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模拟·LA

【她既不温柔, 也不慈爱，比起“家”更像一丛刺得人遍体鳞伤的荆棘。你不会想回去的，任何时候。】

【但你知道，无论你离开她后去了何方, 她总会注视着你、陪伴着你, 你从生到死都无法摆脱她的阴影, 因为你就是她影子的一部分。我们所有人构成了她。】

【请记住, 模拟世界不是现实世界，你必须尽快回家。】

【出于某种原因，你的母亲把你带来了刺客联盟。塔利亚是这么告诉你的。你没见过你的母亲，据说她已经离开了，没人知道她在哪。】

【也没人知道她是谁。】

【总之，你属于联盟，所有人都这么说。你接受这个事实。】

【你从不问任何问题，也不反对任何命令，塔利亚对你很满意, 当然，主要是满意你在战斗上的敏锐性。你的老师这样评价你：你是个天生的战士, 但非刺客。】

【你说你可以学。】

【陷阱、伏击、潜入、操控、毒药、弓箭、枪械……你需要刺客的技巧, 你需要杀死敌人的技艺与经验。而刺客联盟刚好能给你这些。】

【刺客联盟容许野心。】

【前提是忠诚。】

【你与其他人一样接受刺客联盟的训练, 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你的忠诚；塔利亚并不关心你, 但她的默许给了你特权，你从任何人那里学习任何技巧：杀死敌人的技巧、伪装、欺骗, 以及如何在这里生存。】

【你日渐成长，如同幼兽长出利爪；你羽翼渐丰，却从未抬头看过天空。】

【刺客联盟有很多人：刺客、雇佣兵、战士，他们都有各自的来历和本领, 你总能从他们那里学到你尚且不会的东西。】

【你最初的那位老师已经死了，死在你出师的时候；他断言你会成为魔鬼，但那似乎是他的荣耀。你没有对此发表评价，也没有人问你。】

【你在桑德拉·伍-珊那里学过格斗的技巧，她说在你身上看到了同门的影子，这很有趣，因为你只是个小孩；但她很快就退出了刺客联盟，临走前她告诉你，任何一个清醒的人都迟早与联盟分道扬镳。】

【她问你是否要跟她一起走。】

【如果是，那你们将面临刺客联盟的敌对，一场无止境的征途，以及一场自由的试炼——最强者无需担忧；如果否，你们在未来将成为敌人。】

【你拒绝了。】

【你没说理由，但这在她的预料之中，你们展开了战斗，你毫无悬念地落败，但她没有杀死你。她带着刚出生的女儿离开，还告诉你，你将死在她的手下。】

【塔利亚找到你的时候，你正在染血的长阶前等人。她穿着一身阿拉伯长裙，从长阶顶端缓步走下，然后在你面前停下。裙摆完全没有影响到她的行动。她看到你的时候有些意外，因为她没想到你还活着。】

【她看了一会儿，问你：既然没有答应她，为什么不回去？】

【你回答：受伤了，没必要自己回去，联盟的人会来回收我。】

【这比你拖着重伤的身体自己走回去强太多。】

【塔利亚又问：如果刺客联盟放弃你呢？】

【你困惑地看着她。或许你们的想法不在一个频道上：虽然你是个较为特殊的人造人，但刺客联盟会留下你，多半是因为奥利维娅在为他们工作，或者合作。】

【因此，在奥利维娅失去价值前，刺客联盟不会把你丢掉。更何况你觉得你本人也算有点价值。】

【塔利亚看了会儿笑了，把你带了回去。】

【她用拉萨路池的水治疗了你，却没有让你回到原本的位置，而是把你放在了她身边。你不清楚她的想法，只是穿着跟其他刺客们一样的衣服，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只等塔利亚说“做掉他”，然后你就骤然出手。然而她从来没这么说过，你只好遗憾地放弃了这个其实也不太有趣的想法。】

【直到有一天，你在她跟其他人交谈的时候，从他们零星的话语里听到了熟悉的名词：哥谭、蝙蝠侠。】

【你知道塔利亚为什么要把你带在身边了。】

【她复活杰森是有原因的，你想，这两个人肯定很合得来，都喜欢吃代餐。】

【彼时塔利亚还年轻，刚环游世界回来不久，在刺客联盟她有无数需要做的事，总是忙忙碌碌。那段时间里你大多在训练，偶尔塔利亚叫你出去的时候，你会坐在屋顶上等待日落，也会在寂静的长廊里倚着墙壁小憩。可当你站在星空下，你从未抬头看过，也不会为此停留。】

【跟你同时期在刺客联盟接受训练的人里有个叫做乌姆的女孩，跟你年龄相差不大，她非常肯定地认为你们是同伴或朋友。她问过你：你为什么从来不看天空？】

【你回答：桑德拉说从那里能看到故乡。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故乡，不必抬头。】

【乌姆说没关系啦，就当联盟是我们的家嘛！而且你跟西瓦女士的关系真好啊，她跟你聊这个啦？】

【你说嗯。打不过她休息的时候被嘲讽了。】

【桑德拉·伍-珊现在被叫做西瓦女士。】

【她始终是一位强大的人，而且不吝于使用任何手段，但不需要冒险的时候她更愿意享受战斗。她的确带人背叛了这个古老的组织，然而至今她在联盟里被提起的时候，都依然受到尊重。】

【你再次听说她的消息是源于刺客联盟的行动，他们本来叫上了你，但塔利亚把你叫回去了。】

【塔利亚清楚西瓦女士跟你的约定——西瓦女士说过，你将死在她的手下。 】

【你以为塔利亚想说你这次去是送死，但她的原话是这样的：就算你去了也见不到她，你还没强到能让她享受一场战斗然后杀死你的地步。】

【你知道这点。】

【第二年春天，塔利亚去了哥谭。你听乌姆说那里发生了一场混乱，但具体情况她就不知道了。她说她可以去打听，你说没必要，你对那些并不关心。】

【乌姆问：那你关心什么？塔利亚大人？还是世界和平之类的？感觉你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啊。】

【你说，变强。】

【乌姆问：变强，然后呢？然后你要做什么？】

【你很少回答这种问题，更何况你不觉得这里会有什么秘密。这里是刺客联盟，古老而隐秘的组织，操纵世界局势的存在，从你的角度来说这多少有些言过其实，但你并不怀疑他们的强大，以及这里的每一双眼睛和每一只耳朵。】

【你回答：然后为联盟效命。直到死亡。】

【乌姆说：你说的也太坦然了……我保证，如果在联盟里举办一个忠心程度大赛，他们不会让你参赛的，只会让你上评委席。】

【真的吗？】

【你没接话。】

【塔利亚回来了。她有了一个秘密，虽然她没有告诉你、你也不会问，但你会为她保护这个秘密。】

【你察觉到刺客联盟正在悄然发生变化，寂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一场风暴正在酝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你很少关注这些，但当你都能察觉到的时候，就意味着事情已经严重到了几乎无法挽回的地步。】

【不久后，塔利亚的姐姐妮莎发动了叛乱，在这场混乱里，你也遭到了袭击。】

【来自同事的袭击。】

【只是他们都没能杀死你，最后你握着刀，站在一地血泊里，等了很久。】

【后来你坐在那里吃点心。因为你饿了。】

【没人管你。】

【后来的后来，你听说联盟的主人一度在叛乱中死亡，妮莎·艾尔·古尔手握大权；但不久后他又复活了，联盟好像还是跟以前一样。你对此漠不关心，直到——】

【恶魔之首召见了你。】

【恶魔之首——刺客联盟的真正主人，拉尔斯·艾尔·古尔。这还是你在刺客联盟的这些年里第一次见到他。】

【他审视着你，仿佛在判断你是否在某些方面上达到了某个标准，你没跟他对视，不是因为那不被允许，只是因为你在想一件事：拉尔斯也吃代餐？】

【怎么到哪都能碰到吃代餐的人，而且你跟布鲁斯其实也不怎么像啊。】

【你不理解。】

【好在拉尔斯什么都不打算告诉你，他只对你说了一句话：你应该更强。】

【你回答——】

“向您宣誓。”

而非联盟。虽然不知道拉尔斯想干什么，但来都来了，随便哄他两句也没什么。

黑发少年站在空旷的大厅里，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没有多少起伏，就像其他刺客说的那样，他好像天生就缺少感情——只是个比方，有时候他也会开玩笑，只是说出来的时候大家不会笑，而是觉得他像什么稀有动物。

他叫瑞安。

瑞安这个名字是塔利亚起的，在那之前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他自己会随便说名字，问就是他记不住。好在刺客联盟里这个年纪却有着强大力量的小孩没几个，其他人根本不会认错，真想不起来他叫什么的时候，他们会叫他小羊。

因为有次他这么说了：“叫小羊也可以。”

乌姆比较喜欢叫他瑞安，也会时不时跟他咩咩几下，然后自顾自大笑起来。乌姆说，你跟小羊这个名字完全不搭嘛，你明明看起来就是那种很凶的猛兽，就算放在和平的地方也不会变成无害的小动物啦。

真的吗？

他没有回答。

他抬起头，对上拉尔斯·艾尔·古尔的视线，心情比他想的还要平静。

一个虚假的世界，一个真实的世界，一段旅程，一个目的。他将以“所见的一切皆为真实”的态度来对待每个他经历的世界，然后，承担他应有的重量。

【刺客联盟的主人说，跟我来。】

【你踏入刺客联盟的核心。】

【你不分昼夜地接受训练、成长、变强，你的身体也渐渐长大，慢慢往你最熟悉的姿态靠拢。你跟这里的人交手，你也跟拉尔斯·艾尔·古尔对战过，只是凭借这副年少的身体，你始终没能从他手里占到什么便宜。他比你预计的要强大很多。】

【越是跟这个组织以及拉尔斯本人接触，你就越意识到，达米安在小时候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他获得母亲和外祖父的认可又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

【但你不会一直原地踏步，而拉尔斯已经活了太久。你不知道你会花多少时间，只知道——你拥有比拉尔斯更多的时间，以及几乎无限的试错机会。】

【塔利亚对拉尔斯把你叫走有点意见，但没在任何地方表现出来，只是你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问你最近怎么样。你说在训练。“刺客联盟”原本就是为了保护拉尔斯·艾尔·古尔而建立的，你只是在履行古老而最初的职责。】

【塔利亚说行吧，你跟“他”不一样……她没说完，但你知道她在说谁。】

【临走的时候，塔利亚对你说：你好像从来没笑过。】

【你说：我不会。】

“真不会？”

乌姆问。

“不会。”

“也是啊，从来都没见你笑过……”乌姆左看右看，最后摸着下巴沉思，说，“你不会开心吗？有时候明明觉得你也挺轻松的啊。”

“没有。”

“跟你说话真的好累啊，根本猜不到你想说什么。多说两个字怎么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