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闪回

打死小丑的是医疗机器人——对, 就是韦恩集团制造的、在医院门口负责免费服务的医疗机器人。

它有着圆滚滚的身体、高精度机械臂，有专人在白天负责维护，晚上可以为一些伤员提供紧急外伤处理服务，但也会在识别到罪犯的时候报警。

但现在, 它的机械臂上多了个黑洞洞的枪口, 对着小丑开了一枪又一枪, 直到那个像是幼小女孩的身影彻底倒下, 了无生息。

赛里斯眼前杂乱的鲜红色的警告里，偶尔闪过一两条正常的讯息，却只能存在一瞬，就彻底被刷了上去。

头痛欲裂。

剧烈的痛觉与混沌感在他的脑海里炸开，宛如一团实质性的尖锐烈火，灼烧他的理智、撕裂他的灵魂与心脏！他在听到第二声枪响的时候就扑出去抱住那个小女孩，可她的身体已经冷了，或者一开始就是冰冷的，而医疗机器人对着他, 停止了开枪的动作，开始转动机械臂, 寻找新的射击点。

医疗机器人？

韦恩集团设计的——医疗机器人？那现在他看到的是什么？

刺眼的红光在黑暗里闪烁, 那是医疗机器人的警示灯, 下一刻同样的红点在黑暗里亮起, 密密麻麻地出现在他的四面八方，冰冷的被注视感从脊椎升起, 转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街灯灭了，赛里斯看着那些红光，头一次觉得……他的城市如此陌生。

可这是在哥谭！这是在他和布鲁斯的城市里！

眼前忽然闪过某些画面，像是过往记忆的碎片, 他和布鲁斯走在陌生又熟悉的街道上，他仰起头看，布鲁斯握着他小小的手，说“世界总会变好，至少你和我都希望”……

枪声再度响起，从他的肩侧划过，他抱着小女孩的尸体滚到街道的另一头，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撞进漆黑的小巷，那些零碎的闪回画面仍在继续，有战争、死亡、葬礼、哭号、哀歌、撕心裂肺的惨叫，有由内而外裂出鲜红的纹路、最后彻底破灭成碎片的星球，也有穿着黑色披风，却在猖狂大笑的陌生身影，还有血红的太阳、死寂的黄昏，燃烧的城市，一支放入他手中的天堂鸟……

子弹从他耳际掠过，火光在他眼前炸开，他翻过墙壁，像以往一样熟练地踏上屋顶，却没看到他熟悉的哥谭，只看到了一片片陌生的红光，宛如城市忽然醒来，将一双双眼睛投向他。

它们在追杀他——追杀小丑。

“小赛里斯。”

怀里冰冷的尸体发出声音，小丑操控着已经死亡的木偶，咧开嘴巴，晃动着满是泥土的手指发出声音。

他——或者她在笑，声音沙哑艰涩，仿佛死人刚从冰冷潮湿的棺木中爬出：“放下我，它们不会攻击你。”

不！

不管是为什么，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比意识先给出了答复，他迅速而果断的跳下屋顶、抱着尸体坠入斯普兰河，从河底找到通往地下水道的路，进入了哥谭的地下。

他知道至少医疗机器人或者别的什么不会安装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一定发生了什么，他知道！他明明知道，却总是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去看答案。大脑深处的剧痛仍然存在，让人发狂，他抓着头皮，指甲深深嵌入到血肉里，终于在闪回的画面和意识的混乱里撞上墙面，狠狠地摔了出去。

他抓住墙壁，终于在滚落几十米高度前止住了自己下滑的趋势；危机让他瞬间清醒，只是那些幻觉犹如噩梦，依旧萦绕在他耳边。

他重新攀上栏杆，看到那个小女孩躺在地上，叫做拉娜也可能是小丑的孩子终于不动了，她安静地躺着，还穿着那套不合身的小丑的衣服，好像刚才尸体说话的那一幕只是幻觉……那就是幻觉！

至少刚才他看到的是幻觉！

“蝙蝠侠！”

他下意识地呼叫通讯，蝙蝠侠就像暴风雨中的船锚，总给人以安心的力量。他知道布鲁斯会在——可是，这次没有人回应他。

“布鲁斯？布鲁斯——阿尔弗雷德？杰森！卡斯！达米安！斯蒂芬妮……”

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赛里斯深呼吸，匆匆检查了通讯列表，发现蝙蝠侠和临时加入的红头罩依旧在线，也许他们只是正在战斗，没时间回应他的呼唤，这很正常。

他看向系统屏幕，它已经回归到了最开始的模样，没有蝙蝠没有秋天的红叶，只有简单而潦草的灰黑色面板。

上面除了满屏快速滚动的鲜红警告，还有偶尔掠过的Bruce的崩溃大叫，以及最上方的置顶提示：【资料DLC：The Batman Who Laughs正在加载……】。

所有的讯息堆叠在一起，他只觉得那些文字和画面一并从在他脑海里刷过，像灼热的火、锋利的冰，又像滔滔江水冲破堤坝汹涌而来，要将他的意识彻底冲垮！

他看到“Batman”，漆黑的披风又在幻觉的视野里飘动，燃着火星被风吹起。

蝙蝠侠——布鲁斯，你在哪？在战斗吗？遇到危险了吗？

他尝试分析现在的情况，他只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但如果待会儿他还是联系不上蝙蝠侠，那他们所有人都将面临一个更大的麻烦，到时候他必须先找到布鲁斯！

赛里斯试了几次，终于暂时将那些痛觉和记忆赶出脑海，然后他蹲下来，为那个小女孩整理仪容……摘掉假发、脱掉西装、擦掉妆容，只剩黑色的小裙子和柔软的黑发。

她叫拉娜。

也许叫这个名字，也许不是，但至少小丑这么叫她，她应该有个称呼。

他抱起拉娜，站起来，想找个干净的地方暂放她长眠的躯体，却从水面上看到了他们的倒影。

在倒影里，他抱着的是一个年幼的他自己，穿着白衬衫、黑色的背带裤，垂落的手里紧紧抓着一本书，那是《小王子》。

他怔在那里。

“法洛斯！”

一声暴躁的大喊将他拉回现实，声调还很熟悉，他猛然转头，先映入眼帘的是杰森的红色头罩。这是另一个世界的杰森。

向他跑来的红头罩更红了，从肩膀到侧腹都是殷红的血，脖颈也是，手上的枪也是，在漆黑的地下水道里分外刺眼。

杰森大步跑来，一把拖上他就往外跑，说金毛——小法洛斯你怎么还在这，快跑，F*ck，出大事了！

法洛斯被拽走，水面的倒影也哗啦一声破碎，被踩在脚下，可水波荡漾间，映出来的依旧是小时候的他，而不是那个叫拉娜的小女孩。他不得不问杰森：“发生了什么？”

“你不知道？”

杰森掀开头罩，终于呼吸到空气，虽然不怎么新鲜但好歹能喘口气，他吐掉卡在喉咙里的血沫，难以置信地问法洛斯，你真不知道什么情况？

法洛斯说我不知道，提姆呢，你和布鲁斯找到提姆了吗？

杰森瞪大眼睛。

“我看你才是真的恋爱脑！布鲁斯和提姆——你的提姆可能已经死了！如果死了就是蝙蝠侠杀的！”

杰森的话语宛如平地惊雷，重重劈在了法洛斯身上。

什么，谁死了？谁？

杰森气得说你是真没搞清楚情况啊！布鲁斯疯了！蝙蝠侠疯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你们世界的蝙蝠侠，但他是狂笑！The Batman Who Laughs！

“狂笑……蝙蝠？”

法洛斯跟着他跑，问。

一个在哪里见过的代名词。

法洛斯看向系统，黑灰色面板上的文字依旧在滚动，只有最上面一行字始终不动。

【资料DLC：The Batman Who Laughs正在加载……】

“狂笑！被小丑病毒感染的蝙蝠侠！但我绝不承认那是老头子，那就是个疯子！刚才我就在跟他打，幸好罗伊和科莉在附近，他们奋不顾身地拦住了狂笑，我才能来找你！”

杰森在法洛斯耳边大吼！

小金毛宝宝！这个世界的小黑毛！听我一句，那个蝙蝠侠不对劲，不管回来的是什么玩意儿是不是你们世界的布鲁斯·韦恩，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杰森快要急死了！

而法洛斯在想，杰森的声音好像近在咫尺，又好像距离他很远。

涌入他脑海的残破记忆终于变得清晰。

准确来说，那是一份记录，一份资料，关于随时可能出现的某个敌人，由Pharos01或者他自己做下的档案。

关于狂笑，关于确实存在于这些宇宙中的某个“蝙蝠侠”，极度危险、无法预测的敌人，跟他一样不会被反复格式化的世界吞没……

世界？

世界怎么了？

他尝试从那些残破的记录里找到线索，世界被重启，无数次推翻重来，就连系统本身就会被清空，而他现在看到的，是代理系统Pharos01非法保存的部分数据。

在这些数据里，他曾跟狂笑打过数次交道——他死过、疯过、被逼上绝路、尝试同归于尽，可不死者总会在时间尽头相遇，他杀不死对方，对方也无法真正杀死他！

【关于狂笑的记录01：我以为不会再见到他，却没想到能在这些世界里再次相遇……只要他想，他就会比所有人先料到一切，这件事我早该知道。】

他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上见到穿着披风的人，对方明明戴着头盔，却准确地将视线投到了他身上。他们彼此对视，尖锐刺耳的笑声在他耳边回响。

【关于狂笑的记录03：我警告了提姆，告诉他狂笑存在于这些世界里，但他只会假装没听到。我就说——康纳，你不应该告诉他怎么来这些世界里，你明明是守门人。】

有着红色羽毛的少年打着哈欠，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说别管那么多，我在外面好累了，瑞安，我能不能靠着你睡一会儿，我们是分手了又不是不认识了，让我靠一下嘛。

【关于狂笑的记录04：兄弟不知道想啥呢，这里怎么还有个档案？你都把自己记忆删了，怎么档案还有啊。算了我给你记一记吧。】

他在战斗，好像永无休止地战斗，只是他无论如何都赢不了了，因为在他的身后已经只剩下了死亡。即使他杀死所有敌人，也无法让崩塌的世界回转——但也许可以。

【关于狂笑的记录13：兄弟我们一直遇到的好像是同一个狂笑啊，他好像还知道我？不是，兄弟，你告诉我这怎么打啊！】

他站在湿淋淋的雨里，对面是个让他熟悉又陌生的人，那是布鲁斯·韦恩，可能是，也可能是他更熟悉的人，但倾盆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而他自己将武器指向对面，问：你是谁？

【关于狂笑的记录22：他甚至还愿意给你打个棺材建个坟墓，如果不是知道他对你干了什么我真要感动了。兄弟，你放心，我给你写了个程序，看到他就疯狂报错，到时候你肯定会退出的。】

他沉入漆黑的深海，又或者陷入窒息，等他想挣扎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陷入了一方小小的天地，冰冷的金属将他包围。他没能破开封死的金属棺材，就这么迎来死亡。

【关于狂笑的记录25：系统强制刷新把程序刷没了，没事，我学会了非法越狱，能保存一点点数据，虽然完整不到哪里去，但凑合着用，总比没有强。】

他在……

他在杂乱的记忆里沉降，仿佛从高空坠落，落到最后，他看到他跟布鲁斯在异国的城市里散步，布鲁斯往他胸口别了一支天堂鸟，说了什么？说你以前喜欢这个。

他终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捂着脑袋，几乎要把记忆、灵魂连同内脏一同呕出来。可他吐出来的完全是深红的血水，吓得杰森一个急刹车，抓住他问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他只是拿到了一份久远的、破破烂烂的，就跟他的灵魂和Pharos01的数据一样残破不堪的记录而已。

“杰森，”他抓住杰森，第一次用近乎哀求的语调说话，“哥，告诉我，那不是这个世界的布鲁斯。”

杰森想他真没听过金毛宝宝求他，但这事儿他说了不算。

“我不知道。”

杰森说，“我没见过这个世界的蝙蝠侠。”

他就见了一个！

只看一眼，他就觉得毛骨悚然，即使那个蝙蝠侠跟他记忆里的老头子一模一样，即使对方几乎没有任何破绽，但他就是觉得不对！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真见过狂笑！

要不是他们的世界快完蛋了被那个什么起源镜面透成筛子包括狂笑在内的一群人跑来看戏卢瑟还一直火上浇油，他们法外者至于出来吗？至于回不去吗？！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原本的世界什么情况了，小红也只说“世界还在，但你们肯定回不去了”——对了，小红！小红你肯定是知道的太多被灭口了是吧！这下好了，我扑棱扑棱的弟弟没了，软乎乎的弟弟要变未亡人了！

杰森先扒拉解毒剂，才发现他没带，这里又不是他的世界，他总不能从别人家的蝙蝠洞偷——拿一些，所以他去找法洛斯手里的，一边找一边说：“你听着，不管他是不是，现在我们都得跑，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他在身份暴露的时候第一时间切断了你的通讯，不是别人的！他说如果你知道了，那一切都会结束！我还以为你能知道点什么，没想到你真一无所知？！”

那狂笑在怕什么？

怕法洛斯发现他不对劲然后这段美好的生活就结束了？

结束个鬼啊那是狂笑！杰森想不通，他真的想不通，但他得带走小黑毛宝宝，小黑毛绝对是关键！

“我知道……我知道一些，有人给了我记忆。”

法洛斯被杰森抓住肩膀，他其实没中毒，但还是乖乖咽下解毒剂，起码可以让杰森安心点。

他只是被突如其来的记忆和记录砸下，从大脑到身体都被砸到晕眩。

“什么记忆？”

杰森快速地问。

“一些关于那个人……”他还是没法叫对方布鲁斯，或者狂笑，“关于那个人的记忆。还有提姆的。”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杰森心里就快要燃起希望了，但听到后半句，他沉默了一下，拉上法洛斯说我们先走，先离开这里，带上你的……

杰森看向拉娜。

带上这个小孩。他没说是尸体，或者别的什么。

法洛斯抹掉嘴角的血，说提姆在地下有个安全点，先把她放在那里；他又问其他人呢，杰森说我哪知道，我现在就连罗伊和科莉怎么样了都不知道！

“那你的计划呢？”

法洛斯问。

“去找人求援，我打不过一个会杀人的蝙蝠侠……就是打不过！你看我干什么？！如果真没办法，我就带你先离开这个宇宙。”

杰森说。

他才不赌！要是这里的蝙蝠从一开始就是狂笑，那这个世界早就成狂笑的根据地了，跑！现在就跑！

刚才罗伊这么说的时候他大骂“这不可能！”

，但罗伊和科莉真二话不说就冲上去了，杰森又想万一是呢，那他们来这里岂不是自投罗网？

见鬼的！

你最好不是！

杰森对法洛斯说你不是拿到了记忆吗，先跟我说里面有什么，他们一边交换情报一边跑，就要到安全点的时候，却忽然遭到了袭击。

是杀手鳄，但看起来跟往日不同，杀手鳄的体型比平时大了两倍，而且完全失去了理智，向他们发起了攻击！

“韦伦！”

法洛斯试图喊他，但完全没有作用，他们平时关系明明还说得过去。

杰森哪管这个，他直接开枪，抱起拉娜拖着法洛斯就跑，这个世界真是一点都呆不下去了，他得回大都会！找到他们的跨世界法外者号飞船！他得跟罗伊和科莉汇合！

他们在哥谭的地下水道里战斗，空间并不狭窄却绝不适合持续打下去，法洛斯深呼吸，让自己变得清醒点，他承担了战斗的主要部分，因为杰森受伤——是的，虽然杰森没怎么表现出来，但绝对受伤不轻。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甩开了韦伦，把杀手鳄打进水底；杰森渐渐体力不支，换成法洛斯背着他还抱着拉娜。

幸好他们很快就到了提姆的安全点，法洛斯把小女孩放在那里，又看了看镜子里的倒影。

依旧是他和他自己。

要不是时间紧急，他就要怀疑自己疯了，好在现在没那个功夫！

法洛斯匆匆从他和提姆的小窝里找到了一些能用得上的东西带上，又检查了提姆身上的隐藏定位，可没有一个是能找到信号的。提姆最后出现的位置是哥谭墓地附近，杰森说提姆不在那，现在没人知道你男朋友在哪！