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饭

“说实话。”

这是个祈使句。

赛里斯对提姆的贴近完全不为所动, 甚至把说话的语调压得更低了一点——“想我？提摩西·德雷克，要我提醒你外面经过的时间还没超过一个小时吗？”

提姆小声嘟囔：“我没在外面。”

他抬起头，跟一双漂亮的浅蓝色眼睛对上视线，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微微的不赞同。这很糟糕, 因为这种感觉太让他熟悉了, 熟悉到一意识到这件事就想删除记忆的地步。

好吧, 提姆想, 大多数时候瑞安只有在生气的情况下才会叫人全名……特别是叫他。他很清楚。无论哪个世界都是如此。

“几个小时前你告诉我你有重要的工作，”赛里斯平静地说，“接下来你说你要去打一架，然后碎在了我面前，现在你回来了，告诉我——‘我想你了’。”

“你现在好像一个家长，”提姆控诉，“你一定是跟布鲁斯学坏了，一定是。你明明查收了我给你的留言, 我说过我很快就会回来！”

赛里斯叹气。

他放松了肩膀，也放缓了语气, 对提姆说：“战斗结束了？有没有受伤？你刚才的话对我来说很像——”

“很像遗言。我就知道, 你通常只有在过分紧张的时候才会用蝙蝠侠一样的语气说话。”

在赛里斯考虑用词的时候, 提姆已经接上了话, 语气里带着抱怨。

赛里斯没有否认。即使他觉得“像蝙蝠侠一样”可能是个有点夸张的形容。

“所以，你打赢了？”

“不, 还没有，但我暂时甩掉了他。情报和伪装是我的强项，他一时半会找不到我。”

提姆得意地哼哼，双手环住赛里斯的脖子贴上来, 不出预料地发现赛里斯的身体僵了那么一下。

但在赛里斯开口前，提姆就立刻问：“你不想知道我是去跟谁战斗了吗？”

提姆很有经验。

瑞安是个非常礼貌的人，他通常只会在一个话题结束后再跟你聊下一个话题——只要把握节奏，他就不会有开口的机会。注：只适用于瑞安生气前。

赛里斯：“……”

外面世界的他就这么纵容提姆吗？

他在心里叹气，犹豫了半秒后还是决定先顺着提姆的话说下去：“好吧，你跟谁战斗，提姆？”

“跟你哥！”

提姆气鼓鼓地说，“他太死板了，我根本没法跟他沟通！幸好我跟他打过不止一次交道，打不过我还跑不过吗？他还——他还不让我们谈恋爱！”

提姆大声谴责。

赛里斯认真且耐心地听完，才按住提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臂，用非常平缓的语调问：“我有件事想问你，提姆。外面的我们在恋爱？”

提姆眨眨眼。

他收回到了嘴边的话，又再次缓慢地眨眨眼，才收回手，跟赛里斯拉开了那么一点距离。真的只有一点。

“当然，我们在恋爱——我很想这么说，但我骗不过你。事实上我们分手了，只不过那不是因为我们彼此厌倦、争吵或者憎恨，而是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必须要去做。”

提摩西·德雷克不会再对这个人说谎了，他发誓。

他已经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

赛里斯注视着提姆，好像能从少年的眼睛里看到一片黯淡而真诚的光。他说：“我们的世界……”

他刚开了头，就被提姆打断了。

提姆伸出一根手指，认真的话语仿佛某种誓言：“别问这个，我不会告诉你，也不会给你离开的机会。我会把你永远困在这里，这是你自己的愿望。”

赛里斯沉默了一会儿，问：“如果有一天我想离开呢？”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会，但他知道自己的运气一向不好，总得考虑最坏的未来。

提姆说：“你真的要问？”

他说嗯。

提姆叹气。

“你每次都问这个。”

他说，“我能给出的答案只有一个——我会杀死你。一次次。直到你放弃。”

提姆说完，又抗议式地补充道——

“这就是为什么你哥一直在追杀我！”

【提姆一路跟你抱怨到了酒店。】

【他从布鲁斯抱怨到蝙蝠侠，从失踪的杰森抱怨到到处乱跑的达米安，可当涉及到关于那个世界的具体事件时，他又总是能非常巧妙地避开。】

【你总是安静地听，听他说布鲁斯很忙、达米安很坏，杰森50%的时间在帮倒忙另外50%在捣乱，以及他总有做不完的工作，而这些本来应该由你跟他一起做。】

【可他又说，因为是你，他可以多做一份，没什么，他本来就连布鲁斯的份一起做了！】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你们打算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去找塔利亚。】

【布鲁斯给你打了电话，说他在跟达米安相处的半天里遇到了二十多个难题，你抬起头，看到对面的提姆正在把脑袋埋在枕头里憋笑。他笑到捶床。】

“别担心，这是每个布鲁斯都要经历的，他已经足够幸运了，大多数世界的达米安刚来的时候可是砸断了我的肋骨。”

提姆摇摇头。

虽然他的语气相当洒脱，但很显然，他绝对记恨这件事，只是那对他来说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赛里斯放下手机，看向提姆，正在想他应该说什么。

他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也不够了解“大多数世界”，但提姆显然知道一切。

等等，提姆的记忆不会因此出现问题吗？

“瑞安，”提姆从沙发上坐起来，凑到他面前，幽怨地说，“别告诉我你听完这些话，更担心的人不是我而是布鲁斯。那样我真的会吃醋。”

“……”

再说一遍，赛里斯怀疑外面世界的自己真的很纵容小男朋友。他很怀疑。

他决定开门见山地说：“提姆，我想知道关于你记忆的事。你记得全部？”

【提姆说那没什么。】

【他建立了一个记忆数据库，用来保管他在其他世界里的记忆，通常他不会把这些带到外面的世界去，大量的、重复但有着微妙差异的情报很可能干扰他的工作。】

【但他会特地保留他喜欢的那部分……他是说，就跟你一样。】

【就像“刚才”。】

【他说他还没回到“外面的世界”，他和你哥在里面的某些世界打了几个月，他已经有几个月没见你了。他、真、的、很、想、你！】

【你本想说那可以少来这里，但他盯着你的眼睛，说：你总是这样，见面就跟我聊这种话题，和布鲁斯一样——你真的很麻烦，瑞安。】

不，我想让人担心的是你，提姆。

赛里斯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他不能在没有了解详细情况的时候只凭借猜测去规劝别人，更何况这个提姆多半比他年长。

他决定换个话题，并直接抓住了问题的核心：“跟我谈情说爱很辛苦？”

“平常不是，但后来我们都没有时间了。你跟布鲁斯一样是个工作狂，好像除了工作外就没有其他可以跟我聊的东西。”

提姆说。

“你确定我们分手的理由里没有‘厌倦’？”

赛里斯问。

“你不用试探我——我说了不会回答关于那个世界的问题。”

提姆脸上写着我就知道你在套我的话，他撇开话题，决定说点别的。

“聊点别的，关于你那个世界，它还好吗？”

“那个世界？”

“破了个洞的那个。”

提姆言简意赅地描述。

赛里斯沉默了很短的一瞬，说还好，提姆完全听懂了，说那肯定不好。

赛里斯问：“我以为你会回去？”

提姆特别轻松地回答：“不，不能，我删除了那个世界的‘路径’，但你放心，等我腾出手来就能找回去。”

他往外看去。

是“世界的外侧”，不是任何一扇门或者窗户的外面，赛里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了城市的夜色。

【提姆说他计划在这里待一个星期，然后把身体还给这个世界的小提姆。】

【这个世界十五岁的提姆·德雷克不会记得这些，他只会知道自己跟Pharos去了中东——哦，还有，他错过了他跟小女友的约会。】

【提姆对此显得有点幸灾乐祸，他说不会有关系的，他保证，这个世界的提姆·德雷克和他的女朋友迟早会分手。】

【第二天，你们还没离开酒店，刺客联盟就遣人来接你们了。】

【你早就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至少你每次不遮掩行踪来刺客联盟地盘的时候都是如此。】

“是拉尔斯还是塔利亚？”

提姆问。

他对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不是那么熟悉，准确来说，他了解的部分仅限于小提姆知道的。

赛里斯说不知道。

有时候是塔利亚派人来接他，有时候是拉尔斯的人，但拉尔斯并不跟他见面，塔利亚倒是很热衷于跟他聊一聊——虽然多半是聊布鲁斯相关的事。

以前赛里斯觉得布鲁斯摊上塔利亚真是倒了大霉，不但就此跟刺客联盟纠缠不清，还在一心一意埋头干事业的时候多了个儿子；现在，他只觉得刺客联盟的二公主对未来的蝙蝠侠一见倾心，那是拉尔斯倒了大霉。

“你肯定知道。”

提姆鼓起脸来，“你在这个世界就是第二个布鲁斯。”

“……从概率上讲，是塔利亚，但我想这次是拉尔斯的人。我认识他。”

赛里斯看向前方的刺客同事，他在这个世界里没怎么跟同事打过交道，但勉强能分辨出更忠于塔利亚的人或者拉尔斯的眼线和触角。

提姆了解了，说那你还要去？

赛里斯说去。

他回过头，露出几分自信的笑：“我在正义联盟有份暂时无法换人的重要工作，我会告诉拉尔斯，如果我现在死了，整个正义联盟都会来找他。”

提姆说哇哦，希望到时候拉尔斯没事。

不过他有个问题。

“但你不是跟布鲁斯保证过不跟拉尔斯见面吗？”

“你可以不把监听我的事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嗯哼，你发现了，但没拆掉它们，那不就是默认我能听吗？”

提姆更理直气壮地说。

【刺客同事带你们前往某个据点，但路上你们遭到了袭击。你对刺客同事的牺牲没什么感触，问题是袭击者看起来真的想杀死你们，你不得不动手。】

【提姆没动，就坐在你们行李箱上指挥，XX方位有个拿枪的人，注意多少米外的潜藏者，让你觉得他在玩战略指挥游戏，而且玩得很开心。但出于他可能刚被你哥追着打了几个月的事实，你决定由他玩了。】

【等你解决完了所有敌人，回头就看到提姆晃着腿，看起来特别得意。】

【你打量了他一会儿，说，德雷克先生，你看起来真的不像比我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