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稻草人……

布鲁斯说到稻草人或者乔纳森·克莱恩的时候，语气有些微妙：“他或许很看重你。”

即使乔纳森·克莱恩跟他见面的时候说话连讽带刺，也不能掩盖这个人对蝙蝠侠多出来的那一部分敌意，源自于父亲与监护人身份的敌意。那很明显，稻草人，你爱他。

赛里斯轻声回答：“我知道。我会找个时间去见他……可以吗，布鲁斯？”

布鲁斯说那是你自己可以决定的事。

至于稻草人的病房其实不允许探视的事？Well，布鲁斯觉得他儿子自己就有办法，实在不行让稻草人去想。

他又说：“对了，威尔·弗雷斯特醒了。明天你就可以去探望他。”

“真的吗？”

赛里斯抬头。

导师醒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赛里斯意识到他的情绪比他想的还要激动，他一度以为弗雷斯特导师不会醒了，他们见最后的记忆将停留在满是误会与争执的会面上，从此再也不会有后续……幸好，还有机会。

太好了，赛里斯想，弗雷斯特导师醒了，他得——他得把那篇论文重新交上去！他现在可以把论文重新写完了！或者交别的什么论文——毕竟布鲁斯他们已经销毁了工厂里的样本和研究资料，他自己也不会继续研究——他想毕业！他要毕业！

他辛辛苦苦在哥谭大学待了这么久，他不能接受自己毕不了业！

找新的工作，告诉自己其实还有别的出路，那根本就是自我安慰而已，他！要！毕！业！

布鲁斯发现赛里斯看起来很高兴，比找到亲生父亲的时候高兴多了。

布鲁斯沉默。

“赛里斯，”他决定不委屈自己，“你跟他关系很好？”

“不，其实我跟导师总是吵架，我们两个从方法到习惯到理念都不合，每次都会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吵起来，幸好——布鲁斯？”

赛里斯回忆到一半，就从布鲁斯有些心不在焉的神情里发觉，布鲁斯其实并不想听这个。

他忽然觉得布鲁斯比蝙蝠侠好交流多了，至少能看到脸——这是最重要的。

“我只是觉得，”布鲁斯慢吞吞地说，“你跟稻草人、丧钟和那个利爪的关系都过于密切了，他们并不是简单纯粹的普通人，也许你应该小心。”

赛里斯理解了。

他说：“我喜欢蝙蝠侠。”

他把声音提高了一点，注视着布鲁斯的眼睛，说：“我想我们会拥有更好的关系，布鲁斯。”

不像克莱恩医生那样掺杂着爱恨，一夜之间就换了立场，他们明明很近，但又好像很远。

不像斯莱德那样若即若离，两个人像是认识又像不认识，偏偏见面的时候又能给予彼此一点信任。

不像利爪老哥那样互相毫无了解，也根本没有接触的打算，他们间的友好仅仅来源于一段记忆、一个名字。

也不像莱恩，在他们度过了一段最为美好、幸福与温馨的时光后，戛然而止，连带着他的整个人生跌入深渊。

他知道蝙蝠侠是黑夜，是恐惧，是复仇。

可布鲁斯能给他带来的是阳光，是安然，与爱。是他曾经拥有的东西。

布鲁斯会让他觉得，他能得到最好的，这真的很坏，但又不坏，因为那是布鲁斯。

布鲁斯问他：“那你的感情问题呢？”

赛里斯停顿：“嗯……”

布鲁斯说：“迪克告诉我你们在恋爱，杰森告诉我他刚刚跟你分手，提姆说你是他的男朋友……”

赛里斯说：“不！布鲁斯，你听我解释，这次你真的要听我解释！”

他没有跟杰森谈恋爱！那是骑士，阿卡姆骑士，而且提姆那里——那也不是这个世界的提姆啊！

他正想解释，却发现布鲁斯在笑。

布鲁斯在偷笑！

赛里斯不说了，他就这么盯着布鲁斯看，直到布鲁斯收敛了笑，假装严肃地对他说：“你可以同时跟几个人恋爱，虽然这不太好，但是你的自由；你们几个都成年了，我不会干涉你们的感情。”

赛里斯继续看他。

布鲁斯完全不受干扰，声音自然而平静地说：“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们因此产生矛盾，我知道你能独自解决这点小问题，赛里斯。”

赛里斯捏了捏气鼓鼓的小面包。

他说：“当然——可以，但布鲁斯，我没有同时跟几个人恋爱——没有。”

如果严格按照模拟世界里的时间，他跟骑士那段与跟提姆那段差了几十年！

布鲁斯肯定猜到了！赛里斯想，布鲁斯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一定是！

但布鲁斯·韦恩看着他笑的时候，赛里斯发现自己已经在给布鲁斯找理由了：布鲁斯当然是想缓和气氛，毕竟他的心情一直没那么轻松，而且他们终归要谈谈这件事，为什么不能选择更家庭的方式？

一个小小的玩笑。

温柔的，轻松的，像下午的阳光一样明朗的。

最后布鲁斯跟他告别，说自己得去参加宴会了，让赛里斯也早点回家休息——他并没有说是哪个家，也就意味着无论哪个他都不会问。至于剩下的工作，两人的想法是一样的，福克斯先生/卢修斯明天就回来了！

他们一起走出韦恩集团，阳光洒落在他们身后，影子被拉得很长。

研发部周六来加班的同事刚好也在大厅，看到赛里斯和布鲁斯·韦恩，几个人欲言又止。

埃文一连说了好几个语气词，最后感慨：“好吧，我接到真的要做奖杯的任务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瑞娜用手挡住阳光，多看了一会儿，才说：“哇哦，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对恋爱不感兴趣呢，他在哥谭大学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就在他们要继续讨论的时候，法洛斯一手一个按住了他们的肩膀。

他带着灿烂而和善的笑，对这两个八卦的人说：“说什么呢——你们两个？”

埃文和瑞娜立刻收声。

这几天研发部里的人都发现了，赛里斯跟韦恩总裁（不管大的还是小的，甚至姓德雷克的）有没有关系他们不知道，但赛里斯跟法洛斯关系不一般是真的，非情色意义上的，法洛斯是真拿赛里斯当亲兄弟，而且埃文觉得，这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还有点像。

“别说他的坏话，如果我听到，”法洛斯威胁，“我就把研发部的蝙蝠侠海报换成超人的！”

埃文和瑞娜齐齐反对：“不行，法洛斯！绝对不行！！我们没说他的坏话！！！”

把我们大哥谭韦恩集团研发部的海报换成超人的？那哥谭人的颜面何在？！而且我们这里不是莱克斯集团，只有莱克斯集团才那么干！

法洛斯太坏了！

法洛斯忍不住笑，说好了好了，我替赛里斯请大家吃饭，走吧走吧，其他人都到了，就差你们了。

他们也一同走向这片金色的阳光。

……

赛里斯回到了家。

他回来的时候比较小心，毕竟昨晚他去哥谭反派的聚会走了一圈，而约翰知道他的身份，难保不会有哪个反派忽然找上门来。

他打开门的时候，立刻意识到家里有人——一个穿着黑橙撞色制服的男人。

丧钟。

斯莱德。

还真有反派找上门，但不像是来找麻烦的那种。至少斯莱德让人安心。

赛里斯的动作只停顿了那么一瞬，立刻回归了流畅，他进门，脱掉外衣，把小面包和买回来一袋小面包放在桌子上，看着小面包嗖的一下钻进去，然后去打开了窗户。

接下来他打开冰箱，给自己和斯莱德各倒了一杯饮料，才问：“你怎么在我家？”

斯莱德拿着一本书在看，正是赛里斯放回书架的《雾都孤儿》，斯莱德肯定是判断了书架上哪几本书最近被人挪动过才拿出来的，赛里斯可不觉得他拿着这本书是巧合。

斯莱德合上了书。

他悠闲地说：“我在等我的小助手，以及跟小助手同居的罗宾——迪克呢，他没跟你回来？”

赛里坐在他对面，说：“没，你也没有小助手，斯莱德，我早就成年了，你应该早点来。”

斯莱德说现在也不晚，他又不是蝙蝠侠，只要未成年小孩当罗宾。

赛里斯放下茶杯。

在那个瞬间，他好像从“赛里斯·希尔”变成了“黑羊”，从头到脚都变得不一样了。他就这么注视着丧钟，浅蓝色的眼睛里是落日后的冷光。

他说：“直说你的来意吧，斯莱德，还是说——你是来杀我的？”

斯莱德想，嚯，小孩跟他爹一样，两张面孔，甚至不戴面具也能变。

“不用试探，”斯莱德懒洋洋地说，“怎么可能有人雇佣我来杀你，普林斯露，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和骑士。”

他的语调里透着愉快：“你不应该轻易相信我、同意我的计划，孩子，除非你了解‘丧钟’。”

他们对视。

最后，赛里斯说：“这里没有骑士。”

斯莱德笑了，回答：“是的，这里没有骑士，所以我只能来看看你，小羊。我已经杀过你一次了，不会再杀你第二次。”

赛里斯看着斯莱德。

他本想说那是其他世界，并不是你，斯莱德，但每个人对“梦境”和“记忆”都有自己的看法，他无权干涉，更没有对此发表意见的必要。

他只是说：“要我为此感谢你吗，斯莱德？”

斯莱德回答：“不，那本来就是我答应你的事，我只是好奇——你在跟夜翼谈？那骑士怎么办？”

怎么每个人都要关心他的感情问题。

赛里斯指了指地板，说：“我说了，骑士不在这里——”

斯莱德说：“我知道。”

赛里斯继续说：“他住楼下。”

斯莱德：“……”

斯莱德笑出声。他说好吧，孩子们，你们赢了，不管是你还是骑士。

他站起来，拎起扔在沙发上的武器，就要离开，背后传来了赛里斯的声音：“他不是骑士，只是杰森。”

斯莱德回答：“我知道，昨晚他还跟我打了一架，让我离你远点，正好我也要走了——放心，小羊，我说来看看，就只是来看看。”

他想起昨晚他叫红头罩“骑士”，红头罩立刻恼了要跟他打第二场的模样，心情都变得愉快起来。

这不是都记得吗？

斯莱德推开门，跟一场梦里的小孩告别。梦很好，但到此为止，他可不会自作多情以为小孩会跟他走。

赛里斯跟斯莱德走到门口，礼貌地说：“谢谢你，斯莱德。”

斯莱德问：“哪件事？”

赛里斯回答：“你喜欢的任何事。除了某个老男人半夜爬窗来找我打架。”

斯莱德忍不住笑了：“我真的有点喜欢你了，小羊。如果你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这是我的承诺——一个新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