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踏过尸体

【塔利亚没向你解释“他是你弟弟”的含义, 你也没问，对瑞安此人来说什么都不问好像才是常态。至于“他是你儿子，我是他哥哥，那我失踪的父亲在哪里”这个问题, 似乎也完全无人关心。】

【你省去了掩饰的麻烦, 塔利亚也省了跟你解释的麻烦, 这是双赢。】

【你点点头, 表示你知道了，但塔利亚跟拉尔斯给你的指示是相反的。】

【嗯……听大老板的还是二公主的，这确实是个比较严肃的问题。虽然你跟二公主更熟，但你名义上只能听拉尔斯的命令。】

【好在达米安本人替你解决了这个问题。当你在下一次战斗中考虑放波斯湾还是阿拉伯海的水时，他愤怒地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咬牙切齿地说：你在侮辱我吗？我会杀了你！】

【你说哦。】

【你说：我知道了，我会尊重你。】

【你决定下次放水就放一点，在战斗的最后点到为止，不至于把弟弟打到泡池子的那种, 至于原因，你这样说：塔利亚警告过我了。】

【你叫她塔利亚, 而不是塔利亚大人什么的, 刺客联盟里从来没有人提出异议。】

【达米安对你点到为止的打法很恼火,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他都没给你好脸色看, 虽然平时也就没有。至于他有没有为此去找塔利亚，你就不知道了。】

【因为没怎么受伤, 他来找你的频率越来越高，每次看起来都像是只炸毛的……的小羊。你这么觉得。】

【但你找到了在不留手的情况下放水的方法：先找人打架消耗你自己，再跟达米安打，就没问题了。】

【就是有点费同事。】

【毕竟恶魔之首不是总有时间来教训你, 好在你跟同事们的关系也近不到哪里去，所以问题不大，左右都是切磋论不到生死，你们甚至打着打着打出了感情，有时候同事甚至会来找你聊天。】

年长的刺客挨着黑发少年坐下，感慨地说：“为了同时执行主人和塔利亚的命令，你也是拼了……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傻。”

黑发少年看过去。

他身上都是伤，绷带层层叠叠包裹，可他有双蓝色的眼睛，好像在审视进入他视线的每一个猎物。他似乎从未把这里的任何人当成过对手，那些仿佛徘徊于生死间的战斗，对他来说，大概也就是磨爪子的程度吧。

他是恶魔，应当属于刺客联盟，恶魔之首所建立的古老组织。恶魔应当与恶魔为伴。

年长的刺客说：“还打吗？”

少年说：“打。”

他需要变强，现在的他还远远不够。他不需要知道自己最远能达到什么地步，只需要知道什么程度够杀死敌人就可以了。

“你会比他还强吗？”

年长的刺客问。

少年没有立刻回答。

他知道他的回答最终会传到拉尔斯·艾尔·古尔的耳朵里。但他还是说：“需要时间。”

重申，刺客联盟允许野心。

【你写工作报告。】

【因为你没时间学阿拉伯语怎么写，所以你只写了日期，然后打个×，意思是达米安没打过你。乌姆看完说要不然我还是教你写字吧，你说不用。】

“那你出任务的时候怎么办？”

“抓个人。”

随便抓个人念给我听。很方便吧，武力值高就是这样的，而且通过人的表情就能判断他们是否故意念错。

“万一你去别的地方既听不懂，又一种语言都不会写，到时候又怎么办？”

“……”

黑发少年没说话。

他在想，有没有可能……其实他会那么三四种语言，环游个世界也没什么问题？

算了，还是当他的文盲吧，这样他省事，刺客联盟的人也比较安心。起码有些人会对他放心。

【新的一周。】

【工作报告：周一，×；周二，×；周三，×；周四，×；周五，×；周六……没见到人。】

【你在长廊下等到天黑，又从浅夜等到东方既白，都没等到应该来暗杀你的达米安。于是你出门找人，在第二天中午找到了经历血战狼狈不堪的达米安。】

【他看到你完全没有高兴，隔着十几米远就拔刀问你是特地来找他的吗，你说是，你担心他出事，谁料他更生气了，拖着受伤的身体又跟你打了一架。】

【最后你把他扛回去了。】

【期间他试图割断你的喉咙三次、跟你打了两次，但等你找到让达米安翻车的那伙人，连人带窝一起端掉的时候，他就在那里看着，什么都没说。】

【那是一批雇佣兵。你在城市边界找到了丧钟活动的痕迹，但不是那么肯定。】

【你对达米安说：小心，有你不能对付的人在附近。他压根不看你，也没听。算了，你想，如果丧钟要做什么，你也已经做好去捞三岁小羊的准备了。】

【你们回到联盟，没人知道达米安翻车过，都以为你们是出去打了一架。这很正常。】

【事后塔利亚问你，你就这么不喜欢达米安？】

黑发少年听到这个问题，稍微有点困惑。但他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不，我很喜欢弟弟。”

他平日暗沉的眼睛显得澄澈明亮，毫无阴霾。

他说——

“我等达米安继承他所想之物的一天。”

无论是刺客联盟，还是蝙蝠侠的披风。他的小羊很懂事，后来也学会了太多东西，值得一切想要的东西。当然，如果那样东西是蝙蝠侠的披风……假设还有其他人想要，那瑞安不会帮其中任何一个的忙。

退一万步说，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自己就不能上吗？他多少年前就该在游戏里当蝙蝠侠了，到现在都只打到蝙蝠车！

但在塔利亚听来，答案只有“刺客联盟”。

瑞安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等拉尔斯·艾尔·古尔死亡，达米安成为真正首领的一天。

【塔利亚久违地对你笑了一下。】

【她说，瑞安，你跟你父亲很像。你清楚地记得她上次不是这么说的，但二公主高兴，你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扫兴，你应付过无数甲方、客户和老板，你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

【你看着她。】

【其实你也希望她高兴。】

【一段时间后，塔利亚向你分享了她的秘密，一个达米安和拉尔斯都不清楚的秘密。准确来说，她要离开刺客联盟，为此她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你帮忙照看一个人。】

【从你被拉尔斯·艾尔·古尔叫走开始，她就不再给你多少信任了，这个漂亮的女人在各种方面都相当警惕，不会容许一丝一毫的失误。但现在不了。】

【她给你看了一个人。】

【你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上次带你去看人的还是拉尔斯，而且看的也是你弟弟。是的，塔利亚给了你一只杰森。】

【刚从拉萨路池的混沌中清醒没多久，看人、看任何东西都带着警惕和敌意的杰森。你跟杰森对上视线，他看你的眼神比看塔利亚都凶，好像看到了仇人。】

【你觉得情况更似曾相识了。】

【你问塔利亚你需要做什么，塔利亚说，这是她从哥谭捡回来的小孩，叫杰森，是你的……】

瑞安：“我的新弟弟。”

塔利亚：。

她时常怀疑奥利维娅的小孩脑子有点问题，但每次瑞安脑回路不太正常的时候，都能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毫无预兆地猜出正确答案，可能这就是一种天赋。

至于为什么她不怀疑瑞安有问题，因为这孩子从出生几个月就到了刺客联盟，遵循联盟的意志、从未有过背叛的可能，更不用说从哪里得到情报了，他闲着没事的时候除了战斗还是战斗，整一个除了变强不知道还能干什么的小孩。

她说：“不是我带回来的就叫你兄弟，瑞安。”

瑞安：“哦。那他不是我的兄弟？”

塔利亚：“……”

塔利亚：“他是。”

【塔利亚离开了，把杰森留给了你。】

【你从乌姆那里听说，妮莎好像回来了，刺客联盟最近又在暗流涌动，或许这是塔利亚不能相信太多人的原因。她没说你不能把这件事告诉拉尔斯，但只要拉尔斯不问，你也不会说。】

【于是，你带着两个弟弟，在远离哥谭的亚洲边缘地区生活，每天上午找人打架，下午跟暗杀你的弟弟打架，晚上去找想宰了你的另一个弟弟打架。】

【非常充实，蝙蝠侠看到了都会说好的，希望杰森和达米安以后不会找蝙蝠侠告你的状。】

【当然其实杰森对你的敌意没那么严重，他只是在每次问你什么问题你都不回答的时候感到非常火大，直到……直到有天他从其他人那里听说你听不懂英语。】

【他消停了。】

【第二天，杰森尝试用阿拉伯语跟你交流，然后他换了另外好几种语言，你因为好奇这个年纪的杰森会说几种半生不熟的语言一直没说话，直到他恼羞成怒，又跟你打了一架。】

【他还没恢复，而且实质上也只是个小孩，所以他始终打不过你，郁闷地坐在那里，最后你把晚餐塞给他，对他说：“我教你？”

】

【他很凶地看你。】

瑞安抱着手臂，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杰森可能的想法，语重心长（实际上面无表情也没语气）地说：“少吃代餐。”

杰森沉默。

瑞安继续说：“除非你能打赢我。”

即使另一个世界的杰森很难打，但这个杰森……瑞安想了想，杰森能打赢自己的概率比达米安还要小，起码杰森还在刺客联盟的时候是不太可能了。

他跟杰森对视，最后杰森一拳打了上来。

【你说你在刺客联盟的实力也勉强排得上号，暂时教他也绰绰有余。杰森跟你冷战了两天，最后一脚踹开你的门，说：我会做到。】

【他同意了。】

【于是杰森得到了机会，你得到了陪练，双赢。唯一的问题是杰森真的以为你很好打，直到有天跟他接触的刺客告诉他：杰森啊，你真是大好人，自从你缠着小羊后，他都不找我们打架了，真是太好了！他太强了，我们都不想当他的对手……】

【杰森一头雾水：他有多强？】

【刺客指了一圈儿，说看到下面乌泱泱那群人没有，他们加起来都打不过小羊的。】

【难得有八卦的机会，左右这也不是什么机密情报，你的刺客同事正撸起袖子准备跟杰森说点好听的，抬头就看到你站在门口。他当场变回不会说话的鹌鹑，一溜烟跑了，跑的比逃命的时候还快。】

【你没管他，跟杰森对视。】

【杰森：小羊？】

【你想纠正杰森的叫法，但杰森实在是叛逆，他发现你不想让他这么叫你后，就一直叫你小羊了。】

【作为兄长，你本来想跟他好好谈谈这件事，可你看到在深夜醒来，咬着牙往墙上连续砸了几拳无声沉默的杰森，最终还是默许了这个称呼。反正，你从来不在乎名字，你甚至可以改名叫“不在哥谭的普通路人”。】

【不过从那之后，你和杰森的关系渐渐好了起来，他不再那么心急，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他会在对战的时候说你不如他认识的某个人，你说以后会。】

【他也会对你说“能不能给我带点吃的，这里的饭是人吃的吗”，你问他想吃什么，他说想吃汉堡可乐薯条，你说下次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给他带点。】

【他还想看书。】

【他说这话的时候，你们正在喜欢看书的同事附近，你转头问同事有没有《苦儿流浪记》和《雾都孤儿》，杰森震惊地看了你五秒钟，跟你在地上打成一团。因为他这次更像是在挠人，而且是你故意惹他的，所以你没怎么还手。】

【后来你出去了，给他带了垃圾食品和书，因为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喜欢什么，就什么都带了一点，放在他面前堆成小山。】

【当时他看着你身上的血，以及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伤，表情变了又变。】

“你就不能先治治再来吗？！刺客联盟没别人了吗，怎么每次都要你去拼命？”

杰森看起来很生气。

“没有。”

“你这叫没去拼命？”

“没有，是遇到了熟人，打了一架。”

瑞安见到了丧钟，这回丧钟可不认识他，他们交手的时候几乎是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好在最后丧钟收手，原因是瑞安带了给小孩的礼物，而且丧钟的雇主不打算在新冒出来的瑞安身上加钱。

从丧钟那里，他听说蝙蝠侠离开了哥谭，正在亚洲西部地区，不知道具体是在做什么。

丧钟没看到他的脸，但认出他是上次差点跟自己打了照面的人，对他说：下次再交手吧。我们会再见面的。

而瑞安跟丧钟擦肩而过，说：下次见面我们就未必是敌人了。

他先把带回来的东西给杰森，然后才去洗澡，等换完衣服回来，他看到了达米安。

他们一直向达米安隐瞒了杰森的存在，这是塔利亚的意思，但杰森人就在这里，瑞安天天跟两个弟弟接触，以达米安的能力，不可能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你来晚了，来的时候只听得到他们对话的尾巴。】

【达米安对杰森说：“祖父向我承诺过，他会是我的。”

杰森对此嗤之以鼻，他说：“你说小羊瑞安？你以为他完全属于刺客联盟、属于你的祖父？”

】

【杰森的脸上写着嘲讽，好像在说：你根本不了解瑞安，他跟我是一类人。】

【然后他们两个打起来了。】

【然后你一手一只拎开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刺客小羊对你的归属权相当在意，但他们两个对话的时候用的英语，你只能冷酷地装作没听懂。】

【塔利亚回来的时候，你爽快地把杰森交出去，说你把弟弟养得很好，杰森还胖了很大一圈。至于达米安，他最近也有很大的进步，至于进步是怎么来的，她没问，你没说。】

【塔利亚沉默。】

【看起来她也不是很想问在她离开的期间，你们三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拉尔斯找你。】

【你穿过长廊，离开这里，到了恶魔之首需要你的地方。你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俯瞰下面的城市，车水马龙、人间百态，你不知道你看到的风景是否与他相同。】

“您需要我做什么？”

瑞安问。

“这座城市的命运已经到了尽头。”

拉尔斯说。下方是繁华的街景，欢乐的人群，没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又在说什么。

瑞安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一句，他猜大老板想让他说点什么，于是他说：“毁灭它？”

拉尔斯这才看他，说：“那不是你的使命。”

使命，好沉重的一个词。刺客联盟的使命是什么？维护还是清除？毁灭还是重建？拉尔斯总是把话说得太过好听，如果瑞安真的长在刺客联盟，或许也会对这个人的理念深信不疑。

但他不是。

他只是一言不发地跟在拉尔斯身后，跟着看那座黄昏下的城市，她不如哥谭繁华与美丽，但他看到的并不是那些，他在看归家的人群，在看蹦蹦跳跳的孩童，在看划过天边的一只漂亮小鸟，它舒展翅膀越过高楼，啁啾鸣叫着飞向远方。

他向来没那么远大的理想，他以前也没有能做到这些的能力，但如果对他说“刺客联盟要重启这个世界”，他会回答——

“是的，世界将会重启。”

但不是在你手里，拉尔斯。

【大老板扔给你一堆活儿，导致你最近频繁离开刺客联盟，不是在跟人战斗就是在潜入什么地方的路上，虽然总是在跟同事打交道，但没时间见达米安，也没时间见杰森。】

【你唯一一次回去，是看到杰森正在看书，抄了半首诗，英文诗。诗挺文艺的。你多看了几眼，他说你别看了，你又看不懂，你连你的名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你说，那你的名字呢，杰森？】

【他愣了一下，然后写了名字给你，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给你念，最后把那张纸塞你手上。】

【你走了，把纸翻过来，才发现那是杰森抄的爱情小诗。希望他不记得。】

【四月份，你手里的任务越来越多，工作越来越杂，你隐约猜到拉尔斯有什么计划，但你接到的任务跟哥谭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想不到刺客联盟的意图。】

【你在边境跟达米安见了一面，他依旧没打赢你，但不再执着于这件事了。拉尔斯承认他的继承人地位，至于“击败他，就能得到我的认可”这件事，谁都没有再提起。这项约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变成了“打赢了你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