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长梦将醒

“那不一样, 杰森。”

赛里斯的神情难得不那么温柔，“你明知道这是两件事。”

骑士用那双破碎玻璃般的蓝色眼睛看着他，问：“所以，你是要走了吗？”

赛里斯叹气。

他说, 等你跟蝙蝠侠见面后, 我们再来讨论这个, 好吗？我想到时候你看待问题的方式会有所不同。

“不会, 普林斯露。”

骑士回答，“我不只为复仇而来。”

【斯莱德是这么评价的：他是不是没发现你更想当他父亲，明明你关心的一直是他的教育问题，没关系，等他杀了蝙蝠侠，你可以继承韦恩集团并收养他。】

【你认为斯莱德正在给他自己找麻烦，所以他半夜来找你谈这个的时候，你不但没跟他打架，还继续装睡, 然后第二天早上你醒来，就看到斯莱德正在修补他的制服。】

【都说了, 骑士知道你们两个的对话。】

【你们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 准确来说, 一个月。骑士有他的计划, 斯莱德也有，稻草人也有, 只有你在休息，以及做同一件事：随机找个当年在阿卡姆住过的超级罪犯，假装蝙蝠侠或者其它义警把他们打一顿。】

【你知道骑士会自己报仇，但你跟克莱恩医生说过, 你会一个个找过去，你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所以你会去打他们。】

【偷偷地打，不能让蝙蝠侠发现。】

【骑士并不管你，斯莱德也不，但你每次出门回来的时候，总能看到骑士。】

【他偶尔会站在那里，长久地凝望着有着滴水兽的檐角，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意识到，那可能是你在一次模拟里记录过的，杰森在罗宾时期最喜欢的滴水兽。】

【也许是，也许不是。】

沉沉月光落在哥谭的檐角，湿漉漉的空气好像要将一切都浸润在水里，这是哥谭一个最为普通、最为沉寂的夜晚，只有飘动的阴云证明时间依旧在走动。从高楼的窗户往下看去，街上的行人仿佛笼罩着一层雾，模模糊糊看不分明。

赛里斯看向骑士，发现骑士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从他这一侧能看到骑士脸上的“J”字。

他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启动你的计划？”

骑士注意到他的目光，用面甲遮住了脸。

他说——

“很快。”

【哥谭一片混乱。】

【小丑死亡。】

【稻草人散布毒气。】

【你在这片混乱里像个最普通的路人，只是在深夜穿过哥谭的角落，听到任何需要帮助的声音，救所有你能救的人，当他们想知道你是谁的时候，你已经无声离开。】

【你站在高处，往离开哥谭的方向看去，无数人正在涌向城外，而这里即将变成一座空城。】

【你见过这个场面。】

【你知道这个——】

“THE GAME IS ON.”

这是游戏《蝙蝠侠：阿卡姆骑士》的开始，也是赛里斯在第一次模拟时想要离开时的场景。当然，那时候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普通人，最后死在了骑士手下。

“那会让你听起来像整件事的幕后黑手。”

斯莱德正好过来，听到了赛里斯的话，忍不住说。他把胳膊搭在赛里斯肩膀上，叹气，开始吐槽哥谭的状况，吐槽蝙蝠侠，最后说你真打算在这里看风景吗，这可不是最佳观众席。

赛里斯把揣在外套里的手拿出来，拢了拢被风吹飞的头发，重复了一遍：“观众？”

“YES，阿卡姆骑士和哥谭骑士大战的时候唯一不会被顺手做掉的观众，整个哥谭只有你拥有这个待遇。”

“……”

斯莱德说得确实没错。

但赛里斯看了斯莱德一会儿，忽然甜甜笑了一下。

“斯莱德，没人想在这个时候当观众。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我的脾气也不是那么好？”

他反手一刀捅向斯莱德。

沉睡了多年的利爪模式忽然上线，在斯莱德刚要还手的时刻改变了攻击方式，一直都是奇装异服的老男人偷袭他，真以为他没有动手的一天吗？！

赛里斯跟斯莱德战斗，两个人从高处坠落，斯莱德喊：“普林斯露！”

“丧钟。”

赛里斯还是第一次对斯莱德用这个称呼，他出手的时候又快又狠，但语气是很礼貌的，“我有几件事要做，但不能让骑士知道，所以请你帮我个忙。”

“你确定你这是在‘请’我帮忙？”

丧钟吸气。

他们撞进大楼的某一层，继续战斗，丧钟依旧游刃有余，但他没有继续打，而是接连后撤了几步，跟赛里斯拉开了距离。

丧钟问：“你想干什么？”

依旧温和笑着的黑发青年回答：“教训弟弟，以及，跟父亲说好久不见。”

丧钟后仰。

他把刀背搭在肩膀上，说好吧，看起来我没法阻止你了。

他又不能在这里干掉普林斯露，要是真把人打了，回头骑士还得找他算账——啧，蝙蝠侠，看看你的儿子们。

“所以，帮忙？”

赛里斯问。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得寸进尺，普林斯露，我是说我可以帮你保守秘密，甚至为此跟骑士打一架，但……”

丧钟本来想说你们年轻人的感情问题自己去解决，但站在对面的青年就那么期待地、满怀信任地看着他，好像他们两个已经认识了很久，而且普林斯露相信他会帮忙一样。

丧钟：蝙蝠侠！看看你的好儿子！他甚至想用这招来讨好我，让我帮他做事！

丧钟说：“只能一件事，你想好让我帮你什么。”

他想，都是蝙蝠侠的错。

【你真诚地感谢了丧钟，说等你想好的时候会再联系他，然后离开了你们战斗的场地。】

【他一直盯着你的背影，于是你回过头，再次对他说，谢谢你，斯莱德。】

【你回到了家。】

【你踏入普林斯露家的时候，整个大厅都没有开灯，但特拉维斯就坐在扶手椅上。你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你要上楼的时候，特拉维斯说：你要的东西在地下室。】

【你到地下室找到了你的制服——从来没在这个世界穿过的，属于黑羊的制服。】

【你穿上披风，扣上兜帽，一边整理武器一边回到大厅，而特拉维斯就坐在那里，低头捂着脸。】

特拉维斯幽幽地说：“告诉我，你让我帮你准备这些不是要去跟蝙蝠侠战斗。”

“那可能要你失望了，今晚无论是谁出现在哥谭，都可能会跟那只蝙蝠打起来。”

赛里斯坐在了特拉维斯对面的椅子上，检查他的枪——不是提姆设计的定制版本了，只是看起来没怎么特点的武器，但这种东西只要保证过威力就足够了。

特拉维斯的手在颤抖。

过了几秒，他抬起头，问：“我们就非要淌这趟浑水吗？你一回到哥谭，就要——”

“你可以逃。”

赛里斯打断了特拉维斯的话。

他收起武器，站起来，走到特拉维斯面前，俯下身，说：“你一直可以逃，在老普林斯露死的时候，在法庭被蝙蝠侠摧毁的时候，在一个星期前我联系你的时候。但你没有，特拉维斯，正视你自己吧——你从不懦弱。”

“不，我这只是在愚蠢地送死，跟一个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一起。”

特拉维斯连讽带刺地挖苦。

“我对我姓什么这件事还是很清楚的。说到这些，”赛里斯直起身，说，“我花几年时间走遍世界，循着奥利维娅死前几年的路线调查，她在一些研究所里留下了尚未被销毁的资料，我看了，那可不是你和她告诉我的研究项目。奥利维娅到底在研究什么？”

“你觉得我会知道？”

特拉维斯反问，“我又不是生物学家，根本看不懂她在搞什么！”

“可你知道那就是她的死因。”

赛里斯平静地等他说完，才接上了话。

特拉维斯瞬间收声。

很久，他躺倒在椅子上，说：“我没想到你会为这件事查那么久，你一直出乎我的意料。奥利维娅是对的，她曾经告诉过我……”

特拉维斯的嘴角扯出一丝僵硬的笑。

“你很危险，赛里斯·普林斯露，她说你很危险，让我不要接近你。十八年前她还是哥谭大学的学生，有人投资了她的研究，我听说过那个项目的名字——‘瑞安计划’。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她的研究进行到一半，父亲告诉我，奥利维娅自己搭上了法庭的线，制造了一个有韦恩之血的孩子，而那个孩子也叫瑞安。

“你觉得她为法庭工作吗？不，她始终为自己工作，而我永远猜不透她的目的。我只知道，在带你回家后，她继续了她的研究……就是有着跟你同样名字的研究。

“她在死的那天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她说让我送你离开，走得越远越好，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说‘那是个错误，无可挽回的错误’。我跟奥利维娅很少有意见统一的时候，我们的关系也不怎么样，但她都死了，我会完成她的嘱托。可你拒绝了我，你要加入法庭，而我跟无法阻止奥利维娅一样无法阻止你。”

特拉维斯说完长长的一段话，好像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他指了指门外，说你去吧，如果你认为这样你就能找到杀死奥利维娅的人；假设你死了，我会帮你收尸。

赛里斯没动。

“找到杀死奥利维娅的人？不用，我一直知道他是谁。”

【你离开了普林斯露家。】

【你穿过空荡荡的街道，现在的哥谭空无又冷寂。哥谭很少有这么冷清的时候，那些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都孤零零地贴在招牌上，倒映在地面的水洼里。】

【两个小时前，蝙蝠侠正在抓捕从阿卡姆里逃出去的罪犯，你顺路去了阿卡姆，抓了两个逃走的罪犯，又帮忙清点了一下人数。用拳头清点的。你知道蝙蝠侠暂时不会管这个，今晚他还有很多事要忙；而今晚之后，他会听你解释。】

【你走过阿卡姆的走廊，在路过一间病房的时候停下脚步。】

【你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乔斯琳·霍恩。你认识的乔斯琳医生。你看向病房，找到了她的履历，这个世界的她没能离开犯罪巷，而是在雏妓和偷盗生涯中长大，成年后她尝试找到一份工作、结婚，最终却被罪犯摧毁了一切。】

【疯狂的乔斯琳·霍恩杀死了自己的仇人，并由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她开始热衷于复活有关的全部知识，想要复活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并为此杀死了十数人，最终在三年前，她被关进了阿卡姆疯人院，还有了一个叫做“毒苹果”的称号。】

【当时你已经离开哥谭，对此、对乔斯琳·霍恩后来的经历一无所知。】

【你在阿卡姆驻足很久，却没有打开那扇门。在这个世界里，你们并不认识。】

【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人给你打了电话。】

【是你原本的号码，电话备注是法洛斯，但电话那边是个小女孩的声音，她问：“你是哥哥的朋友吗？我的哥哥是法洛斯，他有一件遗物是留给你的。”

】

“他死了？”

“是的，就在前几天。请问你是赛里斯·普林斯露吗？我哥哥法洛斯临死前说过要给你送一样东西。”

【你从她那里知道，法洛斯在不久前的混乱里死亡，而这个女孩是法洛斯的妹妹，十岁。她说她不敢一个人离开，那样更危险，所以她躲在了家里，没有撤离哥谭。】

【你到了法洛斯家，你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不知道为什么，你对这座建筑有种熟悉的感觉。】

【你见到了法洛斯的妹妹拉娜，她穿着黑色的裙子，跑出来迎接你，给了你一页泛黄的纸和一张照片。】

拉娜说：“哥哥说这是莱恩的东西。莱恩是你们认识的人吗？”

赛里斯接过那些东西，先蹲下来，对拉娜说：“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联系他的，也许能……保护他。”

他就在哥谭。

可法洛斯死了——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诚然他知道在这座城市里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意外，可听到法洛斯死亡的消息时，他还是会想：如果我在呢？会不一样吗？

拉娜拥抱了他：“不，请不要难过，我哥哥说过，等他死的时候，所有人都要高兴，因为我们活过了今天，并将带着与他一起的美好记忆前往下一个明天。”

【你告别拉娜，打开了那张纸，以及那一张照片。】

【泛黄的纸张上写了很简单的几行字：赛里斯，我没能看着你长大，但我很高兴你成为了一个很优秀的人。莱恩。】

【照片是赛里斯和莱恩的合影，它同样老旧，但看得出来曾经被好好珍惜。】

【你撕毁了纸张，烧毁了照片，在哥谭的深夜里向前走。】

【你从无人的花店买了一枝玫瑰，将钱压在了柜台下面，然后带着它去找骑士和蝙蝠侠。】

【提姆联系了你。】

“大科学家，你的手机定位为什么在哥谭？！”

提姆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震撼。

啊——对，赛里斯想起来了，他用原本的手机号码接了拉娜的电话，又绕过了骑士那边，结果就是被提姆知道了。以现在哥谭的状况，提姆少不了会担心。

他语气轻松地回答提姆：“是啊老板，我已经回来了，你不用担心，还是先——”

“现在的哥谭是不用担心的时候吗？！”

提姆就差尖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