实地在椅子上坐下了,谢逍手中布巾包住他发尾,很有耐性地帮他擦拭。
晏惟初微仰头,看向谢逍垂下的专注眉眼,问:“表哥,你还干过伺候人的活呢?”
谢逍淡定道:“没有。”
晏惟初笑了:“那我真荣幸,能被表哥这样伺候。”
谢逍被他的笑脸晃了眼,没表露出来,平静问他:“你打算怎么投桃报李?”
“表哥你好计较啊,”晏惟初还是笑,“我刚没帮你吗?”
他意有所指,面不改色。
谢逍的脸皮又岂会比他薄:“我没用手帮你?扯平了。”
好吧好吧,晏惟初认命了,但话又说来回,谢逍常年握刀握枪,掌心里留有厚茧,手上力气也比他大得多,他确实享受到了,好像也没怎么吃亏?
晏惟初脸不红心不跳地想着这些。
也罢,朕宽宏大量,赦免表哥以下犯上冒渎朕躬的大不敬之罪便是。
下头人将长寿面送来,热气腾腾的一大碗。
这会儿快傍晚,折腾了半日晏惟初肚子早就饿了,感慨说:“这东西我七岁之后就没吃过了。”
谢逍问:“为何?”
“亲娘没了,没人操心这些。”
晏惟初随口说道,面上倒没多少难过之色。
这些年每到今日他都要出来接受百官参拜贺寿,然后赐宴,扮演好提线木偶的角色,至于生辰于他自身的意义而言,便是没有意义。
谢太后倒不至于苛待他一碗面,但不是真心想他长命百岁身体康健的,这面吃着也没意思。
谢逍心头生出微妙触动:“吃吧。”
晏惟初笑着:“表哥,谢谢你。”
谢逍的目光停在他粲然面庞上,微微颔首:“嗯。”
一碗长寿面吃完,顺喜进来低声禀报:“世子,刚家里来了人,说有急事请您回去一趟。”
晏惟初扬了扬眉,这个家里显然不是安定伯府,是瑶台那边递来的消息。
他转头冲谢逍道:“表哥,我得回去了啊。”
谢逍起身:“走吧,我送你出门。”
上车前,晏惟初忽而转身,问谢逍:“云都山去不去?”
谢逍无奈道:“你这么执着去云都山?”
晏惟初哼哼:“想去。”
原本是没这个想法的,但苏凭邀约谢逍不成,他就偏想将谢逍邀去。
别人没有的面子他必须得有。
可惜谢逍不上钩:“我考虑一下,有空再说。”
晏惟初才不信他没空:“表哥你每日忙什么啊?官职都卸下了也没空吗?”
“念书。”
谢逍道:“有空多念念书,修身养性。”
晏惟初更不信了。
光天化日在马车上你就想办了我,你这修身养性看起来也没多少成效。
“上车吧,”谢逍提醒,“早些回去。”
晏惟初嗔怪睨了他一眼,迈步进车中。
谢逍停步车边没动。
晏惟初推开车窗,最后冲他说:“表哥,下回见。”
他笑颜鲜活,谢逍看着,轻点头:“好,下回见。”
*
瑶台。
崔绍和万玄矩先就在此等候皇帝。
晏惟初进门,衣裳也懒得换,直接坐下:“说吧。”
锦衣卫和东厂这些日子一直在查摄政王府的旧账,今日又有新收获,他们在摄政王位于远郊的一处庄子上,查获了一批违禁物品。
庄子上的管事家丁都已下了诏狱,供认不讳,东西确是摄政王早先下令藏在那边的。
其中包括二十副重甲胄,上百只连弩,一批囤积的刀、枪和弓箭、火铳,私刻的玉玺、印绶和几套龙袍甚至冕旒。
这都不是想兄终弟及,是摄政王本人明目张胆地想取而代之了。
晏惟初拿起呈上来的其中一枚玉玺看了看,中肯评价:“这手艺比御用监好。”
崔绍道:“陛下,摄政王犯上谋逆之心昭然若揭,前锦衣卫指挥使的造反之举想来与他脱不了干系,臣之前没有查清楚便草草结案,是臣之过,还请陛下准臣将功赎罪,将事情彻查。”
晏惟初顺着他的话问:“你有头绪吗?”
崔绍咬牙切齿道:“那处庄子是几年前淮安侯送给摄政王的,摄政王有不臣之心,淮安侯想来也不干净,摄政王虽死,王府中人与淮安侯府还需逐一调查,臣愿带人先将这两座府邸围住,将府中人全部押下诏狱再说。”
他这就是想公报私仇了,甚至不惜让淮安侯府被满门抄斩诛九族,实乃狠人。
晏惟初没有揭穿他,只说:“再过几日吧,先不要打草惊蛇惊动他们。除了淮安侯府,还有其他高门府邸,只要从前跟摄政王府有牵连、走得近的,全给给朕细查一遍。”
崔绍肃然起敬,拱手领旨。
晏惟初又交代了几句,让他先下去办差。
剩下万玄矩一个,晏惟初斜他一眼,问:“从前锦衣卫都是看你们东厂的脸色行事,如今要你给锦衣卫打下手,你可有不服气?”
这老太监毕恭毕敬的,谄媚道:“只要是陛下示下的差事,让奴婢做什么都愿意,哪能不服气呢。”
晏惟初虽不喜这阉人,对他的态度倒是挑不出错,又说:“母后沉疴难起,太医轮番诊治皆束手无策,你说朕该怎么办?”
万玄矩心知小皇帝耿耿于怀当年郑妃被太后强灌毒药殉葬之事,也庆幸那事自己没参与,还暗中让人去给小皇帝报了个信,让他们母子见了最后一面,这才在小皇帝这里记了个好,自己这条狗命至今还能留着。
他很有眼色地道:“奴婢原是太后宫里出来的人,也惦记着太后的身子,愿去给太后侍疾,还望陛下恩准。”
至于侍着侍着把人给侍没了,那又是另一回事。
小皇帝不想脏了手,他们做奴婢的不就得义不容辞吗?
晏惟初懒散歪靠在御座里,耷着眼没有立刻表态。
万玄矩与崔绍是两个极端,崔绍狠绝凶残,万玄矩这厮则是阴险卑鄙、无耻之尤,一个是刀,一个是狗,都好用得很。
半晌,他说:“朕还是希望母后的身子骨能撑住,至少撑过这个年吧。”
要不他还得为那老妖婆守孝,也是烦人得很。
万玄矩立刻便懂了,说:“太后知道陛下如此孝心,定能如陛下所愿多撑些日子,只是她毕竟久病缠身,怕是要遭些罪,奴婢自会尽心侍奉。”
晏惟初瞥他一眼:“那便依你说的办吧。”
得到小皇帝首肯,万玄矩也宽了心,让太后吊着口气遭罪还不容易,东厂最不缺的就是那些阴私害人的东西,保准让那位太后娘娘欲仙欲死。
晏惟初心知肚明,忽然想到什么,稍一犹豫问他:“你那里有没有房事给男子用在后面的药膏?”
万玄矩噎了一下,以为小皇帝这是起了心思想宠幸娈童,赔笑道:“自然是有的。”
他虽是个阉人,但玩得花,什么没见识过:“陛下是想要一般的,还是特别些的?”
小皇帝面无表情一本正经:“有何区别?”
万玄矩细说道:“一般的就是让人好受些,房事时涂抹上去免得伤到了,特别些的有那助兴的作用……”
晏惟初皱眉:“一般的就行。”
他若是问郑世泽讨,那厮肯定也有这些东西,但免不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堂堂皇帝陛下,也是要脸的。
*
谢逍第二日又去了安定伯府,晏惟初却不在府上。
边慎在堂中接见他,像招呼自家人一般示意他坐,说道:“淳儿一早出去玩了,我让人去寻他,你坐着吃些茶点,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谢逍便问:“他去了哪?我自去寻他,不必麻烦。”
边慎总不能说小皇帝还在瑶台没过来呢,笑道:“那孩子性子野,我也不知他跑哪去了,只能让人去他常去的几处地方寻,你坐着吧,怎的不愿跟我这个表舅叙叙旧?”
长辈这么说了,谢逍也只好坐下,伯府下人上来茶点,他便与边慎闲聊起来。
边慎当年随谢逍外祖忠义侯镇守肃州,谢逍幼时曾去那边待过两年,与这位安定伯颇为熟稔。
他二人都是战场上拼出来年少成名的将军,很有些惺惺相惜,虽辈分上有差,倒有几分忘年交的意思。
安定伯府一直以来在京中便不算打眼,祖上荣光早已退去,这么多年也就只出了一个边慎,谢逍其实一直不明白他为何要避世不出,但也不会不知趣地去追根究底。
他二人闲谈从前,谢逍有些心神不属,目光不时往院子外头瞄,边慎看在眼里,颇觉有趣。
小皇帝看起来也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挺好。
就是玩得太大了,日后只怕不好收场。
中途婢女添茶,不慎将茶水洒在谢逍身上,边慎让人带他去后头更衣。
他再回来时,纪兰舒也在堂中,正与边慎商议事情。
“我将这几份草帖都看了,选了两个合适的,明日便让人送去问吉,挑中之后也好尽快去与女方家里交换细帖将婚事定下来,你也好了却一桩心事。”
边慎很满意,笑道:“辛苦你了。”
谢逍的脚步微顿,意识到他们是在帮人议亲。
将要娶亲的人自然不是边慎,否则他何必过继世子,那么便只有可能是世子边淳。
同为高门子弟,又都是世子身份,谢逍很清楚这是必有之事。
他与那小郎君之间的种种,确实是他放纵了,委实荒唐,不值一提。
谢逍很快压下了心绪,迈步进去,与边慎他们告辞。
“不是说等淳儿回来?”边慎不解问他。
谢逍道:“府上还有些事,我得先回去了,下次再与世子约吧。”
他坚持要走,边慎便也不再留,让管家送他出去。
纪兰舒看着走出院门的背影,犹豫说:“……定北侯他是不是听到了我们刚才的话,误会了?”
边慎看向他手中媒人送来的草帖,恍然大悟:“难怪。”
他们哪敢替小皇帝议亲啊!
他虽没儿子,但有个亲侄子,他那二弟两年前染病去世,侄子去了济州袭父职,现在是济州水师里的一个千户,也有十六了,他这个做长辈的自然得帮着操心婚事。
这误会闹的……
“要跟陛下说吗?”纪兰舒问。
边慎想了想道:“算了,我们就装作不知道吧,让他们自行解决。”
纪兰舒觉得不好,边慎笑笑说:“放心,没有一帆风顺的事,不经历些波折哪能让定北侯对陛下死心塌地,我这也是为了咱儿子好。”
纪兰舒无奈,你还真占上小皇帝便宜了。
晏惟初毕竟是皇帝,每日都有诸多政务要亲自过问,并不是时时都能出来。
安定伯府递来消息时,他正在召见官员,这又过了两刻钟,等到他打发了人正准备动身,那边又递来话,说定北侯等不及已经回去了。
晏惟初默然。
你就这么点耐性?
他索性坐回去,继续干正事。
谢逍都走了,他怎么可能再去送上门。
他确实要脸的好吧。
第26章 吃完一抹嘴就不认账了
赵安福的动作迅速,仅仅两日便已经将万寿大宴上发生的事情查明,报给晏惟初。
设计陷害谢逍的,就是镇国公府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